乔墨垂眸苦笑:“侯爷不怪我有所隐瞒就好。”

“我知道舅兄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乔墨忽然抬眸看了乔昭眼。

乔昭莫名有些紧张,下意识握紧拳头。

“多谢黎姑娘和池公子来看我。”乔墨淡漠笑笑。

“乔大哥没事,我…我们就安心了。乔大哥放宽心,我们会救你出去的。”

乔墨淡淡笑着谢过,收回视线对邵明渊道:“侯爷,我有些话,想单独和你说。”

邵明渊看向池灿与乔昭。

“我带她出去等你。”池灿伸手拉了乔昭下,“走吧。”

乔昭心中苦涩,面上却半点不敢流露,从衣袖中拿出个小荷包递过去:“乔大哥,荷包里有调养身体的药丸,每天吃颗不会让你在这种地方落下病根。”

她手中举着荷包,乔墨迟迟没有接。

乔昭紧紧抿着唇,执着伸着手。

乔墨终于伸手接过来,淡淡道:“多谢黎姑娘。”

“不谢。”乔昭情不自禁露出欢喜的笑容。

她生得柔弱精致,在这样阴暗潮湿的环境里,乍然绽放的笑容好像朵最绚丽的花,把明媚春日带了进来。

乔墨怔。

池灿却气得险些跳脚。

死丫头,居然对着乔墨笑得这么灿烂,气死他了!这幸亏还是他跟着来了,不然她是不是还要给乔墨个温暖的抱抱啊?

“乔大哥保重。”乔昭垂眸,默默跟着池灿走了出去。

牢房里只剩下邵明渊与乔墨二人。

“黎姑娘怎么会来?”

“她很关心舅兄。”邵明渊解释道。

不知为何,想到少女默默离去的样子,邵明渊觉得有些不忍。

乔墨轻轻叹。

罢了,他是惊讶冠军侯为何会同意带着黎姑娘来这种地方,而不是问黎姑娘来的原因。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侯爷,我长话短说。那场大火前不久,先父得到本记录着抗倭将军邢舞阳克扣军饷的账册,命我以除服访友的名义把它送到了其中位世交那里。没过多久,家里就遭了大火——”

乔墨说到这里,自嘲笑笑:“如今我把账册呈给了天子,天子是这天下的主人,如何处理自是不容他人置喙,但有桩事我要告诉侯爷,那场大火不大可能是场意外。当时我进去救幼妹,她在后花园里哭着跑,然而整座宅子里燃着大火却丝毫听不到别的声音,我想——”

乔墨有些说不下去,缓和了下情绪才道:“我想,我的父母家人很可能在大火之前就已经没了,不然不会点动静都没有…”

“如果真是这样,晚晚是如何躲过劫?”邵明渊问。

乔墨苦笑:“后来我问过晚晚,她那天因为调皮被父亲训斥了,于是躲在后花园的假山洞生闷气,后来睡着了,直到被烟呛醒,才现到处都是火。”

提起这些事,乔墨再也难以保持平静,眉宇间显出痛苦之色:“那本账册与那场大火究竟有没有直接的联系,我只能凭猜测,如今身陷牢狱更是不可能去证实了。我有两件事拜托侯爷。”

“舅兄请说。”

“如果侯爷方便的话,就请把乔家大火的真相找出来吧。假若我的猜测是正确的,大火果然有幕后真凶,哪怕不能把凶手绳之以法,至少不会让乔家人当个糊涂鬼。第二件事,就是希望侯爷能把晚晚养大成人。”

“舅兄说的两件事,明渊都会尽力而为。不过请舅兄不要担心,我会把你救出来的。”

乔墨露出释然的笑容:“多谢侯爷了。”

“舅兄何必与我客气?我们是家人。”

乔墨沉默会儿,开口道:“侯爷之前说过的话,也不必当真了。”

第280章 只要是妹妹做的

邵明渊愣了一下,显然没反应过来乔墨所指何事。

乔墨笑笑:“侯爷曾说,此生只有大妹一个妻子——”

邵明渊恍悟,语气郑重道:“明渊心意不会变。”

“这又是何苦,侯爷是什么样的人我已经知道。人死如灯灭,侯爷何必守着这些虚的东西空度此生?”

邵明渊垂眸沉默片刻,道:“这是我唯一能为乔昭所做的。”

他没有保护过她,没有爱过她,他是这世上最糟糕的丈夫,又如何能够在亲手杀了她后心安理得娶妻生子?

他不是赎罪,因为无论如何乔昭也不会活过来了,他只想孑然一身干干净净,将来若在地下相聚,她会是他唯一的妻子,他们祠堂里的牌位旁也不用留别人的位置。

乔墨深深看邵明渊一眼,叹道:“侯爷不了解我大妹的为人。她是很洒脱的女孩子,我相信她从没有怪过你。”

“我知道的。”邵明渊握紧了拳。

他知道妻子不是寻常的女子,不然不会在他大婚之日就离京出征后,给他写了那样一封信。

“所以大妹在天有灵,也不希望侯爷如此自苦。”

“舅兄不必劝我了。”邵明渊笑笑。

“那万一侯爷遇到让你心动的姑娘呢?侯爷还如此年轻,人生那么长,何必给自己套上这样的枷锁?”

“不会——”

邵明渊想说,不会是枷锁。

他甘之如饴,又如何会觉得那是枷锁?

然而乔墨打断了他的话:“侯爷能保证自己不会心动?”

他的亲友,包括他自己,已经遭受了太多不幸,他不希望邵明渊也如此。

乔墨说出此话,邵明渊脑海里忽然就浮现出捏着银针一本正经威胁他的少女身影。

一生不会对别的姑娘心动吗?或许很难做到。

他不是圣人,只是个有着七情六欲的凡夫俗子,也许在某个时候便会怦然心动。

然而,也仅止于此而已。

一个人很难控制住瞬间的心动,却能控制住自己的理智。

邵明渊坦然笑笑:“舅兄说的我都明白,不过我想,无论是娶妻生子还是孑然一身,随心就好。”

他没办法说服自己跨过亲手杀妻的坎儿去娶妻生子,那么就算世人都觉得孑然一身凄凉寂寞,对他来说却是最好的。

“舅兄,之前你怀疑黎姑娘有蹊跷,我已经安排人着手查探黎姑娘这些年的经历了,等出了结果——”

“不必了。”乔墨自嘲一笑,“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他死死保护的东西已经交了上去,如今身陷大牢,容貌尽毁,还能有什么让人图谋的?

“还是查查吧,这样都能安心。”

虽然他直觉相信黎姑娘没有图谋,也勉强认可了黎姑娘天资绝伦能模仿他人笔迹的能力,可是午夜梦回,想着那封家书,心底深处又如何能做到全无疑心呢?

那一点点疑心,就足以让他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有脚步声传来,随后咳嗽声响起:“侯爷,时间差不多了。”

邵明渊站了起来:“舅兄,你放宽心,我会尽快想办法救你出去的。还有,黎姑娘医术高明,她给你的药丸记得吃。”

邵明渊出去后,乔墨无声笑笑。

还说不会对别的姑娘动心,难道那傻小子不知道,他对黎姑娘的信任已经非同一般了?

乔墨这样想着,便把之前乔昭强行带给他的荷包拿了出来。

他的目光落在荷包一角,顿时便无法再移开。

荷包角落里绣着一只活灵活现的小鸭子,绿色的鸭子眼直直望过来,好像在与人对视。

这个荷包——

乔墨手一抖,快速把荷包打开,里面除了躺着一只小瓷瓶,还有一张折叠好的素笺。

乔墨几乎是颤抖着手把素笺打开,上面只有一行小字:贤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落款:阿初。

这是大妹乔昭的笔迹,也是黎姑娘黎昭的笔迹。

而阿初是大妹的小字——

乔墨猛然站起来,冲到铁栅栏前,扬声道:“侯爷——”

狱卒走过来,态度还算客气:“乔公子还是坐回去吧,冠军侯早就走远了,如何能听得见?”

“不知冠军侯有没有提什么时候再过来?”乔墨万分后悔刚刚没问这句话。

狱卒哭笑不得:“乔公子,您以为这地方是茶馆,想来就来呢?这里是天牢,冠军侯能来见您都是托了人情的。我实话和您说吧,就在冠军侯之后寇尚书也来了,都没能进来看您呢。”

乔墨表情呆滞坐了回去,死死抓着手中荷包久久不语,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黎姑娘给他留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那句话是大妹名字的由来,“阿初”则是大妹的小字,黎姑娘是想暗示什么?

还有那个荷包,在荷包一角绣绿眼鸭子的习惯是大妹独有的!

乔墨只觉一颗心跳得厉害,一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又很快被他否决。

不可能有如此离奇的事!

字迹可以模仿,大妹的小字以及习惯同样可以被人知晓,就连大妹的生辰八字最初都是给过靖安侯府的,若是被人拿到又有什么奇怪的?

这世上,只要有心,许多秘密便不算秘密了。

乔墨背靠着牢狱潮湿阴冷的墙壁,用理智说服着自己,可另一个声音不受控制在心中响起来:乔墨,你如今一无所有,狼狈至极,黎昭又能图你什么呢?

乔墨摊开手,默默盯着看。

还是说,一把火把他的家烧得干干净净的幕后凶手认为他手里还有什么东西?

若说有,便是那本账册了。

不错,那账册虽然被他呈给了天子,然而凭借着过目不忘之能,他早已把账册上的每一个字都记在了脑海里。

然而这样又有什么意义,连当今天子对账册都浑不在意,别人还不肯罢休吗?

乔墨摩挲着光滑细腻的白瓷瓶,沉默良久终于打开,里面是数枚药丸,不多不少正好七枚,七种颜色。

乔墨心头一震,耳边响起女童稚嫩的声音:大哥,我跟着李爷爷已经学会了制药,不过我把药丸做成了虹霓的颜色,被李爷爷骂了,说别人会吓得不敢吃。

他说:没事,别人不敢吃,大哥敢吃。只要是妹妹做的。

第281章 他不敢信

“大哥,你受了凉,我制的药丸正好对症。不过这些药丸虽然功效相同,外衣的味道却不一样哦。”

“是么,都有什么味道?”

女童露出缺了门牙的狡黠笑容:“大哥试试就知道了,只能吃一颗,吃到什么味道就看大哥的运气了。”

“那我试试。”他拿起绿色的药丸放入口中,一股苦涩顿时在口中蔓延开来。

女童大笑:“哥哥运气实在不好,绿色放了黄连的。”

“调皮!”乔墨抬手捏了捏女童鼻子,却老老实实把药丸吞了下去。

乔墨收回回忆,视线落在白瓷瓶中的绿色药丸上。

沉默片刻,他把绿色药丸倒了出来,放入口里。

熟悉的苦涩味道瞬间蔓延开来,苦得他控制不住,一滴眼泪从眼角滚落下来。

“昭昭——”乔墨喃喃叫着这两个字。

如果说言行举止、字迹都能模仿,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要是敌人连大妹七八岁时与他开得小小玩笑都能知晓,那未免太可怕了。

不,这是不可能的事。

大妹从小就跟着祖父在嘉丰居住,每年会来京城小住,若说这些事情早就被有心人盯着已是难以置信,毕竟那本账册是父亲才得到的,幕后凶手又不会未卜先知。

退一万步讲,就算京城乔家早早被人盯上了,那么这些彩色的药丸又怎么解释?

那年他回嘉丰看望祖父祖母,不料因为不适应气候而病倒,大妹才制了这些药丸。这件事除了他和大妹,除非是神仙才能知道。

那么,黎姑娘是如何知道的?

乔墨再次把那张素笺拿起来。

贤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

他把素笺轻轻放在了心口上,轻声呢喃:“黎姑娘,你究竟想证明什么?”

证明——你是我大妹么?

这个猜测已经呼之欲出,可是乔墨依然难以置信。

借尸还魂?这样荒诞的事情真的存在吗?

他怀疑,而更主要的是,他不敢!

他不敢去相信有这种可能,因为一旦失望,那会成为早已麻木的心难以负荷的痛。

乔昭被池灿拉到外面去,新鲜的空气与明媚的阳光不但没让她心情舒展,反而更加压抑。

大哥就是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呆着。

乔昭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一定要尽快把大哥救出来,竭尽所能。

“黎三,我怎么觉得,你一直在拿自己的热脸蛋贴乔墨的冷屁股?”池灿见乔昭秀眉不展,忍无可忍开了口。

怎么乔墨蹲了大牢这丫头活像比自己蹲大牢还难受?牢里的人若是换成他,她可会这样?

只要这么一想,池灿一颗心就像浸泡在了醋水里,又酸又涩。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会为了她的一颦一笑患得患失。

池公子很不喜欢这种感觉,所以,一定要黎三也早早喜欢上他,那就万事大吉了。

“池大哥,我心情不好,不想聊天。”乔昭转过身,背对着池灿。

“黎三!”池灿一字一顿喊。

这时脚步声传来,乔昭猛然转身,却发现来人不是邵明渊,而是另一个熟悉的人——她的外祖父寇尚书。

在乔昭眼里,外祖父比最后一次见面时要苍老许多,而大舅的眼角也爬上皱纹了。

寇尚书由寇伯海陪着往外走,面色凝重。

乔昭忍不住上前一步。

外祖父与大舅是来看大哥的吗?

寇尚书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目光在乔昭脸上一掠而过,落在池灿面上。

寇伯海在寇尚书耳边低语几句,寇尚书听完抬脚走了过来。

乔昭目不转睛望着头发花白的寇尚书。

“池公子是来看望老夫的外孙乔墨的吗?”

“嗯。”寇尚书年纪摆在这里,池灿勉强给了个回应。

乔墨在尚书府住着能被邵明渊突然接走,虽然他不了解内情,但也可以猜得出,这尚书府不是什么好地方。

家破人亡前途尽毁的外孙投奔而来,却没有容身之地,这让他对寇尚书府的人如何有好感?

对待不喜欢的人,他向来懒得多话,只有这丫头身在福中不知福!

池灿很干脆忽略了寇尚书父子,看向乔昭。

寇尚书这才多看乔昭一眼,而后咳嗽一声道:“池公子,请问你是否与冠军侯一道来的?”

“没有。”池灿干脆利落否认,一拉乔昭,“寇尚书,我们刚出来,先走一步了。”

见池灿拽着乔昭走了,寇尚书自恃身份没有多说,带着寇伯海默默离去。

池灿松开乔昭的手,冷笑一声:“定然是想借着庭泉的光进去看乔墨呢。”

那些锦鳞卫给冠军侯面子,可不会给这些人面子。

别看寇行则身为六部长官之一,见了锦鳞卫照样要客客气气的。

乔昭没有说什么。

自从查到大舅母毛氏给大哥下了毒,且背后有没有人推波助澜还是未知数,她对原本该亲近的外祖家就有了防备之心。

无论外祖父等人对大哥心意如何,这种时候减少接触都是好的。

“怎么不说话?”池灿问。

“邵将军出来了。”乔昭往外走去。

邵明渊看看二人,不动声色道:“回去再说吧。”

三人回到冠军侯府,邵明渊停下脚步:“黎姑娘,你换回女装吧,我送你回家。”

乔昭没有动,直言道:“我要救乔大哥出来。”

“这种事,你掺和什么?”池灿皱眉。

乔昭没理他,直视着邵明渊:“邵将军应该还记得我之前说的话,李爷爷离京前,特意托付我照顾乔大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如今乔大哥遇到麻烦,我不可能袖手旁观。”

“可你——”

“好,那进来说吧。”邵明渊转身往内走。

池灿翻了个白眼。

邵明渊居然由着这丫头胡闹,简直不可理解!

进屋后三人纷纷落座,邵明渊直言道:“拾曦先前说,皇上为了朝局稳定,只要邢舞阳没有犯谋逆大罪,都不会计较。”

“对。”池灿点头,“所以乔墨才被关进大牢里。邢舞阳不能动,那就只能是乔墨‘诬告’了。”

“要是邢舞阳能被取代呢?”邵明渊抛出这句话来。

池灿在这方面脑子转得很快,闻言立刻吃了一惊:“你想取代邢舞阳去抗倭?”

第282章 我会靠自己把兄长救出来

“不行!”同样两个字从池灿与乔昭嘴里同时吐出来。

邵明渊表情波澜不惊,显然在回来的路上已经考虑好了:“既然皇上要的是稳定,能有取代邢舞阳的将领是样的,这样才能和邢舞阳算别的账,舅兄便可以脱身。”

更重要的是,他前往南方,就可以亲自追查乔家大火的幕后真凶了。现在明眼人虽然都能推测出来乔家大火与那本账册有关,邢舞阳定然脱不开关系,但没有确凿的证据,凭猜测是无法给人定罪的。

“哪有这么简单。南方形势可比与北地鞑子打仗复杂得多。最重要的是,我那皇帝舅舅是不会想看到武将中你人独大的…”池灿分析着,“到时候你远离京城之外,旦某些人在御前嚼舌几句,说不定功劳就变成了罪过,连个自辩的机会都没有。而今南北边境都不安定也就罢了,倘若等天下太平那日——”

“那是以后的事。”邵明渊淡淡道。

池灿脸沉:“今日之因他日之果,你为了救乔墨出来,就不想以后了?”

他不能看着自幼同长大的好友找死,至于乔墨,当然还可以想别的办法,大不了他去求求母亲看有什么办法,万实在不行——

呵呵,他和乔墨又不熟,不行就算了呗。

“不成,邵将军不能去。”乔昭开口。

邵明渊看向乔昭。

乔昭面色平静道:“我之前便说过,邵将军体内寒毒因为前两天情绪波动太剧烈,已经攻入心脉。如今驱毒已经起了头,就不能半途而废了。倘若邵将军前往南方抗倭,那么不需要考虑什么以后,也没有以后了。”

乔昭这话邵明渊与池灿二人都听明白了。

池灿暗暗点头。

嗯,两个人意见致的感觉还是很好的。

“但是——”邵明渊开口。

乔昭打断邵明渊的话:“如果说救出乔大哥是以邵将军性命换来的,那么乔大哥定然也不会安心的。所以没有什么但是,与其走这条死胡同,不如再想更好的办法。”

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命换命,这是最笨的做法。

乔昭忍不出睇了邵明渊眼。

看来她之前的话白说了,这人依然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性命。

他是因为愧疚吗?

然而她不需要他用命来偿还这份愧疚,她的兄长,她自会想办法救出来。

“黎三说得对,咱们再想别的办法好了。这样吧,我回去找我母亲想想办法。”池灿站了起来。

乔昭抬眸:“池大哥,等下。”

“嗯?”池灿看她。

“长公主的身份,不大合适掺和进来。”

她已经欠了池灿救命之恩,如今再欠下去,最后总不能真的以身相许吧?

她与兄长的事,更希望靠自己的能力来解决,而不是依靠别人。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该怎么办?”池灿屁股坐下来,皱眉问乔昭。

看这丫头能的,他和邵明渊都不行,就她行?

“不知邵将军和池大哥知不知道,朝中内外能在皇上面前说上话,甚至让皇上改变主意的有谁?”

池灿不假思索道:“有三个,个是当朝辅兰山,个是锦鳞卫指挥使江堂,还有个是秉笔太监兼东厂提督魏无邪。这三个人在皇上面前都是能说上话的。”

他说完看了乔昭眼:“你不会想从这三人身上下手吧?”

“不行吗?”乔昭反问。

池灿往椅背上靠,懒洋洋道:“想都不要想。先说说辅兰山,邢舞阳本来就是他提起来的人,他不把乔墨灭口就是好的了,还指望他在皇上面前说好话放乔墨马?那除非是脑子被驴踢了。”

池灿端起茶杯喝了口,放下接着道:“秉笔太监魏无邪就更不行了,我那皇帝舅舅最厌烦宦官多嘴,魏无邪正盯着掌印太监的位置呢,没有谁有这样的脸面让他在这种紧要关头惹皇上不快。”

池灿说到这里看了邵明渊眼:“至于锦鳞卫指挥使江堂,看似是最好说话的,然而也不可能。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他或许会给庭泉脸面,但在这种事情上是不会违背皇上意思的。”

江堂为了将来打算有意与邵明渊交好,然而要是失去了皇上的信任,那就不用想什么将来了,眼下就要倒霉。

孰轻孰重,这些在朝堂内廷混成精的人都是拎得清的。

“就是江堂了。”听完池灿的分析,乔昭道。

“什么就是江堂?”池灿皱眉,“黎三,我刚刚说的话你没听见?”

乔昭笑笑:“多谢池大哥指点,我是说,我有办法让江堂答应帮忙。”

邵明渊与池灿俱是愣,面带惊讶看着她。

在二人的注视下,少女依然从容不迫:“想要对付邢舞阳,那是稍后的事,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救乔大哥出来。只要不和账册挂钩,不牵涉到邢舞阳,我想此事在皇上面前应该有回旋余地的。”

“然而这个忙并不简单,江堂怎么会乐意出手?”池灿问。

邵明渊亦深深望着她。

乔昭笑笑:“所以要让江堂不得不答应帮忙啊。事不宜迟,邵将军、池大哥,我先告辞了。”

“等等。”邵明渊喊住她,“黎姑娘想见江堂,我陪你去。”

池灿目瞪口呆:“庭泉,她胡闹,你也跟着胡闹么?她个小丫头怎么让江堂答应帮忙?想想都不可能啊。”

总不能是色诱吧,好像江堂自从妻过世后不近女色的。

邵明渊笑笑:“让个傻子顷刻间变成正常人想想也不可能,但黎姑娘做到了。”

池灿哑口无言。

“多谢邵将军理解,不过我想个人去见江堂,邵将军出面不合适。”

她要提的事江堂忌讳让别人知道,而且本来是公平交易,邵明渊出面,倒成了邵明渊欠下了江堂人情。

江堂那样的人物,人情可不好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