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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

“母亲,为何要由大哥来证明我对您的孝心?难道您竟会怀疑我是个不孝之人吗?”贾政受伤了,即便明知道贾母如今在病中,他也不由自主的脱口问了出来,且还是一脸的控诉外加伤心欲绝。

看着这副情形,贾赦好悬没给恶心坏了,只得一个劲儿的在心里庆幸,得亏他媳妇儿没过来,要不然铁定会吐了一地的,实在是太恶心人了。

“政儿,让王氏带着俩孩子出去。”贾母终于开了口。

尽管贾政心头有着极多的伤感,可对于贾母的话,他还是选择了无条件服从。当下,他便转身连推带拽的就把王夫人弄出了内室,至于两个孩子,则有各自的奶嬷嬷跟着,很是乖巧的跟着出了内室。也不知道贾政是怎么折腾的,片刻之后,他独自一人回来了,身后没有半个人影。

而彼时,见只剩下俩儿子了,贾母叹了一口气,示意珍珠将事情前因后果简单的叙述一遍。

珍珠吓都要吓死了,打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将这事儿彻底捅破,原本按着容嬷嬷的计划,是打算暗中挑拨贾母和贾政之间的母子情。这挑拨完了还不算,最好是在贾母最伤心欲绝的情况下,再无意间透露贾政也是无辜的,然后让贾母自个儿去联想,究竟是谁既想护住贾政又见不得贾母好。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除却王夫人,还能有谁?

要知道,由自己苦思冥想得来的所谓真相,总是最能让人信服的,且珍珠认为,以贾母的性子怎么也不可能放下身段去跟王夫人对质的。也因此,珍珠只坚信,就算最终贾母恨死了王夫人,被坑的一脸血的王夫人也绝不可能知晓真相的,反而会因此而感到忐忑不安,从而主动联络上她这个贾母跟前最最体面的大丫鬟。

可如今,事情的进展彻底让人摸不透了,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珍珠本人尚未泥足深陷。

当下,珍珠摆出了一副无辜的模样,将先前打听到的消息用最委婉的方式讲述了出来。她说的话里重点有两个,其一是流言蜚语的源头是荣国府内部,其二便是始作俑者的目的就是用贾母的名声来换取贾政的名声和仕途。

贾政震惊了。

“这这这……母亲您听儿子说,就算再给儿子千百个雄心豹子胆,儿子也万万不敢陷害母亲呢!母亲,求求您,您一定要相信儿子,要不然儿子真的是万死难辞其咎了。母亲!儿子是无辜的!”贾政双膝重重的落在了地上,涕泪横流的哭喊着,且还不忘一下又一下重重的叩头。

这下,贾赦也站不住了,哪怕没人会想到他才是那个用亲娘的名声来拯救蠢弟弟的罪魁祸首,到了这会儿,他也不得不跟着跪倒在地:“老太太,您要相信二弟,二弟绝不会陷害您的。对了,二弟你发誓,快点儿!”

本就没做过亏心事儿,贾政发誓发的毫无压力。贾母原本已陷入了绝望之中,直到这会儿才总算是再度活了过来。凭良心说,只要还有那么一丝希望,她都不愿意相信是自己最为在意的次子贾政背叛了她。不过要是把儿子换成了儿媳妇儿,那就很无所谓了。

“政儿,要是为娘早就知晓用这个法子能够救了你,为娘肯定毫不犹豫的为你舍弃名声。这名声算甚么,只要你好好的,就是要了为娘的命,又有甚么关系呢?方才,我这心里呀,我这心里……”

“母亲,儿子知晓的!母亲您放心,儿子绝对不会怪您的,您也是关心则乱,如今真相大白了,您定要好生养病,一定要好好的!”

好一番母慈子孝的催泪场景。

莫名的,贾赦有些心酸,又有些心虚……

等安顿好了贾母,贾赦被贾政拖着到了外头穿堂,不等贾赦心虚的开口,就听的贾政咬牙切齿的问道:“大哥,这事儿真的是王氏干的吗?真的是吗?”

贾赦登时心头一松,污蔑弟媳妇儿之类的,于他而言完全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当下,贾赦便道:“流言蜚语这种事情是很难寻到真凭实据的。其实罢,方才老太太的情况二弟你也看在眼里了,二弟你是孝子,你大哥我也不差呢。我那是为了老太太好,才随口扯了两句,是不是真的我也不敢确定。不敢,仔细想想倒也没错,毕竟既想保住二弟又厌恶老太太的……嗯?你说呢?”

“我知道了。”贾政气得浑身发颤,只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么几个字。

偏贾赦犹觉得不够,又添了两句:“二弟你若真有心去查,不妨去探听一下王家那头。要知道,流言蜚语这种事情,除了源头之外,这不还有极力传播的人吗?就拿我媳妇儿娘家来说,他们就不爱管闲事,哪怕听到了些许流言,也绝不会肆意传播的。那王家……”

“多谢大哥提醒,我这就去细查。”贾政拱了拱手,飞快的离开了荣庆堂。

细查的结果是显而易见的,王家虽非始作俑者,然而确确实实的帮着传播了流言。原因很简单,作为王夫人的娘家人,他们肯定是偏帮着王夫人的。这拿贾母的名声换取贾政的名声和仕途分明就是一件很划算的事情,别说王家了,连东府那头都觉得划算得很。只不过,因着宁荣二府同属一支,宁国府选择了沉默不语,并未参与此事。

至于旁的人家,保龄侯府史家多年前就离开了京城,除了三年一次的回京述职之外,顶多也就是逢年过节派下人送一次节礼。皇商薛家则一直留在金陵,当然偶尔也会进京,却是因着生意往来,且最近薛家的人并不曾进京。

四大家族里,只有王家插手了,且还是肆意传播关于贾母不慈的言论,口口声声称贾政只是纯孝、愚孝,一切的祸根起源都在于贾母。

弄清楚了全部事实,贾政并不曾立刻告知贾母和贾赦,只径直回了梨香院,下令将珠哥儿和元姐儿立刻送往荣庆堂,连带他们日常使用的所有物件都一并挪走。待王夫人怒气冲冲的出来质问时,贾政只冷笑一声。

“王氏,你是觉得我无论如何都不能休弃与更三年丧的嫡妻,对罢?可你不要忘了,除了休妻之外,我还可以续弦。”

贾政面上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冷冽,说出来的话,更是如同尖刀一般,狠狠的扎进了王夫人的心窝。

王夫人站在梨香院正堂门口的廊下,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只能眼睁睁的望着贾政带着两个孩子并丫鬟婆子离开。

[正文 65|第065章]

贾政走了,带着两个孩子毫不留恋的走了。年岁较长的珠哥儿也罢,尽管面上隐隐流露出了惧怕的神情,可到底总算没哭出来。可怜的是年岁较小的元姐儿,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原先一直被保护的极好,冷不丁的就这般见证了父母决裂的场景,哪怕有奶娘抱着,她也忍不住哭得声嘶力竭。

直到贾政一行人渐行渐远,直到元姐儿的哭声逐渐消失在远处,王夫人依然立在正堂外的廊下,面上一片空白。

花钿和螺钿作为王夫人跟前的一等丫鬟,面上既是焦急又是惶恐,本能的想去搀扶一把,可王夫人积威甚重,且这会儿她立在廊下,腰板挺得笔直,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花钿和螺钿对视一眼,皆不由的选择了退却。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夫人忽的身形一晃。

“太太!”花钿惊呼出声。

“先扶太太进屋再说!”螺钿抢先一步扶住了王夫人,花钿得了她的提醒,也赶紧上前搀扶。俩人就这般一人一边的搀扶着王夫人进了内室里,又有机灵的小丫鬟一溜儿小跑的去了茶水间,不多会儿便端上来一壶热茶并一条湿巾子。

内室里,王夫人被安置在了一旁的小榻上,花钿先用湿巾子给王夫人净面,又倒了一小杯热茶强灌了下去。又过了好一阵子,王夫人才慢慢的恢复了知觉,却只微微摆了摆手,示意诸人都出去,她想独自静一静。

花钿和螺钿面面相觑,最终还是依言退了出去。

因着放不下心来,花钿虽退出了内室,却仍待在穿堂里,想着万一待会儿王夫人唤她时,也好立刻进去伺候。至于螺钿,微微思量之后,则决定去外头想法子探听一些消息。毕竟,今个儿的事情来得太突然了,哪怕先前贾政和王夫人也时有口角,可像方才那般,丝毫不给王夫人留一丝颜面,甚至连“续弦”这种话都说出口了,这哪里是争执,这分明就是铁了心将王夫人往死里逼啊!莫说王夫人本身了,就连梨香院里的丫鬟婆子们,都满是忐忑不安。

螺钿就是带着满心的惶恐跑出去的,这一去就是小半日,可等她回来后,却愕然的发现花钿仍在穿堂里来回打转。当下,螺钿便向花钿招了招手,示意她到外间来:“这么久了,太太一直不曾唤你?”

因着答案太过于明显了,花钿只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却并不曾答话。见状,螺钿又追问道:“我方才去外头打听了一下,荣庆堂、荣禧堂那头都没甚么动静,想来方才那事儿同他们并无甚么关系。我猜,该是二老爷自个儿闹腾的才是。”

“多有意思呢,这好端端的,二老爷闹腾这些作甚?你可有见他素日里关心哥儿、姐儿?我看,定是老太太又作幺了。”花钿一个没忍住,不由的脱口而出。

“别胡说八道!你还嫌咱们院子不够乱是怎的了?”螺钿又气又急,抬手就给了花钿一下。花钿吃痛轻呼了一声,旋即也意识到方才那话极是不妥,当下忙拿手掩了嘴,只一脸惶恐的望着螺钿。螺钿看她看得没了奈何,只摇头叹息道,“罢了,我也知晓你是无心的,可你要记得,咱们如今跟往常不一样了,太太早已没了管家权,我这儿打探消息都比往日费劲多了,莫说尚不确定这事儿同老太太有没有关系,纵是真的有,咱们又能如何?”

“也是,那可是老太太。”花钿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唉,也是太太看不开,其实王家那头,不也是将孩子养在老太太跟前吗?我听说太太小时候也是由她祖母带大的,还有太太那个亲妹子,不都是?王家大老爷的两个孩子,听说也是养在如今老太太跟前的。王家都这般做派,咱们太太……”

这话倒是在理,花钿只面露愁容,她和螺钿原都只是二等丫鬟,在原本的大丫鬟金珠没了后,才被提拔到了王夫人跟前。因此,论起能耐和贴心,她俩是不如金珠的。这也是为何她俩明明想劝,却最终鼓不起勇气进屋里头劝的缘故。

对方可是贾母啊!

倘若是二房屋里的通房起了异心,或是某个管事嬷嬷之类的,都无妨。纵然王夫人没了管家权,也轻易不会让人欺负到头上来。问题是,王夫人如今的对手是贾母。

这还怎么玩?

贾母,撇开她侯府千金的出身以及超品国公夫人的诰命不提,单单她这个贾政之母的身份,就足以在跟王夫人的对战中屹立不倒了。除非,王家有张家的地位权势,王家人有张家人那豁出去一切替已出阁姑太太撑腰的决心,另外还需要贾政有贾赦那般蛮不讲理的护短性子……

可惜,如今王夫人要面对的,甚至不止贾母,还有贾政。

花钿和螺钿皆一筹莫展,而内室里的王夫人也依旧保持着沉默。

这一日,梨香院里人心惶惶,王夫人则干脆没用晚膳,甚至都不曾离开过内室。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两个月,在这两个月期间里,王夫人别说出梨香院了,她连屋子都不出。一日三餐倒是恢复了正常,不然也熬不了两个月了。然而,让梨香院诸位丫鬟婆子心惊的是,接连两个月,贾政都未曾踏足王夫人的房间,反而下令将周姨娘挪到了东厢房里,甚至还命人将西厢房收拾妥当,让一直“病着”的碧玺住了进去。

碧玺住进西厢房没多久,就辗转托人给珍珠送了个绞丝金镯。

彼时,已是王夫人消失于人前的两个月之后了。

收到了碧玺重礼的珍珠,只哭笑不得的将镯子收了起来。说实话,作为贾母跟前最体面的大丫鬟,她还不至于眼皮子浅到这个地步,可送上门来的重礼,她也狠不下心来往外推。静下心来仔细想了想,珍珠考虑到自己已经改了先前的目标,自然对碧玺的态度也要略变上一变了。

当日晚间,贾母吃了晚膳,又逗弄了一会儿元姐儿,直到哈欠连天的元姐儿被奶娘抱走之后,珍珠试探的道:“老太太,听说二太太病了。”

王夫人当然没病,一来她并不曾唤大夫,二来梨香院也从不曾煎药,可她这般足不出户的做派又逼着旁人不得不往某些方面去想。故而珍珠说王夫人病了,倒也是很能被认同的。

至少,贾母很认同。

“既是病了就好生养着呗,左右咱们府上也不缺那些个汤药钱。”贾母面上倒是一派平静,只是说话的语气里却隐隐带上了一丝寒意。

珍珠何等了解贾母,当下便会心的一笑:“老太太您说得是,可不正是这个理?左右珠哥儿和元姐儿有老太太照顾着,必是越来越好的,倒也不劳二太太分心。”顿了顿,珍珠又道,“只是可怜了二老爷,听说先前老太太您赏给二老爷的碧玺一直病着,倒是伺候了二老爷近二十年的周姨娘身子骨不错。”

听得这话,贾母不由的颦眉:“碧玺病了?我怎的不知晓?”

“也不算是病了罢?据说是……唉,二太太原就是个直性子,碧玺素来又有些胆小怕事,听说是去梨香院的头一日被吓到了,之后就一直说头晕。”珍珠微叹道,“二太太到底不如大太太来的和气,瞧玻璃多有福气?先前病的那般重,养了一个来月,费了多少汤药钱,等好不容易养好了,立马又回了荣禧堂。”

玻璃是在十来天前回的荣禧堂,仍住在后罩房里。当然,荣禧堂是整个荣国府的正院子,哪怕是下人住的倒座房也是极好的。故而这般安排玻璃并无任何问题,甚至有好些人羡慕玻璃的福气,毕竟多半丫鬟在病倒被挪出去之后,就再无回到内院的可能了。

“哼,头晕。”贾母冷哼一声。

在上次跟贾赦交谈之后,贾母便再也不关注荣禧堂的事情了,甚么妻妾相斗,贾赦才是最不是东西的那一个!贾母压根就不担心荣禧堂,加上这些日子那拉淑娴始终将通房的好处挂在嘴边,甚至又有好几次跟她讨要珍珠,也因此,贾母愈发的不想多提大房了。

只是,老大夫妻俩都不是甚么好东西,可老二呢?

“珍珠,你说要是我再给老二安排几个好人儿,如何?”思量了半响,贾母冷笑一声,尽管她这话看似在询问珍珠,实则却是已经做好了决定。

珍珠自然不会跟贾母唱反调,她作出略思量的态度后,笑着点了点头:“老太太关心二老爷自是好的,不过这一次,最好挑选几个胆子略大的,免得跟碧玺那小丫头似的,还没怎么着呢,就被吓破了胆子。”

[正文 66|第066章]

说开始就开始。

贾母作为荣国府的老封君,想多寻摸几个俏丫鬟那绝对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不过,因着有珍珠那番话在前,贾母在挑人之时,刻意强调了胆量问题。如此一来,倒是将管着内院的赖嬷嬷给难住了,足足又多费了月余时间,才堪堪凑了十来个丫鬟给贾母送了过去。

而这会儿,却已到了大雪纷飞的季节了。

荣禧堂东面暖阁里,那拉淑娴斜靠在榻上,手捧着暖炉,身上盖着块纯白的羊毛毯子,侧过脸看着外头的皑皑白雪。

算算日子,从穿越至今也有近一年时间了,从最初的不适应,到后面的应对自如,其实并没有过太久。也许在旁人看来,荣国府的日子很是精彩纷呈,可对于那拉淑娴而言,却是难得的平静安详了,就连妯娌的小把戏和婆母的小算计都显得那么的俏皮逗趣。有时候想想,也亏得有那对婆媳时不时的闹出点儿乱子来,要不然这日子多无趣呢,哪怕她不想再过上辈子那惊心动魄的生活,太过于平静的日子也难免会让人觉得乏味沉闷。

不过,这略显沉闷的日子大概是过不了多久了。那拉淑娴伸手轻抚已经隆起的肚子,盘算着最快两个半月最迟三个月她就能再度见到久违的十二了,她就只剩下满满的幸福和满足。

容嬷嬷掀了帘子又放下帘子,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才调整了下心情走进屋里:“主子。”

“又有甚么逗趣的事儿了?对了,先前不是听说赖嬷嬷跟得了失心疯似的到处寻年轻貌美的小丫鬟,且还要求有胆识……那老东西想做甚么?寻儿媳妇儿呢?”那拉淑娴笑着调侃道。

“赖大和赖二早几年就讨了媳妇儿了,连儿子都生了好几个了。”容嬷嬷苦笑一声,“主子,老太太寻小丫鬟作甚您还能猜不到?却是在这儿寻老奴的开心。”

“猜到了,可我还是不明白,老太太怎就学不乖呢。”那拉淑娴状似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实则眉眼间都是舒展着,显然压根就不曾将这事儿搁在心里头,纯粹的当作一个笑话在说。也是,通常情况下,人都会犯错,一次两次的很正常的,所以才有那句‘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的话。可若是连续犯下同样的错误,那就不单单是一个‘蠢’字能够解释的了,尤其贾母还永远都摆出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态度来。

问题是,你都不占理,怎就能做到这般自信满满?

作为曾经叱咤东西六宫的后宫第一老货,容嬷嬷只觉得心累。连她都看出来王夫人这是憋着气打算放大招了,偏贾母还不知晓收敛,铁了心的打算将王夫人往死里逼。这要是真打算将人逼死,那容嬷嬷倒是无话可说了,可很明显,贾母完全没这个想法,等于就是用逼死人的手段给别人一个教训……

甚么仇甚么怨呢!

不过,对于容嬷嬷来说,哪怕贾母真的决定跟王夫人同归于尽了,她也懒得理会。事实上,她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儿。

却说先前,那拉淑娴刚怀孕之时,曾接连在睡梦中梦到十二阿哥永璂。这本没有甚么问题,孕妇做个把孕梦实属寻常,可让容嬷嬷忧心忡忡的是,随着孕期的增加,那拉淑娴似乎越发笃定肚子里怀着的就是十二……

这不瞎扯淡吗?

容嬷嬷苦逼了,哪怕亲身经历了穿越这种玄之又玄的事儿,可她依然不相信,十二阿哥永璂竟然会跟着主子一起过来。尤其是她本人在那拉淑娴下葬后不久,就跟着与世长辞了,可十二阿哥呢?就算没能长命百岁,起码也会活个七八十岁罢?容嬷嬷深以为,此时的十二阿哥一定在他自己的府邸里快活过日子,哪怕偶尔会想起主子,可到底还是生儿育女更为重要,再不然就是在为大位谋划罢?

笃定那拉淑娴肚子里的那个绝不可能是十二阿哥永璂,可这事儿却是连劝都没法劝。起初,容嬷嬷还自我安慰,左右小孩子都长得差不多,且因着主子本人都变了模样,那甭管生下的孩子长得如何,权当是十二阿哥投胎就完事了。可显然,现实情况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嬷嬷,别管老太太和王氏的那点子破事儿了,纵是老太太一时想不开往我这儿塞通房,我也不在乎。对了,今个儿十二又踢我了,我仔细回忆过了,跟先前那次一模一样。”那拉淑娴伸手轻抚着隆起的肚子,面上是满满的笑意。

“是,主子您说的是。”容嬷嬷苦哈哈的附和着,心下却连连腹诽,这胎动原就是差不多的,哪里就跟先前一模一样了?况且,真要算起来,那拉淑娴前世一共怀了三胎,除了十二阿哥永璂外,不是还有五公主和十三阿哥永璟吗?容嬷嬷才不相信,时隔那么多年,那拉淑娴还能清楚的记得头胎的胎动是甚么感觉。

——打量她没生过孩子?

可腹诽归腹诽,容嬷嬷面上还是不敢太过于明显。值得庆幸的是,那拉淑娴如今全盘注意力都放在了肚子上,完全不曾注意到容嬷嬷面上的异常。可同样的,那拉淑娴这般做派,让容嬷嬷愈发的提心吊胆起来。

这档口,贾母那边终于闹出事情来了,还是珍珠寻了个机会,亲自跑过来寻容嬷嬷告密。

那是一个难得没有下雪的日子,晌午过后,容嬷嬷正领着诸位嬷嬷一道儿归整送到荣禧堂的年礼。因着年节将近,各家的年礼皆送了过来,除却送给荣国府的,还有一部分是指名送给大房两位主子的,甚至还有给琏哥儿的,给府中的可以直接入公库,给大房一家三口的则就需要容嬷嬷来归整记录了。这厢容嬷嬷等人正忙活着,那厢珍珠就提着裙摆踮着脚尖一溜儿小跑的进了荣禧堂。

容嬷嬷眼角一跳,直觉告诉她,贾母又要犯蠢了。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至少能让那拉淑娴略分分心,省的她一天到晚的回忆关于十二阿哥的点点滴滴。

当下,容嬷嬷给跟前的几个嬷嬷使了个眼色,自己则转身走到闲置的西厢房里,坐等珍珠自投罗网。

果不其然,容嬷嬷才刚坐定,珍珠就颠颠儿的奔了进来,且一进来就讨饶:“嬷嬷饶命,这次真的不赖我。”见容嬷嬷连眼皮都不提,珍珠讪讪的上前行礼,乖乖的说起了正事儿,“嬷嬷,老太太从赖嬷嬷送上来的十来个丫鬟里,挑出了八个年岁轻且容貌身段都极好的丫鬟,说是打算都开脸。”

“继续说。”容嬷嬷绷着脸,不让情绪外泄,心里却是不由的连连腹诽。连着赏赐八个丫鬟,要说贾母没疯,那就是她疯了。

“老太太也没想直接将八个丫鬟都送到二老爷处,真要这样的话,怕是外头又要有不好的言语了。”珍珠一脸的愁眉不展,吞吞吐吐的道,“老太太的意思是,她不能再像往常那般偏心了,打算往后公平一些,给大老爷、二老爷各四个丫鬟。”

容嬷嬷终于抬了抬眼皮:“有区别吗?”给贾政八个丫鬟,和给贾赦、贾政各四个丫鬟,区别在哪里?还不是一样都在犯蠢?

珍珠聪慧得很,虽说容嬷嬷说的简单,可她还是听明白了。也正是因着完全听明白了,珍珠愈发的面红耳赤,半响才吭吭哧哧的道:“嬷嬷可有法子?我没有旁的意思,实在是这事儿若真的成了,怕是咱们府上又要遭人诟病了。”

“何止遭人诟病。”容嬷嬷冷笑道,“虽说二老爷先前那些事儿看着是抹平了,可那也是因着大老爷和我家主子的娘家人费尽千辛万苦的功劳。哼,结果老太太玩这么一手,想来用不着两日,流言蜚语又该满天飞了。”

事实上,容嬷嬷很想说,贾母蠢成这样,到底是怎么活到这把岁数的?又思及原主张氏似乎也是个没甚么城府的天真女子,若非瑚哥儿早夭,怕是张氏在贾赦的保护下,她也依然能活得好好的罢?

这般想着,容嬷嬷难得的沉默了。

可珍珠却是耐不住了:“嬷嬷,您倒是赶紧想想法子呢。老太太那边,我劝也劝了,求也求了,让她先缓缓,哪怕隔三差五的赏赐一个,也好过于一下子给两位老爷都赏赐四个丫鬟来的妥当。可老太太说了,大太太这般贤惠大方,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会介意呢?至于二太太,说甚么让她多学着点儿,往后这样的事情多着呢。”

珍珠越说越轻,还不由的红了眼圈。

不想,容嬷嬷却冷哼一声:“少装腔作势,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打量我不知晓你那些个小心眼儿?不过就是盘算着多送几个通房给王氏那蠢蛋添麻烦,等那边闹腾够了,你再掐着时间让老太太把你赏过去,对罢?或者更委婉一些,等二房那头闹得天翻地覆的时候,你再出面给透点儿消息,让那头领了你的情后,再端着架子降到二房。哼,小丫头片子还跟我耍心眼子。”

见珍珠已面色煞白,容嬷嬷再度会心一击:“你也悠着点儿,仗着点儿小聪明就敢摆弄主子,小心命不长!”

[正文 67|第067章]

可怜那贾母,原就不是极为聪慧之人,先前又自认为被王夫人狠狠摆了一道,自是免不了心生怨气。偏在此时,还有人在她耳边存心挑拨教唆,倘若在这种情况下,贾母仍能保持的了本心,那才叫稀罕呢。

显然,贾母并没能做到这一点。

在容嬷嬷仿佛洞察秋毫的目光注视下,珍珠一点一点的低下头矮下身子,最终还是没撑住,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容嬷嬷跟前,近乎喃喃自语的道:“嬷嬷帮我。”

“帮你?”容嬷嬷嗤笑一声,她倒是并不曾疑心珍珠是被人指使的。原因很简单,一来珍珠是家生子,几代人都在贾母当奴才,纵是有心接触外人,那也不是区区一个丫鬟能做到的。二来像这般大动干戈的对付整个荣国府,容嬷嬷觉得还有点儿可能性,可若是仅仅针对贾母和王夫人……

呵呵,凭良心说,若非容嬷嬷知晓自家主子没那个闲工夫,她都要怀疑做下这些事情的人就是那拉淑娴了。

“帮我。嬷嬷,求求您了,帮帮我罢。”珍珠苦苦哀求,几乎快要落下泪来。

“给我一个帮你的理由。”容嬷嬷淡淡的道。

可听得这话,珍珠却是彻底沉默了。不多会儿,原本只是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一滴又一滴的落在了地面上,溅起了丁点尘土。

这下,容嬷嬷却是不耐烦了,直接起身欲离开,却被珍珠伸手死死的拽住了衣摆。容嬷嬷冷冷的道:“说,或者滚。”

珍珠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贝齿狠狠的咬住嘴唇似在思量些甚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仿佛做出了重大决定一般,咬牙道:“嬷嬷,我知晓我太异想天开了。可我能保证,我绝不曾对大房有任何恶意,也不会伤害到大房任何一人。甚至我还可以发誓,只要有我在,甭管是老太太还是二太太,都绝不会再寻大房的麻烦。从今往后,大太太和您定能过上安安稳稳的日子。”

“说的就好像她们有法子寻主子麻烦似的。”容嬷嬷冷笑道。

“嬷嬷……”珍珠猛地心头一颤,就在方才容嬷嬷说那句话时,有个隐隐约约的念头冷不丁的窜上了她的心头。仔细回想了一番,珍珠可以确定,往常容嬷嬷一直是唤那拉淑娴为太太或是大太太的,也不知晓是从甚么时候开始,却改口称起了主子。当然,若单是称呼的话,那问题不大。然而在某些时候,尤其是提到贾母时,这样的称呼却格外的耐人寻味。

譬如说,老太太有这个能耐寻主子麻烦吗?

——说句诛心的话,容嬷嬷这话里提到的主子,究竟仅仅指的是她的主子,还是包括贾母在内所有人的主子?

莫名的,珍珠就是觉得这不是自己多心,实在是因为容嬷嬷说话的语气是那般的傲然于世,就仿佛那拉淑娴是天底下所有人的主子,甚至还有一种超然物外高高在上的骇人气势。

“你那点儿小心思,也别在我跟前卖弄了。”不等珍珠想通透,就听得容嬷嬷用命令的口吻低声冷笑道,“左右闲着也是闲着,你回去让老太太闹腾起来。记得,越卖力越好,主子想看戏!”

又来了。

珍珠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再度肯定了自己方才那番想法。不过,想法是一回事儿,表现就又是另一回事儿了,珍珠只连连称是,旋即便转身飞快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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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之后。

贾赦离家已有三天时间了,好在这次他并不是往直隶去,而是去京城郊外的慕枫书院。自然,他不是自愿的,而是被张家老太爷差遣的干了白工。自从几个月前,他为了给蠢弟弟摆平麻烦,不得不答应了张家老太爷的卖身条款,之后就几乎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哪怕他清楚的知晓,张家老太爷绝对不会弄死他,可以往那舒心悠哉的日子却是一去不复返了。

若单单如此倒也罢了,左右也就一年工夫,咬咬牙就捱过去了。可偏生这事儿还不能对外人道来,弄得贾赦每次离开荣国府都要寻个蹩脚的借口。这一次两次的倒是无妨,次数一多,就算蠢如贾母也不由的起了疑心。

好在,贾母绝不可能疑心到张家老太爷头上,她琢磨来琢磨去,一口咬定贾赦这是老毛病又犯了,不老老实实搁府里头待着,一天到晚的不着家,定是不知去哪里鬼混了。

对于贾母的想法,贾赦不说心知肚明,到底还是猜到了几分。可他也没旁的法子,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好在慕枫书院离得不算太远,算上办事的时间,来回也就三天工夫。

这不,终于在这日傍晚时分,贾赦风尘仆仆的回到了荣国府里。

结果还不等贾赦进的内院,就被人拦了下来。

“老爷您可回来了,您要替奴家做主呢!”玻璃已经等了有小半天了,这还是容嬷嬷偶然发了善心,特地告知她贾赦归家的时间。要不然,她要是跟先前那般,一守就是两天两夜的,估计就可以直接收尸了。可饶是如此,等了这小半天,玻璃还是有些受不住了,这才一见到贾赦就扑倒在他脚边,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见状,贾赦愣是在大冬日里逼出了一头的冷汗。

“赶紧的,哪儿凉快待哪儿去,老爷我正忙着呢,没空应酬你。”贾赦一脸的不耐烦,这也难怪了,任谁在大冷天里赶路,也不可能有好脸色的,哪怕他一直住在马车里,也被冻了个半死,这会儿他只想赶紧回荣禧堂,媳妇儿子热炕头。

玻璃的脸都快绿了,脖颈更是彻底僵硬住了。

虽说她名义上早就是贾赦的通房丫鬟了,可因着先前她病了许久,好不容易养好了又耽搁了一段时日后,才再度被调回了荣禧堂里。偏那会儿贾赦已经被张家老太爷使唤的团团转,几乎就没有闲下来的工夫。哪怕偶尔有那么一星半点儿的休息时间,贾赦也宁愿搂着媳妇儿摸她的大肚子,再不然就是捉弄琏哥儿,竟是一次都没唤她伺候。

等啊盼啊,当外头的人都觉得她早已得手时,玻璃内心哭得一脸血。

好不容易今个儿得了贾赦归家的消息,玻璃只急吼吼的出来迎接,在风雪天里等了小半日工夫,原先火辣辣的心早已被冻硬实了。本想着贾赦见了她这般有诚意的表现,定会感动不已,之后她便能顺理成章的贴身伺候……

可谁能告诉她,甚么叫做哪儿凉快待哪儿去?这寒冬腊月的,哪儿不凉快?

“老爷,老爷!”只因为微微愣神了小半刻,等玻璃回过神来之时,贾赦早已疾走而去,留给她的只有一个略显臃肿的潇洒背影。

咳咳,臃肿是难免的,寒冬腊月又要赶路,贾赦穿的还真不是一般般的厚实。

玻璃见状赶紧连滚带爬的追了上去,结果等赶到荣禧堂时,贾赦已经进了被容嬷嬷推到了西厢房里暖和身子外加换衣裳,还是那种不把自己折腾好了,就别去叨扰那拉淑娴的软威胁。偏生,贾赦还真就格外听话的去了西厢房,足足一刻钟后,才往正堂而去。

“嗤,要你何用?”等贾赦进了正堂,容嬷嬷只立在西厢房门口廊下,用无限鄙夷的眼神白了玻璃一眼,连告状都不会,简直白瞎了她先前故意透露的消息。

可怜的玻璃,吃了小半日的西北风并冰雪渣子,结果等来的就是这么个结果,气得她直接捂着心口就往后罩房去,再也不想理会主子的事情了。爱咋咋地,反正连她都这般了,她就不信新来的四个小贱|蹄子能有甚么好下场!!

……

……

正堂内室里,贾赦正遭受着他人生中又一次的沉重打击。

本以为换好了衣裳暖和了身子就能搂着媳妇儿摸着她那大肚子美美的眯上一会儿了,结果一走进内室,首先映入眼帘的并不是始终面上带笑的那拉淑娴,而是四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俏姑娘。

足足愣了半响,贾赦才拧着脖颈往小榻上望去,果然见到了朝思暮想的媳妇儿,还有惯常贴身伺候的俩大丫鬟。

“淑娴,这是怎么回事儿了?”

怎么回事儿了?当然得去问贾母了。

那拉淑娴本人倒是不介意屋里美人成群,那是因为她早已习惯了小妾的存在。先前没人给她晨昏定省她还觉得浑身不自在呢,哪怕后来多了个玻璃,也依然不舒坦。怎么说呢?前世的她,在不曾入冷宫前,在东西六宫里的地位绝对是超然的,那会儿每日里起码有十好几个妃嫔来她跟前请安,再由她带着往太后宫中而去。这还仅仅只是有位份的妃嫔,不包括那些个贵人、常在以及小答应们。结果,穿越一遭好不容易盼到有人伺候了,居然才这么一个?!

这不,两天前的傍晚,贾母终于将费劲千辛万苦寻摸过来的八个俏丫鬟公平的分给两房后,那拉淑娴终于舒坦了。她一舒坦,就没忍住折腾起了四个新晋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