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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儿,我给带来了,嫂子打算怎么感谢我呢?对了,我用的借口是我爹找老太太有事儿,让我先带着薛家妹妹出去逛逛。可是哟……”长叹了一口气,迎姐儿幽幽的道,“我爹出门去了,恐怕要到晚间才能回来,这可咋办呢?”

“还能咋办?回头你就同老太太说,大老爷浑忘了呗!”王熙凤笑着拉过迎姐儿,指着薛家太太道,“先前都没怎么说话就被老太太打断了,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我小姑母,皇商薛家的当家太太。”

“薛太太好。”迎姐儿笑眯眯的道,“看薛太太的面色,一定是知晓了我家老太太的过人之处罢?”

贾母的过人之处……呵呵,那可真是有够过人的。

不过,面对迎姐儿,薛家太太就算心里头格外不舒坦,也只能赔笑着道:“这就是大房的姐儿罢?在前头都没仔细打量,如今瞧着,可是标致得很。”

“再标致也比不得宝钗妹妹呀。”迎姐儿满脸的笑意,她原就长相偏喜庆,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的,哪怕她并不是容貌最出众的那个,却是看着最讨人喜欢的。

果不其然,薛家太太就很喜欢。一面笑着搂过她,一面忙褪了手上成色极好的玉镯愣要给迎姐儿戴上:“这个你先拿去玩儿,回头等我归整好了行囊,再送你个更好的。”

这要是换做旁人,一早的就推辞起来了。偏那迎姐儿早先就得了王熙凤的叮嘱,只笑着道了谢,便接过玉镯套在了手腕上。她这番做派,若是落在存心挑刺的人眼里,自是不妥当了。只是薛家太太原就想依靠着贾家,对于迎姐儿这个长房唯一的姐儿,更是百般的客气。见她如此,非但不觉得有任何不妥,反而认为这是极为大气的做派。

又听王熙凤在旁嗔怪道:“瞧瞧,这才是真正的喜新厌旧呢。先前哟,还真是我错怪了大太太。”

薛家太太又好笑又好气的点了点王熙凤:“少了谁的也不会少了你的!放心,不单你有,连你家那姐儿的份,我也给备下来了。”

“那敢情好。回头我抱着我家鑫儿来小姑母这儿讨赏,对了,索性您一并将添妆也给了罢,左右早晚都是要给的。”王熙凤拿自己闺女打趣起来绝不手软,不过也是,这原也没甚么好避讳的,毕竟鑫儿到如今也才半岁多点儿的小婴儿,甭管说甚么都无妨。这要是把玩笑开到了迎姐儿身上,自然就是不妥当了。

“你家鑫儿多大?这就惦记上添妆了?”薛家太太无奈极了,“行行,你说了算,一切都由你说了算!”

几人笑闹了一会儿,只是薛宝钗却是至始至终不曾掺合进来,不是因着不好意思,而是她直到如今都没闹明白这是怎的一回事儿。先前在荣庆堂里,她正费尽心思的逗乐贾母,结果才一会儿工夫,迎姐儿就将她唤了出来,她还真当信了那理由,如今听来竟是随口瞎扯的?这也太不将贾母当回事儿了罢?

好在,薛宝钗原就是个有城府的人,即便在心底里腹诽不已,面上却是丝毫不露的。见诸人都忙着说笑,她也跟着赔笑着,虽不插嘴,却也并不显得尴尬。

又一会儿,王熙凤笑着告辞了,顺便带上了迎姐儿。至于让贾赦教导薛蟠一事,她们几个说了铁定不算,还得等过会儿,让王夫人先同贾政支会一声,再让贾政去同贾赦商议。想来,贾政应当会愿意当这个传话筒的,毕竟教导薛蟠真心不是一件好活计儿。

——尽管,反过来说,被贾赦教导更不是甚么好事儿。

不过,王夫人还真就将这事儿搁在了心上,哪怕她一心惦记着薛家的钱财,却也不至于盼着亲外甥没个好结果。尤其如今薛家到了京城,这天子脚下可不同于金陵城,要是薛蟠再闹出个甚么事儿来,怕是谁也救不了他了。

记下了此事后,王夫人只等寻个贾政心情好的时候同他说上一说,结果还不等王夫人开口,薛家就出事儿了。

仿佛连老天爷也看不下去贾母作孽了,铁了心的要帮着证明贾母那可怕的乌鸦嘴。

这不,前一日贾母刚把薛家太太全家都夸了个遍儿,回头就出问题了。

薛家太太不是富态得很吗?当天晚上,也不知晓是吃坏了肚子,还是单纯的不适应京城的环境,总之她是又吐又拉的,一整个晚上都没有消停过。直到天亮了,大夫来了,给开了药急急灌下去,她才勉强好受了一点儿。可到底年岁不轻了,又是周途劳顿的,这一下就给病倒了,整个人软弱无力,但凡吃的有味儿都一并吐了出来,不得不以只能拿米汤硬灌下去,才短短两日,就瘦了好几圈。

这也罢了,毕竟赶了近两个月的路,尤其最近天气还冷得很,像腹泻这种毛病也算是很常见的,因而一开始薛家太太并不曾往其他方面想,只叮嘱薛蟠和薛宝钗悠着点儿,毕竟相较于她这个半北方人来说,她的两个儿女却是实实在在的南方人。

结果,薛家太太这才略微好了点儿,薛蟠就从马上跌了下来。伤势倒是不重,却偏生正好给撞掉了一颗门牙。乍一看是不碍事儿罢,可这也算是破相中的其中一种,基本上就属于告别科举入仕一途了。当然,就薛蟠那德行,原也不可能过了科举。

问题是,贾母刚夸了薛蟠少年英才,前途无限啊!!

接连两件事情后,薛家太太怕了,唬得她脸色煞白的叮嘱薛宝钗,哪里也别去,甚么事儿也别做,像刺绣之类的活儿都拿得远远的,连屋里刚收拾好的摆件玉器都命人收拢了,就怕一不小心害了薛宝钗。

偏生,薛宝钗毫不在意,她总觉得这算是事有凑巧。要知道,薛家太太往日里身子骨也不是很好,偏去年间为了薛蟠的事情很是愁了一阵子,哪怕事情了结了,薛家太太也一直不曾开怀过,后来更是连日奔波赶到京城,病倒也算是寻常,毕竟这又不是大毛病。至于薛蟠那事儿,薛宝钗更不在意了,就她那哥哥,能老实安生一点儿她就谢天谢地了,还考科举呢!做梦也不能这么做的。再说了,薛蟠一天到晚的在外头胡混,只是从马上跌下来,摔青了手肘,断了一颗门牙,已经算是很幸运的了。

抱着这般想法,薛宝钗往日里做甚么,如今还做甚么。尤其她同贾府的几位姐儿处得很好,毕竟她性子圆滑,又有重礼开道,迎姐儿就不说了,单是卖王熙凤的面子,也不会故意跟薛宝钗过不去。至于跟贾母一道儿被“放出来”的探春,以及见谁都笑嘻嘻的小丫头惜春,更是在短时间内被薛宝钗收拢了。

这里头究竟有几分真心,谁也不清楚,可起码在明面上,薛宝钗受到了阖府上下的欢迎。

然后就轮到她了。

原是几个姐儿结伴在园子里玩,只是玩到一半,迎姐儿被王熙凤唤去帮忙了,惜春看到今个儿碰巧早归的小兰儿,说甚么也要闹着跟他一道儿玩。只转眼间,就只剩下了薛宝钗和探春二人,这时贾母使人过来唤了。

探春一个哆嗦,忙忙的找借口溜了。跟薛宝钗不同,探春对于贾母的“功力”那是深信不疑的,唯恐牵扯到自己身上,是半点儿都不敢往贾母跟前凑。

可谁让薛宝钗压根就不信呢?结果,这才刚走到荣庆堂呢,冷不丁的从顶上飞过一只鸟,一大滩稀稀拉拉的鸟屎就落在了薛宝钗头上。可怜的薛宝钗完全没料到会有这一遭,感觉头上有东西,忙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这一伸手,薛宝钗登时知道坏了,没等回过神来,脚下就一滑,整个人不由的摔了下去,正正好摔了个屁股蹲儿,疼得她眼泪狂涌。

若单单这样也就罢了,可今个儿贾母之所以会去园子里唤人,就是因着贾敏带着儿女回娘家来探亲了。也因此,薛宝钗这出糗的一幕,刚好落在了跑到廊下看景儿的林家姐弟二人眼里。

时年八岁的林黛玉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了,她方才还在同弟弟说话,冷不丁的瞧了这一幕,登时被唬了一大跳,半响才小心翼翼的道:“这位姐姐……你还好罢?”

好不好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年仅四岁的林墨玉正应了一句话“生女儿像姑,生儿子像舅”,不愧是天字第一号搅屎棍贾赦的亲外甥,墨玉在最初的愣神后,旋即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快来看倒霉蛋儿!有个人被鸟屎拉了一头,还摔了个大马趴!大家快来看啊!”

[正文 第231章]

薛宝钗只觉得这辈子都没有那么丢脸过!!

说真的,被鸟屎糊了一头,那就不能算是受伤,就连脚底打滑摔了个屁股墩,也只是最初那一下疼得厉害,等缓过来以后,就甚么事儿都没有了。可以说,比起薛家太太和薛蟠的非病即伤的惨烈情形,薛宝钗连个些微轻伤都谈不上。

可她被伤了颜面!

待荣庆堂的丫鬟闻声赶过来时,薛宝钗已经被贴身丫鬟莺儿扶了起来,见旁人已经去唤贾母了,她只面上懆红一片,拿帕子半遮面道:“今个儿身子不适,我还是回头再来给老太太请安罢。”

虽说后来的丫鬟没瞧见先头的事儿,可见薛宝钗头上一片腌臜,身上裙摆也是略显凌乱,再加上还有个林墨玉在一旁大呼小叫的闹得没完儿,还有甚么不明白的?当下,也没人揭穿薛宝钗的借口,只将人急急的送了出去。

其实,按说荣庆堂里素来不缺衣裳钗环,就是让薛宝钗在这里修整一番也使得。可谁让薛宝钗原就是个极为爱重颜面之人,眼瞧着出糗还被旁人家的哥儿姐儿瞧见了,登时燥得恨不得直接挖个洞钻进去,又哪里肯留下来修整。等急匆匆的离了荣庆堂里,走到一片空阔处后,薛宝钗登时一个没忍住,便落下泪来。

莺儿被唬了一大跳,她是头一回瞧见自家姑娘这般模样,可这事儿也不好劝,只得闷头跟在薛宝钗后头三步并作两步的往自家暂住的院落赶去。

偏薛家落脚处是在西院那头,也就是距离梨香院只有一小段距离的覃苑,那原是前些年归整出来让二房诸多姨娘、庶子们住的,可后来不是贾赦鼓捣出了一大堆的事情吗?姨娘们走的走,换身份的换身份,再后来又因着迎姐儿一事,顺道赶走了好些个人,这处院落便索性空了下来。原是想着,等庶出的哥儿们再长大一些,让他们一并搬出来住,不过如今薛家来了,自是得先紧着客人们。

说这么多只一个缘由,便是那覃苑比梨香院更远一些,平*眷们多半是用软轿来回的,当然像薛宝钗这样年少的,也会慢慢的散步,譬如今个儿便是从覃苑先往梨香院去,再从梨香院绕到小园子里逛逛,跟几个姐儿聊一聊歇一歇的,通常没有小半个时辰都到不了。可今个儿回去时,薛宝钗只花了不到半刻钟就赶回了覃苑。

一回到覃苑,连薛家太太那儿都没去,薛宝钗只一头钻进了自己房里,之后小丫鬟们拿水的拿水,拿帕子的拿帕子,慌乱了小半日后,才总算消停下来。可彼时,薛宝钗哭得双眼都已经肿成核桃了。

按说今个儿这事情,说大肯定不大,说小了罢……那却是因人而异的。

若是像贾赦这等没脸没皮之人,这压根就不叫个事儿。毕竟,除了丢了些脸面外,哪里还有旁的损失?然而,之于薛宝钗,脸面却是比天还大的。

这厢,薛宝钗的异样终于惊动了薛家太太,那厢,林墨玉被贾敏逮着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责骂。

甭管贾母如今是否式微,在荣国府里又有多少话语权,最起码在荣庆堂里,她还是很有地位的。况且,这原也不是甚么大事儿,等薛宝钗带着贴身丫鬟冲出去后,便有人上前将事情说了一遍,自然也没忘委婉的提一句墨玉的话。

“你呀你!你这个脾性究竟是像谁呢?淘气成这般,专爱看人笑话!以往搁家里时也就罢了,左右你姐姐不跟你计较,丫鬟婆子们也多有忍让,可我出门前是怎么说的?哼,你倒是答应得好好的,一转头就给忘了罢?你这孩子!往后别指望我带你走亲戚!”

贾敏是真的生气了,以往她也发觉自家这个小子略有些淘气,不跟想着孩子年岁小,加上又是他们夫妻俩盼了十来年的心肝宝贝儿,难免会娇宠一些。最重要的是,林家在京城的亲眷少,素日里也没人去林府做客。因而,就算墨玉再怎么淘气,也并未闯下祸事来。哪儿知晓,偶尔来荣国府一遭,便有了这事儿,怎能让贾敏不气呢?

其实,贾敏也并非惧怕薛家生气,事实上一开始她都不知晓自家小子笑话的是谁。可甭管是谁,单从墨玉这番做派来看,若不好生管教,回头指不定一出门就得罪人呢。这若是被人逼急了也就罢了,毕竟就算好脾气如林海,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可问题是,好端端的人家也没得罪你,你偏上赶着去笑话人家开罪人家,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吗?

偏贾敏在这头身上,墨玉完全跟个没事儿人一般,笑嘻嘻的瞅着她,间或还歪着头去瞧自家姐姐,偷偷的挤眉弄眼吐舌头。

“林墨玉!”贾敏彻底黑下脸来,她原还想着到底是在娘家,就算再怎么生气,略说上两句也就行了,回家再慢慢收拾呗,结果自家小子完全不给她做脸,竟摆出了一副混不吝的模样,气得她脸都青了。

许是感受到了威胁,墨玉终于安生了下来,拿眼悄悄的瞥了瞥贾敏,上前一步,讨好的笑道:“娘,墨玉最喜欢娘了。”

“别打岔!你说说,好端端的,你笑话人家做甚?你的礼貌呢?”

墨玉被训得有些茫然,苦着脸思量了片刻,旋即用商量的语气向贾敏道:“那往后不笑话了?”说着,又露出小虎牙,笑得一脸谄媚。

“还有往后?往后我不带你走亲戚了!”贾敏被墨玉这副样子弄得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的。对了,以往每次墨玉淘气了,都是这副模样,这也是为何贾敏拿他没法子的原因。

“好好,娘说甚么都是好的,墨玉不乖,姐姐乖,往后娘只带姐姐来走亲戚。”墨玉舔着脸上前抱住贾敏,又摇又晃的撒娇道,“娘疼姐姐不疼墨玉,可墨玉还是最喜欢娘了。”

“你个小东西!”贾敏攒了一肚子的气,莫名的就散去了。其实,别说她原就是个慈母,就算再怎么狠心,碰上这么个小东西,也是无可奈何。

见贾敏终于泄气了,一旁的黛玉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至于始终笑看着贾敏母子三人的贾母,更是笑得一脸灿烂。

其实,甭管是贾敏母子三人,还是贾母,或者荣庆堂诸位丫鬟,都不曾把薛宝钗头顶鸟屎脚底打滑的事儿搁在心上。当然,若是今个儿薛宝钗真的摔出个好歹来了,那肯定还是要关怀一下的,延医问药或者旁的怎样都行,荣国府一定负责到底。可谁让原就没啥大不了的呢?与其一直捏着不放惹人不快,还不若直接就当没这么回事儿,更为妥当一些。

也因此,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墨玉不懂礼貌一事。不过,就算是同一件事儿,诸人也反应也各有不一。

贾敏是生气自家臭小子越来越淘气,居然还不讲礼数了。黛玉则是担心弟弟被责骂,哪怕之前类似的事情发生过好几次,可当主子的笑话下人,和走亲访友嘲笑旁人家的姑娘,那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也是及至瞧见母亲泄气了,黛玉才总算安了心。至于贾母,则压根就是抱着看好戏的态度的,不是漠不关心,而是觉得这一幕很是喜气。

“这日子过得可真快哟,就好像昨个儿你还依偎在我身边撒娇,今个儿你的孩子都那么大了。来,黛玉、墨玉,到外祖母跟前来。别怕,你们娘不会真生气的,就算她真生气了,这不是还有外祖母在吗?”

“老太太!”贾敏无奈的嗔怪了一句,却见自家两个孩子笑着拥了上去,登时愈发的无奈了。

“好了,这教训也教训过了,事情就过去罢。依我看,这原也没甚么大不了的,若那宝丫头真的受了伤,墨玉必不会坐视不理的。也就是出个糗,孩子瞧着稀罕,这才多笑了两声,有甚么大不了的?你呀,也太古板了,也不想想你大哥小时候每日都闹得鸡飞狗跳了,这不也过去了吗?”贾母将外孙、外孙女一左一右的搂在怀里,一面稀罕个没完,一面随口劝着。

有道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贾母这话的确是随口说说的,可听在贾敏耳中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

她想起了贾赦那老混不吝!

外甥像舅这种说法,其实是毫无依据的。这嫡亲的兄弟二人,尚且有脾性截然不同的,若是外甥像舅,又该像哪个舅舅呢?旁的暂且不论,就说贾赦和贾政好了,俩人的脾气性子行事作风,那叫一个天上地下哟,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贾敏压根就不希望自家墨玉像贾赦和贾政中的任何一人。

像贾赦那就是个混不吝,像贾政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贾敏也不知晓哪个更惨一些,不过依着如今看来,墨玉是半点儿不像贾政的。毕竟,贾政年少时候,也是一本正经的说话做事,且有时候迂腐的甚至像个老头儿,甚么淘气胡闹上蹿下跳这种事情,跟贾政绝对没有任何关系。偏又听了贾母方才那番话,贾敏这颗心是七上八下的,就怕一语成谶。万一她辛苦求来的宝贝儿子像了贾赦那混不吝,那她……

也不用活了。

甭管怎么说,这事儿也算是给贾敏敲响了警钟,回头她再往娘家来,还真就将墨玉丢在家里不管了,只带了黛玉过来。在贾敏看来,至少女儿的性子是有保障的,况且也没听人说,有外甥女像舅舅的。

这事儿过后,最大的后遗症并非贾敏起了警惕之心,而是薛宝钗足足有两个月不曾露面。就连几个姐儿结伴往她跟前去,也没能将她哄出来。直到两个月,宝玉要做生日,这才引得薛宝钗出了门。

却说宝玉生辰一事,原本依着王夫人的意思,是不打算大办的。虽说王夫人素日里行事高调,可对于小孩子的生辰,却是另有忌讳的。

一般来说,年岁大一些的,尤其是过了花甲之龄的,每年都要办寿宴,不单要办,还要大办特办。因着参加的多半是老人的子孙后辈,又因着老人家嘛,本就是过一年少一年的,越是热闹越能开怀,自然也更能将人留住。反过来说,小孩子家家的,真没必要大办。当然,类似于洗三、满月、百日这种是特例。可宝玉今年九岁,这既不是整生日,又不是甚么有寓意的生日,何苦来哉?

可惜,这种事情只王夫人一人反对根本没用,贾政虽近两年来对贾母的态度弱了一层,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跟贾母较劲。至于大房那头,贾赦就算再怎么瞎折腾,也犯不着跟一块石头死磕。这事儿便算是定下来了。

那就办呗!

按着贾母的意思,宝玉在梨香院待了有段日子了,做生日自是要来她这头。王夫人虽带了一肚子的火气,却也不能直接顶牛,便松口允了这事儿,并在宝玉生日前一晚就将人送了过去。——当然是不情不愿的。

待到了正日子,荣庆堂里自是久违的热闹非凡,贾母也不知晓使了甚么劲儿,不单让贾敏带着黛玉过来了,连史家那头都支会到了,保龄侯夫人带着湘云,史家二太太陈氏带着她的一儿一女,皆过来了。

说起这史家,这两年也是闹腾个没完儿。保龄侯夫人张氏有地位有手段,又有娘家可靠,虽成亲数年只得一女,却捏着整个侯府的中馈,将二房压制得几乎喘不过气来。那二房太太,娘家姓陈,乃齐国公陈翼的后人,之前还没进门就跟保龄侯夫人有了嫌隙,千不该万不该只怪她触了人家的逆鳞,拿当时尚未出生的湘云做饵,直接导致贾赦追债上门,自己嫁妆不保,而后进门更是被压得死死的。

史家那已经不算是争端了,而是大房单方面的压制着二房。偏那二房太太旁的不行,肚子倒是争气,比保龄侯夫人晚了好几年入门,如今却已经有一儿一女两个孩子傍身,尤其三房年前才刚娶亲,也就是说,二房太太所出的哥儿乃是史家至今唯一的哥儿。

贾母也不知晓是真的不怕事儿,还是完全不知晓内情,居然一口气将史家两位太太都请了过来。偏那两位皆是性子刚强的,你既敢请我就敢来,回头史家两辆马车堵在荣国府门口,两位太太各带着自家孩子,各走各的路,冷漠得让人侧目。

这史家来了,林家来了,借住在荣国府的薛家还能不来?莫说薛宝钗只是丢脸,哪怕她当时真就受了伤,也该往前头去乐上一乐,更别说她原就是有目的的。

“宝丫头,你且放宽心,我先前让人问过了,林家那哥儿被他父母拘在了家里头,哪儿也不准去,今个儿自是万万不会来的。你呀,也别老惦记着那事儿,指不定人家说过就浑忘了,就你记着呢。还有,咱们原先是打算让你入宫当公主郡主的陪侍,如今仔细瞧着,这事儿未必妥当,尤其荣国府已经出了个娘娘,怕是你姨母不愿尽心帮衬你。”

薛家太太也是有苦说不出。

对于贾母的乌鸦嘴,她算是亲身领教过了,连带她的两个儿女也受害不轻。可惜,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打算搬出去。这房舍宅院,薛家自是不缺的,缺的却是鼎力门户之人。别看薛蟠早已是个少年郎了,心性却如孩童一般,莫说撑起家业,便是不闯下祸端已是好的。薛家太太原想着,让贾政代为管教一番,可那头贾政却是拒绝了,她又盼着贾赦能帮着管管,毕竟大房的哥儿姐儿比之二房要出众太多了,无奈入住荣国府两月有余,她压根就没能跟大房接上头。

至于薛宝钗入宫一事,也一直都没甚么确切的消息。薛家太太不得不作两手准备,万一薛蟠无法鼎力门户,万一薛宝钗没能入宫,那接下来,她能倚靠的也就只有她的好姐姐王夫人了。

唯一的倚靠。

“我知晓了。”薛宝钗淡淡的应着,也不说好,更没说不好,只垂着眼眸看不出她面上的神情。

家里的境况她何尝会不知呢?其实,早在多年前,薛父发觉独子薛蟠是个靠不住的时,便已开始额外培养薛宝钗了。无奈,这年头男子想要建功立业有各种法子,女子却唯独只有一条,还是充满了艰难险阻,即便获胜也未必能有幸福可言。

薛宝钗承认自己还是有点儿野心的,想入宫试一试,却不是去当公主郡主的伴读,而是想直接参加大选。无奈的是,连姨母家的元姐儿都只能参加小选,她自是别无选择。至如今,怕是连当公主郡主的伴读都成了奢望,叫她怎能不怨呢?可怨来怨去的,她又能怨谁呢?或者说,与其日日抱怨,还不如仔细思量思量,将来的路该往哪里走。

“宝丫头?”

有道是知女莫若母,纵然薛家太太素日里多半将注意力放在薛蟠身上,也不代表她就不疼爱闺女。尤其这两月里,见往常素来自信满满的女儿,一副沉闷不语的模样,她心里自然也不好受。

试探的唤了薛宝钗一声,薛家太太叹气道:“知晓你是个有心的,但凡有法子,我又何尝不想让你入宫搏一搏呢。尤其这冷眼看着,认识的哥儿里头,竟是没有一个能配得上你的,我如何不着急?你姨母家的宝玉,虽性子还未定,可也算是极好的了。咱们家自打你父亲去了,早已不成个样子了,若你哥哥能有个出息,我也就不用愁了。偏生……宝丫头,娘知晓委屈你了,可这不也是没法子吗?”

——知晓委屈你了,可你还得继续委屈着。

薛家太太的潜台词,薛宝钗一听就明白。说真的,她已经懒得怪母亲偏心了,况且较之旁人家,薛家太太也不算偏心了,又有几个人家,真能做到将儿子女儿公平对待的?薛家这头,最大的问题就是商户,如今尚且还有个皇商的名头在,且旧亲都在,薛宝钗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确是极为困难的,可若仅仅是略微高嫁一些,倒是不难。

见薛宝钗依旧沉默不语,薛家太太只道:“今个儿是个大日子,好些个人家都会过来,虽说来的多半是姐儿,可当家太太在,还怕甚么?你且好生表现表现,咱们未必非要在你姨母家的宝玉身上耗着,若有好的,对方也中意,我这个当娘的,还会拦着你不让你上进吗?”

“我知晓了。”话还是老话,不过说这话时,薛宝钗身上倒是添了些精气神。

很明显,作为已经日渐没落的薛家女,薛宝钗是必须出嫁的,必须挑一门看起来很美好的亲事。不过,薛家太太也不是那等故意苛待闺女的人,只要门第够高,对方是谁一点儿也不重要,任何薛宝钗来挑选。

可惜,话是这么说的,选择的余地却是真的不多。

金陵四大家族,王家那头原本该是最容易结亲的,如今却只能是直接划去,同辈儿里头的王仁早已娶妻,还是个出了名的悍妻;史家那头也一样,大房只独一个女儿湘云,二房倒是有一儿一女,可儿子今年三岁,女儿才一岁多点;薛家自不必去算,唯独贾家这头还有些希望。

其实,依着薛宝钗的想法,她更中意大房的璟哥儿。

璟哥儿是在宝玉出生的头一年诞生的,虽说年岁相差了多半岁,不过说起来却已经是十岁了。薛宝钗比宝玉大了两岁,时年十一岁,可以说配宝玉使得,那配璟哥儿亦使得。而虽说璟哥儿只是大房的嫡四子,可架不住人家爹能耐,自身也能耐。比起一介白丁贾政的嫡次子,那肯定是正一品殿阁大学士的嫡四子门第更高,况且璟哥儿小小年纪便在上书房挂了号,哪怕他是个伤仲永,有这般坚实的基础打着,将来最次也能谋个五品官。

问题是,大房完全没往这方面去想,准确的说,大房那头连十二的亲事都仿佛不放在眼里,也不知晓是单纯的心大,还是完全不怕自家儿子娶不到媳妇儿。

人家荣国府大房是无需着急,急的人是薛宝钗!

先头在屋里躲了两个月,如今一朝出门,薛宝钗只恍若隔世,见诸人各个都有事情做,反而觉得之前自己的做法透着阵阵傻气。也许她压根就不该浪费这么多时间,哪怕去跟表姐王熙凤套近乎呢?还有大房的迎姐儿,同为姑娘家,即便差了些年岁,以她的能耐,想要交好亦是不难。

待进了荣庆堂,瞧着各家姑娘俏丽的容颜,薛宝钗心头警铃大作。

单论容貌身段甚至才情见识,薛宝钗都不怵,偏生在场的一个个都比她出身高贵,哪怕她是皇商薛家的嫡长女又如何?一个商字,就快逼死她了。幸而,在场之人除却她以外,并未想那么多,毕竟只是给荣国府二房哥儿办生辰宴,来的又都是年岁还小的哥儿姐儿,哪个会想那么多?

算起来,还真就只有薛家母女二人了。

因着来的都是姻亲,又皆是相熟的,只各寻了熟人说话。像林家那头,贾敏自是带着黛玉陪伴贾母的;王家也来了人,算是凑个热闹,来的是王仁那位悍妻,却只寻了小姑子王熙凤说笑打趣,间或逗一下王熙凤所出的鑫儿,说两句回头定娃娃亲之类的玩笑话;史家更是能耐,保龄侯夫人带着女儿湘云往荣国府大房堆里一坐,谁唤都不走,偏迎姐儿倒是挺喜欢湘云的,牟足了劲儿想逗小姑娘哭;又或是隔壁东府的珍大奶奶尤氏,也过来凑热闹,却是安安静静的陪着那拉淑娴。

闹了半天,薛家母女俩也只能去同王夫人说话。问题是,寻王夫人甚么时候不可以?非要逮着这个日子说话?当然,王夫人是不会拒绝的,可架不住时不时的有人过来寻她,薛家母女俩尴尬的坐在一旁,最终还是探春过来同她们闲聊。

好在很快丫鬟来报,可以去看戏了,这才缓和了一下薛家母女俩尴尬的情形。而这戏台却是男宾女客坐一道儿,也不是完全不分,而是相隔一段距离,却还是能够依稀看着些的。

作为今个儿的寿星公,宝玉被亲爹、亲哥、亲叔、一群的堂兄弟围在一块儿,他只想哭。

遥望着远处女眷们坐在一道儿,宝玉真的很想撇开这一群大老爷们,跑到女眷们那头寻温暖。偏生,他实在是没这个胆子,又或者说,他被前段时间贾政那一天三顿的打给弄怕了。万幸的是,戏到中途,贾母派了人唤他过去。

贾母考虑得挺周到的,她觉得若是单单唤宝玉一人,实在是有些不妥当,尤其考虑到贾政会事后寻宝玉的麻烦,贾母特地多唤了人。

“我?”璟哥儿一脸的懵逼,他还打算趁人不备摸到后头眯一会儿呢,结果却被贾母点了名。抬头看到自家小哥一脸促狭的笑,璟哥儿没好气的甩开即将撸上他脑袋的魔爪,怒道,“今个儿不是宝玉生辰吗?寻我做甚?不去不去,我就在这儿陪着爹和哥哥们。”

“别说的这么温暖人心……得了,让你去你就去!”十二随手给了璟哥儿一个脑瓜崩儿,笑得那叫一个灿烂,还特地压低了声音叮嘱道,“仔细盯着点儿宝玉,要是有个甚么不好,只管可劲儿的坑他,我支持你!”

坑宝玉?

璟哥儿瞥了满脸放光的宝玉一眼,其实他对于坑人并不热衷,不过一想到之前好几次宝玉往黛玉跟前凑,把人家小姑娘吓得要哭不哭的样子,登时有了正义感:“走走,宝玉赶紧走,咱们过去给老太太请安。”

说着,也不管贾政是个甚么神情,璟哥儿便将宝玉拖走了。

宝玉简直不敢相信事情竟有这般顺利,完全没有多想,便欢欢喜喜的往女眷那头去了。其实,十岁左右的孩子,说小是不小了,可说大也不大,至少在长辈们眼中,完全是个尚未长大的孩子。因此,见璟哥儿和宝玉过来,在场的女眷也没当回事儿,这仍看戏的看戏,说话的说话。

却见宝玉一个箭步冲到黛玉跟前,却在离黛玉还有两步远的地方,一个大马趴摔在了地上。而在他身后,璟哥儿悄悄将自己那不听使唤的脚收了回来,故作关心的道:“宝玉你这是作甚?又不是过年过节的,磕头也不给红包呢。”

“别瞎说!”贾母心疼宝玉,忙让人将宝玉扶起揽到了怀里,上下打量着嘘寒问暖。

偏宝玉是个忘性大的,况且原也没怎么样,他转瞬就给忘却了,只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黛玉瞧,张口就道:“林妹妹今个儿可要在府里住下?要我说,索性别回家了,就留在府里,姐姐妹妹们都在一道儿,多好?”

黛玉沉默了一瞬,旋即只当没听到这话,绽开笑容向落后两步的璟哥儿道:“先前听我爹娘提起,璟哥哥竟是往上书房念书去了?那里如何?先生可严厉?同窗……真的都是皇室宗亲们?”

璟哥儿上前一步,先是给贾母行礼,又向贾敏问安,旋即才向黛玉笑道:“不过是一样的念书罢了,去哪儿都一个样儿。先生都是严厉的,所谓严师出高徒嘛,况且再严厉还能严厉过我外祖父和舅舅们?尤其是我二舅舅,一不满意就拿戒尺打人手板。”

“你挨打了?”黛玉被唬了一下,却不曾注意到璟哥儿提到“戒尺”时,宝玉下意识的将手放在背后的行为。

不过,就算黛玉没瞧见,贾敏也瞧见了,眼底里闪过一丝冷意,心下愈发的不屑了。虽说她对于娘家二哥贾政愈发窝囊感到很无奈,却也不得不承认,贾政是个正人君子,若非宝玉扶不上墙,贾政才不会无聊到动戒尺呢。反过来说,能让贾政这等废物都觉得不可原谅,宝玉究竟是有多废物呢?

“没呀,我一般都是看着舅舅家的表哥表弟们挨打的。”璟哥儿笑嘻嘻的道,“其实打手板很好玩的,尤其想抽手又不敢,想哭想喊又怕更糟,憋得他们眼泪唰唰的往下落,却又不敢大声哭闹讨饶……啧啧,别提多有意思了。”

贾敏一个没忍住瞪了璟哥儿一眼:“小璟儿你倒是挺像你爹的。”这话,真的不是夸奖。

“谢谢姑姑夸奖。”璟哥儿从善如流的应道,又见宝玉再度凑了过来,便主动向宝玉道,“上回我二舅送了我一套策论题,我已经答完了,也誊写了一遍,要不回头送予你?”

“不不不……老祖宗!”宝玉飞快的远离璟哥儿,奔到贾母身畔,只恨不得将自己缩小一点儿能够就此躲开。

见状,贾母也颇有些无奈的道:“璟儿你别老吓唬你弟弟,他今个儿过生辰呢。”

璟哥儿很痛快的点头道:“好的,那我明个儿再给他送去。”

宝玉:“…………”

不提宝玉瞬间蔫吧了的小模样,却说薛家母女俩,倒是一直望着这边。宝玉对黛玉的大献殷勤,黛玉对宝玉的漠视,还有璟哥儿玩笑间的四两拨千斤,将宝玉逼得死去活来还不曾留人话柄……全都看在了眼里。

薛宝钗沉默了半响,终是忍不住轻拉了拉薛家太太的衣袖,侧过身耳语道:“娘,我真的不想嫁给宝玉。”

都说三岁看到老,这话虽有些过于片面了,可若是对方已经九岁了呢?说真的,莫说薛宝钗了,就连贾政和王夫人这对亲爹娘,也不看好宝玉。当然,他们还有嫡长子珠哥儿可以倚靠,又有聪慧伶俐的小孙孙兰儿,原就不必非要在宝玉这头硬杠。可薛宝钗呢?她不希望未出阁时,娘家兄长靠不住,出阁以后,夫君也一样倚靠不了。

不管怎么样,薛家如今还未曾被绑上贼船,薛宝钗就还有选择的余地。

“宝丫头……”

“娘,宝玉是靠不住的,与其将希望放在他身上,倒不是仔细想想旁人家。”薛宝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知晓希望渺茫,所以并不敢将心里真实想法说出来。可比起宝玉,她真的更中意大房的璟哥儿。

[正文 第232章]

宝玉的生辰宴颇有些虎头蛇尾的结束了,主要是因着宝玉本人太不出挑了,又或者是来赴宴的诸人多半都是心不在此的。想也是,估计也就在贾母心目中,宝玉是独一无二的,格外的讨人欢喜,可放在其他人当中,宝玉真的显不出来。

像大房这头,璟哥儿和宝玉只相差了多半岁,偏璟哥儿的容貌极好,有别于琏哥儿那种偏似邪魅的俊俏感,璟哥儿是单纯的模样好,白嫩可爱五官精致,用贾赦的话来说,就算他今年已经十岁了,可若是换上襦裙,一样会被当做姐儿。而二房那头就更夸张了,一溜儿的四个庶出哥儿,撇开最小的环哥儿外,其余都是跟宝玉同一年生的,哪怕宝玉的模样略好一点儿,可说真的,来赴宴的诸人里头,就没一个人会只盯着容貌看的。

若是女子,有副天生的好相貌,再加上温婉贤惠的性子,那自是极好的。可对于男儿来说,出身地位以及本身的能耐才是最为重要的,模样甚么的,也就是没见过世面的闺阁少女才会在意。

旁的不说,就单论史家那头好了,连保龄侯爷在内的三兄弟,论容貌最出挑该算是史家二老爷,可那又如何?前头长兄继承了家业承袭了爵位,如今更是在户部干的那叫一个如鱼得水,后头的三弟早好几年,在出孝之后就跑到边疆去了,至如今早已立下赫赫战功,被泰安帝重用是迟早的事情。

所以说,宝玉的好模样压根就算不了甚么,至少在赴宴的女眷看来,绝对不可能因着一副好模样就将自家闺女下嫁的。更别提荣国府还有个璟哥儿,身为当朝一品大员的嫡子,本身又极有出息,无论怎么瞧都比宝玉靠谱太多了。

不过,甭管怎么说,璟哥儿的年岁还略小了点儿。事实上,在宝玉的生辰宴之后,几乎所有人都对十二产生了兴趣。

待次日,贾赦才刚去了户部,忽的就发现自个儿也格外的受欢迎了,然而每个人都在转弯抹角的跟他瞎扯,甭管开始的话题如何,最终都能给扯到十二身上。贾赦是坏又不是傻,就算乍一开始没弄明白,回头找他套近乎的人多了,还能想不明白?只是,就算想明白了他也只觉得好笑,压根就没将这当成正事儿,反而跑去找自家妹夫吐槽。

“你家咋说?连王家那头都找我说话了,啧啧,王子腾那家伙还真是一点儿也不记仇啊?我上回那么坑他,他还想着要把闺女嫁给我家琮儿?不对,我怎么记得以往王子胜那老小子曾经跟我提过一句,说甚么……”贾赦迟疑了一下,因着时间过得太久了,确实有些记不清楚了,“反正肯定有,王子腾那闺女是说过亲事的。估计是最终没成?还是上回他入狱那事儿,给耽搁了?”

“甭管是怎么回事儿,还不都是你做的孽?”林海升任户部尚书已经有几年了,看饶是如此,他依然不大适应贾赦的作风。

对于贾赦来说,在办公时间东奔西跑的找人聊天打趣是常事儿,偶尔无聊了跑到茶楼里逛逛亦无妨,甚至于他还会特地跑到宫里折腾泰安帝,唯恐泰安帝不知晓他上衙摸鱼的事情。偏生,林海是一个很严谨的人,他连办公时间想一会儿家人都不会,基本上都是专心致志的办差遣,且时不时的主动留下来处理未尽事宜。

就这俩行事作风极端不一的人,之所以相处好几年都没闹翻,纯粹是因为林海气量大。当然,贾赦的气量也不算小,可惜他这人嘴贱,这些年来,没少把林海逼的哑口无言,甚至气得肝肺疼。

不过,时间久了也就习以为常了。这不如今,再听到贾赦在户部里头跟他扯私事,林海都能一面办公一面随口应和了。

“关我啥事儿?我还能冤枉他?”贾赦不甘心的摸了摸鼻子,冷哼一声,“回头我找王子胜那老小子算账去!”

“因为王子腾想跟你结为儿女亲家,所以你要找王子胜算账?”林海难得的将手中的笔搁置下来,抬眼认真的望着贾赦,“贾将军,您这想法还真是略有些别致呢。”

“嘿嘿,承蒙夸奖。”贾赦笑得一脸不怀好意,盯着林海瞧了半响,忽的道,“那你咋说?要不要也跟我结一下儿女亲家?”

林海:“…………”

伸手摸了一把额间渗出来的冷汗,林海觉得自己应当是幻听了。偏生,贾赦唯恐他装聋作哑,还特地提高了声音重复了一遍。这下,却是连假装都做不到了,林海无奈的道:“这算甚么?提亲吗?可就算要提亲,您能略微衡量一下吗?你家琮儿多大?我闺女多大?还是你打算将你家二丫头嫁给我家墨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