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太傅如鲠在喉,眼眶苦涩的看着画卷上英姿勃发之人,你看到了吧,当年你的担心是多余的,姜家不会毁在你的手上,你没有做错也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好了,今日除了这个,老朽还有别的事情要与姜姑娘说。”

顾洵扶着乙儿在椅子上坐定,看着葛太傅小心翼翼的将画卷收了起来,放回了屉子里,从里面拿出了一道明晃晃的圣旨。

“其实下午的时候,我早就到了,亲眼的目睹了李天诺的下场,我知道你志不在此,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李天诺,你未曾放在眼里,你想要报复的是李监正。”

乙儿想都没想就点了点头,她无需瞒任何人,她想要李监正付出代价,拿回所有应该属于姜家的一切。

她问心无愧,可昭日月!

“其实你也不必如此的恨他,当年若是没有李监正也有别人,先帝总能找到别人替他出这个头,而且显然当时朝中愿意做这样的人有很多。”

“这不同,先帝归根结底是因为害怕,他害怕我姜家如芒刺在背,不除掉,他永远都要活在姑祖母的阴影里,唯恐哪一日就会改朝换代。我能理解他的恐惧,却不能原谅他的愚昧无知。姜家世代清白,忠贞爱国,若无姑祖母,早就没了大周的天下,他如此待我姜家,活该做个短命皇帝!”

葛太傅用力的咳了咳,即便是只有他们三个人在,也不用把先帝骂成这个样子把……

她也真是什么都敢往外说,那可是他的亲外甥啊,她就不怕直接把她会抓起来?可是这幅胆大妄为的样子,某一刻又像极了当年姜皇后。

姜皇后讨伐蛮夷之时,就是在马上将敌军统帅骂的红了眼,发了疯的非要取了她的首级不可,但也因为急火攻心而乱了阵仗,直接就丢了三座城池。

可先帝虽然是糊涂了一些,但终究是他的亲外甥,从小看着长大的人,等到亲政就像是魔障了一般,不管谁劝都不听。

说到底还是因为姜皇后没有子嗣,若是她能生下太子,这天下就该是周家和姜家的天下了。

“老朽知道你心中不忿,但这这样的话我们私下说也就罢了,搁在外头可是要嗯的……”葛太傅还难得搞怪的,用手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乙儿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我不傻的,知道什么话该对何人说,若是下回有机会能去皇陵,我一定会对着先帝的陵墓再说一次!”

葛太傅:……

那怕是先帝能从墓里被活活给气活!

顾洵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发,“没事,乙儿说的也没错,只不过是说了旁人心中所想又不敢说的话,先帝本就是短命皇帝!”

葛太傅算是知道乙儿这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敢往外说的脾气是谁惯出来的了,感情罪魁祸首就在这里呢。

说过先帝之后,乙儿就继续往下说,“与先帝不同,李监正却是毁了我姜家的百年清誉,我姜家之人可以生可以亡,却决不能背负无须有的侮名!”

这也是为什么姜裕恒愿意放弃荣辱也要保住乙儿,可乙儿却明知刀山火海也一定要重振姜家的原因。

姜家可以默默无闻,可以沉寂百年再出人才,成就功绩,可过了几十年几百年,后世子孙只会怪他们,曾经让姜家在他们这一代受辱,成为了历史长河中无法抹去的污点。

所以李家她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那很好,但你知道李监正的背后是谁吗,当年他又是哪里来的勇气殿前姜家?”

乙儿目光如炬的看着葛太傅,“是沈绍,当朝阁老沈绍!因为沈绍知道,只要姜家还在的一天,他就永远都不可能入阁拜相。”

“那谢易邡呢?”

“谢易邡这个人很狡猾,我相处这么多年从来没看清过他,不过当年最受姜皇后宠爱的就是他了,他在军事方面有极高的天赋,又多次陪着姜皇后出生入死,不然也不可能最终会手握军权,与沈绍平衡朝政。”

顾洵若有所思了起来,当初在秋猎的时候,他就怀疑李监正背后的人是谁,最有可能也最能做成这件事的人,肯定是谢易邡。

因为他围场内的负责之人全是他的手下,他要下手的机会更多。

反之如果是瑄王和沈绍合作,沈绍是个文臣,行事会有诸多不便。可最为奇怪的是,他顺着谢易邡这条线仔细的查了很久,发现他与瑄王确实没有联系。

而自己亲孙女已经进宫,表面上绝对不可能和瑄王合作的沈绍,却暗地里和瑄王互通款曲多年。

“所以,你要想绊倒李监正不难,可你真正要对付的人,是沈绍沈阁老。”

乙儿心中百转千回,是啊,当年李监正不过是司天监是一个小官,即便是真的嫉妒姜家,也没有这么大的能耐直达圣听,除非是有人暗中指使他。

“我知道了,多谢葛太傅!”乙儿的眼里燃起了熊熊怒火,一副斗志昂扬的样子。

好啊,原来仇人还不止一个,哼!来一个人弄一个,来一双我干一双!

葛太傅:……

她的反应怎么和自己预期又不太一样?不是说好是个面无表情不爱说话的痴傻儿吗,她是哪来这么多的内心戏啊!

他故意告诉姜乙儿背后之人是沈绍,可不是为了让她这么激动的去抄沈绍的老宅,而是想让她害怕,这样他才能拿出手里的这道圣旨啊!

现在倒是成了一副不上不下的样子了,也没人给他个台阶下!

最后还是顾洵看出了葛太傅的尴尬,摸了摸乙儿的脑袋,“葛太傅这是怕你不知深浅,还没开始报仇就栽在了沈绍的手里。”

乙儿哦了一声,可是没有听明白其中的意思,沈绍而已,先帝她都敢利用民声来暗地里说他不分青红皂白听信谗言,残害了忠良。

不过是一个沈绍而已,只不过是多花些心思罢了,她照样不会放过他!

葛太傅清了清嗓子,看来是真的没人会给他台阶下了,他只能自个的给自己找台阶了。

“不过你也不必担心,当年姜皇后薨逝之前,留下了懿旨诏书在老朽手中,上面盖的是□□皇帝的玉玺,只要你愿意,明日老朽即可带着诏书替姜家沉冤昭雪。”

若是在真有这么好的事情,为何当年没有将这份诏书拿出来?

顾洵皱了皱眉,直觉里面的内容并不让人那么满意,“敢问太傅,诏书的内容是什么。”

葛太傅轻轻的打开了明黄色的卷轴,“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素闻姜家有女品貌出众,才学过人,哀家躬闻之甚悦,与皇孙以世天造地设,今封姜家之女姜乙儿为皇后,一切礼仪交由葛太傅,择良辰完婚。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作者有话要说:顾洵:我家乙儿讲起道理来真是一套接一套的!真棒!

葛太傅:=皿=你们够了,顶着姜皇后的脸在我面前秀恩爱!!!

昨天七夕忘了祝大家七夕快乐啦~因为妹妹结婚所以没时间加更,今天给大家发红包!

补昨天的七夕啦!爱你们!

☆、惊蛰(九)

“只要这道懿旨公布天下,你就将是陛下的皇后, 而姜家就是外戚之家, 想要破解当年之罪名, 不就很简单了吗。”

顾洵想过懿旨上的内容可能是什么,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如果让姜家洗脱罪名重获荣耀的代价,是乙儿的幸福的话, 他是怎么都不会同意的。

眉头紧锁早就没了平日风光霁月的淡定模样, 葛太傅这个老狐狸,难怪这么轻松的就同意让他一同前往。

原来是别有用心的,他到底图的是什么,当年已经有过一个姜皇后的惨剧了, 如今这是希望乙儿成为下一个姜皇后吗?

一想到金皇后为了大周牺牲了这么多,换来的却是国泰民安, 以及姜家满族遭难的下场, 他绝对不会让乙儿步她老人家当年的后尘!

即便今日不是以喜欢乙儿的身份在这里, 只是单纯的是乙儿的长辈, 也万万不能同意这件事的。

难怪当初姜裕恒会誓死不让乙儿进京, 原来还有这些牛鬼蛇神在等着她。

顾洵猛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看来太傅今日这是鸿门宴, 为的不是回忆往事帮助乙儿,而是想推她入泥泽,时辰也不早了,若是没旁的事, 下官就带着乙儿先回去了。”

顾洵死死的拽着乙儿冰凉的小手,眼里的从未有过的强势和凶狠,他这是生气了。

乙儿还有些没想清楚的地方,突然被顾洵带着起身,还有些迷茫,眼里露出了不解之色来。

葛太傅摸了摸胡子,看来事情还有转机,“顾贤侄又何必这么冲动呢,不妨听一听姜姑娘自己的意思,女儿情长固然是让人感动,可也比不上家族的荣辱来的重要不是吗。”

顾洵的身体微顿,一时之间心里也有些患得患失起来,他比乙儿年纪大可能将来不能陪着她走过世间许多路,他也是到前些日子才知道上进。

在对姜家的事情上也不如周以世给的帮助多,可他就是自私的不想放弃乙儿,即便是从她的口中说出选择家族,他也不会就这么放手。

抓着的手忍不住更用力了一些,想要张嘴确认,只是话到候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他在等,等乙儿的决定。

就在气氛焦灼的时候,乙儿突然歪了歪脑袋,咦了一声,“你是在问我吗?”

话是朝着葛太傅说的,目光却明亮灼热的看着顾洵,也同样用力的回握了一下他温暖的手掌,还俏皮的眯起大眼睛笑着弯成了一弯月牙。

葛太傅愣了一下,明显没有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难道是他想错了,她对顾洵根本没有那么在意?

“是,老朽是在等姜姑娘的一个答案,这个懿旨本身就是姜皇后的东西,不过是交给老朽保管,既然今日见了姜姑娘,也该物归原主了。”

“那老先生的意思是,这个是我的了?”

葛太傅轻笑了一声,点了点头,“当然是你的了。”到底还是个孩子,顾洵仕途一帆风顺将来也一定会入阁拜相,两人终究是有缘无分了吧。

只可惜这场感情里面,付出的更多的人是顾洵,这会倒是有些替他惋惜了起来。

不过这些都不关他的事了,他要的只是小皇帝能安全,只要姜乙儿真的成为了皇后,又何须再惧怕什么瑄王恭王了呢。

这么想着就心情大好起来,将明黄色的懿旨递到了她的跟前,“老朽也算是没有辜负当年姜皇后的所托了。”

不敢顾洵再怎么不相信,乙儿还是高兴是接过了那道懿旨,惊喜的打开仔细的翻看。

顾洵刚刚升起的一丝欣喜,在这一刻瞬间跌破,在她的心里喜欢都是虚假的吗?在她的心里家族果真比他顾洵更重要吗?那么当初又何必口口声声的说最喜欢叔父呢?

他现在还记着,她红着眼眼里满是喜爱的神情,软糯的声音轻轻的说着最喜欢叔父了,现在看来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要怪的话,只能怪他没有能力,无法让乙儿相信他,就算不必入宫倚靠周以世,他也能帮她重振姜家。

就在顾洵心情低落,眼里暗暗下决心的时候,乙儿突然咯咯咯的笑了起来,“你错了,这才不是姑祖母的所托呢,你跟了姑祖母大半辈子,怎么连她心里想什么都不知道,难怪姑祖母不喜欢你。”

葛太傅还在感慨万千,被她这么一说,老脸微微一红,什么叫做难怪姑祖母不喜欢他?

他的倾慕难道这么明显吗,这种话说出来他不要面子的吗!

“老朽听不懂姑娘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是怀疑这道懿旨是假的吗?这是当年姜皇后临终之前,我在病榻之前按照她的口述,一字一句写下来的,难道还能有假!”

说完之后又正色道,“姜皇后那样出色之人,谁能没有钦佩之情呢,可话不能乱说,我与姜皇后一直都是止乎礼,我不愿在她百年之后还要背上这样的污言。”

“不要急,我没有说姑祖母也喜欢你呀,姑祖母这样的人,志在天下,才不会拘泥于小情小爱。可你却是真的不懂她。”

乙儿认真的低头看着懿旨上的字句,无比珍视的拿着手掌小心的摸着。

“我虽然没能见过姑祖母,却从小听着她的故事长大,我能感受到她的骄傲和志向。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希望子孙为了达到某样的目的而舍弃真我的,她爱□□皇帝,所以她愿意入宫愿意成为皇后,愿意为了□□皇帝披荆斩棘,即便知道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她也不后悔。这样敢爱敢恨的女子,会不顾我的喜好,而为我赐婚吗?”

葛太傅突得失去了言语,静静的听着她的话,回忆起当年她病重的样子。

即便是人之将死,她也还是一样的气度雍容,岁月和病痛并没有在她的身上刻下痕迹。

“阿葛,五人之中你做事最为妥帖,把这件事交给你我很放心。将来若是有机会,就将这个交给她,她叫乙儿,还未出世的时候我就给她算了命数,早晚有一日她会进京的,到时候你把这个交给她,其他的你就不必担心了。”

葛太傅当时的心里只有难过,哪里还能想进别的,现在回忆起来,姜皇后最后好似还说了别的。

到底说了什么呢?

“我姜家之人从不依附他人而生,只顺应天命承社稷而兴,这个不过是为了警戒后人,莫因世俗纷扰而失了本心。”

“若是她真的同意了,或许是我姜家命该如此。”他想起来了,她当年说的是这句话,他当时没有在意也没有明白是什么意思。

以为是一切尽在她的掌控之中,所以即便是她薨逝之后,姜家遭难他也一直在等,等着姜乙儿的出现,把这个交给她,化解姜家和周家的恩怨。

可直到今日他才明白,姜皇后的意思,根本就不是这个,而是姜乙儿真的答应了,姜家也将不再是那个姜家。

亏得他自诩是所有人当中最了解皇后的人,可到了最后却发现,从来没有看懂过她。

那□□皇帝呢?是那个懂她的人吗。

顾洵痴情的望着乙儿,他刚才竟然会以为乙儿会答应,是因为太在乎了吧,才会迷失其中,若是放在平时他肯定不会犯这种糊涂。

“所以这个,不需要了。”说着乙儿突得大步走到了烛台旁边。

还不等葛太傅和顾洵反应过来,跳跃的火舌就吞噬了懿旨的边角,迅速的在卷轴上蔓延开来。

葛太傅的眼睛猛地瞪大,不知哪里来的气力猛地冲了过来,拐杖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将燃烧着的懿旨一把夺了过来,生生以双手和衣襟扑灭了火焰。

可也来不及了,懿旨已经烧了一小块了,连上面的字都烧了大半。

气得葛太傅手指着她一直在颤抖,“你这小儿,这可是皇后留下的唯一物件,你怎么能就这么烧了呢!”

他的年纪大了,有时候甚至会记不得前几日发生的事情,所以总是拿这个和画像来看,生怕等他死了到地府认不出皇后的模样来。

如今她把东西烧了,他的寄托便断了。

“我从未见过姑祖母,可并没有因为无缘相见而对她的钦佩之情减少,她一直都在我的心里,所以记住一个人并不需要什么东西。”

葛太傅抱着手里烧了一半的懿旨没有说话,甚至顾洵何时已经拉着乙儿离开了葛府都不知道。

良久之后,葛太傅才望着手中的残卷笑了起来,既然她明知道姜乙儿不会接受这份懿旨,又为何让他苦等数十年的原因都在这里面。

“我苟延残喘了数十年,当时没有跟着你去了的原因就是为了等她长大,现在先来,原来都是你为了让我活下去的目标,我还真是不争气,到老了还要你为我谋划。”

珍惜的将残卷的每一缕都拢在了一块,“我明白你的苦心,可我还是不放心啊,她对沈绍都有那也的敌意,何况是当年罪魁祸首的先帝呢。原本我以为这道懿旨生效,她成了以世的皇后,总会放下对周家的仇恨,现在看来是我错了,如此像你的性子,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出了葛府的顾洵一路牵着乙儿的小手,两人散着步走在京师的街道上。

才刚出正月,街上还是一派喜气,到处都是张灯结彩的好不热闹,顾洵的心中却有无数的暖流涌动,方才他是真的失了分寸,才会如此的惊慌失措。

顾洵几次想开口,最终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乙儿倒是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今日收拾了不喜欢的人,又看到了姑祖母的画像,觉得再没有比这更顺心的时候了,可是叔父怎么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她能知来事可晓天象万千,却摸不透喜欢人的心思,不过没关系,她会学,她学东西可快了!

而且这还是头一次,叔父在大庭广众之下牵她的手,这种感觉真是比吃一碟子的豌豆黄还要开心啊。

大周的民风相较历朝算是开放的,女子可以抛头露面,但像这样与男子挽手在街上的,不是血缘至亲,就是结为连理的小夫妻了。

走到人多的地方,顾洵下意识的攥紧了乙儿的手,像是要想所有人证明一般。

乙儿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顾洵,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红粉灯笼下的她明眸皓齿,让人移不开视线。

喉结微微的抖动了一分,握紧了她的手往前走去,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到府上,好好的将她拥进怀中,述说心中的万般情愫。

可乙儿显然并不想这么快回去,平日里也只有和如欣上街过,这还是她头一次晚上出来街上,处处都是新奇,最为独特的是她身边的人啊。

不远处她就看到了在画糖画的人小贩,她想起来了,上回还是严柏艺给她买的呢,现在想想还是觉得好吃。

顾洵顺着她的视线就看到了,拉着她到了小贩的摊前,“哟,这位相公给娘子买个什么花样的?”

原本只是打算买糖画的顾洵听到这话,心里忍不住就泛起了喜悦,在外人看来他们两也是这么登对吗?

一扫刚刚郁结的心情,掏出银子让小贩画了一只小乙鸟,就让他不要找零了。

“谢谢叔父,乙儿好喜欢。”小贩却困惑的眨了眨眼,刚刚这个小娘子喊旁边那位郎君什么?叔父?

这年头叔侄两的关系也都这么亲密了吗?还是说大户人家都喜欢玩些不一样的情趣?

等糖画拿到手的时候乙儿果然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刚画好的糖画还没有完全冷却。还有些黏糊糊的,乙儿一口下去就黏了满嘴都是。

果真是甜进了心里,顾洵握着她的手,往前走,过了最热闹的大街就是相对僻静一些的街巷,也许是时辰晚了,走动的人也少了。

乙儿吃了一半,就举着糖画对着月亮一直嘚瑟的看,一副举着宝贝的样子,顾洵看着忍不住发笑,“不是很喜欢吗,喜欢便吃掉它。“

“这是叔父买给乙儿的啊,乙儿要慢慢吃。”像是有些纠结不舍的样子,停住了脚步,将糖画举到了顾洵的眼前。

“叔父尝尝?”可手却是一副要伸不伸的样子,好像顾洵下一秒说不用,她就会马上的收回去。

顾洵故意的装作不知道,点了点头,“叔父直三岁之后也没吃过这个东西了,乙儿既然这么好,那叔父就尝一尝吧。”

作势就张着嘴要去咬,黑影覆盖了头顶的一片黑暗,乙儿下一秒就被顾洵拉着转了个身,躲进了路边的一棵大树后头。

后背就这般直直的靠在了树干上,眼里满是茫然无措,怎么回事,叔父吃个糖画也要挑姿势吗?

这般想着湿润的唇瓣就落在了她的唇角边,眼睛慢慢的瞪圆,叔父吃的根本就不是糖画嘛!

而是……她。

顾洵也是安耐不住心中的悸动,在葛府当乙儿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就想这么做了,可惜地方和人都不对。

一开始只是准备浅尝即止,可甜美的让他一点点的加深了这个吻,反复的在她的红唇上来回留下他的痕迹,他真想告诉所有人,她是他顾洵的人。

不论是周以世还是别人,都休想打她的主意!

等到这个绵长又霸道的吻结束的时候,乙儿的脑袋都有懵懵的了,叔父怎么和平时不太一样啊,不过她喜欢!

他们两个现在好像那日在围场亲热的裴嘉齐和他的小妻子,乙儿一贯淡定的小脸腾的就烧了起来,是因为她想起来那日如欣的婢女说的话。

连耳垂都带着淡淡的羞粉色,让顾洵更加的无法自拔沉浸其中。

最后两人分开的时候,顾洵还用舌尖轻轻的舔了舔乙儿嘴角沾上的糖衣,在她的耳边沙哑的低喃了一句,“嗯,真甜。”

至于说的是糖画还是乙儿,那就不得而知了。

两人之后再牵着手往回走的时候,顾洵就没敢再动手动脚了,倒不是顾及什么,只是怕自己会忍不住变本加厉,做出无法控制之事。

“乙儿,方才,对不起。”

乙儿以为顾洵说的是刚才偷偷亲她的事,大方的摇了摇头,“乙儿也很喜欢呀!”

顾洵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不是说这个,是方才在太傅府里的时候,我以为你真的要按照懿旨上的去做,甚至慌了,想带着你走,归根结底还是不自信。我比你大八个春秋,终究是觉得配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