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好吗?你以为他以前是什么样子的?”瑾宁没好气地道。

陈梁晖没做声了,确实,这么多年,这个所谓的父亲也都只是空有父亲的名头,却不曾做过真正为人父亲该做的事情。

“听说老夫人为你报了丁忧。”瑾宁看了他一眼,问道。

“嗯!”想起自己的前程,陈梁晖心头更加的惨淡。

“先等等吧,兴许有转机。”瑾宁轻声道。

这话只是纯属安慰了,丁忧三年,谁知道以后是什么模样?能不能再回翰林院也不知道。

陈梁晖点头,“嗯,是的,或许有转机。”

当然,他也知道不可能有的。

律法对于丁忧是有规定的,除非是有大功之人,朝廷急用,才有夺情起复,可大周朝开朝至今,也只发生过一次。

此人便是萧侯,当年萧侯任职兵部,母丧丁忧,但是不到三个月,因站起鲜卑,皇上下旨夺情,且任命萧侯为元帅带兵出征。

只是,夺情只适用与大才,或者是起兵,像他这种甚至还不是进士出身的庶吉士,又有什么资格让朝廷夺情起复?

陈瑾宪擦干眼泪,看着瑾宁,“你能不能求求苏大人?让大哥回翰林院吧。”

瑾宁摇头,“这不可能的,丁忧期间,必须去官,谁去求都没用,除非不报,不报的话,这事也没什么人管。”

陈瑾宪恨道:“为什么祖母要这么狠心?大哥有出息不好吗?”

“她不是人。”瑾宁把药膏放在桌子上,宽慰道:“大哥这三年便好好苦读吧,有本事的人,便是再等三十年,也会一鸣惊人。”

“是啊,我也打算考国子监做学生,先苦读半年吧。”陈梁晖道。

“对了,你就一个人回来?你是打算住哪里?”陈瑾宪问道。

她知道甄家帮她把东西都带走了,本以为她也会在甄家住,没想到回来了。

“青莹和钱嬷嬷晚点会回来,我会暂时住梨花院。”

陈瑾宪点头,“也好,家里没个主心骨也不成。”

瑾宁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前生最不具存在感的人,今生会成为国公府的主心骨。

“不知道伯母和瑞姐姐怎么样呢?”

瑾宁倒是在甄府那边得知消息,道:“没有那么快放回来,陈梁柱的海捕文书已经发了出去,陈瑾瑞和长孙氏涉嫌偷盗,且是杀人的帮凶,就算没定罪,可起码要查一阵子,反正,短时间不可能回来的。”

甄家,也不可能会让她们母女回来的。

“你都知道?那弟弟呢?”陈瑾宪连忙问道。

瑾宁看着她,“他没个十年八载的也出不来,假死逃狱,还以戴罪之身去寻仇,打了孙奕一顿。”

当时胡青云是叫甄大将军的人往南边追,却没想到陈梁琦竟然没有着急逃跑,而是先去找孙奕报仇。

说来也是凑巧了,当时,甄大将军其中一名家将和孙家是好友,刚好巡城路过孙家进去打个招呼,遇上了此事。

“他是罪有应得的!”陈瑾宪叹息说,不过,心里到底也是难过的,毕竟是亲弟弟。

陈梁晖不语,对这个弟弟,他实在很难再有同情或者怜惜的心。

两人走后,瑾宁躺了一会儿,嬷嬷和青莹便回到了。

两人收拾了好些东西回来,老夫人派了家将帮忙送东西回来。

回来的不仅仅钱嬷嬷和青莹,还来了两个厨子,说是专门负责瑾宁的饮食。

而且,抬回来的还不是瑾宁以前的衣裳和首饰,得知瑾宁无恙去了东浙之后,老夫人就按照钱嬷嬷的描述,命人赶制衣裳。

银子多就这点好,可以让裁缝和绣娘连夜赶工,愣是在短短几天之内做了好几身新衣裳。

且这些衣裳刺绣繁复精美,除了瑾宁店铺里的云缎之外,还用了蜀锦,这是不可多得的衣料子。

“真漂亮!”

钱嬷嬷着急看,所以叫瑾宁试穿了一下,看着焕然一新的瑾宁,她赞不绝口,“若不开口说话,说敢说这不是大家小姐?便是瑞清郡主来了,咱家也未必能输。”

瑾宁笑了,不开口说话才是大家小姐,这是嫌弃她说话粗鄙了了,“卖花赞花香,不害臊啊。”

钱嬷嬷道:“是真好看,不信问青莹。”

青莹看得眼睛发直,“我的天,三小姐如今才算是真正的县主啊,之前穿得实在是太素了。”

瑾宁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确实是不一样了。

绯红色的缎裙趁得肤色越发白嫩娇艳,眉目清朗颇嫌硬了点儿,但是,这英气,听说母亲也有。

只是,打扮得这么好看给谁看去?

瑾宁不禁黯然,眸光看向桌子上放着的荷包,荷包里装着那残缺的小玉人儿。

她就是那小玉人儿,但是她没有断手,她只是失了心。

钱嬷嬷知晓她心底有靖廷,如今靖廷出事,她一定很难受。

“县主,想哭便哭出来吧!”

瑾宁慢慢地收回眸光,看着钱嬷嬷,“没什么好哭的,人还活得好好的呢,哭什么?”

她心里很焦灼,等着师父那边的消息。

师父说回去之后更衣就会入宫找皇上的,不知道如今可有消息了吗?

她没办法静下来,静下来就五内俱焚。

钱嬷嬷轻声叹息,知道她在自己欺骗自己。

有下人进来通报,说胡青云和雷洪来了。

瑾宁刚好不想睡觉,她其实累得很,但是睡下来的感觉很可怕,脑子里无法不想东浙的一切。

“快请进来!”瑾宁连忙道。

钱嬷嬷虽然心疼她劳累,但是也巴不得有人跟她聊天,便道:“请他们在这里吃个夜宵,喝点小酒,我和厨子去做吃的。”

说着,把青莹也一同拉出去了。

第194章你很喜欢他吗

胡青云和雷洪在下人的带领下进来了。

雷洪进门就道:“呸,还叫我上香,我上她娘的…香!”

他说话的时候就看到瑾宁了,眼睛一下发直,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胡青云笑着用手肘撞了他一下,“看什么看?不认识人了是吗?”

雷洪还是没移开眼睛,一直盯着瑾宁看,“你…你变了个人。”

“没变,还是那样。”瑾宁请他们坐下来,对雷洪,她也始终没有太敢相信,毕竟,他们斗了那么多年,在她心里,雷洪就是大敌。

“变了。”雷洪见她眉宇间的失落,心里也像是堵了什么,难受。

胡青云道:“你这一次失踪,雷洪这个小子找了好几天,着急上火了好几天。”

瑾宁微微诧异,看着雷洪眼底灼热之情,她有些不自在地道:“我还以为我死了你会很高兴呢。”

雷洪淡淡地道:“你只能死在我的手中。”

瑾宁竟然为这句话莫名感动。

“你是个好人!”

“滚!”雷洪瞪了她一眼。

阿娘说过,若女子说你是好人,你多半是没希望了。

青莹先拿了酒上来,送上一碟送酒的胡豆,道:“先吃着这个,一会有菜。”

瑾宁眼底的浓浓哀愁,便是雷洪这样粗枝大叶的人也能感受出来了,他为瑾宁倒酒,问道:“听说那个陈大将军出事了,是真的吗?”

瑾宁指尖滑过杯沿,轻声道:“是出了点儿事。”

“你很在乎他么?”雷洪问这话的时候,眉头皱起,似乎很不情愿问,可又不得不问的样子。

瑾宁点头,没说话。

雷洪有些受到打击,“为什么?”

瑾宁看着他,轻声道:“因为他在乎我。”

“我也在乎!”雷洪看着她的眸子,忽然,有些气馁,阿娘也说过,若一个女子心里有人了,那你做什么,她都看不到。

所以,他补充了一句,“咱可是一块长大的,当然在乎。”

瑾宁无言感激。

胡青云把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再补充了一次给瑾宁听,主要着重说了一下关于店铺赔付款的事情,他最后笑着道:“总之,东家这一次是赚了一大笔。”

瑾宁苦笑,“便是她赔付出来的银子,也本就是我母亲的。”

但是不管怎么样,能拿回来就好,她一文钱都不想便宜那边。

雷洪一直听着他们说,然后看着瑾宁,“我以前怎么觉得你是个没脑子的人?没想到你还会用计策。”

瑾宁道:“因为以前不需要用脑子也能活下去。”

雷洪眸子乌黑地看着她,“你回京的这两年,吃了不少苦头吧?”

瑾宁摇头,“不算。”

确实,今生她也没吃什么苦头。

胡青云有事要先走,雷洪说等着吃菜,便让胡青云先走。

瑾宁知道胡青云忙得很,便道:“你先回去吧,若吃醉了我叫人送他回去。”

“那好,东家,我先走了。”胡青云道。

胡青云走后,雷洪拿起酒壶对瑾宁道:“这里局促,我们到外头喝去。”

两人坐在石阶上,雷洪看着天上的月亮,身子往后倒去,就直接躺在石阶上,“多好的月色,只是,怎么都比不上青州。”

瑾宁没有抬头看,静静地道:“在青州确实开心。”

“你愿意回青州吗?”雷洪侧头看她,眉目里有光芒闪耀。

瑾宁沉默了一下,“想回去,但是不是如今,那是一个纯粹的地方,我要等我的心也纯粹了,我才能回去。”

又或者,她的尸体回去。

雷洪静静地看着她,“那个陈靖廷到底有什么好?就因为他是大将军?”

瑾宁半边身子依偎着旁边的栏杆,慢慢地饮了一口酒,心头有些疼痛有些酸楚,“知道他为什么能成为大将军吗?我们大周朝的武将很多,有勇有谋的也不在少数,但是,能成为大将军的,有几人?”

“人家都说,他靠着江宁侯和他生父的势力才坐上大将军之位的。”雷洪酸酸地道,不过是出身好了点,又不是自己的真本事。

瑾宁稍稍调整了一下坐姿,是的,这是所有人对他的看法。

“是因为他心中装着这家国天下,装着黎民百姓,他心中渴望和平却又不得不一再出征,只为保边疆百姓及我大周国土不受侵犯,他甚至为此,愿意付出自己的性命,此番,难道他不知道自己会出事吗?但是,若他不这样做,大周便会连年战祸,因此,他破釜沉舟,玉石俱焚,也不能叫歹人得逞…”

瑾宁说着,心头便说不出的刺痛。

曾经身为武将,她知道为国为民,甘愿牺牲,是真的很伟大,谁都有父母亲人,谁都有自己惦念的人和事,牺牲一条性命,是一个人的一生,战场上堆积如山的尸体,筑起的是坚不可摧的屏障。

“你说的这些,很多武将兵士都能做到。”雷洪虽然有些触动,但是,还是要反驳一下。

瑾宁看着他,“你没上过战场,你不知道,你若见过他杀敌,你若见过他领兵,你便知道他和其他武将的分别在哪里。”

雷洪疑惑了,“他到底去东浙做什么啊?你说的什么破釜沉舟,玉石俱焚又是什么意思?而且,你说得言之凿凿,你见过他杀敌吗?你见过他领兵吗?”

怎没见过?他们一起出过兵,一起杀过敌,她亲眼看着他牺牲。

瑾宁轻轻叹气,“雷洪,你不了解他,也不了解军人。”

雷洪心底有说不出的滋味,他是不了解陈靖廷,也不了解军人,但是他不需要了解。

“我只是平民百姓,我了解这些做什么?”

瑾宁严肃地道:“那你可知道你这位平民百姓能够安居乐业,,经商赚银,是他们这些武将为你们挡住了所有的侵害,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才能换取你们一口安乐茶饭?雷洪,世间事没有那么容易,若你觉得容易,一定是有人为你负重了。”

雷洪如遭雷劈般怔住了。

这些问题,他以前从没想过,他只是青州庄子里的一个少东家,他只管吃喝玩乐赚钱营生。

国家大难,边疆战事,这太遥远了,和他有什么关系?

但是…真的就没有关系吗?

瑾宁此时并不知道,和雷洪的这一番谈话,最后竟对大周有莫大的意义。

第195章为他做点什么

雷洪回去一宿没睡。

瑾宁也是一宿没睡,到天边泛出鱼肚白,她就马上起来了。

“县主怎地起来这么早?”嬷嬷是一贯早起的,按照往常一样起床之后便过来瑾宁这边看看,却没想到已经看到瑾宁换下了寝衣。

“去找师父。”瑾宁说。

“用点早饭再去啊。”嬷嬷劝道,“昨晚喝了那么多酒,也没吃什么菜,空肚子出去伤肠胃。”

“不打紧,我跟师父吃点。”瑾宁收拾好,把鞭子系上,匆忙地对嬷嬷道:“我中午就能回来,你别跟着我去了。”

说完,她便马上出了门。

来到总领府,苏意还没起床,身边的人告知瑾宁,说苏意昨晚差不多凌晨才出宫。

瑾宁很焦灼,想知道皇上到底同意不同意出兵。

但是,也不愿意打扰师父,让他多睡一会儿,这些日子,他也累得够呛了。

她在院子里转着圈等着,心头都快焦灼成灰了。

等了大概一炷香左右,便有人来告知她苏大人起床了。

瑾宁急忙就进去,“我来伺候。”

苏意其实在瑾宁来之前就醒来了,也听到瑾宁在外头说话,知道这丫头心里着急,横竖他也睡不着,便干脆起床了。

“师父,师父!”瑾宁快步进入,苏意刚换好衣裳,正在漱口洗脸,瑾宁便给他递了洗脸巾,让伺候的人都出去。

苏意脸上还有水珠,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接过毛巾擦脸,“怎么那么早?不多睡一会儿?”

“皇上怎么说?”瑾宁没回答这个问题,巴巴地问道。

苏意擦了一把脸,摇头,“诚如我之前所言,皇上不同意出兵。”

瑾宁很失望,怔怔地看着苏意,“为什么啊?”

苏意坐下来,喝了一口方才下人切的茶,道:“不外乎是如今国库空虚之类的。”

“那你可有跟皇上说过我的计策?”瑾宁急道。

“说了,”苏意轻轻叹气,“还被皇上呵斥了一顿,不止如此,皇上打算公开靖廷的死讯了,拟礼部办他的丧事,以一等功的规格下葬。”

瑾宁只觉得顿时被敲了一闷棍,“丧事?人都没找到,办什么丧事?”

“尸体很难找到了,便是找到,怕也是肉泥,因此皇上说,立衣冠冢,让他魂魄安宁。”苏意叹息道。

瑾宁怔怔地坐下来,衣冠冢?他这一去,连尸体都没了,还如何魂魄安宁?

而且,公告了死讯,是不是意味着不再寻找了?

积压了许久的泪水,也终于滑了下来,“不,不,别放弃,他还活着的,就算…”

瑾宁深呼吸一口,把泪水逼回去,声音颤抖地道:“那也该继续找,找到…尸体为止。”

苏意轻轻抱着她,“傻孩子,没有意义,靖廷不在乎这些…”

瑾宁双肩抖动,推开了苏意,眼底泪水再涌起,握住双拳激动地道:“但是我在意,我在意啊,他不该是这个下场,我不信啊。”

“你信不信,这是事实,实话告诉你,擎天太上皇早就去了,但是太上皇那边一直没什么消息回来,这意味着,靖廷真的死了。”

苏意残忍地说,他自己也红了眼圈,这年轻人,他真的很喜欢,很看好。

瑾宁捂脸痛哭,“便是他真的死了,我们难道就什么都不做吗?这仇不报了吗?”

“不是不报,只是暂时按兵不动。”苏意劝道,“其实皇上很重视靖廷,靖廷出事他也很伤心,只是,动兵不简单啊。”

瑾宁放开双手,摇头失望地道:“并不是国库空虚,是吗?也不是兵士疲惫,是吗?最大的原因,是东浙王造反的事情,如今还没完全掀开,没有武将愿意攻打东浙王,不想背负内战之祸,因为东浙王也姓慕容,且老东浙王还德高望重,他们都爱惜羽毛,没有为百姓着想过。”

苏意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你既然知道就好,老东浙王威望极高,在东浙当地深得百姓敬重,与许多京官的关系也良好,而且,这多年来,朝廷分明不需要东浙王上缴纳税收,但是每年他都会如数上缴,便是如今的东浙王慕容前也是如此,那些火药包,没有人可以证明他是要用来战争,在这个情况下,谁会愿意带兵出战?便是圣旨下,也是敷衍消极,对局势反为不利。”

瑾宁真是说不出的失望,她一直认为,朝廷很重视靖廷的,且这趟公差也是皇上亲自委派,皇上心里很清楚东浙王是要谋反的,他怎能什么都不做?

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靖廷枉死,东浙王坐大?

她颓然地想着,去还是不死心地问一句,“那皇太后怎么说?”

师父入宫,肯定也见到皇太后了。

苏意若有所思地道:“皇太后这一次没给任何的意见,皇上说不出兵,她…似乎看了皇上一眼,有些话要说,不过,最终什么都没说。”

瑾宁听得这话,心底燃起了希望,“会不会皇太后有出兵的意思?”

“应该不会吧,但是,师父也不敢揣测皇太后的意思。”苏意道。

瑾宁问道:“那皇上是不是很听皇太后的话?”

“嗯,这是真的,皇太后如今是不怎么管朝政之事,不过,偶尔给点意见,皇上都会接纳。”苏意道。

瑾宁激动地道:“那师父带我去见皇太后,我跟皇太后说。”

苏意吓了一跳,“你疯了吗?皇太后哪里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没有旨意传召入宫,你也进不去。”

瑾宁紧张地拉住他的手腕,“师父您可以进去啊,我扮作您的侍女,跟着您入宫,这不就得了吗?”

苏意严肃地摇头,“不可,皇太后凤威不可冒犯,若没得她召见,师父带你入宫,她一旦凤颜大怒,师父也得受牵连。”

看到瑾宁失望心碎的眼神,苏意心里也难过,轻声劝道:“孩子,别再想着报仇的事情,东浙王那边,皇上有分寸的,你若心里觉得想为靖廷做点什么,那就为他的丧事出一分力气吧。”

瑾宁站起来,慢慢地摇头,眸色坚定地道:“既然这样,我要嫁给他!”

第196章劝说甄家

苏意看着她,“糊涂了是不是?现在还嫁什么?”

瑾宁眼底染泪,“当初他跟我求过亲,且江宁侯也当着许多人面说过我俩的婚事,他回来不回来,我都要嫁。”

苏意方才还道她胡说,如今听她这样说,知道她是认真的,遂收敛神色呵斥道:“胡闹,江宁侯不过是那么一说,哪里作准?你们也没有定亲,没有过礼,什么都可以不作数,无人会当真,也无人会说你什么的。”

瑾宁倔强地道:“我当真了,其他人当真不当真我不管。”

“你这孩子,”苏意气结,“人都没了,成什么亲?你倒是跟我说说,怎么成亲?”

“冥婚!”

“胡闹!”苏意大怒,面容都铁青起来,“活生生的一个人,冥什么婚?本座不许!”

瑾宁寒着脸不说话。

“站住!”苏意追过去拉住她的手臂,盛怒中见她眼底有泪,他心中一酸,语气也稍稍和缓了一下,“你能为他做的事情还有很多,犯不着赔上自己的一生。”

瑾宁心底一片荒芜,赔上自己的一生?她的这一生,很短暂了。

她不在乎,把该做的事情做完就成。

“我决定了,师父,不要再说。”瑾宁伸手抱住他,投入了他的怀里,贪恋着父爱的温暖,像小时候一样,声音清晰却语调轻轻地道:“我和侯府的某些人,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不仅仅是为了靖廷。”

“什么意思?”苏意大为骇然,扶着她的双肩审视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有深深的恨意,不是强装出来的,“是为退婚的事情吗?”

“不,不是。”瑾宁摇头,眼底的憎恨与厌恶不曾减褪半点,相反,越发的强烈,近乎咬牙切齿地道:“江宁侯夫人杨氏和李良晟做过的事情,比陈家老夫人对我母亲做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师父,您别问,也别管,这仇若不报,我陈瑾宁死不瞑目。”

苏意倏然而惊,“你告诉师父,到底杨氏和李良晟对你做了什么?”

“成全我与靖廷的婚事,我便什么都告诉你。”瑾宁眼底有哀求之色。

要冥婚,光靠她一人之力还不成,莫说外公外婆,便是江宁侯都不会同意。

“不,不行,不能就这样毁你一辈子。”苏意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但是,也不能就这样冥婚嫁给一个死了的人,这下半辈子,怎么过?

瑾宁眼底有泪,熠熠发光,“师父,我这一辈子,就剩下三年了,我身上有寒毒,是娘胎里带来的,瑞清郡主说无法治愈,顶多也只有三年的命,一个将死之人,嫁给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不是很相配吗?”

苏意脸色煞白,瞪着她,“我不信!”

“师父若不信,去问瑞清郡主。”

“不信,师父不信!”苏意沉声道:“即便是真的,也一定有办法。”

“瑞清郡主的医术深得皇太后真传,她说没救,那就一定是没救的。”

苏意咬牙切齿地道:“那老东西,好生歹毒啊!”

“师父,帮我,我要嫁给靖廷,进侯府报仇。”瑾宁逼退眼泪,看到师父这样子,她心里也很难受。

若不是情非得已,她压根不愿意让师父知道。

“嫁给靖廷,让我不至于死后也无主无庙,无依无靠。”瑾宁含泪再道。

苏意悲痛不已,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容师父见过瑞清郡主再说。”

“关于出战…”

“此事先不要再提,等师父过两日试探一下皇太后的口风再说吧。”

他心头沉重得说不出话来,先叫了瑾宁回去,他便马上去找瑞清郡主。

当从瑞清郡主口中证实了瑾宁说的话,苏意只觉得剜心的痛。

苏意这辈子,在乎过两个女人。

一个是甄依,一个是甄依的女儿瑾宁。

他已经把瑾宁当做了自己的女儿一般看待。

最多三年,且是药石无灵的。

他是踉跄着离开靖国候府的,担任南监总领那么多年,头一次,他没有办法去应对。

瑞清郡主轻声叹气,丫头红绫在身后问道:“郡主,为什么不跟苏大人说若县主成亲,或许能延续寿命?”

“瑾宁没说,我就没必要说。”瑞清郡主道。

苏意回府,反复思量了千百遍,最后,实在是没了法子,便去找甄大将军。

“你说她要冥婚嫁给陈靖廷?”甄大将军闻言,也是震惊不已,“为什么?”

苏意不忍告知,只道:“她跟靖廷早已经情根深种,她坚持如此。”

“人都死了,情根深种又如何?冥婚可就毁了一辈子了。”甄大将军一口拒绝,“不行,老夫不会答应。”

苏意叹息,“这孩子和她母亲一个性子,若她决定的事情,怎么都拉不回来。”

甄大将军不能接受,他虽然知道靖廷是子忠的儿子,也十分欣赏他,人若是活着,他乐见其成,可人死了,就说什么都不成。

他道:“老夫倒是觉得有一个叫雷洪的小子不错,而且他对瑾宁一条心,老夫跟她谈谈。”

雷洪在瑾宁失踪之后拼命去寻,有人禀报了给甄大将军听,甄大将军因此对雷洪这个小伙子留了心。

“无用,该说的,我都说了,她依旧坚持要嫁给靖廷,这孩子,不是一般的执拗。”苏意叹息道。

“再执拗也不能如此荒唐的,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当儿戏吗?不成不成。”甄大将军摆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