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只是……”如画羞愧得不敢抬头看姐姐,想要解释什么,却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她并没有被五姨娘劝动心,只是五姨娘的话却都在她的心里了。

她心里确实有淡淡的期待。

如果,姐姐不喜欢这亲事就好了。

“我也不知道。”如月见妹妹都要哭了,心里就一软,想到这么多年在一个院子里住,便牵住了妹妹的手,见她轻轻一缩急忙拉住方才笑着说道,“那人只在别人的嘴里,如今说一句喜欢抑或是不喜欢,都为时过早,没准儿尚书夫人相不中咱们姐妹,再喜欢人家,咱们也嫁不出去是不是?”

她说着调皮的话,见如画转头噗嗤一声笑了,便眉目柔和了起来。

“谁会不喜欢姐姐呢?”如画看着娴雅秀美,仿若二月春风一样柔和的如月,到底自惭形秽。

她没有如月稳重谦和,也没有如月妥帖周到,叫人喜欢。

“你性子活泼,爱说爱笑又生得好,老太太都说有你在快活,自然也招人喜欢。”五姨娘心里有小心思这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尚书府这门亲叫人说起来确实极好,如月并不在意这个,面上便郑重地说道,“这门亲,说给咱们俩的谁都是一样儿的,都是自家姐妹,偏了谁不是偏呢?只是我也与五妹妹说一句,不管根底如何,哪怕不要这个男人,咱们的情分,却不能断。”

比起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如月的心里头,还是姐妹更要紧些。

“我不如四姐姐想得明白。”

“咱们性子不同,自然想得就是不一样。只是姨娘也是为你好,你不要觉得她烦。你还有母亲想着你,是你的福气。”

如月笑吟吟地看着如画,见她红了脸儿,便不在意地说道,“咱们那日就去见那人一面,谁喜欢了他,就往老太太面前说去,求老太太做主。老太太疼爱咱们,也不会怪咱们这点儿不通规矩,是不是?”见如画信任地看着自己,她便疼惜地摸了摸妹妹娇艳欲滴的脸。

“咱们是姐妹,不能叫别人把这缘分断了。”如月的心里,已经对尚书府不感兴趣了。

既然妹妹有心,她就退让一步又如何?左右没了这个,老太太总会再给她寻一门好亲。

好亲事多得是,为了亲事就勾心斗角姐妹反目,那才是本末倒置。

“那四姐姐先挑,若喜欢,我就不要了。”如画到底更天真些,便歪着头笑靥如花,仿佛什么心事都放下了。

“行,我先挑。”如月纵容地拉着她笑道,就跟挑一件裙子一样轻松。

因她有了这话,如画面上的郁色便散去了许多。她本是喜欢说笑活泼的性子,又美丽得娇艳夺目,一时间院子里光芒都亮了。

姐妹俩住在一起,挽着手说说笑笑地走了,只有许久之后,抄手游廊之下一个婆子匆匆地走过,不大一会儿走到了老太太的上房去。

“她们说了这个?”老太太眼睛里带了些笑意,又带了几分温柔地垂头摸着打着小呼噜睡得小肚皮起伏的肥仔儿,面上却有些冰冷地说道,“这两个丫头的行事,才该是咱们国公府的品格。嗯?!”

见下头的婆子垂头不语,老太太想到白日里姐妹推让衣裙,便敛目说道,“礼仪大家,就该如此。为了一个男人争得跟乌眼鸡似的,那才是叫人笑话。”她叹了一声道,“难得她们这心了。只是五丫头……”

她不是傻子,如画有私心她看出来了,如今,她只怜惜如月。

多少的大家里头,都是内里败坏,兄弟相争,姐妹相争从此散了的。

她不能保证魏国公府宅门里头如水一样干净,也不能约束孩子们的小心眼儿,只是却不能叫他们移了根本的底线。

守住做人的底线,才能最后守住这个传承近百年的国公府。

得亏不过是门亲,不是大事。如月说得不错,好亲事有的事,尚书府这门亲,也不是最好的。

“那五姨娘?”这婆子便低声问道。

“寻个人暗地里教导她,给五丫头留着体面。”老太太听到五姨娘皱了皱眉,突然问道,“她怎么见过尚书府的小子?”她虽然口中对姐妹情深欣慰,然而内里对如画已经有了几分失望与不喜,然到底是孙女,勉强压住了心里的不喜,只拿五姨娘说事儿。

也是为了给如画一个警醒,再敢干这种事,她就不会再宽恕了。

托魏国公是个喜新厌旧的福,魏国公后院儿姬妾无数,不知多少的如花美眷。只是魏国公对妻妾都不走心,宠爱两日就撇在一旁再换一个新宠,不知多少女子凋零在后头。

五姨娘还算幸运,虽然早就被魏国公给忘到天边儿去了,到底养住了一个闺女,这就很了不起了。只是五姑娘如画的体面远远不足叫五姨娘在外乱走,平日里这些姬妾也不能出府,怎么能见过尚书府的公子?

那婆子十分安静,不敢看老太太若有所思的脸。

“会不会,是太太?”这婆子迟疑地说道。

“不管是谁,都是想看两个丫头的笑话!”老太太心里已经认定八成是张氏在搞鬼,心里冷哼一声,却只是平静地说道,“她只是嫡母,几个孩子都是庶出,我不指望她真的有心将几个孩子当亲生的看待,只是想叫她什么都别管,这都不行。”

做妻子的,见了庶子庶女心里开心,那是圣人,老太太不会勉强张氏做个圣人。只是无视,这个总可以有是不是?

“那咱们……”

“等她生了再说。”老太太轻声说道。

那婆子已经明白老太太的态度,轻声应了下去教导五姨娘,只留了老太太一人,拍着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肥仔儿目光森凉。

这一晚上如意睡得舒舒服服的,老太太怀里暖烘烘,她揉着眼睛爬起来,张着小胳膊叫人给自己穿衣裳。

“你母亲想你想得紧,今天回去看看?”老太太看着胖嘟嘟一团的小孙女儿衣裳穿到一半儿又娇气地趴在被子里拱来拱去,便笑眯眯地问道。

正打瞌睡的肥仔儿瞬间清醒!

“不,不要了。”肥仔儿干笑,见老太太笑容戏谑,急忙扑进了祖母的怀里摇着小尾巴甜言蜜语地说道,“我的心里,只有老太太呀!”

“不是只有你大哥哥么?”老太太见肥仔儿偷偷儿捂着小屁股龇牙咧嘴的,仿佛很恐被人抽打,便摸着她的小身子问道。

“大哥哥,大哥哥……”肥仔儿的小眼睛叽里咕噜地乱转,想要找个好理由。

“行了行了,祖母也舍不得叫你回去被你母亲打。”老太太欣赏了小孙女儿惊悚的脸色,便笑了,又问道,“你去见你八姐姐了?她的病如何了?”

张氏就跟如玉会叫她给害了似的,非从皇后面前求了一个与魏国公府素来疏远,不会被老太太利用的太医来给如玉看病,简直就是有病。若不是如玉虽然性子骄傲了些,不过多有纯良,老太太都说不得叫如玉跟亲娘住去了。

“八姐姐病得难过,我听说炖的梨汁什么的最好,老太太多叫八姐姐喝,比那药汁子强多了呢。”如意笑嘻嘻地说道。

“你心疼你八姐姐,这很好。”老太太仿佛漫不经心地问道,“珍珠,你也分了你八姐姐一份儿?”

肥仔儿捧着一旁美貌丫头端上来的温温的红枣茶一边喝一边点头。

“你八姐姐可不缺这些。”老太太似笑非笑地说道。

“缺不缺是一回事儿,给不给,就是小九儿的心啦。”肥仔儿的嘴里甜丝丝的,拱着老太太的手笑嘻嘻地说道,“八姐姐可挂心我,还给我留了翡翠珠子。”她扭着小脑袋四处看了看,这才带着点得意神秘地趴在附耳过来的老太太的耳边小声儿说道,“可值钱,小九儿仿佛赚到了。”

她捂着小豁牙偷笑了起来,跟偷着了油吃的小老鼠似的,扭着小身子很得意。

“这么开心?”

“我与八姐姐都开心!”肥仔儿叫道。

老太太看着这个孩子,微微颔首。

如画行事偏颇,她竟只用一门亲事,就试了出来。可见面上如何情深,紧要关头才见人心。

既然喜欢尚书府这门亲,那她就由着如画。只是若日后这门亲事但有不谐,如画也不要哭到她的面前。

如意与如玉之间往来她是知道的,也因此,叫因如画的抑郁也散去了许多。

至少孙女儿没有都给养坏了。

老太太觉得两个小孙女儿你来我往交好心里熨帖,却不知另一处,张氏将手上的玉梳丢在桌上,眼眶都红了。

“什么时候,”她气得浑身都哆嗦,哽咽地说道,“我的八丫头,要捡她手里漏出来的东西了?!”

第15章

“太太,当心身子。”

张氏摔了梳子就伏在面前的雕花镶嵌宝石的梳妆台上哭起来,哭得浑身乱抖,仿佛要把心里的委屈都哭出来。

魏国公昨天晚上就收了在老太太面前过了明路的那两个丫头,听说昨天晚上那院子里燕语莺声的,显然魏国公被服侍得很好,今日竟并未往正院儿来看看她身子如何,在偏房里头用了饭,直接往朝中去了。

那两个丫头还没往上房来呢,只是张氏真是不想见她们。若不是为了输人不输阵,她也不会大清早起来精心打扮,就为了压制这两个通房。想到一会儿两个通房来敬茶,她便怨恨地说道,“国公爷但凡对八丫头好些,怎么能叫人这样作践!”

堂堂国公府的嫡女,金尊玉贵的主子,倒要一个三房的丫头施舍,叫人听见,都不知得怎么笑话呢!

“太太别恼,左右不过是小事罢了。”她身边的婆子是从娘家带来的心腹,从前服侍过宫中的张皇后的,便低声道,“等小世子生出来,咱们再与她们理论。”

今日她往如玉的房中去看望,却见如玉虽然精神不大好,却在把玩几枚圆润的珍珠,一问才知道,是九姑娘给的。

眼瞅着如玉说起如意时一脸的亲近,这婆子便低声道,“九姑娘年纪虽小,却狡猾得很!小恩小惠的就叫咱们姑娘觉得她是一个极大的好人,这什么都信她。我听说还将舅太太特意给她的翡翠珠串儿给了九姑娘一条,要一起戴。这珠串儿,可不是几枚珍珠比得了的。”

她说起这个也有些憋屈,况不过是随口叫八姑娘自己长点心别太信着九姑娘,竟被如玉高声呵斥骂出了院子,也太过伤脸。

“是了,不是有小手段,怎么会这么招人喜欢。”张氏素来不喜与魏燕青投缘的如意,抬头抹了脸上的泪水,恨恨地骂道,“小小年纪心眼儿就这么多,以后还了得?!八丫头性子粗,叫她卖了还感激她呢!”

她骂了一回三房,又问如玉如今的病情,待听到如玉还病得不轻,便摸着自己的小腹低声叹息道,“她病着,我也不敢去见她。罢了,叫太医好好儿看着就是。”

如玉是她的长女,虽然她也很上心,到底比不上儿子。

这婆子急忙应了,又与张氏赔笑道,“以后有小世子做靠山,八姑娘才叫稳当呢。”

“小世子……”张氏气苦,抱怨道,“老太太口口声声大哥儿是国公府的主子,世子都请封了,咱们这个,竟是个没人疼的,”她到底沉默了一会儿,便拉着这婆子小声儿说道,“我与你说的……”她目中带着几分森然,又带着几分恐慌,垂着头扶着自己的小腹神色复杂。

“太太再不要想此事了。”这婆子别的还好,听到这里便叹了一声,与张氏抱怨说道,“厨房那地界儿,老太太不知使出什么手段来,把得跟铁通似的,奴婢往厨房走一回,多少眼睛都盯着动弹不得。多问了几句,那厨房里头的就警惕起来,不过奴婢机灵,还不知得生出什么事端。”

张氏异想天开,想着往魏燕青的吃食里头放点子砒霜慢慢儿药死他算了,这在别家都是轻而易举的,却在魏国公府里碰了钉子。

魏国公府的下人大多忠心,眼睛都贼得很,看这婆子的眼神叫人心头发凉。

“老太太不知道罢?”张氏悚然而惊,急忙问道。

“奴婢走得快,况平日也常过去的,因此也没露出什么。”

这婆子急忙安慰,又扶着张氏给她梳了高高的发髻抹了匀匀的胭脂,看着红润美貌气色极好,一边给她插戴一枝枝的金钗,一边低声劝道,“如今太太也不必在意世子。国公素来厌恶他,虽有老太太,只是老太太年纪大了,又能护着他几年?说什么他姨母禹王妃,您别忘了,禹王妃还得管咱们皇后娘娘跪着喊一声母后呢。”

“你说的,倒有几分道理。”张氏望着镜中那个依旧美貌生辉的女子,左右看了看,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只要国公爷不喜欢他,喜欢咱们的小主子,日后未必不能成事。”若不是这婆子忠心,张皇后也不会放心将她送到张氏的身边儿来为她筹谋。

她此时覰着张氏的脸色,见她已经有了几分意动,便赔笑将一碗茶端给张氏服侍她漱口,口中还在殷勤地说道,“有皇后娘娘撑腰,谁不高看咱们的小主子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她口舌伶俐,叫张氏眼前霍然开朗。

正要说话,张氏就见外头有个竖着双髻的小丫头垂头进来,便皱眉问道,“怎么了?”

老太太更早的时候说叫她安胎不要操劳,夺了她的管家权,很久没有人这么早就来了。

当然,二房三房的妯娌也不敢生事,如今管家权还在老太太手中,叫张氏很松了一口气。

“两位姑娘过来了,说要给太太敬茶。”这小丫头不敢看张氏猛地落下来的脸色,低声说道。

张氏冷笑。

“太太与两个丫头置气也没有意思。”这婆子见不妙,急忙叫这小丫头出去,手搭在张氏的肩头轻声说道,“两个玩意儿罢了,国公爷也是太太有孕才宠了些,不然何尝会看她们一眼?”

她沉默了一会儿,听见了院子外头有女子带着春意嘶哑的声音,心里暗唾了一声妖精,这才与气得不行的张氏继续说道,“只是奴婢的意思,国公爷太太一定得拢住,不如,不如咱们给太太身边的翠儿开了脸,到底是与太太亲。”

张氏嫁给魏国公为继室,自然不仅是为了那什么真爱,也是为了魏国公的权势。

魏国公府是京中顶尖的勋贵,来往都是高门,联姻各家姻亲纵横,只要魏国公支持宫中的皇后,那七皇子日后……

为了这些,委屈张氏一些,也是没有办法的。

便宜了外头的丫头,不如叫身契一家性命都在张氏手中的丫头去服侍。

“还开脸?!”张氏本为新来了四个妖精恨着呢,听这婆子的意思竟要再多来一个,顿时就要翻脸道,“国公爷心里有我,也该在这时明白我的辛苦心疼我一些,怎么还要纳这许多的新人?!”

她虽然素来看不起三房的徐氏,可是徐氏唯一叫她羡慕的,就是当年徐氏有孕,魏三那时纳妾理所当然,然而魏三却只宿在徐氏的房里,别说纳妾,就是个通房竟都没有。

更叫人生气的是老太太。

儿子不纳妾憋着自己,老太太竟然不肯管,也没有赏个丫头什么的,由着魏三就跟肚子大得走路都艰难的徐氏亲热。

一家子最没有规矩的就是老太太,竟然还有脸来呵斥她!

“太太!”见张氏断然不肯,显然不乐意自己的房里有人出头,这婆子想再劝,却见外头两个一脸媚态,显然是被收用了的丫头进来。见这两个妖精竟比那时被送到老太太面前非要给魏燕青时还妩媚了许多,这婆子掩住了口中的话,扶着黑着脸缓缓起身的张氏就走到了这两个丫头的面前,扶着她坐下,唤人上茶,眼角一动,就见两个小丫头往地上放了垫子。

“给太太敬茶。”那日那个明艳照人,胆子更大些的便捏着嗓子得意地抚了抚头上簇新的红宝步摇,软著腰肢跪在了垫子上。

一跪下,这丫头脸就白了。

垫子里不知有什么,尖锐咯人,跪在上头,这丫头的膝盖竟疼入骨髓,连手上的茶都端不住了。

“端好!”张氏眼中带着几分得意,厉声呵斥道。

这丫头顿时明白这只怕是张氏的下马威,苍白着脸看了身边也怯怯地跪下,吓得浑身乱抖的丫头,见她脸都疼得没有人色儿了,正要起身,却想到了什么,眼珠子一转用力地用膝盖在垫子上下压,压得双腿几乎没有了知觉,这才颤巍巍地仰起头来没了方才的张狂,带几分可怜畏惧地看着嘴角勾起的张氏,低声说道,“给太太敬茶。”

她双手将茶托在头顶,一脸的恭敬。

“既然是国公爷的人,以后要守规矩,别叫我操心……”张氏也不喝茶,絮絮叨叨说了一炷香的话,看面前两个妖精摇摇欲坠了,这才接了茶。

那两个丫头起身的时候已经需得有人扶着,双腿发软随时都能跪在地上的样子,讷讷地没有了神采。

“如此,就出去。”张氏打压了两个狐狸精心满意足,况想到魏国公今天晚上说来住在她房里,便越发不愿叫她们在眼前晃悠了。

那两个丫头彼此对视了一眼,彼此搀扶地出去,再也没有敢回头看得意的张氏一眼。

只是那个容貌艳极的丫头,垂下去叫人看不真切的脸上,却已经带了得意的笑容来。

第16章

这一日如意早起,在老太太面前讨好了一下,就往姐妹们的房里去。

都要相亲了,谁还上学呢?如月与如画正在房中说笑,如意才进了屋子,就见上头两个年长些的姐姐头碰头十分亲密,又往下头看去,见如眉与如馨执着笔在画画儿。

她急忙奔过去看了一眼,就见上头一团一团黑乎乎的墨迹,有的地方淡些,有的地方重些,反正就是没看明白,便忍不住伸出胖手指来戳了戳上头的墨迹,引来了如馨的含怒的一拍,抱着脑袋滚到了一旁。

“欺负人!”肥仔儿控诉地看着这个没有姐妹情的人。

“我欺负你?!我还敢欺负你么?!”如馨低头看画儿,见肥仔儿的胖手指在上头点了一个小坑儿顿时气坏了,扑上来就打。

“六姐姐别伤了九妹妹。”如眉一张绝色的小脸儿艳光四射,听着肥仔儿凄惨的叫声就微微偏头抿嘴儿笑起来,这一笑舒展叫人眼前一亮,叫个正趴在地上嗷嗷叫的肥仔儿顿时就看住了,流着口水扑过来往姐姐的脸上亲。

如眉从小儿性子羞涩,一句话说出来都要脸红半晌的,实在撑不出肥仔儿这种热情的洗礼,含羞带怯地叫妹妹啃了一口,便缩在了张开手臂护着她的如馨的背后弯着眼睛笑。

却不知这低头的风情清媚婉转,连如月与如画都忍不住回头看她。

姐妹之中若单论容貌,确实以如眉为先。

况她今日穿着八成新的鹅黄春衫,带了几分娇俏春意,头上一只小小的凤钗灵动可爱,目光流转天真妩媚,艳压群芳。

“七妹妹生得越发好了,”如月是长姐,起身抱着扭着小身子不依的如意在怀里,给她顺毛儿笑问道,“九妹妹这是喜欢的紧了?”

“最喜欢了。”每个都是魏九姑娘的真爱,真是一个都不能少!

“前儿你还说最喜欢大哥哥呢。”见妹妹心虚地一缩小脖子,如馨想了想,叫身边笑着的丫头去传些吃食点心来,这才拉着如月与如画眼睛亮晶晶地说道,“母亲说老太太正预备设宴请尚书府上的夫人女眷过来,母亲还说,尚书夫人是个内里规矩很严谨的人,对家中几个儿媳都不错,也不多在意家世,只在女子是不是贤良淑德。”

若在意家世,就不会娶国公府的庶女来给自己的嫡子。

虽如月与如画是魏国公庶女,听起来也十分尊贵,却配不得这样的人家儿,更多的是寻同是勋贵的世家庶出,好些的配一个嫡幼子罢了。

“你还知道什么,说来听听。”如月目光含笑落在如画的身上一瞬,转头便引着如馨说话。

“我知道得不多,只母亲说,尚书夫人喜欢稳当女孩儿。”如馨今年才十岁,况二太太对她的婚事早就有筹谋,因此对尚书府也不过是随意地听了两句。

只是这一句就已经有了大用了,如画将这句话放在心里滚了滚,纤细的手指慢慢握紧。

那日说开后,姐妹俩又闲话的时候如月说了,若如画真的看中了这门亲,到时候就与她一起往老太太面前求去。

“给夫人请安,夫人请喝茶,夫人吉祥,”一只肥仔儿正两只肥爪子搭在胖腰肢之间,扭扭捏捏地福了福,很像模像样地做动作,见几个姐姐都含笑看着自己,肥仔儿胖嘟嘟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坏笑,眨巴着狡猾的大眼睛奶声奶气探头问道,“夫人,夫人您儿子在哪儿,见本姑娘见见呀?!”

她还垂涎地吸了一口口水,见臊得满脸通红,颜色更夺目的如画跳起来在屋里追着打。

一个红包儿咯咯笑地在屋里到处滚,一时竟抓不住她。

“你再笑你姐姐,回头,我送你去给三婶儿请安去。”如月见如画追了半晌竟捉不住小机灵鬼儿,便在一旁温声笑道。

声音这么温柔,说出的话这么凶残,肥仔儿顿时没电了,蔫头耷拉脑地滚到姐姐的面前束手待毙。

只是她心中疑惑,消遣尚书府家的公子,如月没有做声,如画怎么倒臊了?

“我就知道,只四姐姐才制得住她!”如馨合掌很快意地笑道。

“你也是,满屋跑着,碰着了你或是九妹妹,岂不是叫人心疼?”如月含笑点了点如馨的头,又伸手给如意擦汗,见她红彤彤的小衣裳仿佛绷紧了,嘴角一抽伪装什么都没有看到,一边含笑摸着妹妹的小肉身子,一边柔声笑道,“九妹妹又大了一岁,长了一年的身子骨儿,该做几件新衣裳。不然我瞧着这衣裳竟都短了。”

其实并不是短了,而是衣裳瘦了,不过四姑娘是个温柔的人,还是不要往肥仔儿的心口擦刀了。

“还是节省些,凑合穿穿就是。”要做新衣裳,肥仔儿心里美得很,却还是假惺惺地推辞。

“还是做些,回头大家一同穿新衣裳,岂不是赏心悦目?”说到做新衣裳,如馨也素来爱美眼睛就亮了,她为二房独女素来得宠,也是个要什么就有什么的性子,此时便笑嘻嘻地说道,“母亲外头的铺子里进了几样儿极好的料子,听说还是贡品,寻常难得。回头我管母亲要几色,咱们做新衣裳。”

她见如意豁牙咧嘴儿地看着自己,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儿了,便笑嘻嘻地说道,“给九妹妹多做两样儿!”

她捧着如意分的珍珠往二太太面前去,二太太就说,如意的性子极好,该好好儿相处,做好姐妹的。

“四姐姐五姐姐有老太太私房,我就只管着七妹妹九妹妹了。”如馨目光一转笑道。

“八……”如画本要笑着说话,却见如馨的脸色顿时沉了,便咳了一声不再开口。

她本要提一句尚在病中的如玉,只是看如馨的脸色,是定然要翻脸的。

如馨性子爽快,却素来与如玉不和,两个女孩儿寻常在一处都不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