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晋王耳边低声说话,见晋王点头,目光一转便说道,“与他交好的,真是不提也罢!”

“他家的魏三魏四,倒是还不错。”晋王为好朋友开解地说道。

魏三与晋王要好的很,早年还传出过一二段风流故事,就算是如今,为这二位的相爱不能相守难话本子投出过神圣一票的也不在少数,江夏王顿时就笑了,对晋王挤了挤眼睛露出一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懂你的眼神,看得晋王嘴角抽搐,这才拍着他的肩膀说道,“魏三实在是个好的,你的眼光,着实不错。”

怨不得这王弟还挺喜欢魏三那个闺女,在御前经常说好话呢,显然是爱屋及乌啊。

“弟弟觉得,王兄心里想的肯定与弟弟想的不一样。”叫魏三知道还不再把自己摁水池里去当王八啊,晋王十分严肃地说道。

“对对,一定不一样!”江夏王没想到晋王还是个羞涩的人儿,顿时哈哈大笑。

江夏王妃听着前头隐隐的话透出来,见一场风波叫晋王给摆平顿时松了一口气,这才悄悄回转回了后头,就见屋里如意正在与姗姗来迟的禹王妃摇头晃脑地说话。她天真可爱,还带着不知世事的懵懂清澈,孩子气地抱着禹王妃的手臂撒娇,嘴里巴巴儿的都是广平王世子。

见她一心都是自家世子,还知道讨好孝顺婆婆,江夏王妃想到自家那个赐婚的韦氏女,顿时脸就黑了。

打从赐婚,韦氏女先头来羞答答地来了两回,满眼的算计不必说了,待知道了自家长子的情况,再也没有登门。不登门不说,据说还在外头各府女眷处哭诉自己悲惨的命运,活脱脱江夏王府强抢民女了似得。

这是嫌弃她儿子啊,就算江夏王妃还几个儿子不在意这个大的,可是这打狗看主人,怎么着也是不给江夏王妃面子不是?

心里不得不嫉妒了一下广平王妃与禹王妃运气好,江夏王妃也不说扫兴的话,只拉着如意说笑。

江夏王在前头打了魏国公的脸,后头江夏王妃却对魏九示好,这就是只针对魏国公的意思。

如意哪儿知道自家大伯父叫给侮辱了一回呢,此时正转着小脑袋很期待地去看外头,就想看看自家便宜舅妈大婚如何。幸而太平侯府虽然也是十里红妆地出嫁自家闺女,不过冀王与太平侯都不是张狂的人,不必众人等多久的,便见花轿进门。如意不敢往前头去,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射轿门儿跨火盆啥的,坐立不安地等了一会儿,就见远远的,一个窈窕纤弱的女子的身影,一手搭在喜气洋洋的婆子的手上,袅袅而来。

她生得文雅谦和,就算今日来看她的人女眷并没有想象那样多,却依旧一脸贞静的笑容。

“新娘子倒是也稳重大方。”江夏王妃便在一旁轻声说道,“只可惜了的。”

冀王算是叫生母给坑惨了,他本是皇子,又是嫡子,比谁都有资格去争夺皇位,只可惜遇上了一个愚蠢的亲娘,生生折了他的大好前途。不必说晋王,就是张妃如今也实在是从云端跌落了。皇后的名位被废,又被帝王厌弃赶出宫门,这眼瞅着是叫文帝给彻底休了再也不肯相见的意思,往后算是再也不能翻身了。

“张……妃,可还好?”张妃这在冀王府里也不知过得怎样,只江夏王妃想着,只怕是不好。

“听说有些疯癫,不过冀王孝顺,日后又有她媳妇儿照顾,也过得不会很坏。”一旁就有个年长些的女眷叹了一声方才说道,“她这忙忙碌碌一辈子,倒落得个这样的下场,早知道,还入什么宫呢?”

这话若早问,张妃也不知道,只是她如今心神丧失哪里知道外头的事儿呢?如意一想到张妃如今叫这些女眷议论纷纷,其中很有些很不好听的话,就忍不住歪头。

抢了别人的男人,只怕堂姐死的时候还在心中欢欣鼓舞过,如今又得了什么好处去?

只是这话是不能说的,她只笑眯眯地跟在广平王妃的身后,看着一身大红的冀王妃袅袅走来,又看见了面上带着淡淡笑容,一双眼如晨星般明亮的冀王叫人推进门,看着这两个人彼此目光相对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仿佛帝王的冷落宗室勋贵的冷眼与许多人的讥讽都只不过是寻常云烟。她看着又恢复了云淡风轻的冀王,又觉得,仿佛这一个,才该是他的模样。

不得不去争夺拼命机关算尽的那个冀王,想起来叫她心里为他难过。

“再没有这样般配的神仙眷侣。”见冀王与冀王妃执手相看温情无限,就有人在一旁笑着说道。

这个倒是……冀王妃一脸荣辱不惊,半分没有对自己嫁给一个突然倒了霉的落魄皇子有什么不愿意的。

见她与冀王患难与共的模样,江夏王妃想着别人家的媳妇儿都极好,越发气儿不顺了,想到只自家的那个儿媳妇儿矫情得不行就生气。

她心里不高兴脸上就露出来一些,如意转头偷偷儿看见,心里给那个姓韦的倒霉姑娘点了一根蜡,况又想到这姑娘小心眼儿很多,还知道监视晋王,据说还说过阿萝的坏话,越发在心里讨厌她。

她偏头想了想,便带着几分小坏水儿地凑到江夏王妃的身边仰头天真地说道,“听说舅……婶子……”对于冀王妃成了自家美人儿的婶子,自己也得变一个称呼,世子妃心里抑郁了一下,继续说道,“平日虽恪守妇道不能时常来王府里问安,可是张妃娘娘身边的起居都是询问十分详细,可孝顺贤惠了。”

“张妃倒是还有些福气。”自己死了只怕韦氏女都要拍手称快的,江夏王妃便捂着心肝儿憋气说道。

“只要是赐婚了,不管王叔什么样子,她都愿意嫁给他,相濡以沫啦。”世子妃继续捧着脸一脸憧憬地说道。

江夏王妃只会哼哼了,觉得这场大婚真是太叫人伤心了。

“您日后,也会享福的。”如意用祝福的眼神看着江夏王妃。

她是捅刀了,不过据说江夏王妃从前经常不咸不淡地给广平王妃两句好听的,与她计较心胸狭隘,不与她计较,却谁心里不舒坦谁心里知道。

世子妃决定帮自家婆婆报个仇,回头献宝一下,没准儿能偷偷儿把公公藏起来还以为自己不知道的那对儿肥肥的山鸡给吃掉。

“好了。”广平王妃可心里满意极了,摸了摸给自己仰头求表扬的儿媳妇儿,看了看一脸悲催的江夏王妃哼了一声,目光落在平和的冀王夫妻的身上,见这两个其实都不是喜欢相争的性子,又觉得如此还算是很有福气。她带着如意上前,看着这两个喝了交杯酒正垂头微笑的璧人柔声说道,“伉俪情深,百子千孙。”

她与太平侯府不大走动,因此对冀王妃就有几分生疏。

“多谢您。”广平王妃是宗室女眷里的头儿,文帝都要避她锋芒的,冀王妃起身温和地说道。

她看了正张着大眼睛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如意,叫这个小小的女孩儿脸上生动的表情逗笑了,掐了一把她的脸笑道,“也要多谢小九儿。”

“只是该叫舅母,还是该叫婶子呢?”她歪头看着如意笑问道。

世子妃嘴角一抽,知道自己算是跑不了了,拱着小爪子与她叫了一声婶子,又捏着鼻子管含笑而立的冀王叫了一声“叔”。

因冀王前头还要待客,因此扶了冀王妃坐下安顿好,求女眷们不要闹了自家媳妇儿,团团作揖方才往前头去了。如意知道今日时候不对,因此并不敢在许多女眷面前来只现出自己,十分端庄可爱地看着众人说笑一会儿都散去。她临走前回头去看静静坐在喜床上的冀王妃,又觉得冀王娶了一个真正可爱的人,心里祝福了一下,她与广平王妃上车之后,就知道魏国公被打脸了。

不是谁都有能耐一口气儿得罪了河间王又得罪江夏王的,如意捂脸哀叫了一声。

“他也是!一天到晚只知道这些龌蹉的法子,没有一点大能耐!”若魏国公用别的法子来退了江夏王府这门亲也就罢了,这拿如眉换韦氏女,得多恶心人?况如眉这样叫人跟添头似的送进去,日后还能好的了?

广平王妃最不喜见这样魑魅魍魉的,用力拍了面前的小案大怒道,“为父不慈,为夫无义,这样的东西,我!”她正要说别的什么,就听见如意小声儿嘀咕了一声。

“什么?”

“大伯父不叫韦氏女嫁入江夏王府,我却偏要叫她嫁,也给七姐姐出口气。”如意趴在婆婆的怀里小声儿说道。

凭什么姓韦的就这样高高大上,不能叫别人算计呢?

凭什么倒霉的都是姓魏的?

“你的意思是……”广平王妃眯了眯眼,若有所思起来。

“总之,她不愿意干什么,就叫她干什么!”如意握了握自己的小拳头,因还没有想到什么阴谋诡计没有头绪感到烦恼,却脸色坚定极了,显然是跟韦氏女对上了。

“你放心,我给你想办法。”广平王妃抽韦氏女两个耳刮子还干得出来,只是阴谋诡计就不是王妃娘娘擅长的了。

婆媳两个相对无言,默默地叹气,都觉得难得很。

不过这些对广平王世子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这美貌无比特特迎出来的青年立在车旁听了一会儿,漫不经心地翻看着自己修长美丽的手指,仿佛半点儿都没有放在心上。

数日之后,久不在众人面前露面的江夏王世子突然神色倦怠地出现在了京中最奢华闻名的银楼之中,指名要买银楼之中一件水滴状红晶的额饰。

“其形,跟我家世子妃右臀上的那红痣,一模一样。”俊美多情目光若春水的江夏王世子,柔情万种地说道。

第189章

江夏王世子这句话出来,大家都惊呆了。

八卦以风的速度开始在京中沸沸扬扬。

这个……虽然了解韦家很久没有显贵的女婿,被赐婚了一下心里很爽很担心婚事不成什么的迫切,可是也不要这样着紧罢?

怎么连臀部上有痣都叫人家世子知道了呢?

言之凿凿的样子,显然是亲眼看见过呀。

在什么样儿的情况下,才会叫人家世子看见大姑娘藏得严严实实的小痣呢?听说还是红色的!听见这些谁心里不得暗地里想一想究竟是个什么绮丽风光?

虽然江夏王世子缺心眼儿只说了这一句就又不见了踪影仿佛是在王府里被关起来了,虽然多事之秋京里太多的大事发生人们都很疲惫,可是这么一个八卦还是很有市场的,至少这八卦传到了如意耳朵里,正在饭桌上跟公公很不孝地抢最后一根鸡腿的世子妃娘娘,顿时就呆住了。

广平王眼疾手快,急忙从盘子里夺走鸡腿儿,塞进了自己血盆大口。

“什么情况啊?”如意顾不得哭着与自家美人告状,呆呆地问道。

江夏王世子怎么突然看重起未来世子妃了?不都说是断袖来的?

跟何况什么时候暗度陈仓的啊?韦氏女怎么就把屁股亮给人家看了?

别怪世子妃说话粗俗,不过臀部,本就是屁股么。

“一桩买卖。”楚离森然地看着广平王捂住嘴把鸡腿塞进嘴里最后只噗地一声吐出一根小小的骨头,默默记住了,这才摸着怎么吃都不畔起来叫人心里总是不安的如意缓缓地说道,“如今,她只能嫁给他。”

他自然不会说什么多余的话,盖因这里头插手的真不是广平王世子来的。当日他想要坏韦氏女一把,本叫人往韦家去把那个东西丢到江夏王世子的院子里再来个关门放狗,谁知道还有比自己更省事儿的。

晋王殿下跟江夏王世子做了一个交易,教他说了些话,功成身退不叫大家知道。

至于交易了什么,晋王是个做好事不叫人知道的,没有吐露半点风声。

“表哥叫晋王殿下做的?”如意顿时感动极了,拱着楚离的下颚小声儿说道,“表哥把人家的话都放在心里,真幸福呀。”

她甜言蜜语了一下,偷笑一下自己被重视得什么似的,又扒着楚离的手臂仰着小脑袋哼哼唧唧地说道,“叫她使坏欺负人,不过晋王殿下这心眼儿也忒小了。”不就是想爆一下晋王殿下的绯闻么,怎么就招来了这样的报复呢?如意想到曾经阿萝上门与自己说起这韦氏女还试图给韦七的房里塞小妾,哭着喊着一家人等等,真是一点儿都不觉得她可怜。

“晋王素来心胸不大宽阔。”楚离抱着她细细的腰肢淡淡地说道。

“虽然缺德,不过很有效。”广平王妃冷冷看了一眼能吃败家,眼下幸福地趴在桌子上趁着儿子儿媳不吃扫荡席面的广平王,收回了目光淡淡地说道,“晋王出手……罢了,这当做不知道罢。”

她倾身给如意理了理头上歪掉了的红宝步摇,看着眼前摇曳晃动十分璀璨明艳的红宝,顿时就想起小痣的典故来,不由抽了抽嘴角扶额叹气道,“除了江夏王世子,她也嫁不得别人。”真是坑死人不心疼呐。

谁能娶一个小痣都叫人看见了的女人呢?

特别是这绿茵茵的颜色,仿佛天下都知道了。

如意也没有想到晋王的报复这样凶狠,简直是置韦氏女于死地的意思,就算韦氏女嫁过去,日后在女眷堆儿里也挺不起腰杆子来的。她抓了抓头突然为难地问道,“不过她有小痣,晋王是如何知道的呢?莫非晋王殿下看见过?”

那晋王就看见过别的女人了,岂不是很不清白?如意觉得比起韦氏女的笑话,还是晋王的清白更要紧一些,顿时拍着小桌子恨恨地说道,“真是杀敌一千,自损五百啦!”便宜韦氏女了,竟然叫晋王看了屁股。

“表哥没看是吧?”她紧张兮兮地抓着楚离的衣襟儿,可怜极了。

这小妻子一双明媚的眼睛水光盎然,迎着外头的晨光折射出叫人眩晕的光彩来,楚离心里哪里还有别人,只看着她。

“没有。”他顿了顿,又不怀好意地说道,“晋王处,我不知。”

“说好的真爱呢?!”如意顿时捶桌儿。

她小小一团咬着牙恨不能在桌上忧愁地打滚儿,广平王妃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笑了,抹了抹自己的眼角点她的头笑道,“你表哥唬你,只怕晋王也没看过。”

见如意仰着小脑袋小狗儿一样期待地看着自己,毛茸茸的,她摸了摸这儿媳妇儿白生生的小爪子这才看着敛目哼了一声,奸计没有得逞的楚离挑眉说道,“只怕江夏王府呐小子的话是浑说的,可是?”有没有小痣什么的,只怕是编的。

就算韦氏女没有小痣,可是如何解释呢?

难道亮一亮美丽的臀部,叫怀疑的大家都查看一下?

这就是一坑,掉进去就别想出来的。

“原来如此,晋王殿下真是缺德。”如意顿时笑得滚在楚离的怀里打嗝儿,美了半天,见广平王已经趁着这个时候把好吃的都吃掉,还满足地吃了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她吧嗒了一下嘴儿馋得不行,到底忍住了。因今日与楚离说好往魏国公府看看自家大伯父究竟如何了的,她与长辈告辞,又叫人点出了些滋补的人参茯苓与首饰绸缎的一同回了娘家去,才进了门,就见嘉怡郡主出来迎自己。

嘉怡郡主气色不错,见了如意还柔柔一笑。

这嫂子装得可贤惠了,嘘寒问暖,顺便偷偷儿地问了一下魏国公有没有在冀王府挨揍。

原来是为了这个等着世子妃,如意看她眼睛亮晶晶地八卦,也忍不住问道,“我在后头什么都没看见,大伯父莫非被揍了?”

“眉毛上头破了,一头水,仿佛是被砸了。”当日魏国公盛怒回府恼火得不行,一身狼狈都在嘉怡郡主的眼睛里了。她想到那时魏国公的样子就想笑,低声与如意说道,“八妹妹看见了眉飞色舞的,就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见如意面色有些不虞,她心里一紧急忙低声问道,“我只知道他得罪了江夏王叔,却不知为了什么,莫非这个你知道?”她不笑时,面上就生出淡淡的冷酷。

“嫂子再想不到的,大伯父想把七姐姐送江夏王府去。”如意难掩厌恶,一边往老太太的房中去,一边冷冷地说道。

嘉怡郡主目中一缩,顿时生出恼怒来。

“我说了七姐姐几句不大中听的话,想必江夏王妃不会再看重七姐姐。且韦氏女这不是名扬四海了么,叫我想着,这实在是一段良缘。”

如意见嘉怡郡主浑身上下陡然生出淡淡的杀气,急忙安慰了一下这嫂子,不然干掉魏国公事小,这一守孝不单她前程似锦的堂兄要丁忧,这嫂子想生个儿子还得出孝也不必提,她那几个待字闺中的姐姐还得嫁人来的。这事儿可大发了,比魏国公生死要命多了。

“我说这流言起来得这样怪。”嘉怡郡主冷笑了一声,又目光有些讥讽地与如意说道,“没想到父亲,竟然还有这样一心为他人想的时候。”张氏这病倒在家中多久了?奄奄一息,最要命的时候太医都说给预备棺材了。就这样儿呢,魏国公竟对张氏不闻不问,从不曾往病榻前头去看的。也就是张氏这病得昏昏沉沉不知道,不然早就叫这无情的人给气死过去了。

只可怜如玉如薇日日守着张氏,昼夜不眠人都消瘦了。

“不提她,我觉得恶心呢。”如意大好的心情可不是说别人的时候,与嘉怡郡主一同到了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正看着身边的如馨咬牙切齿地跟如眉绣花儿,见了如意进来,顿时就露出笑容,急忙叫身边的丫头下去预备如意喜欢的点心茶水,又唤了如意到自己面前含笑点她说道,“小没良心的,王府里住得欢喜了,不记得祖母了不成?”

她仔细地看如意,见她穿了一件柔软清逸的束腰百合裙,头上红宝一颗一颗串起来垂在耳边,微微一动就灵动无比,倒是比从前更添了一分娇艳。

她的脸上也带着安逸愉悦的笑容,显然在王府过得很好。

孙女儿过得好老太太就放心了,见她抱着自己撒娇,便与后头给自己施礼的楚离笑道,“这丫头越发娇气,叫阿离辛苦了。”

要不世子能管妻子叫“娇娇”?楚离俯身和声道,“这才欢喜。”

“想不想我?”因宁榜眼非要要自己一个亲手绣的荷包,如馨都要愁死了,捏着绣花针杀气腾腾的对着眼前的绣活很久了。

她早就想撇开手,只是因没有理由不好意思罢了。如今见如意来了,她顿时在心里欢喜了一下,飞快地丢了手上绣了一朵歪歪的云彩的荷包拉着如意的手眼睛亮晶晶地问道,“什么时候咱们再出去玩儿?家里闷死了,母亲只知道给二哥哥寻媳妇儿,哪里记得我呢?”

“六姐姐先绣荷包罢。”如意看了看抿嘴儿转头嫣然一笑的如眉手上那绣了桃花层层叠叠艳丽无比的绣活儿,再看看如馨的那朵歪云彩,默默地擦了汗可怜了一下未来六姐夫,这才探头去看如眉手上的,就见桃花绚烂大朵大朵的粉红深深浅浅,栩栩如生,忍不住在口中赞了一声眼睛亮晶晶地说道,“真是,真是极好极好的,很好看呀。”她还转头与楚离问道,“表哥说是不是?”

“我做着玩儿的,九妹妹喜欢,送给九妹妹。”如眉脸微微红了,偏头羞涩地说道。

这羞涩柔弱的模样,叫楚离顿时脸一冷,看了这桃花图一眼,淡淡道,“不怎么样。”

如眉却仿佛知道他为何会这样说,并不感到受伤,反而捂住嘴眼睛弯了起来。

“这个……家中有悍夫,见笑了呀。”如意咳了一声拱了拱自己的小爪子,十分厚脸皮地说道。

“行了,就跟不知道你炫耀似的,你姐姐不过是不与你计较。”老太太心里对几个孙女儿一视同仁,虽然更宠爱如意,然而如眉也不是她冷落的,只是眼下看见如眉羞怯美丽,她忍不住就在心里疲惫地叹了一口气,揉了揉眼角面上不显地温声说道,“你七姐姐性子软和,你可不要只知道欺负她。”她顿了顿便不着痕迹地问道,“你在外头走动,可知道谁家有上进的子弟?”

连自己都问了,想必如眉的亲事是真的不好了,如意心里一顿,想了想便关切地说道,“七姐姐在京中颇有美名,若老太太信我,我就相看相看?”

如月如画当年能嫁给勋贵官门嫡子实在是那时魏国公府正是鼎盛之时,荣华正好因此捡了便宜。眼下魏国公被弹劾丢了官,正是最落魄的时候,如眉又是庶女,这时候好些的府邸只怕都不肯登门的。

“也好。”老太太见如眉仰头一脸担忧地看自己,便安抚道,“我只是累了些,无事。”

“老太太不要给孙女儿寻更好的。只寻常人家儿,彼此配得上不必费心的就好了。”寻常人家的庶子倒是有上门求亲的,只是老太太怎么看得上呢?也是因心气儿高不肯叫如眉吃亏方才拖到现在。

老太太比之如意更知道魏国公心里的想头儿,待知道江夏王府与魏国公翻了脸,心里就一颗大石落了地,有闲工夫来给如眉慢慢儿打算了。眼下她就带着几分轻松地笑道,“内忧外患尽去,我这心里就松快了。”

只是魏国公又请了几回太医,虽然只宿在前院儿,可是老太太总是觉得心里很担心。

她知道魏国公最近经常吐血,只是再如何,这太医请得也忒勤了些不是?

“您请好儿罢!”如意滴溜溜转着自己的大眼睛,看着美貌倾国的姐姐,摸着小下巴就笑了。

如眉被她笑得浑身发冷,又叫她身后的九妹夫用怀恨的眼看着,冰火两重天,真是再没有如此害怕的时候,比害怕亲爹还要害怕九妹妹贤伉俪。

难得被庶女惦记的亲爹魏国公,此时也遇上了叫自己万分恼怒的时候。

此时外头天光灿烂,书房之中却一片的昏暗,魏国公一脸铁青地坐在一张红木大椅之上目光森冷,一个衣裳半推白嫩妖娆的美貌女子跟一条蛇一般依偎在他的怀里,面上却是一片的死白不敢抬头去看头上的主子。

她浑身都在发抖显然是恐惧到了极点,又努力地在魏国公的身上使出了万般的手段来,却只看着没有动静的魏国公,花容失色,几乎不敢置信……正是盛年的国公爷,竟然……

“滚!”见这女子一脸古怪,魏国公顿时大怒,将这来不及披上衣裳的女子给踹出门去,之后疲惫地跌坐在椅子上,撑着头脸色阴晴不定。

这么久了,该吃的药都吃了,为何,他竟然还是不能如从前的样子?

太医莫非是庸医不成?

如花美眷红颜知己,难道日后,只能看着?

下半辈子怎么过!

第190章

魏国公的心路历程如今只有国公爷自己知道。

打从如意出嫁至今,魏三一颗心都在打听闺女在王府的日子过得如何。张氏重病浑浑噩噩,如玉如薇也只顾着亲娘哪里记得自己的可怜老父亲呢?老太太看见长子也跟看见仇人差不多了,许久都不肯见魏国公,魏国公心里孤单寂寞冷又有谁知道?

他此时一脸伤痛悲情地看着书桌之上,一个小小的血红的鸡血红印章,又想到那一年,那个含羞带怯的少女与自己说起的话。

这印章如血,就如她对自己的心意。

阴差阳错他与她不能厮守终身,可是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心爱的女孩儿,落到那吃人的地方去。

江夏王如此暴戾,江夏王妃的名声也不大好,江夏王世子更是一个二百五,叫她嫁到这样的人家去,岂不是送死?

心里想着这些,魏国公的脸上露出一份伤感与寂寞,抬手摸了摸桌上的印章。

他依稀记得,河间王第八子是没有婚配的,虽然并不能继承王府,可是河间王府显赫,也足够叫他心爱的孩子有个圆满荣耀的人生。

想到河间王,魏国公默默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儿,只觉得自己头上还疼得厉害呢。只是眼下也顾不得这个了,起身走到外头,见两个哆哆嗦嗦不敢抬头看自己,恐被迁怒的小厮站在不远处,他眯了眯眼,目中闪过一份杀意,却只忍住了冷冷地问道,“我记得,九丫头今日回府?”他又想到如意,眼角便露出淡淡的笑容来,见那小厮应了,便举步道,“咱们过去看看。”

如意素来在他面前没有什么狂悖之处,又可爱又讨喜,虽然上一回别宫有婆子哭着回来告状说叫如意打了,只是魏国公却素来知道身边奴才骄横,只以为是冲撞了如意。

“世子妃在老太太处呢。”其中一个小厮脸上一苦,小声儿说道。

老太太前儿才把长子骂了一个狗血淋头,如今也不知气儿消了没有。

“还有谁?”魏国公一边走一边淡淡地问道。

“几个姑娘素来都在。”这小厮见魏国公身上换了新衣裳,走路带风依旧威严无比,也不去看他脸上眉梢儿处淡淡的伤痕恭声道。

魏国公对几个女孩儿之中,如馨定亲给宁非倒是觉得赚了,只是如玉这丫头素来不驯与自己不恭,又嫁给了一个狂悖无德,据说在边关往死里欺负构陷韦妃的宋云焱魏国公心里是极不喜欢如玉的,此时脸上冷淡了几分,到底什么都没有说便往老太太的春晖堂中去了。

走到半路见夏花灿烂,他微微迟疑,又命人折了几枝开得绚烂的花枝来放在手中。他本也是极英俊的男子,此时与花枝在一处,竟透出了几分风采。

只是再英俊,如意看见这大伯父又来了,也笑不出来了。

若只是寻常小事,她只会笑嘻嘻与魏国公打哈哈你好我好大家好,只是如眉这事儿做得太恶心,如意都想破开这大伯父的心看看是什么色儿的。

怎么就能把别人的外甥女儿当成仙女,自己亲闺女就不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