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立即摆手让她停了话,“不许多说,这事儿也不瞒你,皇上,至今无子。”

屋内又是一片沉默。

皇上今年二十七八岁,妃嫔无数,若是时至今日仍没有子嗣,也的确奇怪。

这个话题说的的确大逆不道,梁夫人不敢再提半个字。

“事情我做不得主,还是要看老四的。”梁夫人心中害怕,可又有一丝期待,这种反复的心思让她觉得烦躁起来,不太愿意继续这个话题。

侯夫人见她往后退缩,仍不肯罢休,“这事儿我告诉了你,但是你不要与霄儿说,他那个脾气与他爹一个模样,又臭又硬,瞧瞧我这次来,他一共才露了几面?纵使对嫣儿的事有怨怼,好歹我也是他的舅母。”

“何况这个事也没有最终确定,不过是先让你那儿媳妇儿去梁家住一段日子,走一走京都各位主子的门路,纵使不行,又能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个媳妇儿罢了,挑不到霄儿的头上,还有圆环的余地。”

“让我斟酌一下,稍后再想怎么办,这事儿还是得与老四好好商量,我做不得主。”

梁夫人也受不住侯夫人的咄咄逼人,赶紧撂下话,只打算好好思忖后再说。

侯夫人也没了辙,只得先把这个话题撂下。

两个人各有心思,目标都放在了梁霄一个人身上。

白芷在外面唱了话,“侯夫人,夫人,四奶奶来了。”

听到徐若瑾来了,侯夫人板起了脸色,扫掉对小姑子苦口婆心的嘘寒问暖,涌起一副瞧不惯的冷漠。

她的确是瞧不惯这个丫头。

不需要什么确切的理由。

“母亲,侯夫人安。”

徐若瑾进了门,苦涩着一张小脸行了礼。

梁夫人看她那副模样,心里当即念叨不好,毕竟是相处多日的婆媳二人,一个眼色、一个表情,还是能猜出几分端倪来。

“怎么就你一个人来?梁霄呢?时辰也不早了,让丫鬟们摆饭吧。”

梁夫人刚想吩咐白芷,便见徐若瑾在朝着她挤咕眼睛。

不等梁夫人发问,一旁的侯夫人先开了口,“有什么话还要这么遮遮掩掩的?真当我是个外人了,即是这样,我还是先回去好了。”

虽是这么说,她却没有丁点儿要走的意思。

梁夫人安抚着:“孩子不懂事,大嫂也别怪她。”说罢,则看向了徐若瑾,“怎么着了?说吧。”

既然侯夫人乐意听,徐若瑾也没什么好藏着的,她之所以要与婆婆递个眼神,也就是等着侯夫人先发问,免得稍后婆婆倒是不好与她交待了。

挥了挥手中的信,徐若瑾递去给梁夫人,“刚刚想用午饭,便让丫鬟去找四爷,谁知道就找回这么一句话,婆婆您自己看吧。”

梁夫人把纸条递过,看到那七个字时,眼睛瞪的硕大。

侯夫人已等不及,一把将纸条拿了过去,看入眼中,当即气的满脸通红,头晕脑胀。

原本还琢磨着稍后如何与梁霄说起侯爷的打算,谁知道他居然走了?

而且还一走便是十天!

侯夫人冷哼着把纸条攥成一团,气恼道:“他这是撵我这个舅母走,就是想故意撵我走!”

第240章 十天

梁夫人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看到侯夫人真的动了怒,上前便是又哄又劝,好说歹说才算让侯夫人把心气平了。

“梁霄也别躲着我,不是说十天才回吗?那我就等到第十天,若是他还没回…”侯夫人看向徐若瑾,“我就把他的媳妇儿带走,看他还敢不敢再这么对待我这个舅母!”

徐若瑾瞠目结舌,哑然无策。

怎么梁霄跟她耍了个脾气,最后还是自己倒霉?

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梁夫人心中虽也怨怼侯夫人这般做主,可自己儿子刚刚得罪人家,自己也不能再跟大嫂撕破脸,只得耐心安抚着:

“大嫂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他是个什么臭脾气,跟他父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过也应该是有什么急事才会这样不辞而别,莫说你,连我这个做娘的不也只是看到了他一张字条?”

“大嫂您就安心的住着,等他回来,自会让他来给你磕个头、赔个礼,啊?”

“你大哥说要来探望你,还有霄儿,也见见他新娶的媳妇儿,我便兴致勃勃的自请要来,可谁知,来了却是这样,小妹…”

侯夫人拽过她的手,轻拍了三下,好似一切都不必再多说一般,随即便带着丫鬟婆子们离去。

梁夫人呆滞原地,也没有跟上去再解释什么。

徐若瑾望向梁夫人,知道婆婆因为那一句“小妹”,又被唤起了心底的愧疚和对亲情的渴望。

侯夫人这一手玩的实在漂亮,如此一来,婆婆也不会再疑心她的目的是否有益梁家,而是一颗心都随了过去,巴不得让自己跟去京都了。

“母亲,侯夫人已经走了。”徐若瑾不愿让婆婆思绪飘的更远,若再追忆起过往侯爷侯夫人待她的各种好,自己被打包赶走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梁夫人缓回神来,看了她一眼,目光中的怨怼自不必多说,满心疑虑的问她:“老四走时,真的没有告诉你?”

“真的没有。”

徐若瑾摇着头,“刚得了这个纸条就来见您了,一点儿功夫都没敢耽搁。”

“从谁手里得的信儿?”梁夫人刨根问底儿,徐若瑾转身看向了红杏,红杏连忙上前回话:

“奴婢是去二门问了守门的小厮,小厮又出去请四爷,回来便给了奴婢这么个条子,奴婢也问了他,他说是忠叔给的,是四爷出去时交待的。”

提到忠叔,梁夫人便没什么可怀疑的了。

那是梁府的老管家,比谁都信得过…

“算了,这个事闹腾的,我都头疼了。”梁夫人长叹口气,便回了椅子上歇一歇。

徐若瑾拿起茶壶斟上了茶,梁夫人端起,抿了一口,思量片刻看着她,“刚刚侯夫人说要带你去京都,你是怎么想的?”

听到婆婆这么问,便知道她已有这个心思。

徐若瑾顿了下,才道:“侯夫人刚来的第一天下晌,曾让媳妇儿去给她介绍一下中林县的小食特产,那时也问过媳妇儿这个问题,我说,我不想去。”

梁夫人微惊,蹙紧了眉头,“你为何不想去?”

“母亲和四爷都在这里,我一个人去京都作甚?两耳不闻窗外事,更是什么都不懂不会不认得,梁家大族里的其他人,不知如何相处,出门见贵人,不知如何请安,若真遇上的急事难事,总要去麻烦侯夫人,倒是容易被梁家大族的人挑错,即便我父亲也去了京都任职,我若时常的跑回去求助,更是堕了梁家的面子。”

徐若瑾早已想好了这些说辞,“所以我还不如在中林县开好我的酒铺子,伺候着您,我不想一个人去京都。”

梁夫人没有说出埋怨的话,而是一个人沉默着。

徐若瑾之前没有告诉梁夫人这件事,就是想找一个恰当的时机,此时正当好。

第一日来了便说,婆婆一定会猜到这件事是侯夫人早有打算,而不是随意兴起,为梁家出个什么主意,若是一心为了梁霄,那应该让梁霄先去,实在不成,才会想出这样损人不利己的办法来,而不是第一天就说。

梁夫人的确是想到了这里去。

自己这位大嫂向来是心机很深,她还未出阁便已知道。

着急让梁霄去京都也就罢了,为何偏要把这个丫头带走?

若瑾出身不高,也只是嫁来了梁家才被多人关,那也不过就是中林县这个小圈子,放去京都,谁识得她?

至于那些贵人,更不会见一个罪臣家的儿媳妇儿,所以刚刚大嫂的那些设想根本不成立。

可为什么偏要她去呢?

梁夫人想不通透,便又转过头来打量着她。

徐若瑾一脸茫然的望回去,让梁夫人打消了心里刚刚涌起的念头。

就这么一个小丫头回京都,能做得了什么?

即便能做事,也是跟随侯夫人的意向去做,想到侯夫人刚刚说起的朝中状态,她还真不敢轻易的定主意、下判断。

澶州王,谁知到底又有什么心呢?

“先回吧,这件事,侯夫人的确是动了怒了,老四也真是胆子太大了,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走,越来越无法无天。”

梁夫人说到这里也格外不悦,“你也不盯着他,心思还是应该放在家里,放在你男人的身上,别总说起你的酒铺便兴高采烈,其他的事一无所知!”

“母亲教训得对,只是…我哪盯得住四爷?他现在一天做什么,从来都不说,更不让我多问,问得多了,便不再与我说话,您也知道,他旁日里就是个话少的,问急了,直接走人了,我又不能追去。”

徐若瑾对把责任推在梁霄的身上,没有一点儿愧疚和压力,谁让他把自己就这么扔下顶事的?没良心!

梁夫人只叹声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又如何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样子?谁能盯得住呢?

侯夫人此时回到了院子中,当即把李立仁叫了过来:

“昨儿你不是与梁霄在喝酒吗?怎么他今儿就走了,你与他都说什么了?他问你什么了?快点儿说!”

李立仁一脸无奈,满是歉疚的道:

“都是奴才的错,奴才真不记得都说了什么,喝了两杯就醉的不省人事,那位梁四奶奶酿的酒真是烈啊,奴才,还从没喝过这么浓醇的酒。”

“别说了!”

侯夫人想到徐若瑾那副软硬不吃的模样就生气,“去查一查徐家,过几日的宴请,请那位徐主簿一同来,还有那位徐夫人…”

第241章 是谜

徐若瑾回了“若霄轩”没多大一会儿,梁芳茹便也赶了过来。

她是听绿萝说了梁霄擅自离去的消息,虽没在侯夫人跟前露面,但见侯夫人气势汹汹的离去,便知道事情严重了。

“怎么回事?四弟怎么突然就走了?”

梁芳茹也被这件事情惊到了,之前知道侯夫人有意拽走徐若瑾,两个人便想方设法的布置接下来日子的安排,以免侯夫人再有心思往自家人身上琢磨。

而那一日的团圆宴便是不欢而散,今儿四弟又突然离了家,侯夫人一定被气的火冒三丈,母亲定是无可奈何,这件事还真是越闹越乱,乱到她屡不清头绪了。

“我也不知道他为何会走。”

徐若瑾满心无奈,“只留了一张字条一句话,说是十日后归,而侯夫人也撂下了话,若是十日后他不回来,就要把我带走,你说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啊?”梁芳茹惊的嘴唇都发抖了,“不行,绝对不行,这件事一定不对劲儿!”

“我也知道不对劲儿,却不知侯夫人为何要这么做。”

徐若瑾低头沉思,总觉得事情有她摸不到的根脉。

亦或许婆婆知道,但婆婆却不会告诉自己…

梁芳茹被这个消息打击的慌乱了,说起话来也没旁日那般和蔼平和,激动起来:“侯夫人一定还有别的想法,她向来是无利不起早的性子,绝没有单纯的好心,何况你一个人去了京都又有什么用?还是四弟说的对,没有旨意传来,没有为父亲抹罪,绝不踏入京都一步!”

“只怕母亲不会这样想了。”

徐若瑾看向她,“三姐姐也别急,终归十天,这十天里侯夫人不会走,梁霄也不会回来,事情还按照咱们之前的法子办,该安排宴请安排宴请、该安排吃茶听戏、就安排吃茶听戏,私下与母亲谈此事,也不要太表露你的情绪,先听母亲怎么说。”

“那你怎么办?”梁芳茹应下了她的话,仍惦记徐若瑾会用什么法子。

徐若瑾寻思了下,并没有与梁芳茹详说,随意道:“容我再想想。”

又与梁芳茹商议了片刻,梁芳茹也无心再在此地呆,只琢磨着回去陪伴着梁夫人,能不能问出点儿什么来。

徐若瑾把春草和红杏喊到了屋内,先与红杏道:

“这两天春草一直跟了我身边,你四处跑腿儿,有没有侯夫人身边的丫鬟来问什么话?”

“没有,”红杏只敢为自己做保,“起码没有人来问奴婢,问没问其他人就不知道了。”

“那你稍后挨个去问问,也叮嘱一下,不要乱说,不知道怎么回话,就一概答不知道便罢了,也不要起什么冲突。”

徐若瑾吩咐完,红杏当即点头,“奴婢这就去。”

“再把黄妈妈给我请进来。”

徐若瑾吩咐完便耐心的等,春草也看出四奶奶心绪不宁,可这件事又出不上什么主意,只能怨怼自己脑子不够用,帮不上四***忙。

徐若瑾没意到春草怎么想,她下意识便觉得这件事好似并非完全冲着梁霄,更针对自己。

如若是因为皇上有意再征战,要再提拔梁家,她完全应该去扭转梁霄的态度,而非句句话都要自己跟随去京都。

若是只想着把自己带走之后,梁霄便不得不妥协,这种手段实在低级,根本不是侯夫人应该做得出来的。

可自己又能与侯夫人有什么冲突呢?

完全就是两条不搭界的平行线,若不是成为梁霄的媳妇儿,她一辈子都遇不上这等人物。

可即便是梁霄曾与忠勇侯府的那位嫡小姐订过亲,那也是以前的事罢了,侯夫人不可能因为这件事来拿捏自己。

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徐若瑾想不通,只能再细细思忖自己周围是否有什么漏洞。

她是绝对不想去京都的,不想一个人去,更不想跟随侯夫人同去!

对!

父亲!

徐若瑾又豁然想到了徐家,虽然那一日私见父亲,父亲当即决断他们不应该去京都,但侯夫人是身份高贵的侯门夫人,父亲不过是个九品芝麻官,完全没有话语权。

若是侯夫人朝向徐家下手,徐家是毫无招架之力,只能听之认之。

想到这里,徐若瑾立即起身去了桌案,润笔铺纸,写了一封仓促的信。

她已顾不得这种做法对不对,起码她要保证自己不成为梁霄的绊脚石,徐家也不行。

一封信匆匆写好,春草拿过来吹着风,让墨渍快一些干透。

折叠好放进一个信封当中,黄妈妈正在这时从外进来。

“四奶奶喊老奴有何吩咐?”

黄妈妈现在不敢再对徐若瑾有任何的煽风点火,上一次她私自的通了消息,徐三少爷险些被大少爷打死,四奶奶没把自己立即撵回徐府,也晾了她许久。

这一种滋味儿不好受,可她又夹在两方当中不知该如何做。

如今在四***眼中,她已经被确定为是徐老爷派来盯着四***眼线了。

“把这封信送去给父亲,要多快有多快。”徐若瑾把手中的物件递给她,“若是父亲问起,你就说很急,非常急。”

“只说这么两句?”黄妈妈心里含糊着。

徐若瑾脸色撂下,“你到底去不去?”

“去,老奴这便走。”黄妈妈不再多话,立即离开了屋子。

徐若瑾闭上眼睛轻抚额头,心里已经把梁霄骂开了花。

这个臭男人,又把问题留给了自己,他却拍拍屁股跑了。

侯夫人揪不住他,还不知要如何在自己的身上下手。

之前嫁他,倒觉得他是个靠谱的,让人有安全感的,如今再看…完全都是自己在做春秋大梦!

梁霄骑在马背上无缘无故的打了一个喷嚏!

脑中蹦出了徐若瑾那副插腰撅嘴的小模样。

一定是这个女人在家里骂他…脸上涌起一阵笑,扬鞭抽动,骏马喷鼻,飞驰的速度更快起来。

她的身世始终是一个谜。

可她更是自己的妻。

他绝不容任何人在她的身上下手,绝不!

此时,徐耀辉看到徐若瑾送去的信,吓的心都停跳了半拍!

容不得再多思忖,他便立即找来徐子麟,“立即吩咐陈才,收拾包裹,为父先走一步,你在家中打点其他的琐事,待一切都办好,立即举家进京都!”

第242章 仓促

“父亲,出了什么事?至于这么急吗?”

徐子麟被徐耀辉的话吓到了。

不过就是妹妹送了一封信来,父亲居然马上就要离开家?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徐耀辉把徐若瑾送来的信扔过去,却无心与徐子麟再解释什么。

怎么解释?说出徐若瑾的真实身份?除非是他不想活了。

徐子麟拿过信展开看了一眼,上面只有一句话:“侯夫人有意带我去京都,为防有变,请父亲立即动身…”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子麟拿过字条看过好几遍,却仍不明白其中含义。

“你就不要问了,照我说的办。”徐耀辉斟酌半晌,径自的铺开纸张,研墨润笔。

他要去一封信把事情告知严大人,这件事看似简单,其实棘手。

如若女儿被侯夫人掌控住,并去了京都,那事情恐怕就麻烦了。

见父亲这般亟不可待,徐子麟也不敢再耽搁。

只是刚刚走出去两步,他豁然停驻脚步,转回身看向父亲道:“母亲,怎么办?”

这一句话,他问的极其沉重。

他曾是无恶不作、纨绔的二世祖,更会糊弄母亲银子出去花销挥霍,却不代表他不是一个孝子。

他一直对父亲这般对待母亲,有很大的怨言。

更想到曾偷偷去见过母亲,母亲那番憔悴无神、沧桑颓废、花白鬓发的容颜,好似傻了一般,连他都快不认得了…

徐耀辉的手一抖,一滴浓墨润染了纸张,他心底烦躁,却又不知如何更好。

心底虽萌生了杀意,但见儿子那副期待的神情,终归也是下不了狠心。

“子墨不是不愿跟咱们走吗?就让他留在中林县好了,你母亲…随我同去。”

“她的身体恐怕…”

“不要再说了,我心意已定。”

徐子麟还要再说,徐耀辉却已经重新铺纸,重新书写。

转身快步的离去,徐子麟心底涌起一股怨恨,却不知这怨恨从何而起。

只是想到自己那个妹妹,无来由的不喜和厌恶,尽管她曾在自己不在时,为过世的李秋萍接生,尽管她曾为了自己的儿子出面,抵住了柳姨娘拿乔做大,可他仍旧不喜。

之前不过是一个放置角落中无人理睬的私生女罢了,他从没发自内心的拿她当过妹妹。

可却是这样一个人把自家搅和成现在的模样。

还是母亲最初说的对,她,本就不该留在这个世上!

只可惜,现在她是可以对父亲颐指气使、挥来喝去的人物,不是他徐子麟能动得了的。

若是能跳回几年该有多好?

哪怕是去年呢…

徐子麟一路行,一路腹诽,徐耀辉写好了信,则当即吩咐人送去京都。

信到,他的人也迟不了几天。

只要离开这里,自己或许能再得一条生路。

只是严大人豁然把他调去京都,而不是之前的邻县,让徐耀辉迟迟有些忐忑不安。

听天由命吧!

谁让自己当初做了孽,偏要担这种事呢?

黄妈妈把信送去徐府便马上回了梁家。

徐若瑾仍在“若霄轩”中,更衣梳发,准备稍后去“福雅苑”伺候婆婆用晚饭。

之所以这么精心装扮,更是因为那位侯夫人。

估计一下午过去了,婆婆应该会再派人请她一同吃晚饭,好歹也算为梁霄的不辞而别圆一个场。

黄妈妈进了门,凝香自动自觉的离开了正屋。

四爷不在,她也没有道理留在屋内,只是四奶奶没有撵,她却要更自觉一些才对。

“信送去了?”徐若瑾问。

黄妈妈立即点头,“送去了,老爷说,会尽快给您回复,请四奶奶您安心。”

徐若瑾微微颔首,父亲不可能与黄妈妈说得那么明白,但他这么回话,显然是会立即准备离开中林县,不会给侯夫人下手的机会。

只要他离开,徐家其他的人都做不得主。

即便是困在宅院之中的杨氏,也做不得主。

“事儿就这么地吧,能做的都做了,听天由命。”徐若瑾看着镜中的自己,却觉得怎么看都丑,哪儿都不对劲儿。

而后再一琢磨,要见的人是不想见的,要听的事是不想听的,哪会有什么俊俏的脸色?

挤出来的笑都像哭一般。

再好的五官也难看…

起身,带着春草和红杏往“福雅苑”行去。

刚刚要进正门,却看到侯夫人的大丫鬟烟玉正从远处走来。

看到梁四奶奶正站在那里微笑的等着她,烟玉不由加快脚步,笑着迎了过去。

“给梁四奶奶请安了,梁四奶奶金福。”

烟玉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徐若瑾看她点点头,“侯夫人午间可歇好了?有什么想用的吃食?稍后我便吩咐下去,让厨房里的做准备。”

徐若瑾的问话让烟玉愣了下,随即道:“歇好了,刚刚梁夫人派了丫鬟去请侯夫人用午饭,奴婢过来回一声,侯夫人要稍晚一些再过来,午间休歇的时间久了,微微有些头痛。”

这番理由无非都是借口。

恐怕侯夫人是被气的头疼。

“用不用请位大夫过来瞧瞧?中林县的春天比不得京都,春风更寒一些,侯夫人路上来得急了,又没能好好休歇,还是调整一下为好。”

徐若瑾的嘘寒问暖,让烟玉讶于她到底是明知故问还是真不明白,侯夫人说头疼自当只是借口,何必还要找来大夫?

可见梁四奶奶那副认真的模样,烟玉只能苦涩道:“应该是不用的,随行的妈妈有一位是为侯夫人调理身子的,有她在,不必再兴师动众的请大夫了。”

“这怎能是兴师动众,如若有需,一定尽管开口,中林县的大夫虽比不得京都,但也有两位妙手,是各地的人慕名来求的。”

徐若瑾的话,让烟玉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就此应下,连声道谢,“还是梁四奶奶用心,奴婢稍后问问侯夫人和调养妈妈,如若有需,一定来向您求助。”

对烟玉的回答稍微满意,徐若瑾便先进了“福雅苑”的院子。

烟玉随着她一同见了梁夫人,把侯夫人让传的话说了,便立即又回去了。

脚步走的很快,生怕那位梁四奶奶再多嘴,把事情说给梁夫人。

装病是借口,若真闹出再请来什么大夫,那便是荒唐事了。

梁夫人见徐若瑾一直望向出了门的烟玉,看她道:

“你觉得,在老四的心里,你比得了嫣儿么?”

第243章 利用

徐若瑾眉头微蹙,对这个问题感到莫名其妙。

可回头望见婆婆那般认真的表情,她只笑了笑,“为何要比?嫣儿姑娘是四爷的表妹,而我是他的妻,这两种情分是不同的,没有可比性。”

梁夫人看她,“你倒是很有自信。”

“是不是自信,媳妇儿不知,我只知道如今四爷会把梁家的事告诉给我,而不会告诉给嫣儿姑娘,因为我是梁家人,她不是。”

徐若瑾的回答,让梁夫人沉了半晌,“这话说的倒是对,还算你不糊涂。”

“母亲您是怕我因为嫣儿姑娘的事,心底对侯府有偏激的怨怼?”

徐若瑾摇摇头,“不会,我可向您保证,我只觉得侯夫人这一次来的目的不够简单罢了,若真是为了梁家好,莫说去京都,哪怕是去苦寒之地,我也乐意跟四爷走,可若不是单纯的为了梁家,我还是要更多斟酌。”

“目的是一定有的,但也不妨借此机会,拽梁家一把,或许是上面那位心思又活了,所以才会登门来找。”

梁夫人叹了口气,想到侯夫人所提的澶州王,这是她迟迟不肯答应的理由。

纵使她心底感恩忠勇侯府,纵使她巴不得儿子能再出仕为官,可侯夫人所提的事太危险、太激烈,使她畏惧恐惧,迟迟下不了决心。

徐若瑾没想到婆婆也能猜得这么远。

只是她不知梁夫人是得了侯夫人的提示才会这般想,而她所知,乃是梁霄提到的“打仗”二字。

不过不管怎么想,这件事都不妥当,徐若瑾摇着头道:

“母亲,利益便是利益,亲情便是亲情,我不认为这两件事偏要合二为一,打着亲情的旗号牟取私利,那便是利用,媳妇儿觉得,您不愿当被利用的角色,即便乐意被利用,那倒不如明目张胆的交易,比这种方式更容易让人接受,或许,这也是四爷始终不肯答应的原因吧。”

梁夫人惊诧的看着她,却见她目光闪烁,其中所露都是诚恳,没有半丝怨怼的妒恨。

这丝目光,倒是让梁夫人有些相信她刚刚的话。

她或许真的不在意嫣儿的存在…而是自己一直太过在意。

“算了,这事儿我也有些浑沌了,老四闹了这么一出,我也觉得事情不对,可他什么都不与我说,我也懒得再去问,这件事他不想我插手,那我便放手不管了。”

梁夫人看着她,“怎么做,你看着办吧。”

这一次是徐若瑾露出惊诧的目光。

她没想到婆婆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婆婆不是一直都很偏袒忠勇侯府、期望侯夫人能拉扯梁家一把的吗?

怎么…怎么今儿会说出不管了?

看到徐若瑾呆滞原地,梁夫人心里倒有微微的满足感,“别以为只有你们才有心眼儿,我就是个傻子,这涉及到梁家人的命,那是我的丈夫,我的儿子,而我,也是梁家人…”

徐若瑾的心被这一句话挑得颤动感动。

只是不容她说出什么感怀的话来,梁夫人便收敛了眼眸中的悲伤,开始叮嘱起来:

“嫣儿即将成为澶州王世子妃,这一份大礼,你们是要回的,斟酌好一份礼单,你亲自送去给侯夫人,记得礼不要太轻,也不能过重,另外,安排递了拜帖的夫人们吃茶、吃酒,听戏,接下来的日子不能空闲着,侯夫人不愿见芳茹,这件事便由你来操办,我是丁点儿都不操心了。”

“是,媳妇儿已经开始准备了。”徐若瑾找来了春草,拿出早已备好的日程安排,“请母亲过目,若有不妥之处,我便尽快的调整。”

梁夫人没想到她早就做了这一手,看她半晌,才接过了单子,其上按照各家的身份和关系的好赖依次安排了日程,终归是从今儿起一直到十日后都不闲着。

哪怕其中有空闲的两三日,也都是头一晚要吃酒,第二日休歇一下,还算妥当。

“你倒是下手够快。”梁夫人这一句面无表情,徐若瑾也猜不出这是夸她、还是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