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卿刚睡醒,闻言,她稍稍一怔,十三岁的年纪,恰若尚未.开.苞.的花骨朵,嫩的能掐出水来,坐起身对玳瑁说,“玳瑁,你莫要冒冒失失,不就是损失了一个崔公子么?这有甚么大惊小怪,我再接着找便是。”

玳瑁:“……”

晨光熹微,少女的脸庞沉浸在微光之中,美若天仙。

玳瑁脑中突然冒出“人中龙凤”几个字。

姑娘是凤,只是不知那龙会是谁人。

作者有话要说:沈卿卿:这次我要找一个厉害的,打不残的那种。

萧瑾年:……

☆、入宫

沈氏卿卿在斗诗会上挑选魁首的消息没有在盛京引起任何波澜。

因为翌日,盛京谣言肆起,传言五十万沈家军只效忠于沈家,功高震主,他日必反。

谣言无处不在,沈家欲要造反的消息,仿佛是插上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了盛京的大街小巷。

身在沈府的沈卿卿,自然也是听闻了传言。

她在闺院中坐立不安。

来了,它来了!

她最为担心的事情还是要发生了。

沈家的覆灭,便是从功高震主开始的。

到了晨昏定省的时辰,她稍稍捯饬了一下,就带着丫鬟直奔沈老太太的善秋堂。

如她猜测的一样,继母、大哥、二哥,还有堂姐皆在。

只不过,这几人脸上都没有沈卿卿想象中的焦虑,反而皆在神情淡定的吃茶蛋。

沈老太太见沈卿卿步子急促,发髻上的流苏簪子还一晃一晃的,慈祥一笑,“哎呦,小祖宗哎,你这一大清早的,怎么毛毛躁躁的?到祖母身边来,这阵子瞧着也清瘦了,该多食些。”

入夏了,晨光微热,她一路焦虑,白皙的小脸上染上两坨绯红,衬的眉眼愈发清媚。

萧瑾年的目光在她身上荡过,又不动声色的移开,修长的手指剥好茶蛋,放入描金小蝶,又递到了沈卿卿的面前。

沈卿卿落座,因着焦虑沈家的安危,根本没有留意到萧瑾年。

上辈子的时候,她被掳到皇宫,沈老太太是撞墙自尽,以身殉“沈”。

沈老太太年轻的时候是个标致的美人,纵使如今已过六旬,依旧是满头黑发,肤色白皙。

沈卿卿一想到上辈子的事,眼眶就红,“祖母,卿卿心甚慌。”

桌上几人面露异色,在沈卿卿没有看见的地方,都暗暗笑了笑。

沈老太太瞧着她小模样委实可人,抬手在她胸口拍了拍,“好了好了,不慌了,咱们不慌。”

沈卿卿不明白为什么沈家没有一人着急。

若是换做是上辈子,她只会觉得沈家太不上进了。

可如今,她觉的是个阴谋。

她奔溃的情绪很快就得到缓解,眼睛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了萧瑾年身上。

其实,他真的很宠她,比祖母和兄长们还要宠。

“母亲,你说说看,为何外面那样说咱们沈家?”沈卿卿问道。

萧瑾年抬眸看着她,似笑非笑,“你猜。”

沈卿卿:“……”

话题无法顺利进行下去,在善秋堂用了早膳,沈卿卿陪着老太太待着一会,就去了梨园找萧瑾年。

上辈子沈家是被萧氏皇族害死的。

所以,沈卿卿对姓萧的人,都不甚喜欢。

萧瑾年在院中练剑,宽大的衣袍随风摆动,气势恢宏,见她过来,就收了剑,又招了招手。

沈卿卿站在回廊下,没有走到院中,如往常一样娇嗔,“日头大,我热得慌,便不去了,母亲你自己过来吧。”

真是没大没小。

萧瑾年唇角斜斜一勾,笑的时候总是有股邪意,和善人沾不上边。

他的身形高大,一靠近就挡住了沈卿卿面前所有日光,下巴毫无预兆的被挑起,沈卿卿吃痛,就听见他说,“你才多大?就跟母亲疏离了?”

松香味扑鼻而来,以前不知道继母是男子,可现在总归是不一样,她后退了一步,躲开了萧瑾年的禁锢。

她的疏离太过明显,他一眼看破。

萧瑾年也不逼迫,对一旁的侍女道:“去把今年新产的红茶取来,给姑娘送过去一些。”

言罢,他迈开腿,身子越过沈卿卿时,说:“我还有事,你自己玩耍,若是觉得无趣,就去寻你堂姐。”

他走了。

只留给沈卿卿一个背影。

沈卿卿呆住。

怎么重活一世,继母怎么好像不觊觎她了?

不,她一点都不失落!

……

又过了几日,外面的流言蜚语更甚,还有人扬言,忠敬候沈楚风已经在外自立为王,只等有朝一日,挥兵南下,直逼盛京。

沈家大门敞开,外面门可罗雀。

沈家的奴仆外出办事,旁人见之,也是撒丫子一样躲开,避而远之,半点不敢与沈家扯上任何干系。

然而,沈府内亦如往常,安静如鸡,甚么事也不曾发生。

眨眼到了五月初五这一天,每逢端午,宫里会设宴,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皆可携带家眷出席。

忠敬候是大周一品爵,爵位世袭罔替,沈老太太又是一品诰命,沈家诸人皆有资格入宫参加宫宴。

每逢宫宴,宫外的马车鳞次栉比,十分拥挤。

然而,端午这一天,沈家的两辆马车抵达皇宫西门时,周边皆是空旷,不少官员宁愿将马车停在半里地之外,然后徒步过来,都不愿意和沈家的马车靠近。

生怕被冠上谋逆的罪名。

如此一来,沈家人倒更是怡然自得,两辆珠翠华盖的马车明晃晃的停在了西门。

沈卿卿站在沈老太太身边,环顾四周,愤然道:“都是些小人!哼!待他日沈家发达,定叫他们好看。”

除了沈卿卿之外,沈家其他人皆是一脸泰然,沈卿卿像是无人与她分享心事的小可怜,越想越气。

而就在沈家人将要入宫时,一辆并不惹眼的马车缓缓靠近,马车外沿挂着珠翠,徽牌上写着一个鎏金的“郁”字。

郁大将军夫妇二人皆在西南,那么此人只能是郁娴。

沈澈与沈淳对视了一眼,郁娴还未下马车,二人就迈腿走入宫门。

沈家女眷也随后跟上,好像并不想和郁娴打招呼。

小翠先下了马车,撩开帘子,又端了小凳,伺候着自家姑娘下马车。

郁娴一下来就看见了停放在一旁的沈家马车,她勾魂笑了笑,也跟了上去。

小翠嘀咕:“姑娘,沈家人方才还站在此处,凭什么当没瞧见咱们?”简直太令人气愤了。

郁娴笑而不语。

……

宫宴开始之际,先是歌舞姬献艺。

男女席是分开坐的,沈卿卿身边,除却萧瑾年,沈老太太和沈诗诗之外,便只有邻桌的郁娴,其他命妇贵女皆隔开了一桌,宁可挤在一块,也不愿与沈家女靠近。

沈卿卿:“……”

好气啊。

不过她要挺住。

只要沈家人皆还在,那便没有甚么大不了的。

歌舞姬散去,坐在龙椅上的景帝举杯,兴致极好,“今日端午,众卿能与朕共度,朕实是高兴,众卿且饮。”

说着,景帝仰面灌了一杯下去。

景帝正值中年,身形修长高大,沈卿卿上辈子不曾关注过景帝的容貌,但眼下却是留意到,萧瑾年长的并不像景帝,反而太子和景帝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众人皆起身举杯,就在有大臣要拍景帝马屁时,沈卿卿从席位上走了出来。

沈家人皆不作为,或许是觉得事情还不够严重,但是她不一样,她亲眼见证了沈家的灭族,这几日几乎是彻夜难眠。

沈卿卿的突兀行径让所有人屏住呼吸。

在他们看来,沈家已经到了日薄西山,今天还敢来参加宴席,当真是心大啊。

沈卿卿今日穿着一身桃花粉的衣裙,她生的娇嫩,粉色更显娇妍可人。

随着跪下的动作,衣裙下摆如莲花绽放,腰间禁步轻落在汉白玉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沈诗诗一急,险些出言制止,沈老太太却一手摁住了她,示意她莫要轻举妄动。

而与此同时,男席那边,沈澈与沈淳对视了一眼,也皆没有动作。

景帝看着小姑娘,挑眉道:“因何跪朕?”

沈卿卿时常入宫,景帝自是认得她。

沈卿卿双手触地,额头枕在手背,行了一个大礼,才抬头:“皇上,有人肆意污蔑皇上清誉,臣女甚是气愤,委实看不过去,遂定要告之皇上。”

景帝这阵子似乎心情甚佳,他更是好奇,谁会污蔑他的清誉,“你好大的胆子!”

景帝话音刚落,沈老太太身子一僵,沈诗诗也担心过度。倒是萧瑾年给她二人使了眼色。

沈老太太和沈诗诗都是聪明人,事情没有恶化到一定地步之前,暂且选择稍安勿躁。

这时,景帝又说,“你倒是说说看,谁坏了朕的清誉?!若是说错了,朕会罚你!”

景帝死的时候,尸首两地,是被萧瑾年直取了头颅。

沈诗诗抬头,幻想着景帝已经尸首两地,如此心里才能好受些。

她直言不讳,稚嫩的脸蛋太有欺骗性,“外面都道皇上忌惮沈家功高过主,以臣女之见,并非如此。我沈家数百年精忠报国,臣女的祖父,大伯,三叔,六叔,六个堂哥都命丧沙场,皇上是一代明君,岂会听了小人谗言?沈家满门忠烈,皇上岂会疑心沈家的忠诚?可见那些散播谣言之人,居心叵测,说不定就是想挑破皇上与忠良。皇上,臣女说的对么?”

景帝唇角抽搐。

近日宫外的流言蜚语是怎么一回事,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但沈卿卿一番话,他无法反驳。

沈家的确满门忠烈。

折损的儿郎太多。

沈家祠堂供奉的英烈牌位便是最好的证明。

今日这种场合,景帝艰难的露出一丝慈祥,“……起来吧,朕自是不会听信谗言。” 

沈卿卿心里冷笑,要她起来,她总要得到一点好处:“臣女不起来,这次明显是有人故意挑拨皇上和沈家的关系,也就是挑拨君臣之间的关系,其心当真可诛。我沈家问心无愧,替皇上背黑锅倒是无所谓,可皇上的名誉要紧,万不能让后世误以为皇上是忠奸不分。皇上英明圣贤,又非暴君,如何能被奸人轻易左右?!还望皇上彻查此事,还我沈家一个公道,也还皇上一个清白。眼下父亲远在边陲,兄长们又是不着调的,祖母年事已高,母亲又是女流之辈,臣女唯有冒死进谏了!”

众人:“……”

景帝:“……”

说得好像,你们沈家就剩你一个似的!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沈楚风的幺女这么难缠?!

沈老太太和沈诗诗面露欣慰之色。

萧瑾年一手持杯,喝了口果酒,眸中神色不明。

景帝给了确定回复,“朕会彻查此事!”

沈卿卿,“那皇上一定要给沈家一个公道,皇上是九五之尊,说话定要作数。”

景帝还能说什么呢?

“嗯,朕答应你。”

沈卿卿觉得景帝不够诚意,“那散播谣言者当真是罪不可恕,皇上一定要严惩!皇上需要多久能查清?一日?五日?还是一月?此事关乎百万将士的军心,非同小可,皇上定然要重视!”

景帝脑壳疼。

近半月的好心情消失殆尽。

沈家人当真是甚烦,纵使是娇软小美人也不例外!

景帝心情沉重,仿佛当真痛恨始作俑者,“好!朕会尽快揪出始作俑者!”

一旁的帝师--白罗博:“……”

……

一场小变故之后,由于景帝心情不佳,宫宴也变得死气沉沉。

而沈卿卿的心情却是恰好相反。

沈家从未有过反心,加上景帝答应彻查,谣言一定会不攻自破。

她喝了几小口果酒,因着不胜酒力,身子就开始晃荡,撞入萧瑾年怀中,他的胸膛太硬,沈卿卿捂着鼻子,仰面看着他,“母亲呀,你到底是怎么长的呀?”

萧瑾年抓着她坐好,只是眼底含笑,倒也没说什么。

郁娴一直在暗中观察。

她两年前在西南就已经把盛京人物摸透,如今两年过去了,倒是让她发现了不少新鲜事。

沈家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到底还有哪些事,是她所忽略的?

沈卿卿起身去净室时,郁娴也悄然无声的离席,就在沈卿卿折返时,两人迎面撞了上去,郁娴虽然“体弱”,但身段高挑,却当着娇小的沈卿卿当场晕厥了过去。

丫鬟小翠惊慌道:“姑娘!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小翠跪在地上,抱着自家姑娘的身子,抬头看着一脸“我很无辜”的沈卿卿,“沈二姑娘,我家小姐身子骨自幼羸弱,经不住撞啊。”

沈卿卿:“……”她是个娇弱美人,如何能撞死人?

作者有话要说:沈卿卿:我好像摊上大事了!被碰瓷了?苟住!娇软美人的人设不能崩!

郁娴:是的,你是摊上大事了→_→

☆、偷鸡

御书房内,景帝一脸晦气,反复闭眼,最后一次睁开眼时,道:“眼下只能暂时把消息压下去,朕……”

景帝无力的一掌拍在了桌案上。

明明天衣无缝,眼看着就能逼的沈家走投无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