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原本昏睡着的张姨娘有了反应,双手捂着小腹,发出一阵阵呻吟,反应随时间越来越剧烈,侯夫人指尖微颤,指着芸生说道:“你做了什么!你看看张姨娘如今这模样!”

“奴婢要排出张姨娘腹中死胎,还请于大夫回避一番。”芸生看了看侯夫人,见她脸上露出了一丝松懈,松懈中又带着一丝兴奋,“会排出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老太君和夫人也回避一下吧。”

“我就在这看着。”老太君目光笃定,要看看自己这未来得及出生的孩子究竟怎么就胎死腹中了,她对侯夫人说道,“你也在这看着。”

如此一来,便只有于大夫一人退了出去。

张姨娘阵痛越来越强烈,像是要分娩了一般,老太君看着芸生与几个丫鬟一同在她床边忙活,专注认真,一遍遍安抚着喘息粗重的张姨娘。整整过了一个时辰,芸生才端着一个盖了顶盖的盆子走过来,放在了地上,“夫人可要过目?”

那盆子虽由顶盖盖着,但却掩盖不住里面发出一股恶臭。神经高度紧张了一个时辰的侯夫人此时脸色失去了所有血色,用手掩着鼻子说道:“这是什么东西?赶紧拿走!”

可芸生却迟迟没有动,直到老太君指着那盆子说道:“揭开盖子,我看看。”

芸生蹲下揭开了盖子,里面赫然出现了一团如脓一般的白色,里面裹着已经腐烂的未成形的胎儿。老太君只看了一眼便别开了头,紧紧蹙着眉毛,“叫那大夫进来好好看看!”

这一会儿被带进了的与大夫走路都有些不稳了,他看了排出的死胎后,双手开始止不住发抖,“这、这……”

“这是才断了气息的胎儿?”芸生盖住了那发出恶臭的盆子,说道,“若此时于大夫还能坚持自己的说法,那我也是无话可说了。”

看着于大夫战战巍巍,说不出话,而侯夫人脸上青一阵紫一阵,老太君摇着头叹了口气,问道:“今天若不给我个解释,我这去世的孙儿怕是无法瞑目了。”

“回老太君的话,就奴婢的诊断来看,这胎儿是一个月之前就胎死腹中了的,只是张姨娘一直服用慢性毒药,因而并未察觉,后期有了反应,却被诊断为嗝症,便误了治疗。”芸生看着于大夫,一字一句地说道,“但是但凡能挂着大夫的旗帜救人,今日的诊断是怎么也不可能出现的。”

“是否真如她所说?”侯夫人见老太君对芸生的话深信不疑,偏偏芸生却说出了自己的手脚,便慌了起来,“于大夫你可是诊错了?”

“我、我……”于大夫用求救的眼神看着侯夫人,不想对方也以同样的眼神看着她,“这……”

“若是看着这已经腐烂的胎儿,于大夫还能坚持自己原来的诊断,那……”芸生笑盈盈地看着她,“那奴婢可真是见识了。”

“是、是这样的。”于大夫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连连点头,“正如姑娘所说。”

这一下侯夫人的心彻底凉了,她已经感受到老太君的眼神,似乎要吃了她似的,“母亲,张姨娘她竟连自己孩子已经没了气息都不知道,这、这真是……”

“张姨娘知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是否有气息,怕是要等她醒来才知道了。”老太君声音冷静沉着,却透着一股寒气,“但是你知不知道她的孩子生死,就要你来亲自告诉我了。”

“母亲,媳妇并不知道啊!”侯夫人不着痕迹地剐了芸生一眼,却见门外一个小丫头跑了进来,正是惊绿堂的绿禾,“给老太君请安,给侯夫人请安。”

绿禾虽在行礼,眼睛却不停地往里面瞟,想看看这里面发生了什么。

“什么事儿?”

“三少爷正找芸生姑娘呢。”

老太君点了点头,“芸生你去吧。”又转头对庄妈妈说道,“看看侯爷回来了没,若是回来了便请他过来一趟。”

☆、第 61 章

芸生与绿禾回了惊绿堂,却再没有听到齐悦轩传来其他消息,这几天只是有人传张姨娘落了孩子,侯爷格外疼惜,老太君也赏了不少好东西,可张姨娘每日依旧以泪洗面,而且张口闭口都骂骂咧咧的,老太君体恤张姨娘失去了孩子精神状态不好,便不让闲杂人等再随意进出。

只是张姨娘到底身份低微,侯府并没有因为她失去孩子而产生改变,侯夫人依然是侯夫人,侯爷依然是侯爷,只是世子的病情却加重了,已经连着吐了好几天药,饭也咽不下,太医们都束手无策,阿九却也没请到那位传说中的神医来。

秋夜微寒,瑟瑟凉风中夹杂着细雨,空气湿润,混着落叶的味道,让人闻了便觉得难受。洛铮站在世子房间的窗前,看着一女子踩着落叶而来。

“奴婢给三少爷请安,给世子……”落霞看了看静静躺在床上的洛谦,那句请安没有说出口。

“世子他……”落霞穿了一身石青色的锦裙,在昏暗的房间里称得她脸色极其暗淡,“世子他可还好?”

洛铮只叹了口气,却没说话。落霞独自走到床边,看着世子床边放着的丝毫未动的药,双手攥紧了袖子,“老太君每日都在祈福诵经,世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若是祈福诵经有用,要太医又有何用?洛铮转过身,走到世子旁边,说道:“夫人已经将太医院院正大人都请来了,也只道是无力回天。”

“夫人……”一提到侯夫人,落霞眼神便顺便变得像野兽一般,恨不得吃了那人的肉喝了那人的血,“分明是她弄掉了张姨娘的孩子,可她却什么事儿都没有,她……”

“老太君最注重侯府颜面。”洛铮打断了落霞愤恨的话语,说道,“凡是危及到侯府颜面的事,老太君与侯爷都只会极力掩饰下去。”

落霞默不作声,只有颤抖的指尖在宣示她的愤怒。老太君的处事方式,这十几年来她已经十分了解了。在侯夫人嫁入侯府之前就怀上了侯爷的孩子,也就是如今的四少爷,可前侯夫人死后,尸骨未寒,侯爷就已经将那女人接了进来,在侯府养尊处优,生下了洛昀。只可惜敬和郡主的生母早已去世,父亲在政坛也并无作为,已经不能和定远侯抗衡,皇帝虽斥责了定远侯,却也更重视这位常胜将军,便让去世的敬和郡主吃了这个哑巴亏。可老太君这些年,心里虽怀念以前那个儿媳妇,可对现在的侯夫人也不差,一切都只是为了侯府的颜面。

所以这一次,即便知道侯夫人的手脚,老太君和侯爷也不会对她做什么,毕竟此事传出去,蒙羞的是整个侯府。可是凭什么……凭什么侯夫人这样的人要逍遥法外!

洛铮看着落霞的神情变化,知道她心里所想,却不再做事。自己奶奶和父亲会怎么处置侯夫人他一早就知道,他并非要侯夫人受到严惩,而是要让自己父亲认清这个枕边人的面目,至于老太君,洛铮心里清楚,她一直知道侯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不愿插手多管,只要她不做得太出格,不要闹到堂面上来,老太君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是这一次,触及到了老太君最重视的子孙上面,或许以后老太君便不会再那样放任侯夫人了。

洛铮走出了世子房间,却迎面撞上了匆匆而来的吉烟。

“奴婢给三少爷请安!”吉烟额头上冒着细汗,显然是一路小跑过来的。洛铮点点头,侧身走了出去。

回到惊绿堂,芸生抱着一件披风正往外走,看见洛铮的身影这才停了下来,“你回来了?我看见下雨了,正想给你送一件披风来呢。”

洛铮牵住芸生的手,一股温热传来,顿时驱散了在雨中行走时染的一身湿冷。

“你知道吗,吉烟今儿向老太君求了情,要去沉香阁照顾世子呢。”芸生一手拿着披风,一手被洛铮牵着,慢慢往房间里走。

“恩,回来的路上看见吉烟了。”

“还有杨沉香。”洛铮今天回了侯府便只换了衣服就去看洛谦了,芸生想慢慢讲今日侯府发生的事情讲给他听,“她怀孕了,侯爷吩咐以后她不用再上夫人那里去请安,老太君的意思更明确,只要杨沉香的孩子出了事,就要唯侯夫人是问。”

芸生想到今天这事儿就忍不住冷笑了起来,“侯爷不让杨沉香接近她,老太君又要她确保杨沉香孩子的安危,这下可看她怎么办。”

“这些日子想点法子把张妈妈撵出去。”洛铮拉着芸生坐了下来,说道,“没了这个婆子,侯夫人她可就完全是一只无头苍蝇,只能在侯府乱飞了。”

“什么时候能让她彻底消失在眼前才好。”芸生一想到侯夫人的面目便觉得恶心。

“怎么能消失……”洛铮拿起茶杯给芸生倒了一杯热茶,递到她手边,芸生也不喝,就抱着暖手,抬头看着洛铮听他说话,“要她好好地待在侯府,看着他的儿子如何一步步地堕落,看着我如何一步步地居于庙堂之高。”

芸生不说话,静静地看着洛铮,眸子在茶杯冒出的热气里变得隐约。

“可是,我依然救不了大哥。”洛铮想到世子如今命悬一线便无比内疚,“我竟还是救不了大哥。”

“即便你能扭转乾坤,这生老病死,你依旧无能为力。”芸生放下手中的茶杯,伸手去拉住了洛铮,“这并非你的错。”

“三少爷……”朱妈妈的声音突然打破了这屋子里的气氛,芸生一看她进来,立马收了手并站了起来,垂眸敛息,俨然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三少爷……”朱妈妈忘记了行礼,手里拿着一个食盒,眼睛止不住往芸生身上看去,“老奴给您送了一些宵夜来。”

“放下东西就出去吧。”

“好的,好的。”朱妈妈还是忍不住多看了芸生几眼,她就知道,这丫头心思绝对不简单,长了那样一张脸肯定不会安生,这不,果然勾搭上三少爷了。心里虽想着,但还是规规矩矩地把食盒里的宵夜摆到了桌上。

朱妈妈退了出去后,洛铮便与芸生一同坐下了,芸生盛了一碗鲫鱼羹给他,然后说道:“明日要去三皇子府上,你,可要仔细些……”

“只是一般的宴席,他做不了什么,倒是那个黄月兰……”洛铮用勺子一下又一下地搅拌鲫鱼羹,说道,“她倒是有点意思。”

自回了京城,芸生还没听到过黄月兰的消息,洛铮这么一说她便来了兴趣,身子往前一撑,问道:“她怎么了?”

“想知道?”洛铮把鲫鱼羹往芸生面前一推,“你喂我。”

“……”

芸生嘴来不及合上,看着洛铮像小孩子要糖一般的表情,僵硬着拿起了勺子,塞了一勺鲫鱼羹到他嘴里。

洛铮嘴角带笑,心满意足地咽了下去后却说道:“真难吃,这一定不是厨房做的。”

“快告诉我黄月兰的事!”芸生见洛铮一脸狡黠而不正经的样子,便急了,“她到底怎么了!”

“好好好,你别急。”洛铮慢条斯理地擦了嘴角,推开了那碗鲫鱼羹,不打算再吃了,“如今她可是牢牢握着欧阳嘉彦的心呢?”

“啊?”芸生一时懵了,“什么意思?三皇子他当真如此痴情?”

“哼!”洛铮顿时笑了出来,“他能痴情?不过是黄月兰有手段罢了。”

黄月兰有手段?芸生怎么也无法把“有手段的人”和黄月兰联想到一块儿去,当初她可是连自尽都试过了的人,又怎么可能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有手段的人?

“人总是会幡然醒悟的,大抵黄月兰就是醒悟了吧。”洛铮端起了一碗雪梨汤,只是喝了一口又皱着眉头放下了,“知道自己已经走投无路了,干脆就为自己谋一个好出路。”

洛铮一直说不到重点上,急得芸生跳脚,“她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遵命遵命!”洛铮看芸生真急了,便连忙投了降,“黄月兰到了京城便一直称病,可却把病美人这场面给演到了极致,一边称病避免了与欧阳嘉彦的鱼水之事,又一边靠着他的怜悯之心牢牢绑住了他,如今欧阳嘉彦可是一门心思都在他府里那个病美人身上了。”

“所以……”芸生一下子明白过来了,“你是说,黄月兰的手段就在于利用好了三皇子对她的怜悯之心。可是……病终归是要好的。”

洛铮突然笑着站了起来,“就不知欧阳嘉彦他活不活得到黄月兰病愈之时了。”

芸生看桌上的宵夜他都只吃了一口便不再动了,于是问道:“你不吃了?”

洛铮摇摇头,“不吃了,不知朱妈妈送来了什么玩意儿,难以下咽。”说到这里,洛铮突然眯起了眼睛,打开门叫了朱妈妈进来。

“三少爷,您叫老奴有何事?”朱妈妈虽进来行了礼,可眼神还是止不住往芸生那处看去。

“今晚上送来的宵夜是哪里来的?”

“啊?”朱妈妈一心在芸生身上,听到洛铮冷不丁这么一问,竟不知如何开口,“这……这……”

“可是表小姐送来的?”芸生看着朱妈妈支支吾吾的样子,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朱妈妈与表小姐倒是熟络。”

“是表小姐……”朱妈妈看洛铮黑着个脸,便知道秦典卿这回殷勤没献好,可别牵连了自己,“若是三少爷不喜欢,以后老奴委婉着谢绝了表小姐的好意便是。”

洛铮没说话,只瞪了朱妈妈一眼便转了身,芸生说道:“那就麻烦朱妈妈告诉表小姐一声,三少爷吃惯了厨房做的饭菜,以后不用劳烦表小姐了。”



☆、第 62 章

三皇子设宴,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公子哥都到了,整个三皇子府觥筹交错,歌舞升平,一片祥和。洛铮与洛昀分别骑了两匹骏马,两人一路从定远侯府疾驰到了三皇子府,一路上吸引了不少行人目光。

勒马于三皇子府前,洛昀一边跳下马一边说道:“听说三哥曾向慕容氏引荐的一人,如今混得很好。”

洛铮也跳下了马,将缰绳交给了身后的护卫,整理了一番衣襟后才说道:“你说阿苍,他武艺高强又胆大心细,得到上面赏识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以后阿苍若是飞黄腾达,可就是三哥的好臂膀了。”洛昀笑了笑,语气却是说不出的阴阳怪气。

“四弟此话可不对了,在朝廷做事,都是为主上效劳,何来我的臂膀一说。”三皇子的管家已经出来迎接了,洛铮便往里走去,而洛昀也紧紧跟上。

“如今接了慕容氏位置的何将军可是三哥当年的骑射师傅,看来三哥以后在千牛卫的前途不可估量啊。”

洛铮回头看了洛昀一眼,眼见带笑,“承四弟吉言了。”

皇子宴席,亦不过是美人美酒,时间在歌舞中一晃便过了。只是期间所有人却看出了,定远侯的儿子来了两个,可一个与三皇子私交甚笃的样子,话语间一副多年老友的样子,而另一个却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席间一直坐着喝酒,有人来了便应酬两杯,没人来便独酌。

夜色已深,众人都纷纷起身告辞,而三皇子和洛昀正喝在兴头上,对宾客的告辞也只是点点头,一心一意和洛昀拼着酒。洛铮上前与三皇子告了辞,独自走了出来。

宾客散尽的三皇子府安静了许多,洛铮一人从中堂走了出来,穿过游廊时便觉四处寂静得有些瘆人,连树叶飘落的声音都能听见似的,而旁边池塘里波光粼粼,倒映出洛铮的身影,一袭白衣,与水中月光融为一体。

“嘶……”

忽然听得一声奇怪的叫声,若不是此时四周极其安静,怕是听不到这样细小的声音。洛铮回头看了一眼,游廊拐角处探出了一颗脑袋。洛铮一眼便认出了那是许久不见的黄月兰,于是查看了四周无人后便悄声走了进去。

“黄小姐?”黄月兰已经来了京城数日,与之前在河州比起来确实是瘦了许多,但更显得两只美眸如星星一般,让人看了一眼便移不开眼睛,“黄小姐找我有事?”

“洛公子,我……”黄月兰眉头快要蹙成川字了,似乎是纠结得不得了,“我不知道能不能信任你,但是如今,有些事情必须告诉你。”

洛铮压低了声音说道:“不管黄小姐今日说了何事,我洛铮定不会说出去半个字。”

“我……”黄月兰话还未说出口,眼泪便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声音也哽咽起来,“我再京城没有认识的人,如今也就只能博一把洛公子的信任了。”她抬手揉了眼睛,硬生生把眼泪挤回去,“我知道了一些三皇子的不可告人的秘密,我想以此来交换、交换……留我父亲一命!”

黄月兰虽还未说出她那得知的“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洛铮心里已经有底了,“黄小姐先说。”

“三皇子他、他谋反!”用尽了所有的勇气,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才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字眼,而现在她亦不敢抬头看洛铮,怕这个男人会以为她胡言乱语而把她扔到三皇子面前去处置她。

许久,洛铮才出声,“黄小姐若是不告诉我这个消息,令尊不仅不会丢掉小命,反而会得一世荣华,不知黄小姐为何要做这样一个决定?”

为何要做这样一个决定?黄月兰从来没有想过隐瞒这件事,一是因为她恨欧阳嘉彦,且知道了前世太子等人的倒下都是欧阳嘉彦陷害的,她不能让他再次得逞。二是因为,在她的认知里谋反就是大逆不道的,就是错的,她为何要帮着隐瞒?

“他……”

看着黄月兰纠结不堪的样子,洛铮说道:“黄小姐,我信你。”

“你……”黄月兰没有想到洛铮就这么轻易地信了她口中那些看似天方夜谭的话语,怔怔地说道,“不过……涉及的似乎还有洛公子的弟弟,他……”

“我四弟?”洛铮嘴角荡起了浅笑,“我四弟与三皇子的关系可是非常人能比了呀。”

听洛铮这么说,黄月兰脸上露出了一丝鄙夷。不过是酒肉朋友而已,心肠都一样的坏。

“天色晚了,我须得先回府了,黄小姐。”洛铮走近两步,低声说道,“若是还有什么进一步的动向,还请黄小姐极力告知,日后,不仅令尊五性命之忧,黄小姐也会重获自由。”

看着洛铮离去的背影,黄月兰久久难以平复心情。原本都做好了被人当成疯子然后被三皇子处死的准备,或者是要费一番功夫才能让洛铮相信她的话,可是没想到,洛铮竟就什么也不问就相信了她?而且,洛铮还说能让她重获自由……

从三皇子府回到定远侯府已经是子时了,洛铮放轻了脚步,慢慢走回了惊绿堂,却看见房间里灯还亮着,他推开房门,见芸生正伏在桌上,似乎是睡着了的样子。洛铮轻轻走过去,躬身看着芸生的眉眼,待两人额头就快要相触时,芸生突然睁开了眼睛。

“你回来了?”一睁眼便看见了洛铮,芸生眸子里都尽是笑意,“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洛铮看着芸生水汽袅袅的眼睛,问道。

“今日去三皇子府里怎么样了啊!”

“噢!你说这个。”洛铮喝了一杯茶,对着芸生挑了挑眉毛,说道,“我见到黄月兰了。”

洛铮将今日与黄月兰的对话讲给了芸生听,芸生一直都张着嘴巴,不相信那个不顺意便要寻死的女子如今竟能把三皇子的心给握住了,并且还能从他嘴里套出这么重要的事情。

可几日后黄月兰传递给洛铮的消息就不由得芸生不信了。

这一日,秋高气爽,定远侯府的秋菊一夜之间全都盛开了,称得光秃秃的树木都有了生机。而更值得定远侯府兴奋的是,太子殿下的到来。虽说太子殿下只是途径定远侯府然后顺道进来一趟,但洛雍还是携一家老小出门迎接。

芸生作为下人,与吉烟等人一同站在最后面,悄悄抬眼看了看前面那个穿着常服的男子。他五官平淡无奇,可眉眼间却有常人模仿不来的霸气,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帝王之气吧。芸生前一世并未见过太子,可却听洛铮说过很多次,太子如何心系天下,如何为苍生着想。相由心生,如今看来,太子确实不负洛铮的追随。

侯夫人领着洛昀,看着洛雍与太子寒暄,对着洛昀使了好几个眼色,可洛昀只当没看见,侯夫人心里有些隐隐着急,这儿子此时不与太子打个熟面还等何时呢!

洛雍迎了太子进中堂,太子说道:“听说,定远侯世子身体欠安,不知在何处,可方便本宫去探望一番?”

“这……”太子亲自探望可是天大的荣幸,可洛雍亦有他自己的考虑,“犬子他身体抱恙,能得太子殿下关怀已经是他莫大的荣幸,可若是过了病气给太子殿下,那臣可是一百条命也抵不起啊!”

“噢……那边算了。”太子往一旁看去,见洛昀站在一旁,看着地面,心思不知去了哪里,“这位是定远侯的四公子?”

侯夫人见太子到现在都还没与洛铮说过一句话,反而主动提起了自己儿子,心里都快要乐开花了,立马推了洛昀一把。洛昀也没想到太子突然提起自己,赶紧上前行礼,“给太子殿下请安。”

太子上下打量了洛昀一番,又想到昨日洛铮告诉他的洛昀与欧阳嘉彦的计划,心里不由得冷笑。怪不得这侯府四公子看他的眼里总透着一丝不屑,或许此刻自己在他眼里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吧。

太子亦不说话,突然就转头对洛铮说道:“你早就炫耀过你书房里收藏了许多珍贵兵法,不如带本宫去开开眼界?”

太子此话一出,整个中堂顿时又安静了下来。

洛雍知道自己儿子与太子关系尚佳,可没想到竟到了这种程度,而一旁的侯夫人,脸色已经由黑转青了。

“请。”洛铮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带着太子往惊绿堂走去了,而洛雍自然也要跟上,洛昀却是一副打算溜的样子,侯夫人狠狠掐了他一把,低声说道,“做什么?还不赶紧跟上去!”

洛昀翻了个白眼,只得跟了上去。

到了惊绿堂,太子回头一看身后还跟着一堆人,便说道:“本宫与洛铮私下是好友,如今来看看洛铮的私藏,便不用劳烦侯爷跟随了。”

洛雍听了,又看了洛铮好几眼,这才缓缓转身离去,而洛昀却是瞟了洛铮一眼,鼻子里冷哼一声才行礼告退。



☆、第 63 章

洛雍带着洛昀退了下去,太子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冷笑,“你这个弟弟可真有意思,如今慕容氏已经倒下,不知他那浑身的自信是从何处而来。”

“让太子殿下见笑了。”洛铮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可嘴角却带着一丝对洛昀的讥讽,“四弟他年幼,不知天高地厚。”

“嘭!”的一声,太子伸手拂开了桌上的茶杯,飞到地上砸得粉碎,溅了满地的茶水,“年幼?若本宫没记错,他和你年龄相差并不多。”

此时太子平淡的面容上带了一股戾气,眉眼间露出不可侵犯的威严,“本宫定不会饶了他们!”说道此处,他又突然转头看着洛铮,脸上戾气消失了,却浮上一丝试探的意味,“你如此大义灭亲,本宫日后定不会亏待与你。”

“洛昀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臣定不会包庇。”洛铮躬身说道,“臣眼里只有忠义二字。”

然后洛铮说不说这样的话,他的忠义都是看得到的,因此太子满意地坐了下来,芸生连忙去拿了一副新的茶杯来,给太子添了一杯茶,“这便是你曾提到过的,你身边那女子?”太子只轻轻打量了一番,说道,“你眼光尚佳。”

听了这话,洛铮忍不住嘴角上扬,“谢太子夸赞。”

“可惜啊可惜……”太子却笑着摇了头,端着茶杯轻抿了一口,“这女子再好也不过是个丫鬟,一个侍妾的身份也就做到了头儿了。”

芸生突然感觉后背一凉,抬头看向了洛铮。这是她从来没有去考虑过的问题,也是她不敢去考虑,正如太子所说,以她的身份,永远不可能成为洛铮身边那个名正言顺的女人。芸生的眼神是洛铮从未见到过的苍凉与空洞,就连前世她去世之前,也未露出过这样的眼神。

洛铮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洛铮,必明媒正娶,十里红妆,八抬大轿迎顾氏芸生进我定远侯府。”

一时间,太子愣住了,而芸生低着头,眼角发酸。这个承诺对于洛铮来说,太沉重,他要为之放弃的也太多,可芸生终于在这一刻觉得,自己两世为人,得了洛铮这一句话,终究是值得的。

“到时……”太子放下手中的茶杯,身子往洛铮方向倾了倾,脸上带着淡定地笑容,“是你定国公府。”

*

侯府另一处的致远堂,洛雍坐在老太君面前,面容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