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令沈惜君脸庞微微一红,绞着帕子有些扭捏地道:“自然是为了姨母。”

卫太后唇角微勾,扬一扬绣了繁密花纹的广袖道:“既是这样,你跪安吧,哀家有些乏了。”

见她扶了尹秋的手准备起身,沈惜君顿时急了起来,脱口道:“姨母且慢,惜君还有事情禀告。”

卫太后收回手,笑望着她道:“怎么,终于肯说了?”

见她看穿了自己的心思,沈惜君脸庞越发红了,犹如两朵桃花,低了头吱吱唔唔地道:“姨母…可还…可还记得半年之约?”

卫太后颔首道:“哀家记得,今日正好是约满之日。”半年前,沈惜君跪在这宁寿宫中,求她为其与东方溯赐婚,后来在她的劝说下,订下了半年之约,那一日,正是五月二十日。

在她的注视下,沈惜君抬起头,尽管羞涩,却没有回避之意,“惜君的心,与半年前一样,并无更改,请姨母依照约定,为惜君赐婚。”

卫太后盯了她片刻,轻叹道:“看来哀家的话,你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婚——哀家可以为你指,但惜君,你一定会后悔!”

“不会!”沈惜君拉着她的袖子,急切地道:“惜君不会后悔,永远都不会。”

“永远…”卫太后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前尘往事如流水一般在脑海中掠过,唇角生出一抹怆凉如秋水的笑意,“在走到最后一刻之前,不要轻易说这两个字。”曾几何时,她也相信永远二字,结果却差点家破人亡。

突如其来的这句话令沈惜君有些奇怪,但她此刻并无心思想这些,只一味请求卫太后下旨赐婚。

尹秋瞧着不忍,劝说道:“宗姬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何必为了睿王,这般委屈自己;您这样子,莫说太后,就连奴婢看着都心疼。”

沈惜君咬一咬饱满的唇,“只要能与溯哥哥在一起,再多的委屈,我也甘之如饴!”提及东方溯之时,那双天生妩媚的眼眸之中有着如水的柔情。

卫太后抚着她娇艳如玫瑰的脸颊,“惜君…”

“姨母!”沈惜君一脸正色地打断道:“惜君此生只嫁溯哥哥一人,若您当真不肯赐婚,惜君就剃度为尼,从此青灯古佛,长伴一生!”

尹秋赶紧道:“宗姬芳华正盛,怎么能说这样的胡话。”

“这并非胡话,不能做溯哥哥的妻子,我宁愿出家为尼!”得不到的人与物,永远都是最好的,费尽心思想要攥在手里,却没有仔细去想,那究竟…适不适合自己。

沈惜君的坚决,令尹秋暗自摇头,凑到一言不发的卫太后耳畔,“太后,可要奴婢去请平阳王妃来?”

“就算子钥来了,也是枉然。”这般说着,卫太后伸手将沈惜君自地上拉了起来,平视半晌,徐徐道:“永不后悔?”

迎着卫太后的目光,沈惜君一字一句道:“终惜君一世,永不后悔!”

在长久到近乎时间停滞的静寂后,卫太后颔首道:“哀家明白了,明日哀家会召礼部与钦天监来宁寿宫,确定大婚吉日!”

沈惜君大喜过望,等了整整半年,终于等到这句话了,她屈膝跪下,哽咽地道:“多谢姨母成全,姨母对惜君的好,惜君必当铭记一生,永不敢忘。”一重又一重的欢喜如潮水一般涌上心间,令她不禁落下泪来。

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四章 相约赏梅

第一百六十四章 相约赏梅

卫太后抚去她脸上蜿蜒的泪痕,沉沉道:“希望哀家这么做,不是害了你。”

沈惜君急急道:“不是!一定不是!”

面对她的言语,卫太后笑一笑未再说什么,在留沈惜君用过午膳后,让人将她送了出去。

每日午后,卫太后都要小憩一个时辰,这日也不例外,尹秋侍候卫太后更衣后,忍不住问道:“太后,您真决定了为宗姬与睿王赐婚?”

卫太后睨了她一眼,淡淡道:“怎么,你不赞同?”

“奴婢不敢。”尹秋低头道:“奴婢只是担心宗姬这一嫁,将来会后悔。”

卫太后伸手缓缓抚过轻软如无物的云丝锦衾,漠然道:“能劝的哀家与你都已经劝了,可她非要选这条路,就算来日后悔,也是她自己的事情。”

尹秋掖着被角低声道:“奴婢明白,但终归…是有些可惜。”

“没什么好可惜的。”停顿片刻,卫太后漠然道:“也正好让哀家借此机会,试一试溯儿的态度。”

“睿王?”尹秋眉心一跳,不解地道:“他怎么了?”

“信王、荣王、安王三个,都是脑后生反骨的主,但…不肯安份守己的,当真就他们几个吗?”

尹秋眉心一跳,低声道:“睿王母子素来老实本份,应该不至于如信王他们一样。”

“知人知面不知心,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说到此处,卫太后蹙眉道:“而且最近出了那么多事,哀家这心里总是不太安宁。”

尹秋点头之余,又想起一事来,“太后,璇玑公主之事,当真就此做罢了吗?”

卫太后幽幽叹了口气,“皇帝已经答应了西楚使者,哀家若再赐婚,岂非令皇帝失信?”

“这倒也是。”说着,尹秋轻斥道:“这个楚帝倒也真大胆,实力远不及我大周,竟然敢威胁陛下。”

提及此事,卫太后面色亦是为之一冷,“萧若傲实力虽不强,却很懂得借势,西楚有这样的国君,想不崛起也难;不过这件事,也让哀家确定了一件事。”

尹秋一边替她除下指间的通水玉琉璃护甲一边问道:“何事?”

卫太后徐徐道:“西楚之盛,与璇玑…应无太大干系。”

尹秋会意地道:“确实,若璇玑公主当真有惊世之才,楚帝派来的使唤者断不会就此作罢;既是无才,那么她是否攥在咱们手里,也就没那么要紧了。”

“正是这个道理。”卫太后就着尹秋的手缓缓平缓下去,闭目歇息之前,叮嘱道:“记得将五福如意送去郑妃那么,然后去一趟礼部与钦天监,让他们明日卯时来见哀家。”

尹秋应声之余,又道:“陈太妃是睿王生母,要不要奴婢去与她说一声?”

卫太后微一思忖,颔首道:“也好,按你的意思去做吧。”

“是。”尹秋轻手轻脚地放下帷帐,在卫太后均匀的呼吸声中走到靠窗的长案前,将一舀洁白如殿外正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般的白檀添在错金博山炉中,原本有些淡了的烟雾又变得浓郁起来,丝丝缕缕,如一张无形的网罗,笼罩了大殿每一个角落。

雪——肆意落着,白茫茫一片,成为这片天地间唯一的颜色,雪花飞舞如春日里纷扬的柳絮。

得了卫太后应允的沈惜君心情异常好,不时将手伸出伞椽,接住飘落的雪花,然后再用力吹出去,令其重新落入茫茫大雪之中,玩得不亦乐乎。

侍女见她一双纤手冻得通红,紧张地道:“宗姬小心冻着。”

“我没事。”沈惜君随口应了一句,在又一次将掌心的雪吹出去时,耳边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沈姐姐。”

沈惜君眸光透过纷飞的大雪,看到了一个娇小的身影,讶然道:“平清?”

赵平清披着蜜粉色滚银边的大氅,上前屈一屈膝,“平清见过沈姐姐。”

“妹妹不必多礼。”沈惜君亲自将之扶起,赵平清眼中掠过一丝隐晦的惊讶,她与沈惜君虽称得上要好,但后者自持身份尊贵,又得太后恩宠,对她并不算多好,像现在这般平易近人,更是头一遭。

赵平清虽年纪不大,心思却不浅,不动声色地道:“沈姐姐是来给太后请安的吗?”

沈惜君颔首道:“嗯,我得了一个治咳嗽的偏方,特来告之姨母。”

赵平清讨好地道:“姐姐对太后可真是孝顺又有心,难怪太后那样疼姐姐,视您如亲生得一般。”

这句话令沈惜君很是受用,脸上笑意更盛,“那你呢,又为何入宫?”

“郑妃娘娘有了龙胎,我随母亲一道来看望,母亲这会儿还在陪娘娘说话呢,我听娘娘说上林苑梅花开得极好,就想去瞧瞧,结果这么巧遇到了姐姐。”说着,她又道:“姐姐若不急着离宫,不如一道去瞧瞧;听说今年花匠寻来了许多稀有品种,连别角晚水以及素白台阁都有。”

沈惜君惊讶地道:“这两种梅花我倒有听说过,只是金陵城土壤不适合它们生长,所以一直未曾见过,想不到花匠竟有办法移植成活。”

所谓别角晚水与素白台阁,都是梅花的品种,很是罕见,只在特定的地方生长,且数量稀少。别角晚水花如浅碗,内有碎瓣婆娑飞舞,花瓣层层叠叠,煞是好看;至于素白台阁,花如其名,花色纯白,花瓣同样层层相叠,十分清秀好看。

“既然姐姐有兴趣,那咱们一起过去,雪中赏梅,可别有一番情趣呢。”在赵平清的极力相邀下,沈惜君答应下来,与之一道往上林苑行去。

走了一会儿,赵平清侧目轻笑道:“姐姐今日心情似乎很好?”

沈惜君唇角扬起一个饱满的弧度,深吸了一口清冽寒冷的空气,“是啊,十八年,心情从未像今日这么好过。”

赵平清讶然之余,又轻笑道:“看来是有什么好事,姐姐可否告之平清?”

“太后…”两朵红云飞起在沈惜君白皙的脸上,“已经答应为我赐婚!”

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五章 赵平清之心

第一百六十五章 赵平清之心

“赐婚?”赵平清掩唇惊呼,她并不知道那个半年之约,此刻倏然听闻赐婚,自是惊讶万分,同时心也是微微一沉,待得平复了惊讶后,试探道:“不知太后为姐姐指了哪一位名门公子?”

沈惜君双手负背,抬起小巧圆润的下巴道:“你猜!”

“傅公子?于公子?莫小候爷?”赵平清接连说了几位金陵城里有名的青年才俊,皆被沈惜君给否了。

侍女在一旁轻笑道:“赵小姐您忘了,咱们宗姬一直以来属意的是哪一位?”

“多嘴。”沈惜君出声轻斥,眼里却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赵平清拢在袖中的双手为之一紧,面上却是笑靥如花,眼睛弯如新月,“我知道了,是睿亲王!”

沈惜君也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欢喜,笑着点头道:“正是睿亲王!”她现在恨不得告诉全天下,她将要成为睿王妃之事。

“那可真是恭喜姐姐,贺喜姐姐了!”赵平清仔细维持着脸上那抹看似真切的笑容,“细想起来,也只有睿王才配得上姐姐。”

“这是自然。”沈惜君骄傲地扬着下巴,“你说的那几个人,都是仗着家族势力,自命不凡的家伙,又岂能与溯哥哥相提并论。”

“是是是,平清知错。”赵平清笑着行了一礼,转而道:“不知太后将婚期定在了什么时候?还有旨意…怎么没有听闻?”

“今日才刚刚定下来,要等明儿个召见礼部、钦天监,定下日子之后,才会正式下旨赐婚。”

赵平清不胜欢喜地点头,拉了她的手道:“看到姐姐得偿所愿,平清真是打从心底里替姐姐高兴。”

“我知道。”沈惜君笑吟吟地道:“说起来,你也差不多该到嫁人的年纪了,改明儿我让太后也为你指一门好亲事,你我二人一起出嫁,可不正好。”

赵平清一怔,旋即神色扭捏地抽回手,“姐姐别取笑我了。”

“什么取笑,我说得可是真心话。”说着,沈惜君有些好奇地道:“话说回来,咱们相识这么久,可从未听你说起过属意哪家公子,趁着这会儿没外人在,赶紧与我说说,到时也好告诉太后。”

赵平清俏脸微红,“我都没有中意的人,能说什么呀。”

沈惜君抿唇笑道:“你这妮子,在我面前还要装模作样是不是,平日里可没见过脸皮子这么薄,快说,到底是谁?”

赵平清跺着脚道:“真没有,姐姐你就别乱点鸳鸯谱了,前面就是上林苑的,快些过去。”

见她始终不肯说,沈惜君也懒得再追问,本来就是一时兴起,并非真当有多关心赵平清。

二人赏过梅后相互辞别,赵平清带着侍女回了郑妃所住的霁月殿,赵夫人正在檐下等着,见她回来,招手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途中遇到沈姐姐,说了一会儿话,又一道去赏梅,故而回来的晚了一些,请母亲恕罪。”

赵夫人惊讶地道:“昌荣宗姬也来了?”

“嗯,她来给太后请安。”这般说着,赵平清拢一拢大氅道:“母亲这是打算回去了?”

“嗯,郑娘娘身子困顿,这会儿已经歇下了”说着,她去牵赵平清的手,在碰触到指尖时,愕然道:“手怎么这么凉?”

“想是刚才折梅花的时候,冻着了。”赵平清笑指了指侍女捧在怀里的梅花,“我知道母亲喜欢梅花,特意折了一些少见的品种来,供母亲赏玩。”

赵夫人笑着捏一捏她小巧的琼鼻,“总算你有心,好了,回去吧。”

赵平清乖巧地点头,随赵夫人一路离开昭明宫,乘上等在那里的马车,在驶回到赵府时,她却不肯下马车,“母亲,我突然想起一些事来,要去一趟别处,很快就回来。”

赵夫人蹙了秀气的双眉,“不能明日再去吗,这会儿天可都快黑了,又下着雪。”

“很要紧的,明日就来不及了,我一办完就立刻回来。”见她坚持,赵夫人也不再说什么,“好吧,快去快回。”

在目送赵夫人踏入朱红大门后,赵平清冷声道:“去睿王府。”

车轮在风雪中轱辘辘地转着,驶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后,徐徐停了下来,车夫掸一掸身上的雪花,隔着帘子道:“小姐,到睿王府了。”

赵平清扶着侍女的手下了马车,一阵寒风挟着雪花迎面扑来,越过侍女撑起的伞落在脸上,那份冰凉令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身子微微哆嗦,拉紧了披在身上的大氅;天色一暗,这寒意似乎较之前又重了几分。

侍女怕她受凉,道:“小姐,不如您在车里坐会儿,奴婢过去叩门?”

“不必了,走吧。”赵平清呵了口气,踩着地上已经积了半寸厚的积雪走至府门前,随着铜环扣动,一个佝偻的人影提着一盏气死风灯从小门里走了出来,在问明赵平清身份与来意后,点头道:“赵小姐稍等,小人这就进去通报。”

“且慢。”赵平清唤住门房,轻咬了贝齿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王爷,请他务必见我。”

门房抬起有些浑浊的双眼看了她一会儿,点头道:“小人会依着赵小姐的话传达,但王爷肯不肯见您,就不是小人能够做主的了。”

在赵平清双足冻得发僵时,门房终于又走了出来,垂目道:“王爷请赵小姐进去。”

赵平清心中一喜,在向门房道了声谢后,快步随他走了进去,一路来到南轩的东书房。

门房在檐下停住脚步,“王爷就在里面,赵小姐请。”

赵平清点点头,轻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在看到伏首于案后的东方溯时,呼吸为之一滞,一抹不为人知的爱恋攀上眼眸。

没错,她与沈惜君一样,都爱恋着东方溯,只是沈惜君的爱意,众人皆知;而她…则选择了深藏在心底,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不知道。

并非她不想告诉别人,而是她清楚,一旦这份爱意被沈惜君知晓,以后者的性子,一定会不顾一切毁了自己,而她…并没有与之抗衡的能力。

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六章 告之

第一百六十六章 告之

“下人说你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本王?”东方溯的声音将赵平清自沉思中惊醒,连忙按住似小鹿一般在胸口里乱撞的芳心,垂目道:“是,平清知道不敢冒然来打扰王爷,但几番思索,还是觉得有必要告诉王爷。”

东方溯合起手中的军情折子,简短地道:“何事?”

“平清今日在宫中遇见了沈姐姐,听她说…”赵平清悄悄看了一眼神情冷峻的东方溯,说出令后者始料未及的话来,“太后已经答允为她赐婚,而那个人就是王爷,旨意应该明后日就会下来。”

东方溯面色铁青地盯着她,“此话当真?”

“平清怎敢拿这种事情与王爷玩笑,千真万确,是平清亲耳听沈姐姐说的。”

东方溯又气又恼,一拳锤在桌案上,这阵子没见沈惜君来府上纠缠,以为她已经放弃了,想不到她竟然恬不知耻的去找太后赐婚!

“平清知道王爷一直都不喜欢沈姐姐,故而特来告之王爷,现在太后旨意未落,或许还有还转的余地。”

东方溯勉强克制住心中的恼怒,寒声道:“本王知道了,多谢赵小姐。”说罢,他对候在一旁的蔡元道:“送赵小姐出去。”

赵平清没想到他刚一听完就要遣自己离开,心中暗急,她可还有话没说完呢,眼见蔡元走过来,灵机一动,假意跌倒在地上。

蔡元一惊,连忙扶住她道:“赵小姐这是怎么了?”

赵平清故作虚弱地抚着额头道:“我…也不知道,就是头晕得紧。”趁着蔡元没瞧见,她悄悄向侍女使了个眼色,后者跟随她多年,深知她心意,当即会意地道:“定是刚才急着来告诉王爷,途中不小心受了凉;可惜此处没有姜茶,不然还能驱寒暖身。”

蔡元搀扶着她至椅中坐下,“也是不凑巧,偏偏赶上下大雪,天寒地冻的。”

“不要紧,我撑得住。”赵平清一边说着一边勉强站了起来,然刚站到一半便又无力地跌坐在椅中,半边身子靠在侍女身上不住喘息,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

东方溯蹙一蹙眉,对蔡元道:“你让厨房的人去煮一碗姜茶来,记着浓一些。”

赵平清心中暗喜,面上则不安地道:“怎好意思麻烦王爷,我还是回去得好。”说着,她作势要起,被走过来的东方溯按住,“只是一碗姜茶罢了,有什么麻烦的,你好生坐着就是了。”

尽管隔着厚厚的衣裳,但那一下短暂的碰触仍是令赵平清心如鹿撞,连忙低了头掩饰着脸上的两朵红云。

在蔡元出去后,东方溯道:“你这样来告诉我,不怕昌荣怪你吗?”

赵平清低头抚着袖口的油光滑亮的风毛,幽幽叹了口气,“其实沈姐姐真得待我很好,一直以来都视如亲妹,处处照拂,可是平清总觉得,夫妻之间应该是两情相悦,情投意合,否则…就算勉强结成夫妻,也只会一世痛苦,甚至反目成仇;平清实在不希望王爷与沈姐姐走到那一步;所以,就算姐姐知道后怪罪,平清也不后悔。”

东方溯颔首道:“你倒是想得透彻,如果沈惜君有你一半明白事理,就不会闹出这么多事。”

赵平清望着他在橘红烛光下俊美如铸的侧脸,无奈地道:“其实平清也曾私下劝过沈姐姐数次,可惜她始终听不进去,反倒招来怨怪。”

“她本就是那样的性子!”提及沈惜君,东方溯脸上有着浓浓的讽刺与厌恶,他从未见过一个女子脸皮像沈惜君那么厚,犹如狗皮膏药一般,怎么也甩不去。

这句话后,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只有外面呼啸不止的风声透过窗子传入耳中,不时有枯枝等物被寒风卷起,击打在窗棂上,传来“笃笃”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蔡元端着煮好的姜茶走进来,笑道:“赵小姐,可以喝了,小心烫口。”

“多谢蔡总管。”赵平清道了声谢,接在手里慢慢饮着,一碗入腹后,她笑言道:“喝过之后,果然暖和了许多,手脚也有了力气。”说罢,她起身朝东方溯福一福,“天色不早,平清该告辞了,希望王爷明日能够顺利解决这件事。”

东方溯点一点头,“往后赵小姐有什么事,只要是本王力所能及的,定会全力为之。”

“王爷言重了。”赵平清心中暗喜,再次行了一礼后,她随蔡元走了出去,踏出南轩时她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以东方溯对沈惜君的厌恶,一定会去求太后收回成命,想做睿王妃,呵呵,可没那么容易。

这场雪整整下了一日一夜,直至卯时二刻方才放霁,积雪从昨日的半寸深变成了半尺有余,每一脚踩下去,都是一个深深的印子。

早朝一散,东方溯立刻往宁寿宫行去,他走得很急,不过一柱香的东西,已是来到了宁寿宫,正在庭院中扫雪的内监瞧见他进来,连忙跪下行礼。

东方溯看了一眼对面紧闭的朱红殿,道:“太后可在里面?”

有内监细声答道:“回王爷的话,太后刚刚礼完了佛,这会儿正在东偏殿用膳呢。”

东方溯点头道:“你通传一声,就说本王来给太后请安。”

“是。”内监踩着未曾扫净的雪走了过去,片刻后出来道:“太后请王爷进东偏殿说话。”

卫太后所在的地方,从来都是温暖如春,东偏殿也不例外,刚一进去,便有一股暖烘烘的热气扑面而来,迅速驱散他身上的寒意。

东方溯拱手道:“儿臣恭请母后圣安。”

卫太后和颜悦色地招手,“来,到哀家身边坐。”

待得东方溯依言近前落坐后,她含笑道:“今儿个御膳房做的芝麻汤圆不错,入口糯滑又香甜似蜜,你也尝尝。”

“是。”在东方溯答应时,尹秋已是盛了一碗汤团递到他手里,看他舀了个放到嘴里慢慢嚼着,卫太后笑道:“哀家记得你与皇帝小的时候,都喜欢吃这芝麻汤圆,每次御膳房做了,你们二人都要吃上满满一碗,有时候还不够。”

东方溯笑一笑道:“儿臣也记得,母后每次都让儿臣与皇兄少吃一些,就怕撑坏了肚子。”

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七章 请求

第一百六十七章 请求

“这汤圆是用糯米做的,虽然软糯可口却不好消化,自是不能多吃。”这般说着,卫太后目光在东方溯面上徐徐扫过,“溯儿,可是有话想与哀家说?”

东方溯抚着青花缠枝的碗壁,迟疑地道: “儿臣听闻…昌荣昨日来见过母后?”

卫太后眼皮微微一跳,不动声色地道:“不错,她知道哀家入冬之后不时咳嗽,药石不灵,特意寻来一道偏方,昨日试过之后,确实不怎么咳了。”

东方溯修长的手指微微一紧,低声道:“据儿臣所知,她与母后说的,并不止这些。”

卫太后瞥一眼东方溯,叹息道:“看来你已经知道了,不错,昌荣请哀家为她与你赐婚,哀家已经答应了,你母妃也很赞成这门亲事;晚些时候,钦天监与刑部的人就会过来商议大婚的日子。”

东方溯咬一咬牙,俯身跪下,“儿臣眼下并无成亲的打算,斗胆恳请母后收回成命。”

卫太后搁下手里的青玉勺子,摇头道:“溯儿,再过一个余月,你可就二十五了,再不成亲,还想拖到什么时候,哀家与你母妃盼着你娶妻生子,可是盼得脖颈都长了。”

“儿臣知道母后一片苦心,但…儿臣真的不想成亲,求母后再给儿臣一些时间。”

卫太后盯了他一会儿,起身走到摆放着错金香炉的梅花式填漆小几前,于袅袅升起的轻烟中沉声道:“只怕哀家给你再多的时间,也无济于事,因为你从来都不愿放下她,但是溯儿,她并不是你能够娶的人。”

东方溯没有辩解,只磕头道:“求母后成全!”

卫太后走回到东方溯身前,俯身将他从地上拉起,就在后者以为她会松口之时,耳边响起缓慢却不容拒绝的声音,“其他事情哀家都能顺着你,唯独这件不行。”

东方溯心中大乱,急急道:“母后…”

卫太后抬手打断他的话,沉静地道:“哀家不能眼睁睁看你为了一个不可能的女子,蹉跎了自己一生;若先帝还在,相信也会做出与哀家一样的决定。”

“可昌荣并不是儿臣属意的女子,勉强成亲,只会害了彼此。”

“昌荣这孩子脾气确是有些骄纵,但本性不坏,对你更是一片痴心,假以时日,你一定会发现她的好;你与昌荣都是哀家钟爱的孩子,哀家断断不会害了你们”

“可是…”

“好了!”卫太后再次打断他的话,这一回神色较刚才冷了许多,“此事哀家心意已决,不必再多说;纵容了你这么多年,也是时候收收心了。”

东方溯怎肯就此作罢,重新跪下,低头望着映照出自己苍白面容的金砖,“请母后收回成命!”

东方溯的不知进退令卫太后心生不悦,“哀家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退下!”

东方溯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他宁愿终身不娶,也不要娶沈惜君为妻!

面对他的无声抗议,卫太后沉下眉眼,冷声道:“你现在连哀家的话都不听了是吗?”

东方溯正要说话,外面传来内监一惯的尖细声音,“启禀太后,陈太妃求见!”

卫太后缓一缓脸色,回到椅中坐下,“让她进来。”

不多时,陈氏扶着冬梅的手走了进来,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宫女,手里捧着一个锦盒;瞧见东方溯跪在地上,露出惊讶之色,在朝卫太后行了一礼后,她小心地道:“太后,溯儿他…可是做错了什么,惹您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