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含光的表情,吃惊地抬高了声音,“等等,他认识你?咿,这,这怎么回事啊?”

“我小师母是郡主啊。”含光避开了时间点,“和她在一起的时候碰巧见到,就打了招呼,也算是认识了。后来他来接新,又遇到,他和我是一个专业方向的。”

“靠!”刘德瑜脱口而出说了一句脏话,“这——这——我——我——”

“再告诉你一件事吧。”含光觉得老瞒着她实在是不太好,她冲刘德瑜很心虚地笑了一下,“这个宿舍……你懂……”

“啊——”刘德瑜的尖叫声简直没把楼板震破,含光在此之前都不知道,她居然也是那种花痴王子的女生,“真的吗?真的吗?天啊!天啊!含光你!”

她激动得猛掐含光手臂,“这不是我做梦吧!我的好朋友!要和藩王殿下恋爱了!太——太梦幻了啦!我简直不敢相信!”

“什么恋爱啊!”含光晕死了,虽然刘德瑜不能说是错,但她还是不愿承认,仿佛坚持否认还算是能证明点什么,“他应该是看在小师母面子上吧。你想太多了!”

“哎,话不能这么说哟,”刘德瑜啧啧啧啧,一脸八卦样地摆了摆手指,“给你小师母送人情也未必是有错,但她自己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这送人情也得送到人家跟前吧?哎哟哟哟,我说呀,这个,这个实在是——”

“可能是为善不欲人知啊。”含光红了脸,抄起枕头去打刘德瑜,“不许胡说!”

刘德瑜正兴奋着呢,被她撩起兴致,也和她一通乱打,两人打了半天,都精疲力尽了,方才一道又趴了下来。

“真是没想到啊!”刘德瑜一再说,“太……太传奇了你!”

“你这说的什么话啊……”含光无语了,她侧过脸瞟了刘德瑜一眼,“喂,你娘不是让你去接近睿王吗?他现在……你……”

“什么啊?——噢!”刘德瑜一下笑了,“她那叫痴心妄想,我怎么可能配合,你放一万个心好了,尽管去睿王殿下谱写一段传奇恋曲吧——”

两个小姑娘不免又打闹了一番,含光想着,也不愿继续再隐瞒刘德瑜了,索性又道,“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不过这两件事你都不好告诉别人的,明白吗?”

等刘德瑜郑重表态后,她方才和刘德瑜说了自己捡漏发财的事,又把李年帮她置业放租的事情说了,等都说完,夜已深了,刘德瑜也已经是听得呆了。当下自然又好一番佩服含光,让着要含光带她去一起捡漏,被含光笑骂了一番,方才死心。

虽然和母亲关系不大好,但刘德瑜好歹省长千金,手里也有几支长辈给她的信托基金使用,并不会嫉妒含光那点钱财。至于含光和睿王的事,她是八卦好奇居多,因为答应了不能告诉桂思阳,已经是捶胸顿足憋了个半死,直呼无人讨论,两个小姑娘说到了半夜两三点,第二天都睡迟了。索性梳洗以后直接约了桂思阳和于元正一道吃饭,又带回来认了门,德瑜受含光叮嘱,对外就说这是自己托关系选到的宿舍,也让于元正别宣扬出去。

都是桂树的学生,也算是多年相识,在陌生的环境里感情自然浓厚,不过,桂思阳和于元正都是理科生,课表比含光等人要变态多了,几人交换着看了下,含光和刘德瑜都庆幸自己学的是文科——要在如此变态的课表中挤出时间来玩乐,着实是不易。

当然了,以国子监的名声,文科的课程也就是稍微松弛一点而已,要想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那是没门。上了两天课,含光就知道厉害了,几乎所有课程的老师都开了长长的课外读物列表,很多还是原文的,你不看,基本连他在说什么都听不懂,更别说过小组讨论了。

没上大学之前,还以为大学就是天堂,可以随便吃喝玩乐,上了大学才知道,原来一样要使劲学啊……

刘德瑜学比较文学,阅读材料只有更多,她成天唉声叹气,埋怨当年自己太天真,不过含光却是泰然处之:她现在也无需奋勇争先了,学习嘛过得去就好,更多的精力,也该放在享受生活上了!

比如说,恋个爱啊,又或者比如说,往潘家园多跑跑,捡漏啊……

也许是感应到了她这股挣钱的心思,有一阵子没联系她的于叔叔,又给她发了短信。

‘这周六空给我’

 

第94章妇女之友

虽然很想回一句‘我认识你吗’,不过想到于叔叔的神通广大,含光还是缩了,刚好这个周六刘德瑜要去图书馆自习,含光便推说回师父家有点事,让刘德瑜和桂思阳、于元正一道去,大学一年级也是课程排得比较满的一年,国子监的学风又好,大家都是拼命读书拼命玩的类型,现在当然是拼命读书的时候了,总要先把课程的难度摸清了再来玩乐。再加上刚休息了一个寒假,大家的学习热情还是挺高涨的,到了周末,图书馆人还不少呢,绝不愁没有伴儿的。

至于含光自己,她对于思平还是留了几分戒心的,并没有把她的宿舍号告诉于思平,打算等于思平到了校门口,再下去见她的,不过于思平人家有办法啊,直接就在楼下按门铃了——国子监的宿舍管理很严密,进出都是要刷卡的,如果没有卡,就必须按门铃,或者和生活老师打交道。

人家都按门铃了,再假装什么也没意思,含光只好把他让进屋里,不大高兴地问,“要喝水吗——你怎么查到的?”

于思平还是一身西装,配上短发,看起来非常像是鲁国的精英阶层,或者,按照含光在异国文化课上接触到的新名词:像是鲁国的金融新贵。他从头到脚都流露出一股高贵的味道,但却又不像是秦国本土的世家公子,很有种异国风味,气质更是矛盾地在锐气之外糅合了一点沧桑,令人都难以准确地说出他的年龄。含光并不难理解成如意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虽然对她有点不好意思,但结合睿王那边的信息,可能她也不是含光想象中的那样高不可攀,于思平这种异国新贵估计会是她很不错的归宿了。

“你的信息不都在网站里。”于思平说,“信息化社会有个很大的缺陷,就是信息外泄也要比从前更为容易。”

含光当然知道不是任何人都查得到这些信息的,“你是说,你有个权限很高的朋友,也肯为你调查这么鸡毛蒜皮的事情?”

“应该说我有个能力很强的朋友,足以攻破网站的防火墙。”于思平说了一个含光听不懂的词,当然又对她露出委婉嘲笑的表情,“到底是谁要留在现代?我怎么觉得我比你还像是个现代人。”

“就是啊。”含光嘀咕着为他倒了水,“头发都剪短了,你这样还怎么回去啊。”

“不是正好吗?”于思平道,“回去以后干脆剃光了,做个和尚也不错。”

含光一时语塞,只能赏给他几个白眼,见于思平脚下有袋子,也不见外,拿起来翻了一下,果然是上回留下的一身装束,她转身回到自己屋里,把该洗的放进洗衣篮,该挂的大衣挂起来,见于思平跟了进来,虽有些不舒服,却也没说什么——这屋子里没什么不能见人的地方。

“你们这宿舍还是被布置得挺温馨的。”于思平摸了摸下巴,评价道,“出乎我意料之外,你还是挺能做家事的嘛。”

“没有,这边每周会有阿姨过来维护一次的。”含光如实说,“我们也就日常注意一点而已,我其实也就是会一些很基本的,哪有那么勤快。”

她叉着腰转过身,问于思平,“穿这样可以吗?”

有过上次被于思平嫌弃的经历,她今天好歹也用了点心,穿的是当年桂树校服改制的一身厚襦裙,虽然款式还是朴素了点(校服改制没办法),但料子和做工都还是可以见人的,毕竟改制的可是张姆姆,手工活算是上乘了。

“穿得这样不便走动,换了吧。”于思平事儿事儿的,“你就没买些能见得了人又方便走动的衣服吗?”

“没钱。”含光没好气地冲了他一句,“给钱就买,钱拿来!”

于思平难得爽快,丢了张卡给她。“喏,拿去。”

“真给啊?”含光接住卡,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的。“多少钱啊?”

“不是说了吗,你要我就给。”于思平微微笑了,神色倒是柔和了下来,“五百万——我用钱地方多,亏待你少分点了。”

少分就是五百万,多分岂不是照着一千万过去了?含光都觉得有点不真实,拿着手里的卡半天说不出话来。——她都快忘了当时两人是为什么口角了,刚才那话完全就是随便说的,缓了一会才道,“这——这也算啊?”

“本来不算的。”于思平笑了笑,“对你有特别优待呗。”

含光一时也说不出话来,拿不准对于思平用什么态度,于思平也不在乎,在含光案头找了一张纸,把密码写下来了。“随时都可以转账走的,卡我也不要了,放你这,转不转随你。”

“……噢,好。”含光接了卡,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下。“你今天来就是为了送卡的?”

“还想带你去个黑市的,上午来电话,最近风声紧,取消了。”于思平说,“一会去潘家园逛逛也行,都看你。咱们还和以前一样,你看中了我出钱,利润我三你一。”

这算是把风险都转嫁给于思平了,而且他还负责出手的事,所以这么分不能说是不公平。少了于思平,含光本人也没法买,更没法和杨老师他们交代,这可都是行家,捡漏的说法,骗不了一世的。含光没有异议,更有些兴奋,笑道,“好呀,那咱们俩互相带契着一起发财——这个来钱快,比你做实业强。”

“这个充其量只能说是来钱快的办法里比较合法的一种,”于思平纠正她说,“来钱更快的还有呢,都是暴利。可惜,现在逐渐要进入信息社会了,我也没把握做到丝毫不露破绽。”

“你是说?”含光有点兴奋,都拿不住自己想不想知道——于思平肯定是干坏事的料子,但她的确不清楚他在现代干过坏事没有,因为古董买卖的惊人利润按理说是已经可以让他花销了。“毒品?人口贩卖?”

“差不多吧。”于思平淡淡地道,“还有军火啊……不过这都需要人手,太浪费时间了,目前我还是小打小闹地玩点走私就成了。”

走私也已经是很厉害的罪名了,起码在含光的感觉里是,她立刻对于思平刮目相看:“那要是你被抓了,我是不是也会被拉下水啊?”

“你说呢?”于思平双手成爪,吓唬她道,“你以为那绣屏是怎么去鲁国的?废话是走私去的啊,这东西正常途径根本没法出境的。我要栽了,肯定也把你给弄进去做伴。”

含光就觉得痛苦了,手里的银行卡和烫手山芋一样的,接吧不安心,不接吧,五百万呢!

她那闪闪缩缩犹犹豫豫的表情,落在于思平里,好像比一出戏还好看,惹得他放声大笑,难得地露出了欢容。在这一瞬间,他看来倒又像是个少年了,那股轻狂傲慢,藐视众生的感觉,也只有少年才能萌发得出来。

“小样。”他几乎是有点亲昵地弹了含光的脑门一下,“拿着吧,这钱没什么大不了的,都和你说了,我是小打小闹。玩走私也不光是为了挣钱。”

“那还为了什么啊?”含光现在感到她和于思平真是同呼吸共命运,立刻就追问道,“还为了什么?”

“有些东西,只有在道上才能有希望搞到。”于思平淡淡地说,“有些人才,也只有在道上才能找着。”

“比如说呢,比如说呢?”含光纠缠不休,于思平懒得理她,威吓道,“再说一句,五百万就没有了!”

含光气得马上闭嘴,过了一会才狠狠地说,“等一会我就去把五百万转我自己卡上,讨厌!”

她早上为了等于思平,也就是随便吃了一点,两人说了几句话,含光就有点饿了,但是出去吃饭之前得先换了衣服,一会儿才方便去潘家园,含光打开衣橱,为了避免麻烦,干脆邀请于思平把关,“穿这样过去可以吗?”

于思平的表情明明白白回答:不要侮辱我的审美。

又换一身,“这个真的蛮贵的,我高中时候买得都心疼呢。”

于叔叔表情:你穿这样站我身边,简直侮辱我的美。

含光无奈了,只好又把于思平给她买的大衣拿出来,于思平还是有话说。“你有脑子吗?这么冷的天,你穿个大衣去潘家园,你是找冻呢?”

友情已经没法再持续了!含光索性一摔衣橱门,“吃完饭先去买衣服——我自己付钱!你来挑!可以吗?”

她凶起来,于思平反而没话说,耸了耸肩,答应得挺干脆的。“那走吧。”

他是开车来的,含光反正随便套了一身方便试衣的装扮,就和他一起下去了。还和于思平商量呢,“先吃饭,吃完饭买东西,买完东西把卡办了,帐转了,还有时间去潘家园吗?要不然明天去?”

“到时候再说吧。”于思平回答得模棱两可,一边走一边闲聊,“哦对了,你是怎么弄到这间宿舍的,靠你那个同宿舍的好朋友?”

含光瞟了于思平一眼,犹豫了一下,也就这一下,于思平立刻就捕捉到了不对。“不是吧,又是你的追求者弄的?”

他啧了两声,“我要是你,我也不回去——这才多久啊,你怎么又冒出一个啦?”

“事实上,这可不是唯一一个。”含光如实说,“开学到现在才两星期吧,就又有六七个了,也不知道哪里弄到我手机的,成天给我发短信,烦也烦死人了。”

既然于思平都看出来了,她也不再瞒着,“这个……算是比较有希望的吧。”

“比较有希望?”于思平反问了一句,“那他现在在哪里。”

“在海外有事还没回来。”含光说,这是真的,睿王年后带队去欧洲那边做友好拜访了,估计国事活动得持续半个月才能回来。身在海外不能联系,走之前他还和她提了一句。

“哦——”于思平又想了一下,“那你老师家对面那个呢?”

“军训。”含光说,“他们学校的老传统。还有最新的有……”

她拉拉杂杂地给于思平汇报了大概有十个追求者,于思平一一地挑了毛病,那些打听到号码过来兜搭的,几乎全都被他一语否决,“连堂堂正正自我介绍的勇气都没有,算什么男人。”

倒是睿王和何英晨被他留了下来,“这两个你可以考虑。”

含光拿他当恋爱顾问,也觉得他说的话算是一针见血——反正于思平不来挑她的时候她还是挺乐意听他刻薄别人的,她正要回话时,手机忽然一响,刘景羽发来短信,问她周末做什么,‘没事就和小妹一道过来吃饭’。

“又一个。”于思平伸头看了一下,下结论道。

“这个不是,是德瑜的哥哥。”含光低头回了一下,一边说,“我们俩住一起呢,刘大哥肯定得叫一声。”

于思平抬了抬眉毛,颇为有趣地望了她一眼,含光莫名其妙,“怎么了?我说得不对吗?”

“没有,没什么不对。”于思平微微一笑,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走吧,先吃饭,吃完饭再给你打扮打扮,想谈恋爱的人,还成天素着个脸,我都为你害臊。”

习以为常地羞辱了她一句,他拉开车门,载上含光扬长而去。

第95章拍档成立

既然没存了必须去潘家园的念头,这顿饭就吃得很从容。于思平还是一如既往地会钻研,直接把含光带到了又一个高级会所,都不带有一丝犹豫的就点了一大桌子菜。“吃在京都这句话再不会有错的,我也就只有在北京才吃到过像点样子的中餐了。”

“嗯,是都没了以前的那股味儿,现在的环境污染太厉害,走到哪里都躲不开,连米的味道都和以前不一样了。”含光要挑剔起来当然也是很有说头的,“倒是西餐,以前没吃过也无从比较,还觉得挺不错的。”

两人边吃边聊,于思平吃相矜贵,食量却并不小,吃饭时谈天说地时有妙语,由于刻薄得不是自己,含光也觉得十分有趣,要不是一会还要去逛街,她都想喝点酒了。前后这两世,身为一个淑女和一个好学生,她都从来没有喝过正儿八经的酒——那种软绵绵糖水似的米酒不算。电视里广告打得如火如荼的那些酒水牌子,对她还是挺有吸引力的。

于思平虽然看起来很五毒俱全的样子,但本人据说其实是尽量滴酒不沾,“酒会迷惑心智,再说,喝多了手抖,误事。”

他总是在某个时候非常的放浪形骸,然后在另一个时候又自制得让人吃惊。含光对他的来历真是越来越好奇了,她想知道,这男人心心念念想要回去,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就他这能耐,在现代过的可不得比以前的皇帝还要逍遥自在啊?有这么大的能耐,在她那个时代却只是籍籍无名……

他真的是昭明末年的人吗?她有点怀疑,但又不好问,只好耸肩,讪讪然地道,“反正我也肯定不会酗酒的,有机会尝尝鲜料也无妨。我在电视上看到酒吧里那些鸡尾酒什么的,花花绿绿的好漂亮,也不知道好喝不好喝。”

天南海北无所不聊,一顿饭吃了有两个多小时,于思平也是抽空给含光介绍了一下古董文玩这个圈子内部的一些情况。——像是秦教授、李年这样的人,因为有个官方身份,很难进入到真正的圈子里头,顶多算是外界的权威,参加个公开拍卖会就算是完事了,要知道里头的一些内.幕,还得于思平这样的权贵来爆料。

如今的古董文玩圈子,可以说是异常的火爆,所谓盛世古董乱世金,结束了日本战争以后,秦鲁两国组成了坚实的联盟,这些年来交往日多,经济上互相促进,双方的国民经济都呈现欣欣向荣之势。当然,作为很好的投资品,古董文玩,乃至是美玉宝器,这几年来是越来越受宠。拍卖价屡创新高,大把发了战争财的暴发户,急于找到新的投资渠道也好,急于洗.钱也好,急于附庸风雅也好,对于买卖文玩,都有极高的热情。而其中就犹以鲁国的名门世家最为热衷购买秦国的本土古董,于思平的双面凸绣万寿节贺礼,也就是借着这股子东风,又经过前后几个月的精心运作,才在鲁国拍卖出了这个骇人的高价。主要也是因为,凸绣法在海外的名气很大,本身手艺早已失传,各种藏品在时间中渐渐湮灭,这藏品不但意义非凡,品相良好,而且又是极为难得的双面绣,才会引来各大藏家争相竞拍,拍卖会上甚至还出现了欧洲人的身影。

“现在国内的古董市场,主要分为两条线,一条是较为冷门的海外文物收藏,当年各式各样的殖民战争期间抢回来的,乘乱剥夺掳掠回来的都有,这大概是百五十年前的事了,基本持有这些文物的都是老牌豪门,除非维持不下去局面,否则不会轻易变卖,一经流出,必定会拍出惊人的高价,归宿往往就在欧洲。”于思平抽了抽嘴角,“这背后少不得针对欧洲人想要买回祖上肖像的心理,不过因为和我无关,所以没有深入研究。”

含光对这种古董也严重缺乏兴趣,概因根本不懂,无法当成自己的赚钱工具,“这个Pass,你继续。”

“第二条就是正统的国内文物买卖了。”于思平说,“还分,分小件和大件。能公开合法交易带出国的,都是小件,不能的那就都是大件……大件最主要的流出地,还是在鲁国。”

这也很正常,自小的教育自然就决定了买家自然而然会倾向于本文明的藏品,再说这也更容易精通,含光点头道,“这个国内买卖,又分拍卖会、黑市和潘家园这样的市场……我知道了。”

“嗯,还有亲自去乡下扫货的,不过这个太累了,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于思平整了整衬衫的袖口,续道,“拍卖会不必说了,反正可以随便说话,出价都是保密的。黑市也还好,以我非凡的领悟力,即使你一句话不说,我也能从你脸上看出来哪件该买哪件不该买——”

含光瞪起眼睛,正要说话,于思平又修正了自己的说法,“正好你也不算是蠢到家,心思不至于都放在脸上,上次的配合,打得还是可以的。不过在潘家园这样的地点,鱼龙混杂,各种骗术聚集,有时候买卖古董不但是看眼光,也得斗智斗勇,玩心理战术。这个我觉得你实在是胜任不了,你自己觉得呢?”

含光想了下上次的捡漏,她虽然觉得自己做得还算不错,但平心而论,如果哪怕那店主意识到一星半点这簪子的价值,比如说不觉得这是赝品,觉得这是不值钱的真品云云,很可能她都没法以低价买下,因为她实在不是个熟手,一开口就特露怯。因此虽然不情愿,还是点了点头,“那该怎么办啊。”

“先约定一套暗号吧。”于思平也不嫌她笨了,细致道,“你觉得货好也别声张,叫我的时候嗲点儿就行了。我想要问这个值多少钱,就会过来拉你的手和你腻乎腻乎,你正好在我手心里画圈圈,一个是可买可不买,三个是必须买,个中分寸你自己斟酌就行了。”

含光点了点头,有点不大高兴,“难道每次都要被你吃豆腐?”

于思平似笑非笑,“要不然你解释一下,我为什么每回都带你去逛潘家园,解释好了也行。”

好吧,孤男寡女,看起来又完全不是兄妹,根本没那么熟悉,不装情侣,装什么都挺惹人疑窦的。再说,有个情侣的假象在,也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含光思忖再三,还是点了点头,“成吧,那就这样了。——话说回来,你看到古董,真的不会头晕吗?”

“我的反应在灵气上比较剧烈。”于思平心不在焉地说,“现在针对有灵气的佛珠,还有另一套行动方案,我说说,你记一下……”

对有灵气的佛珠,于思平定下的政策是他来决定买不买,含光来配合,由于佛珠这东西,除非是名僧大德的法器,不然大部分不会特别贵,所以对于一些普通的佛珠那就直接买下,遇到好货规矩竞拍,这都没什么。需要含光配合的就是捡漏,她因为对圈子特别无知,所有黑话都听不懂,天然就是个外行人的形象,扮个无脑小女友,也许能收到奇效。

用于思平的话说,就是,“哪怕实在是讲不下价钱来,你分散一下他们的注意力也是可以的。”

分散注意力要做什么,那还用问?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可于叔叔一看就不是君子,想做什么简直是昭然若揭。

两人商议了好一会儿,终于初步计议妥当,于思平对外是鲁国的神秘贵族,含光就是他从海外带来的小朋友,两人关系虽然亲密,但却还不算是恋人。所以平时言行举止也不必太亲昵,但又可以随时随地咬耳朵也不会引来外人侧目。至于含光的身份,由于买卖古董,这个实在都是很有钱又很有知识素养的人在做,年轻一代中会玩这个的不多见,再加上她从前虽然上过电视,但也只是地方性、时效性的小名人而已,现在女大十八变,认得她的人也不会太多的。露馅的可能,并不是很大,再加上两人也不可能每次都捡到漏,大部分时间可能只是一起游逛而已,这个完全不必担心别人误会,含光有过一次捡漏经历,对古玩市场十分热衷,合情合理合法,谁也说不了什么。

一切商议停当,两人便启程去商场,给含光采买一些‘海外殷实大小姐’风格的衣物。含光这才知道为什么上回于思平要给她买衣服了,说不定是早就打了这个主意,害怕自己穿得太寒酸,看起来太跟班,就是装他女友都没有人会相信……

如果还有下次的话,她再也不要和于思平一起逛街了。

——三个小时以后,手里大包小包都快拎满的含光气息奄奄地想:靠,合着不用自己花钱,他就开始狂买了?这比女人还购物狂是怎么回事啊?而且还容不得人插一句嘴的,买衣服的明明是她,而且她还是个女孩子,男人不都是在店外头等着的吗?哪里和他一样,根本就是把她当娃娃看待了,走到一间店,不由分说地就挑了衣服,然后试出来也不管她的意见,看一眼就决定买还是不买……

“走了。”于思平双手空空,神清气爽地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还愣着干什么?这才把你衣服买了,包、鞋还没开始呢。”

谁来赐他一道惊雷,把这个人劈回古代去吧!含光泪流满面地想。

“还不走?”于思平挑起一边眉毛,“是衣服还没买够?”

“没有没有!”下一秒,某个人便一跃而起,很狗腿地小跑了过去,“买够了买够了,现在来看看包和鞋吧……”

第96章过明路

才刚进账五百万,这就花出去了好多钱,含光毕竟也是苦过几年的,到最后刷卡的时候都没眼睛看那个数字了,反正一件就是七八万的大衣,于思平就给她买了两件,此外还有各种昂贵的包和鞋子,总共二三十万那肯定是没跑的。

这还不算完呢,当含光的手都快拎不动袋子的时候,于先生轻飘飘地吐出了一句,“首饰那就暂时先不买,日后再说了。”

……含光真是有晕倒的冲动,她觉得,要是让于思平放开来买的话,这五百万都未必够花的了……

买了一大堆东西,本身就很耗费时间,再加上含光的体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于思平遂决定明日再去潘家园,带她吃了个晚饭,便送含光回了宿舍,还道,“那我就不送你上去了。”

在商场不耐烦拎包,到这倒是客气起来了,含光拿大白眼看了他几眼,“不行,我一个人一趟肯定是拎不完的。”

于思平只好下了车,帮她一起把这些包装袋拎进电梯里。虽然是短短的几步路,但含光还是货真价实地感觉到了金钱的重量……好沉啊,拎着好心痛啊!

“你想好该怎么和你舍友解释了没有?”于思平问道。

含光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她觉得瞒着刘德瑜实在没什么意义,心里已经是打算告诉她于思平的计划,顶多就瞒下这一次分得五百万巨款的事而已。不过嘴上还是不服输的,“就说我和你在谈朋友,你给我买的呗,不然你觉得这看起来像是什么。”

于思平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摇了摇头,满脸的‘别侮辱我审美’,“你不妨实话实说了,如果计划顺利,几年内,千万对你而言也不是什么问题,这也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大可不必隐瞒。”

“嗯,”含光也习惯了于思平的嫌弃,她道,“我觉得就说在老师家遇到你,你知道了银簪的事,很感兴趣,就和我一起合作吧。”

两人毕竟都是在古代那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环境里打过滚的,随口几句话便议定了一个颇为合情合理的说辞,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于思平的身份已经是可以‘见光’的了。

正好,才打开屋门,刘德瑜就笑着迎上来了,“你回来啦?我还以为你明天才回来呢——”

见到于思平,她显然怔了一下,含光正好把东西往地下一放,给两人做了介绍,刘德瑜不住打量含光和于思平,又看地上的包装袋。含光索性就把于思平的身份介绍了一下,又说了说两人的合作关系,“上回于叔叔带我去玩的时候,我又看中了一片绣品,就是我没钱买,于叔叔买下以后转手卖了高价,给我送了分红。正好今天在老师那边遇到了,我东西多,就让他送我回来了。”

刘德瑜自然把买衣服的时间点理解到去老师家之前了,她顿时埋怨地瞪了含光一眼,“你买衣服怎么能不喊上我呢!我和你说了好几次我也要买衣服的,含光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看来是毫无怀疑地就相信了自己的说法……含光落了一滴薄汗,忙道,“明天——”

于思平看了她一眼,含光又改了口,“哦不行,明天去潘家园……那后天!后天!”

可后天又是周一,含光都有点不知所措了,倒是刘德瑜扑哧一声笑起来,于思平也笑道,“小含光虽然笨手笨脚的,但却是个福将呢,明日在潘家园,要仰仗你的眼力了。”

他冲刘德瑜点了点头,便回身告辞,含光为了维持两人不熟悉的假象,只好礼数周全地把他送到楼下,等她回到屋里,刘德瑜已经把包装袋挪到屋中——当晚她什么事也没做,又开了一场试衣大会。

含光自己的看法不说,起码刘德瑜对于思平的眼力还是非常认可的,记下了好几件牌子、型号,“我也要买,让哥哥给我出钱。”

又问,“你们明天还要去那个什么潘家园,是买古董的吗?”

“嗯,于叔叔觉得我有福气,他出钱,我来挑,挑中是值钱的,如能转卖,他给我分红。若不能,他也给我酬金。”含光耸肩道,“没办法,缺钱啊,要不是这样,连衣服都买不起——我师母说,国子监里有钱人太多了,穿得不好,容易被人瞧不起。”

刘德瑜还是有些疑虑重重,“他给你分了多少钱啊?你不会全花在衣服上了吧——好贵呢,这些牌子,这一趟花了多少?”

“分了两百万。”含光只好吐露部分实情,不过这也令刘德瑜大为惊讶了。她立刻认同了含光今次的消费,整个后半夜都在膜拜她读书赚钱两不误的传奇经历,又羡慕她对古董的好眼光,不愧是秦教授徒孙。——含光没敢告诉她,秦教授‘吃药’是家常便饭,绝对不是什么好榜样。

搞定了刘德瑜,朋友圈里的别人就不必担心了,若是有人疑心什么,刘德瑜自然也会帮着解释——她已经未雨绸缪地问了好几次,想知道何英晨对于叔叔的存在是否知情,生怕会影响了含光的名声。

穿越到现代,生活了这么久,总的说来,含光体会到的是一种渐渐开放的风气,她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才是战后,街上都很少有人穿短裤短袖的,现在,到了夏天女孩子的穿着是百花齐放,别说短裤、短袖了,连穿吊带的都有。电视里的吻戏啊,恋爱戏码啊,也是日趋开放,听说有些分级的片子里,还出现了那什么的戏码……虽然她没有接触,但初中时候,慈幼局也不是没有女孩子谈恋爱的,现在进了大学,感觉上恋爱更不是什么事了。不过含光还是从刘德瑜的话里察觉到了这种无形的约束:身为一个单身女青年,只要是个年轻点的男性,估计和她单独出入都会惹来很多猜测和闲话。而不管她的钱拿得多理直气壮,只要是从另一个年轻男子手上拿过来的,估计都会有点粉红的色彩惹人议论。比如刘德瑜,一开始的怀疑过后,虽然很快就相信了她,但从她话里也看得出来,刘德瑜很担心她和于思平的来往,会影响那些追求者对她的看法。

含光想了一下,也迅速有了决定——管他的。

现在回头看古代的生活,她简直觉得当时的自己没有一点幸福可言,别说大说大笑了,场面上有一点多余的、不得体的表情,都可能被人注意到,从而兴起一番风浪。想也知道,大部分太太、小姐的一大乐趣就是在背后道人短长,别说是和男人出双入对了,真有心要议论你,裙子穿高一寸都能惹来一番闲话。想要自在,就不能在乎人言。她和于思平之间属于纯洁的金钱合作关系,没什么好不能见人的,如果有人听信了什么不实的传言从而打消了追求她的心思的话,那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何英晨、叶昱,还有她记得不记得名字,广泛分布在初、高中和大学(是的,已经开始有人对她表示好感了)的这些追求者,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让她觉得错过他是一件很让人惋惜的事。

至于睿王……她的名声就是再洁白无瑕,也不可能嫁入天家的,本来就没有未来,也没什么关系了。说到他本人,她还没介意他和成如意呢,他也犯不着介意她和于思平。

而在刘德瑜看来,和飘渺的恋情比,钱还是比较重要的,听说牵涉到两百万这样的大数目,她顿时就闭上了规劝的嘴巴,只是转而不断保证,一定会为她尽量澄清事实。倒闹得含光笑了起来,“多谢你呀,和我娘似的,我都没担心,你倒担心上了——你自己也不想想自己的终身大事,就忙着为别人担心。”

“哦,我还没和你说呢。”刘德瑜故作淡然,不过眼神却是闪闪发亮,含光嗯了一声,“说什么?”

“我今天被人搭讪了。”刘德瑜宣布大秘密。

“这有什么了不起……”含光很无语,“你高中时候没被搭讪过?我那时候都在一旁的啊,姑娘。”

“这当然了不起了,”刘德瑜横了含光一眼,“当然有很大区别了。”

区别在哪里呢?区别就在于,“这一个长得是我的菜,说话也好玩,声音更好听……嘻嘻,我把我的号码留给他了。”

“哦——我说我进门的时候你笑得那么开心呢。”含光也来劲了,“长得如何,多高?多大?哪个系的?联系你了没?”

刘德瑜啧了几声,“你让我说完好不好——刚联系我了,说明天可不可以一起吃饭,嘻嘻嘻,我答应了,不过还想找你去呢——毕竟是陌生人,有点怕。”

的确,虽然是在图书馆认识的,但大学和高中不一样,人多,没有高中时候基本每个同学都认识对方的环境,赴陌生人的约,是有些令人担心。含光啧了几声,“可惜阳阳不是女的——对了,他在一边吗?”

“在呢,就和于元正在一边笑话我。”刘德瑜嘟起嘴,“阳阳转头就告诉思燕哥了,思燕哥刚才还特地打电话来让我小心点,还问我告诉哥哥了没有。”

每个在交友的少女,都是很烦家里人问七问八的,含光理解道,“是挺烦的……不过你最好还是带个人去吧,实在不行你带阳阳了,和他说就把阳阳当女人看就好……”

两个小姑娘说几句笑几句,当晚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起来,含光挑了一身新衣——这么冷的天,还是穿羽绒服和保暖的裤袜,脚底一双更保暖的絮毛短靴,扎扎实实地穿戴起来,和于思平一头就扎进了潘家园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