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要死了,传得满城风雨,若是关心,无论如何也要追上去看一眼,至少要确定他的死活。

陆落没有!

颜浧心口有一团怒焰,越烧越炙。

他们可以赌气,可以说狠话,但她不能变了心!

颜浧让下属继续前进,他一人一骑,从小路奔回了黎平镇。

陆落回到了镇子上,帮人看风水,或给另一个男人煮饭,过着毫无忧虑的生活。

他要死了,她过得却悠闲。

“......四年前,我们说过了恩断义绝,你我同意,此约达成,此生再无瓜葛。”陆落一字一句,缓慢道,“你哪怕死了,也轮不到我陆五娘为你哭丧守寡!”

颜浧的手更用力,几乎要捏碎陆落的骨头,他的呼吸越发沉重,一声声的,似从肺叶里排挤出来。

“你变了心!”颜浧道。

“七年前你发生了意外,记得所有人,独独忘了我。是你先变了!”陆落低哮。

“你明知我是逼不得已。”

“对我而言,没什么差别。”陆落道,“走了就干脆点,像个娘们纠缠不清,只会让我看不起你!”

“你为我白了头发,你觉得我能干脆点走?”颜浧声音更嘶,“让我欠下了你的,此生也还不清,一辈子不得心安,你却又变心了!”

陆落心口猛然沉了下去。

她挥手推他,却被他拦腰抱住,他用力箍住了她。

他将陆落搂在怀中。

陆落被他抓得生疼。

“......也许,不是我变心了,而是你从头到尾,都是个多余的人!”陆落倏然满怀恶意,狠毒说道,“颜浧,你上辈子曾是她的丈夫,你尽过丈夫之责吗?”

颜浧瞳仁收紧。

往事一桩桩浮上心头。

陆落的话,虽然是实情,却实实在在侮辱了他!

他的另一只手,托住了陆落的腰,手指猛然一紧,像鹰抓刺入陆落的腰里,几乎要刺破她的肌肤。

她闷疼,倒吸了口凉气。

她猜对了,上辈子他没睡过人家。

真滑稽!

陆落想想就觉得好笑,他自负深情,口口声声“落落”,殊不知自己到底是什么尴尬地位?

谁在乎过他?

若是陆落有了前世的记忆,一定会看不起他。

真正为他豁命的,是她陆五娘!她陆五娘才是真正爱他的,其他人谁把他当回事?

连睡都不肯给他睡,把他当什么?陆落这个瞬间,连前世那个女人都恨。

可惜,他似乎没明白过来。

陆落的心,抽搐的疼,她恨极了他叫她“落落”。

曾经他们多亲昵,他称呼她五娘、落儿,他是她爱过的人。

他糊里糊涂的,分不清状况,陆落恨得牙根都痒。

她真想甩他两巴掌,问问他现在脑子清楚没有!

缓缓的,颜浧松了手。

他轻笑,笑声却格外的阴森。

“你觉得可笑?”他问陆落,声音里带着薄凉与阴暗,“我敬重你的心意,尊重你,到头来是个败寇,所以很可悲可笑?”

陆落咬唇不语。

“......你永远做不了真正的决断,你的每个决定,都把自己和旁人的生活搞得一团糟!

我听了你的,我们下场都很惨,你如今拿那些事笑我?”颜浧冷笑,笑声凄皇而阴森,“那好,我不能让你笑两辈子,从今以后我来做决定,我要扳回一局!”

陆落后背有点冷。

她似乎闻到了嗜血的味道。

他要扳回一局.......

颜浧笑得很邪恶:“落落,你曾爱极了我,为了我连命都不要,弄得自己满头白发,我为何要难过?

我应该高兴,这是证据,你抹不去也否忍不了,你的心是我的!

你是我的战利品,你以为我会丢了你?不,我要把你摆在最高的地方炫耀,让所有人都看看,这是我在情场上的战功!”

陆落攥紧了拳头。

“我在京里等你。”他俯身,在陆落耳边吹了口气,“你变了心,没关系,我们再找回来。”

“你是不是有病?”陆落一时没忍住,情绪失控般怒斥,“你可听到到自己的话,是有多病态?”

颜浧哈哈大笑。

他的笑声,带着渗骨的冷意,胜过夜枭,在阴冷寂静的夜空,叫人不寒而栗。

“颜浧,你现在是不是也人格分裂,搞不清状况?你知道自己是谁吗,你知道我是谁吗......”

她的话尚未说完,颜浧就捧住了她的脑袋亲吻她。

他的舌强悍又温热,顶了进来。

陆落越发恨得厉害,所有的解释都被他堵了下去。

这货已疯!

第051章作茧自缚

陆落从未想过,有一天颜浧也疯了。

他抱着她亲,陆落试图用符咒打他,被他挡了回来。

“要斗法吗?”他搂得更紧,唇齿间含混不清问。

陆落欲咬,又被他捏住了下颌。

他到底是千衍的得意弟子,记忆一恢复,他术法胜过了初学成的陆落。

陆落学成术法不到一年,颜浧前世学成了近十年。他的记忆恢复了四年多,他已悉数想起、找回。

陆落在术法上赢不了他,唯有拳打脚踢,近身肉搏。

那更是毫无胜算,被他亲得几乎窒息,脑子逐渐混沌,她停了下来。

他也松开了她。

“我知你在此地有要事,给你五个月,赶紧忙好了,到京里来,我慢慢偿还你的债。”他最后轻轻在她耳边吹气,热浪一阵阵往她身上涌。

“不需要,我不会去!”陆落厉喝,往旁边挪。

“你去不去,我说了算!”颜浧道。

从此以后,他来拿主意,他再也不能迁就她半分,免得重蹈覆辙,再被她嘲笑。

陆落心头一冷,他的笃定让她想到了什么,道:“你若是敢对我叔公下手,用我叔公逼迫我上京,我杀你全家!”

“杀我全家?”颜浧玩味这个词儿,竟很喜欢,觉得俗且霸气,适合他这种粗鲁军士。

不太符合陆落的性格,不过有趣。

他轻笑:“好,给你杀,到时候你吩咐一声,我把他们全部捆绑起来,连宫里的太皇太后都捆到你面前,任你宰割。”

陆落气结。

他还有公务,耽搁不得,暂时先抽身离开。

他走的时候,看了眼水长宁的屋子,低声道:“别招惹新的人进来,白搭一条命,咱们俩这辈子够闹腾的.....”

“收起你的龌龊!”

就他们兄弟把他们的落落当个宝,其他人谁在乎!

贱骨头!

颜浧离开了镇子。

他答应恩断义绝,两不相欠,直到他确定陆落真的不管他死活时,要跟他毫无瓜葛时,他怒了,食言了。

他答应成全陆落和柏兮,直到陆落用言语攻击他,上辈子娶了个媳妇还做和尚,一辈子没碰到人家,他也怒了,同样反悔了。

相让,不仅自辱,也侮辱了落落,更侮辱了墨谷!

他们是旗鼓相当的三人,谁也不用谁同情!

陆落不是个好的舵手,她只会把船往深渊里开,船上的人都万劫不复。

上辈子那条船,都是被落落自己毁了,她做不到!

这次,颜浧要自己掌舵!

陆落肺都气炸,被他亲吻过的唇,让她恶心了好一阵子。

他亲的是她,心里想着的却又不是。

陆落非常明白她是谁,颜浧却完全分不清了。

她又气又悲。

颜浧想不起来,她难过生气;他想起来了,她更生气。

他想起了前世,陆落似乎失去得更彻底。

颜浧的面目,越发可憎、愚蠢,亦或者,他更爱前世那样娇娇女。

成亲了不给他睡,不给他碰,肯定是动不动就眼泪汪汪的,惹得他怜惜,似朵高岭之花,可远观不可亵玩。

到了陆落这里,硬碰硬的,反而激起了他的斗志,他倒是不客气上下其手。

没什么可比的,在他们心中,陆落和前世就是一个人。

可陆落分得这么清楚。

她很矫情的自找苦头。

陆落想跟前世的人一刀两断,彻底不承认,可她的术法又是她师父教的......

到了这里,陆落的思绪就作茧自缚,已经把自己捆死了。

挣不脱,逃不开!

没人在跟前的时候,也不必逞强给谁看,陆落眼泪止不住的流。

一切都变了,她幻想过的生活,完全变了模样!

她记得的后世没有男人招惹,有时候心情寂寞时会叹自己没魅力,如今想起来,那时候才是真正的舒心。

那晚的话,水长宁也听到了,他不发一语。

过了好几天,天气晴朗,阳光把庭院照得干爽,陆落将被褥、衣裳全晒了,满屋子阳光的味道,她心情好了些。

“敢对我叔公下手,我要剥了他的皮。”陆落每天夜里都要看她叔公的宿相,生怕颜浧对其下手,逼迫陆落上京。

颜浧暂时未到京师,叔公是安全的。

水长宁依旧每天出去算命。

“以后你每天出去算命,饭我来煮。”陆落道。

她无所事事,心中被颜浧撩拨起来的那点涟漪,怎么也压不下去,需得有点寄托。

忙碌对她有好处。

“好。”水长宁无异议。

陆落每天除了打坐吐纳,就是收拾屋子、洗衣煮饭。

“我现在不管去哪里隐居,都能照顾好自己了。”她颇有收获。

从前搞不定这些,都是丫鬟做;在山上那两年半,都是柏兮做。

如今,她学会了。

“桑林珠还没有消息!”陆落等得心焦,从秋家庄回来之后,更是心急。

她不想困在此地,还是担心颜浧那个疯子对付她叔公、她堂兄,以及在宫里的陆芙。

京城有陆落的牵绊。

又过了两天,心彻底静了,颜浧那晚变态的言行,逐渐淡去,陆落揣度他只是一番气急的狠话,不敢真怎样。

颜浧不是柏兮,他会顾虑后果,而不是发泄一时的恨意。

静下心来,陆落研究慧娘给她的那本书。

书页浅薄,比蝉翼更薄,却很结实牢固,陆落一开始怕撕坏了,后来不小心带了下,她匆忙去抓,抓住了书页,还以为会撕破,不成想很牢固。

比陆落衣裳的布料更结实。

华夏的纺织业,有些匠人的鬼斧神工,叫人惊叹。

字太小了,陆落根本看不清,需得放大镜。

南疆偏僻,找不到放大镜。

陆落先收起来,放在自己的枕头底下,夹了张符咒在里头,免得弄丢。

二月初,陆落终于收到了桑林珠的消息。

是桑林珠亲自来的。

“伲昔格尔如何?”她先问陆落。

陆落一直在观察伲昔格尔的宿相,发现伲昔格尔离她叔公很近,应该在宫廷附近。

“他活蹦乱跳的。”陆落如实说,“找到内奸了吗?石庭呢?”

“内奸还没有着落,我也不敢乱走动,不过,石庭好似有点眉目了。”桑林珠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苗寨有人想学中土的术法.......”

第052章邀请

苗寨有人会风水,桑林珠闻所未闻。

她断定,是石庭教的。

石庭是被逼教术法,才得以存活。只要他不是很笨,就可以用术法作为要挟,再长久生活下去。

除非对方学会了。

“你现在可安心了些?”桑林珠问。

此事,也不是非要桑林珠来告诉陆落,她可以派锦娘。

桑林珠来,除了要亲口听到伲昔格尔的消息,更是想见见陆落。

陆落是她唯一的同龄朋友,和锦娘等人不同,陆落不是苗寨的侍女。

更平等的关系,让桑林珠乐意每个月冒险见她一面。

同时,她也发觉了陆落的异常。

“你心中有事?”桑林珠问。

陆落微怔。

她没有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