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妹哭成这样,孤心疼极了。”太子见凤桐不说话了,这才笑了笑,只含笑道,“不然,一会儿叫宫里,给皇妹独独地预备些有趣的歌舞戏耍,叫皇妹开心?”

太子可真够坏的啊。

这不仅不肯帮忙,还给人整点儿有趣的歌舞,这是叫八公主是哭是笑呢?阿元伏在太子的手臂间,叫这青年顺着小脖子顺毛顺得直眯眼睛,然而心里,却万分地确定太子可真是圣人的亲儿子。

这小心眼儿简直一脉相承。

“好容易聚聚,皇妹如此,倒叫咱们都不知该如何了。”凤唐叫郑王看了一眼,嘴角抽了抽,也知道皇后之子在此时欺负八公主叫人诟病,此时便淡淡笑道,“不然,请三皇兄送你回去?”

“这哪儿行。”凤桐一怔,顿时拒绝了。

他如今来赴太子的宴,又整出八公主之事,就是为了叫圣人觉得兄友弟恭,这提早退场,再带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八公主,这还混什么呢?此时也顾不得八公主的心情了,急忙过去将挣扎着拼命用怨恨的目光看向不肯帮忙的太子的八公主,将这孩子按在了自己的身边,这才笑道,“小孩子么,来得快去的也快,大家都是一家人,别与她一般见识。”说完,便举起了桌上的酒杯,对着太子敬了一下,一口饮尽。

阿元将脸蹭在太子的衣袖里,却掩住了自己脸上的疑惑。

这凤桐,是不是吃错药了?怎么表现得这样古怪?

凤唐却心中冷哼了一声,目中露出了淡淡的恨意。

凤桐府中的那个谋士,他不仅知道,而且,还打过几次交道。这一次出京,叫他难以释怀,险些入了魔障之事,也是因这人而起。眼见这人竟然与凤桐混在了一起,凤唐双手紧握,只恨不能连凤桐都一并解决,方才能消心头大患。

太子却只是笑着饮了手边的酒水,见阿元与凤腾都抽着小鼻子在他的手边,便笑眯眯地说道,“这是内造素雪白,最是绵软清甜,也不上头,要不要试试?”见两个熊孩子眼睛都亮了,馋得嘴里流口水,也不嫌弃,只亲手又倒了一杯酒,给了凤腾尝了一口,见这小子砸吧嘴儿似在回味,便低头,张开了宽大的袖子,掩着阿元偷偷地给她也尝了一口。

阿元贼眉鼠眼去看几个兄长,见因自己在太子身边,几个兄长很放心,此时不过是在低头说话,急忙扒着太子的手舔了一口这闻起来带着幽幽冷香,叫人欲醉的清冽的酒水,入了口却猛地皱起了眉,呸呸地吐了出来,抓着已经将酒杯放在桌儿上,用修长的手遮着眼睛笑起来的太子叫道,“太子哥哥坏!”可辣死她了,是谁说这玩意儿清甜别有韵味的?都该给公主殿下拖出去狠狠地打板子!

凤腾眼见姑姑也上当了,这才吐出了舌头,跟着往外吐口水。

太子眼见两个小东西凑在一起愤愤看着自己,笑得浑身乱颤,抹着眼泪笑道,“以后,可记住这个教训了?”

“阿元会告诉皇伯娘的。”凤腾这个小叛徒,作为姑姑,阿元是绝对不能原谅这小子的叛变的,一脚将这小子给踹到一边儿,凶残得不行,一边更凶残地表示自己是要告状的。

“皇兄。”郑王最是严肃,见太子竟然逗这两个孩子,不由不赞同地摇头,使人送了净水来给阿元与频频要扑到姑姑身边告饶的凤腾漱口,这才冷着脸教训道,“两个孩子还小,怎能这样行事?伤了身可怎么办?日后,万不可这样轻浮。”

“知道了。”太子叫弟弟教训了一下,却很老实地应了,顿了顿,只将方才的那几把名贵的折扇叫人奉到阿元的面前,含笑道,“这个,便当是我给阿元的赔礼,可千万不要在母后的面前告我。”见阿元腆着自己如今一点儿都不圆润的小肚皮最凶残状,他便忍不住又笑了,连声道,“我真的很害怕。”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阿元摇头晃脑地说完,见一群兄长都无奈含笑看来,顿时觉得自己好生威武,颐指气使地叫凤腾捧着这几把不是玉骨就是竹骨,总之很值钱的扇子站在自己身边,自己捡了一个下头的条案与凤腾拼了一桌,又与兄长们说笑了几句,就见太子拍了拍手,便有流水一般的舞女进来,纤纤楚腰,柔媚生姿,很是赏心悦目,最前方的一名十七八岁的淡妆少女,一身莲花一般漫散开的衣裙,给殿中众人行礼,之后,便甩了舞袖做舞。

不知从哪里来的琴音,衬着这样袅袅的歌舞,确实很叫人喜欢。阿元看的目不转睛,很是开心,一旁的凤唐却没有什么兴趣,只低头不停顿地与郑王说话,看都不看这群正在豆蔻年华的女孩儿们一眼,特别的冷酷无情。凤卿倒是含笑看了两眼,便只侧头与阿元笑道,“喜欢这个?”见她点头,不由摇头笑道,“怨不得你喜欢往三皇姐的府里跑,莫非也是因为这个?”

“这么多的美人儿,又热闹,谁不喜欢呢?”对面儿凤桐看着最前方的那个姑娘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阿元虽然觉得自己也是个小色鬼,可是也没有凤桐这样不堪,就偷偷趴在凤卿的耳边小声说道,“可该叫少卿大人见见他女婿是个什么德行。”

想做好女婿,竟然还做不全乎,阿元就觉得,凤桐这家伙,可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然而她还只是无所谓,一旁八公主早就叫这些无情无义的兄长们激出了满心的火气,此时见连凤桐都不肯与自己说话,顿时便忍不住了。

“走开!”一旁的宫女正给她布菜,八公主扬手就是一个耳光,将这宫女给扇到一旁,起身骂道,“怎么侍候主子的?!还有规矩没有?!”

“太子宫里,八皇妹发什么疯?”阿元与这个妹妹最不对付,便冷笑道,“太子好心叫咱们出宫散心,皇妹不将太子的心意放在心上也就罢了,这年头儿,谁家没有个白眼狼呢?只是,这么大张旗鼓地叫人不快活,是想做什么呢?”

“她服侍的不好,不过是个奴才,难道我还动不得?!”八公主见阿元慢悠悠地说话,一边说一边张着嘴叫凤腾殷勤地送吃的,气得眼珠子都红了。

此时的歌舞,已经停下来了。虽是两个女孩儿,可这两个都是公主,冲突起来,也叫人无所适从。

“服侍的不好,自然有太子宫里头的管事呵斥,皇妹这样亲自出头,与个宫女斤斤计较,未免失了身份。”这一耳光,不仅打在宫女的脸上,也打在了太子的脸上,只是叫太子亲自出口,未免有欺负孩子的嫌疑,阿元此时出口,左右不过是姐妹间的拌嘴,况八公主是个拎不清的,也不伶俐,对上她,阿元简直无限的胜算,便淡淡地说道,“在自己宫里逞威风还不够,皇妹还在兄长面前来这套,真叫人怀疑,素日里徐嫔娘娘如何教导。”

“你!”八公主握了握拳头就要冲过来,然而叫凤桐拉着,便动弹不得,只哭着说道,“你如今,不过是欺负我母妃着难,无人为我做主罢了,父皇常说兄妹相厚,难道就是这个相厚法儿?”

“谁敢欺负你呢?皇妹只少给别人几个耳光,我就阿弥陀佛了。”阿元冷笑了一声,也将手中的筷子往桌上一丢,冷冷地说道,“大好时光,咱们都乐呵着,方才皇兄们还不算照顾你?偏叫人心里不快活,咱们一屋子的人,都叫皇妹给欺负着呢。”说完,便起身与太子说道,“这里头不自在,我往后头去看皇嫂去了。”看太子后宫,也比看着八公主那张“你们都欠了我”的那张脸强。

“我带着姑姑去。”凤腾奋力地正亲手给一块鱼肚子挑大刺,挑完了颠颠儿地给阿元吃了,这才也跟着说道。

“外头日头不错,你们去吧。”太子便温声道。

八公主见太子并不理睬她,哇地一声冲出了屋子,哭着跑了。

“小心照看公主回宫,公主心里不爽快,你们先去给母后请罪吧。”太子吩咐了身边的内监,顺便通知皇后,免得叫凤桐或是八公主告出什么来,这才对着一旁坐立不安的凤桐含笑问道,“皇妹先走了,三皇弟,你不去跟着?”他叹道,“到底是皇弟领出来的,这笑着出来,哭着回去……”余下的话,就颇有些意味深长了。

“既然如此,皇弟便先走一步。”凤桐大好的形势叫八公主给败坏了,如今心里也恨得不行,然而见太子有逐客之意,还是不得不起身,暗道晦气追着八公主走了。

“混账!”凤唐看着他的背影,便冷哼了一声,转头与太子说道,“这小子府中有个新近的长史,我曾在英王的王府中见过,如今他行事更有些叫人看不透,只怕与英王有关。”这一次出京,凤唐与郑王一路便到了一位叔祖父英王的封地。这位叔祖乃是先帝的异母弟,母家卑微,先帝看不上,早早地给赶去了封地,然而就是因为这,在京中没有走动,便叫人多少遗忘了,这一次两人不经意到了这人的封地,就觉得有些不对。

“我已与父皇回了此事。”封地中的私兵竟然有万人之数,谁能相信这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呢?郑王便对沉吟的太子说道,“且英王府中,客卿门客无数,瞧着也不是简单的。”

“请父皇裁夺吧。”虽然子不言父过,然而太子还是多少知道先帝的昏聩,这样野心勃勃的家伙竟然留到了现在,便叫太子无奈极了,叹气道,“父皇如何不知如今宗室之中不稳当呢?只是这些大抵是在暗处,便要处置,也师出无名。”没个确凿的证据,你想干掉宗室?当宗室不敢造反么?

凤卿一边叫阿元去后头,一边轻声道,“不如,趁着皇伯父圣寿,都招入京中。”其实,肃王府便是这样隐患之中的受益者。圣人对宗室心生警惕,为了压制这些叔伯兄弟,所以圣人亲弟肃王膝下四子皆奉了高爵,如此,便是叫宗室之中众人为这一股势力心存忌惮,能够老实些。

阿元也不愿听这些,见因自己在,几个兄长说起话来都很隐晦,便一声不吭地出来,见凤腾在各处张望,便问道,“看什么呢?”

她话音刚落,就见里头凤鸣也跟出来了,后者便不耐烦地说道,“听着脑仁儿疼,出来醒醒。”这样勾心斗角,实在叫他没什么兴趣,凤鸣的志向本就不在朝中,听兄长们讨论如何压制宗室,也觉得没意思,一出来就见阿元与凤腾立在一起,便喜气洋洋地说道,“早知道是说这个,我还不如回府里好好收拾府中呢。”他要大婚,府里正在重新修缮,哪儿那么多的时间关心这些。

阿元无奈地看着媳妇最重要的皇兄,叹了一口气,摇头说道,“皇兄啊,您这样总是不动脑子,会有大问题的。”

一旁侧耳倾听,正在寻自家的几个兄弟的凤腾噗嗤一声笑了。

“你给我等着。”就要有媳妇,凤鸣也厉害了起来,对着笑嘻嘻的阿元点了点,这才说道,“我得进宫与父皇说道说道今儿的事儿,便先回了。”凤桐是一定会告状的,就是为了这个,凤鸣也不能袖手。这样的活儿,可比研究宗室心态轻松多了,告状又不费脑子,诚王殿下最喜欢了。

凤鸣美滋滋地走了,阿元踮脚看着他的背影,转头却见凤腾的脸上有些失落,便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不大开心?”

“兄弟们都大了,有些感慨。”凤腾一边斥退了身边的宫人,一边领着阿元往后头去,老气横秋地说道。

“一个个还没凳子高,还大了。”阿元虽这样说,心中却是微微叹息。

别看太子还未登基,可是下头的这几个孩子,心里也都有些小九九。凤腾虽然是皇长孙,可是谁规定太子妃所出的皇长孙就一定是未来的太子,未来的圣人呢?从前几个皇孙年纪小,还很是和睦。如今大些,虽然并未如何生分,却也分出了远近。凤腾便与自己的同母弟更亲近些,旁人都有些靠后。况如今,就说这次宴席,凤腾可在皇叔们之间有一席之地,可是旁的皇孙,却是没份儿的。

这样的差别待遇,谁心里会好受呢?

“你作为兄长,不管如何,都应该友爱弟妹,心胸宽阔。”阿元冠冕堂皇地说完,见四周无人,便低声道,“若是有人咄咄逼人,也无需客气就是。”

“多谢姑姑。”阿元能与他说这个,可见是真将他当自己人的,凤腾感激地拉着阿元的衣袖,小声道,“如今,父亲也只是太子,便还好。”若是真有更进一步的时候,瞧瞧如今他的三皇叔,就知道他的弟弟们了。想到这里,凤腾便有些低落,见阿元担忧地看着自己,便只轻声道,“总之,我总是不会伤害弟弟们就是。”见阿元满意点头,他顿了顿,便苦笑道,“外族家,想要再嫁个姨母给二皇叔呢,我瞧着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么。”

第74章

郑王是个香饽饽,可是与阿元有什么关系呢?再好,公主殿下也嫁不到不是?

阿元对郑王的婚事一点兴趣都没有,嗯嗯啊啊地听了,便不以为意地说道,“你外家已经出了一位太子妃,若是知道分寸,就算是为了你们母子,也不该去图谋郑王正妃。”

当皇家是忠靖侯府开的呢?一个两个地要当正妃,肉都吃了,连口汤都不给京中旁的勋贵喝一口,这不是太过分了么?就如同她好舅舅英国公,两个闺女,嫁入两个王府,这背后不知多少人家扎小人诅咒呢,不是跟圣人关系铁,多少折子都上了御前了。

“母亲也这样说。”凤腾只在阿元的面前,什么都敢说,此时便哼道,“外祖母听了,说我母妃自私自利,只知道自己的前程,不知道体恤家中的姐妹呢。”见阿元扶额不语,便低声道,“到底是继室,不是亲娘,方才这样不顾及人!”

他的这位外祖母,是忠靖侯的继室,太子妃的继母,虽然是太子妃已经没了的生母的庶妹,当日迎娶的时候本是为了一家亲能够好好照顾太子妃等先侯夫人留下的子嗣,可是这个与姐姐留下的孩子却十分疏远,后头又有了自己的女儿,便打起了如意算盘来。

“我若是她,如今讨好皇嫂还来不及。”继女能够母仪天下,还育有嫡子,不巴结还结仇,以后还过不过日子了呢?

“外公这一次也气了,如今撵了她到庄子上去,我瞧着只要活着,外祖母是回不来了。”不是哪一个,都是叫美人迷昏了头家宅不宁的理国公的,忠靖侯能在这么多的勋贵里头抢了太子岳父的宝座,本就不是一个蠢货,眼见这是要得罪闺女外孙的节奏,反手就送了忠靖侯夫人出府,火急火燎地给小女儿嫁了出去,这才算完,然而凤腾要说的,却不是这个,见阿元心情好,便小声说道,“听说,姑姑与城阳伯家的大公子,很要好?”

“那是。”阿容对自己好的不行,阿元也很得意好吧,此时便仰着头得意了。

“外祖瞧中了他呢。”凤腾鼓起勇气说道。

“什么?!”阿元一蹦三尺高,顿时便怒了,一把将转身欲逃的凤腾给抓过来了,瞪着眼睛逼问道,“什么叫瞧中了他?!”真是捅了马蜂窝!阿元再想不到,今日竟然能听到这么叫人暴躁的话题!

堂堂皇长孙,本应该天不怕地不怕的,可是凤腾看着阿元这样凶神恶煞,只觉得浑身发软,忍不住露出了哭咧的表情说道,“我就知道,姑姑你一定要生气。”旁人也就罢了,凤腾这是从小就阿元厮混的,阿元平日张口阿容如何如何,闭口阿元如何如何,他还能看不明白?哽咽了一下,便怯怯地说道,“所以,这是来给姑姑通信儿来了。”不然,日后若是叫阿元从别处知道此事,只怕就要记恨他隐瞒了。

“哼!”阿元呼哧呼哧喘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便哼道,“阿容没与我说过。”阿容从来不隐瞒自己这些的,既然没有与自己说,只怕自己都不知道。城阳伯夫人向来是不管阿容的姻缘的,从来都是叫他自己做主,阿容不知道,那就是忠靖侯也就是心里爽,还没与人露口风呢,这算什么呢?见侄子忐忑地看着自己,阿元觉得这个小东西还是很向着自己的,便满意地说道,“愿意将此事告知与我,我记得你的情。”

凤腾果然眉开眼笑,嫩嫩的小脸儿笑成了一朵花儿。

阿元见这小孩子可爱的不行,忍不住掐了他的小脸儿一把,便一边走,一边含蓄地探查敌情道,“不知,侯爷属意府里的哪位姑娘。”

“是我大舅舅家的嫡女。”凤腾便急忙说道,“今年才十四,模样好看,人也规矩,不过完全没有姑姑这么招人喜欢。”阿元是个小霸王,能说出这么明显是马屁的话,凤腾是算是很拼了。

公主殿下对这马屁坦然受之,默默微笑道,“这么爱说真话的人,现在已经很不多见了。”

“姑姑面前,怎么能撒谎呢?”凤腾一点儿都没觉得自己是在拍马屁,他一直都觉得荣寿姑姑是自己的偶像来着,此时说的话一点儿都不打磕绊,说完了这个,便继续狗腿地跟在阿元的身边,殷勤地给她开路,一边说道,“只是母亲也说了,这年头儿,只有男方上门求亲的,哪里有女家上杆子的道理呢?若是城阳伯家有意,只微微示意就能上门了,何必闹得太过呢?”

阿元如今在太后宫里,见天儿地叫阿容与自己在一处,太子妃又不是个死人,哪里看不出来呢?只是这牵涉到阿元的清誉,太子妃不好与家里说的明白了,因此方才会含蓄地点了一下家中。

“说的太有道理了。”阿元深以为然地点头。

“外祖觉得母亲说的很对,因此还真跟城阳伯喝了几回酒。”只是这酒喝的太挫败了点儿。城阳伯是个武人,哪里明白弯弯绕绕呢?大多是忠靖侯在那里侃大山,城阳伯沉默地听着,这一来二去,忠靖侯倒是觉得自己寻到了难得的知己,可是城阳伯却从不肯在亲事上松口,也真是叫人无可奈何了。见阿元扑棱着耳朵听着,凤腾这小坏蛋半点儿都没耽误地就将自己的外祖父给卖了,此时还在兴奋地说道,“最后,其实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怎么说?”阿元急忙问道。

“长子似乎不行,次子总该可以了吧。”凤腾笑嘻嘻地说道,“外祖将我表姐许给了城阳伯的二公子,如今在家里偷着乐呢。”忠靖侯得了一个孙女婿,如今就跟偷了鸡的黄鼠狼似的,那叫一个美啊,特别是见着了如今壮实的不行,如同小牛犊一样的半大小伙子,只觉得见到了天神一般,瞬间便将忠靖侯府里头那些病歪歪弱的不行的少爷们给比下去了,只嚷嚷着好女婿呢。

阿容的两个弟弟,一个阿怀一个阿同,那小时候就比阿容还要高大结实,完全随了城阳伯的品格,如今年长,就跟着城阳伯在军中厮混,如今叫阿元看着都跟铁塔似的,阿元深沉地想了想阿容二弟阿怀的提醒,嘴角动了动,便露出了一个笑容来说道,“这小子可厉害了,阿容说在军中,他与阿同,一人能把好几个人一起丢出去。”

“哦哦。”凤腾眼睛亮了,飞快地记下来准备日后讨好外祖父。

“人也憨厚。”阿元瞥了这个小鬼一眼,也有心显摆显摆自己与城阳伯府的亲近,颔首道,“若是亲近的人,阿怀是最听话的了。”一板一眼的阿怀,阿元婴儿时还打过主意来着,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她只想得到阿容,竟对两个小的下不去手,只好愤愤撒手,只当兄长看。

不过,忠靖侯能不在意城阳伯夫人的出身,愿意将嫡孙女相托,也叫阿元心中生出了好感来。

“如此,外祖父只怕要开心死。”城阳伯正是京中春风得意,多少人家瞧着的,只是阿容平日里对女眷温文有余热情不足,使不上力,另外两个小的多少人家盘算着,却叫忠靖侯拔了头筹,忠靖侯如今正得意这手笔呢,哪里有不炫耀的呢?

阿元却反应过来,只拎着笑嘻嘻的凤腾的耳朵凶狠地说道,“好啊,方才,你是在吓我!”

“姑姑吓到了什么呢?”凤腾眼珠子乱转地说道。

“还不是为差点掉火坑里的姑娘担心么。”这可不是公主殿下跳脚的时候了,口是心非是阿元最大的特点,此时她便装模作样地说道,“你年纪小,不知道啊,坏阿容,那不是一般的坏,我也是为了姑娘们担心不是?”见凤腾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她,便黑着脸恐吓道,“别叫姑姑生气!不然,有你的好果子吃!”见他无辜地看着自己,这才迈着八字步得意洋洋地说道,“不过,阿容只在我的身上使坏,你们想也想不着。”

什么嫡女嫡孙女儿的,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

被人使坏,是件很得意的事情么?

年幼的皇长孙长了见识,一路点头地跟在毁人不倦的姑姑的身后大开眼界了。

阿元杨首挺胸在前头开路,这短短的一路便走出了很久,直到前头正有一名年轻的女子浩浩荡荡地带着人过来,阿元一脸无往不利的表情便收起来了,只上前笑道,“给皇嫂请安。”

这年轻的女子衣着华美,面上笑容叫人望之可亲,此时只扶住了阿元嗔道,“在我的面前,还要做鬼么?”见阿元扮了个鬼脸,便也笑道,“太子传话说你出来了,我许久不见,便带人来迎你。”见阿元笑嘻嘻地抱着她,她便无奈地说道,“你这个猴儿,不在皇祖母与母后的面前,越发地不好管教了。”却只是拉着阿元的手,一同到了一处假山上的凉亭里,使人预备了点心与茶水,这才笑着说道,“我有一事要求你,你可应?”

“瞧皇嫂说的,”阿元最会甜言蜜语了,此时便笑眯眯地说道,“为了皇嫂,阿元可是赴汤蹈火两肋插刀在所不惜呀。”说完,便张着好奇的眼睛问道,“皇嫂有何事吩咐阿元呢?”

“你的这张嘴。”太子妃笑得花枝乱颤,越发地觉得还是女孩儿贴心,就算是好听的话,也招人喜欢不是?可比一旁的凤腾只知道张着眼睛傻笑可爱多了,此时掐了掐阿元的小脸蛋儿,不知情的情况下给自己儿子报了一掐之仇,这才笑道,“我听说,城阳伯夫人是你的姨母?”见阿元毫不犹豫地点头,她心里暗叹那位夫人的好运气,却脸上不动声色,只温柔地说道,“说起来,我与伯夫人,还有亲家之缘。”

太子妃对旁人之前的出身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做过丫头怎么了?本朝的开国皇帝,那从前还是个要饭的呢,不也是开创出了一个盛世皇朝来?太子妃看中的,也是日后。况能从丫头做到伯夫人,这是个什么人物?太子妃自然是对这样的强人礼遇的。

“长生都与我说了。”阿元便笑嘻嘻地说道,“这都是缘分,日后,我与皇嫂不是又近了一层?”见太子妃果然欢喜,她到底是机灵人,惯会看人眼色的,便也有眼力见儿地说道,“说起来,忠靖侯府从前与英国公府也有亲呢。”虽然那亲,也不知是通到哪里去了,不过有什么关系呢?能论出来就是好同志,阿元此时便继续说道,“府上的姐姐,阿元心里向往,却无缘得见,这实在叫人遗憾。”说完,便轻轻地叹气。

“若是你喜欢,叫她来给你请安。”太子妃便合掌笑道。

“一处玩儿就是。”果然,太子妃的意思是叫阿元与忠靖侯府的那位姑娘好好亲近,日后,也能一同看似平常地上城阳伯府的门,给城阳伯夫人点儿好印象呢。这是对城阳伯夫人有利的事情,阿元自然不会傻乎乎地拒绝,只对着太子妃笑了两声,便约定了到时一同玩耍,哄了哄脸色有些疲惫的太子妃,虽然也知道她大概是心中还有别的烦闷,却不开口相问,说了些话也便散了。

前头此时也宴罢,也不知商量出了什么,凤卿与凤唐使人传话给阿元叫她回家,阿元便敏锐地感觉到凤唐的脸上有些不大欢喜,急忙问道,“莫非是有谁给二哥气儿受了?”

凤唐摸了摸她的头,只对凤卿皱眉道,“要我说,老三府上的那个就是个祸害,该是要尽早除去。”那个长史,总是叫凤唐心中不安,哪怕知道兹事体大,这人也不敢胡乱谣传,可是凤唐的心中还是生出了杀心来。

阿元侧头听着,就见凤卿的脸上带着几分疑惑,然而见凤唐的目光晦暗不明,凤卿沉默了片刻,便低声问道,“太子面前,我不敢多问,这其中,莫非是另有缘故?”见凤唐沉默不语,却还是默认,他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低声道,“你既然不愿说,我便不问。你既然觉得那是个祸害,便除了,又能如何?”见凤唐诧异抬头,他便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来,轻声道,“你是我的亲弟弟,我不帮着你,帮着谁呢?”

“我有苦衷。”凤唐张了张嘴,却只说出了这个。

“我总是信你的。”凤卿拍了拍弟弟的手,温和地说道,“我的心里,谁都越不过你们去。”哪怕是他不喜欢杀人,不喜欢见血,可是弟弟想要那个人的命,他也会为了弟弟去做的。

凤唐低头,握了握兄长的手,许久,便轻声道,“只恐打草惊蛇,叫王叔心中忌惮。”

“忌惮又如何呢?”一旁跟着点头的凤玉便扬声道,“谁敢与我肃王府为敌?”

凤唐不是一个冷血的人,可是却心心念念地要杀人,阿元只觉得这其中有些不大对劲儿,却还是没有插嘴,只默默地瞧着兄长们开始再一次地讨论如何行事。到了后头,她便也倦了,靠在凤卿的怀里昏昏欲睡,这一睡便睡了过去,待醒来的时候,便已经是在府中,外头竟有些微亮,竟是叫她睡到了第二天的早上。心中也觉得自己有点儿往猪崽儿的方向发展了,她便飞快地跳下了床一路往肃王妃的正院去给父亲母亲请安。

一进门,就听肃王妃笑道,“咱们的公主可醒了。”阿元睡过去,那真是打雷都打不醒,特别的没心没肺,虽然这一点上随了肃王妃,可是肃王妃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警醒的人,从来都不肯承认不说,还喜欢嘲笑自家的闺女。

肃王温柔地看着肃王妃抚掌笑,跟在后头添柴道,“这才叫心宽呢。”

阿元耷拉着眼睛坚决不去看这一对儿爹娘,只扑到了凤卿的怀里揉眼睛,就见肃王妃嘲笑了一下闺女,心里快活得意,只在一旁翻看些什么,不大一会儿,便丢出来一张帖子冷笑道,“得罪了我的闺女,只送点子寻常玩意儿就完了,真以为自家是贵不可言么?”说完,便与一旁有些愣神的阿元说道,“那郑家这么个家教,能教导你什么呢?圣人的意思也就是这样儿了,日后,你还是少登门吧!”

拉了一车的果子就当赔罪,真当宗室这么不值钱?

“只怕不是老师的手笔,”阿元可看着那帖子牙疼,然而想了想,却只笑道,“老师为人虽然方正,却也不傻,这是在结仇么?我想着,只怕是郑家大房自作主张,老师还不知情。”见肃王妃缓和了些,她便笑嘻嘻地转头道,“亲自上门,未免有些大张旗鼓,老师干不出这个,不过我猜想,今日散朝,老师会亲自与父王赔礼的。”郑阁老为人不是弯不下去腰的,既然是自家做错,应该不会当做未发生。

肃王见阿元敏锐,便满意地点头。

这样聪慧,便是读书差了点儿……咳,那就再多读些书吧。

“龙生九子子子不同,”阿元又劝肃王妃道,“谁家没个立不起来的人呢?我瞧着郑家二房家教就很不错,况六舅母也出身郑家,就当是瞧在老师与舅母的面上吧。”

肃王妃与郑氏的关系也很不错,想了想,便点头叹道,“你说的很是。”

阿元只笑了笑,见凤唐的脸上带着几分轻松,知道这是昨日几个兄长已经讨论出了一个法子了,却也不多问,只笑着与众人吃了早饭,这才出来遛食儿,才出来,就见一个宫女捧着一张刺金帖子过来了,奉到自己的面前低声道,“这是给殿下的拜帖。”见阿元接了,又低声道,“前头宫里使人传话儿出来,太后娘娘念着殿下,只问什么时候回宫。”

“与那人说,过两日我便回去。” 阿元哪里能忘记太后呢?此时便一边说一边开了帖子,见竟是忠靖侯府的拜帖,不由为太子妃的神速惊呆了一下,之后目光落在了这帖子上那一手漂亮的小字上,真心羡慕的不行,然而却也能从这些字上,看出这帖子的主人性情温柔,并不尖锐,有心也与忠靖侯府的姑娘结交,便点了头,用自己的一手烂字毫不脸红地回了这姑娘,这才在府里头预备起来。

果然到了午后,被帖子刺激了一把的公主殿下,正在奋力握着笔描红的时候,就听见外人有人通传说忠靖侯府的姑娘到了,收了笔刚刚出来,就见几个宫女,正引着几个女孩儿过来。最前方的一个,美貌清雅,气度娴静从容,不过是一身淡绿宫缎衣裙,头上插着一只嵌翡翠宝石花簪子,淡扫蛾眉,却愣是将她身后一个一身大红,头上金累丝嵌宝石蝶恋花簪照得阿元眼睛花的美貌少女给比了下去。

知道这大概就是忠靖侯府的姑娘了,阿元便只含笑看过来。

那几个女孩儿见着阿元,急忙过来施礼,阿元只扶住了最前头的那个少女,旁人却视而不见,只含笑说道,“既是皇嫂家,都是一家人,何必这样客气。”

“礼不可费。”这女孩儿却只摇头,郑重地给阿元福了福,半点儿都未因阿元年纪小而轻视,之后,这才温柔一笑道,“姑母早就与臣女说过,殿下性情温和,最是平易近人的,只是臣女,也不能仗着这个,便失了分寸。”她说起话来温温柔柔的,面上完全没有忠靖侯府嫡女的骄矜,阿元心里就为自家姨母欢喜极了,只觉得城阳伯夫人这一次,是得了一个好儿媳妇儿,又有太子妃的面子在,面上就越发亲近了起来,只挽着这女孩的时候笑道,“咱们里头说话。”

“殿下只呼臣女阿慧就是。”这女孩儿得阿元青眼,却还是恭敬地说道。

“阿慧可爱,我心生亲近。”阿元侧头,见这阿慧低头笑了,脸上露出了红润,便笑眯眯地说道,“以后咱们常来常往,多说说话,我在外头也不寂寞不是?”

阿慧早听太子妃说过,只要心中不生出歪心,阿元是最好说话的人了,此时果然,心中也是一松。毕竟,谁遇上一个骄横的公主,再温和也受不了不是?

她心中安心,却不见她的身后,那个比她年幼些的少女,看向她的目光,便多了几分嫉恨。

太子妃的侄女儿,这么温柔,这么美貌,最重要的是,嫁的不是阿容,而是阿容他弟,对于公主殿下来说,这是一个多好的好朋友的设定哟。此时,见阿慧犹豫了一下,轻轻地牵住了自己的手,小声说道,“臣女越矩了,”阿元一点儿都没觉得被冒犯,反而带着几分热情地说道,“咱们几家从前,也都是亲戚,我与皇嫂好生亲近,哪里还要阿慧这样小心呢?若是这样,咱们以后可如何相处呢?”

阿慧果然低头,对着阿元抿嘴儿笑了。

阿元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自然见到了后头那少女有些不善的模样,想了想那位忠靖侯世子的家庭构成,便想起这姑娘,竟是阿慧的一个庶出的妹妹。

她对庶女并没有偏见,只是既然做了庶女,就应该安分守己一些,今日阿慧的拜帖并未写是带着妹妹一同前来,可是这姑娘竟然来了,想也知道只怕是在府中有好一番的折腾。又穿得比阿慧还要光鲜,就叫阿元心中有些不快。这样急急冒头,连嫡女的风头都想掩盖的庶女,实在叫人欣赏不起来,况瞧着这模样,竟是将阿慧恨上了,这样小心眼儿,谁敢亲近呢?

见那女孩儿目光闪烁地向着王府四处看,阿元便不动声色地转头,与阿慧笑道,“咱们进屋说话。”说完了,便拉着阿慧直往里头走,一边小声问道,“听说,你定亲了呢,真是恭喜你了。”当然,若是对象换了阿容,那可就不一定是这么个态度了。

眼见阿元用八卦的小眼神儿一撇一撇地看过来,好生可爱,阿慧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了下来,又想到太子妃与她说过,以后只怕阿元还会与她更亲近些,虽然不知这话从何说起,然而她素来敬佩太子妃这个姑姑,便全心地信了,此时也有些脸红,低声道,“确有此事,”见阿元咧嘴笑了,她心中动了动,便低着头小声说道,“是城阳伯家的二公子,听说武艺高强,叫人钦羡。”

她来这肃王府,就是想通过阿元与未来的夫家好生走动,因此也不愿隐瞒。

“阿怀可是个老实人。”阿元往后瞅瞅,果然后头的得力的大宫女便将阿慧的那个庶出的妹妹不着痕迹地隔开,阿元这才露出了认真的表情说道,“既然太子妃托我,我便与你交个底,咱也不扯虚的了不是?”听见阿慧小声应了,她这才郑重地说道,“城阳伯府,规矩向来不大,头一个,就是夫君不可纳妾,这个你应该也知道。”阿元便低声道,“这倒不是白纸黑字写下来的,不过湛家的男子大多重诺,有了妻子,便不会再看别人了。”

“这个我是知道的。”当日祖父偷偷地与人询问城阳伯府的故事,听得最多的就是这个,湛府的三位长辈,都只有一妻,下头的小辈到了如今,房里也干净的很,就是为了这个,哪怕湛家的少爷是个不成器的,她也愿意嫁到城阳伯府去的,毕竟,独夫独妻地过日子,对于这些京中大族长大的女孩儿来说,简直就如同生活在天上一样,可望而不可及,阿慧想到这里,便红着脸轻声道,“若能得一心人,便是吃苦我也是欢喜的。”

“哪里会叫你吃苦呢?”阿元笑嘻嘻地说道,“还不得心疼死个人?”

这明晃晃地就是调戏了,若说这话的不是个女娃儿,阿慧大耳瓜子都得抽上去。只是如今她的脸上竟是红透了,竟也不顾尊卑,轻轻地推了阿元一把道,“殿下竟会笑我。”

艾玛这小脸蛋儿小眼神儿,阿元心里痒痒,只扒在美人儿的手上叫道,“羞什么呢,羞什么呢?咱们谁跟谁呢?那什么,”她的一双小爪子已经不老实地在美人儿的身上摸起来,一边就疑惑地说道,“怎么没个荷包儿啥的,你这,叫我怎么与阿怀交代呢?”

阿慧眼含热泪,简直头一次遇上流氓,只急忙道,“并没有的,下一次,”她小声扭着自己的衣角说道,“必然会请殿下帮我的。”她如今,方才的娴静就不见了,有了些女孩儿独有的稚嫩与羞涩。

阿元也不过是玩笑一下,若是叫阿慧被吓跑,岂不是罪过,此时便罢手,却还是看起不经意地笑道,“我姨母性情温柔和善,除了衣食起居,从来不大管爷们房里的事儿,只是阿怀几个都是敬爱母亲的人,只要阿慧尊敬我姨母,便自然会夫妻和睦。”这就是在不着痕迹地警告了,毕竟,谁知道这样的贵族女孩儿,会不会如同湛家三太太那样看不起人呢?阿元可不是城阳伯夫人那样温柔的人,若是叫她知道阿怀阿同的媳妇敢对城阳伯夫人不敬,别管是谁侄女儿,她都抽死她!

“殿下这话说的很是。”阿慧便郑重地说道,“为人媳妇,尊敬长辈,晨昏定省,这是天经地义。我虽见识浅薄,却也不敢罔顾孝道。”

“阿慧真是个好姑娘。”阿元便笑眯眯地说道,“城阳伯府,也有两位小姐,一个已经在备嫁,嫁的是我三皇姐家的小叔子。”见阿慧感激点头,她便含笑道,“另一个,如今养在我姨母的身边,年纪也不小了,只是她母亲病了,不大好相看人家。”说到病了的时候,阿元有些异样,阿慧冰雪聪明,立时便能够知道,只怕这位姑娘与城阳伯夫人并不十分亲近,心中已然有了定计,便感激道,“多谢殿下提点。”

要出嫁的那个未来小姑子可以好生走动,至于另一个……平淡待之即可。

阿元见阿慧又端庄了起来,也觉得这样的女孩儿,就算是做城阳伯家的长媳也尽够了,想到城阳伯竟然没松口,她就在心里默默地抹了一把冷汗,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紧张,不过谁理会这些呢?此时,只领着阿慧穿过了游廊,指了指远处的假山池水嬉笑几句,这才与阿慧一同入了自己特有的小花厅,众人坐下,这才对着下头的那个女孩儿客气地说道,“姑娘不必多礼,只当在家中就是。”

“殿下说的,实在叫臣女汗颜,这满府的风流气象,只叫人瞧着眼花缭乱呢。”那女孩儿急忙笑着说道,“臣女在家,父亲唤我一声阿碧,殿下若是欢喜,便一次称呼臣女就是。”她一颦一笑都带着几分特别的妩媚风韵,嘴上也讨巧,瞧着确实比一旁只抿嘴笑的阿慧比了下去,若不是阿元是真不大喜欢她,倒是觉得她比阿慧更讨喜些。

只是,到底叫阿元的心里分了远近,便只含笑点头,不过是有些平淡了。

这女孩儿见阿元口有可无地对自己点头,目中便现出了一丝不甘来。

她在家中,虽然是庶女,可是伶俐讨喜,很叫人喜欢,从来都能压阿慧一头,没想到眼下,却似乎落了下风。

“过几日,本宫再出宫之时,想着往城外进香,阿慧若是有空,便与我一同去如何?”阿元赶在这阿碧又要说话之前,便转头问道。

“殿下相邀,怎敢不从呢?”阿慧只温柔一笑,却当看不见妹妹羞臊的脸,抬眼感激地说道,“到时比不会望的。”只怕那时,她还能在那佛前,见到自己未来的夫君一面,也算是能叫自己心里安稳些了。见到身边的庶妹还跃跃欲试,荣寿公主的表情已经有了几分不耐,她便在心中叹息了一声,转头低声与骤然含泪看来的妹妹说道,“阿碧别去了,你身子弱,冲撞了怎么了得。”

这个妹妹心里想的,她多少也能知道一些,左右是想自己图个好姻缘。只是姻缘是祖父做主,她便是与自己出来,又能如何呢?这见不着肃王府的几位小主子,也见不着城阳伯家的少爷,花枝招展给一位公主看,能喜欢才叫见鬼。

“妹妹虽身子弱,却也虔诚礼佛,姐姐何必将我困在府中呢?”阿碧便含泪说道,“若是我去了,叫姐姐不快心,直说就是。”

“妹妹说对了,我还真不开心。”阿慧便有些冷淡地说道,“想要礼佛,在府中就是。”见阿碧含泪,她便冷冷地说道,“若是你不愿意,尽可以往祖父处告我,我是不在意的。”

没想到阿慧是个硬骨头,阿元就多了几分兴致,觉得这姑娘更招人喜欢了。

做个嫡女若是还跟包子似的,叫庶出的妹妹给踩得翻不过来身,也太没出息了些。

眯着眼睛瞧着阿慧又低声呵斥了一下这个妹妹,阿元只当没听见一眼在一旁喝茶,之后有含笑与这对儿姐妹说笑了几句,这才使人送了她们出门,之后,便摸着下巴,很是觉得春天来了,这一对一对儿的,也叫人心里觉得羡慕。默默地表示了一下自己的感慨,公主殿下这才拍着小肚皮继续自己写字的大业了。

此后的数月,便叫阿元觉得说不出的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