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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云萝公主,但是她的母蛊在皇宫的时候就已经被毁掉了,正如南明太子所说,母蛊非常难养,而且终身只能拥有一个,一旦被毁,再也无法施蛊。”陆箴显然对这个案子也有许多困惑,而苏陌颜也算是知情人,便不再隐瞒,“而另外一个,是南明太子。”

苏陌颜立刻意识到了关键:“那么当时南明太子在哪里?”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燕二公子还未离开皇宫时,南明太子就已经入宫,与皇上议事,刚回迎宾馆就发现云萝公主遇害。我算过时间,他应该不可能动手。”

苏陌颜默然,云萝母蛊已毁,南明太子身在皇宫,两个人显然都不可能动手。

“或许曼陀国的使者团中有隐藏的高手呢?”

“或许吧!”陆箴淡淡一笑,“不过我还没有查到。”

他交游广泛,无论官场乃至平民都有认识的人,虽然很多都是君子之交,但打听这样一点消息并不困难。

“根据我打听到的消息,南明太子对云萝公主这个妹妹非常疼爱,可以说视若珍宝,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这点曼陀国众所皆知。先不说这种疼爱是处于亲情或者其他,但很难让人相信他会杀害云萝公主。”陆箴叹了口气,“如果说他是因为与云萝公主有私,担心和亲后会被人发现,现在他也可以不用担心了。”

苏陌颜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据侍女绿枝所说,云萝公主与五殿下曾经在名膳居私会,酒后失态…不管怎么说,云萝公主失身这件事,已经可以栽赃到五殿下身上,南明太子没必要为此杀了他爱若珍宝的妹妹!”陆箴显然也被这个案子弄得有些发懵。

“还有另外一个坏消息,那位侍女绿枝,据说与云萝公主从小一起长大,曾经冒死救过云萝公主,情同姐妹。相反,她与南明太子的关系反而不算太好,曾经为了云萝公主冒犯南明太子,差点没命,幸好云萝公主拼死求情!这样一个人,也很相信,她会听从南明太子的吩咐,杀了她忠心服侍的云萝公主,嫁祸给燕二公子!”

甚至可以说,以绿枝与云萝的感情深厚,如果她说看到燕离杀了云萝公主,那么,所有人都会相信这是事实!

“所以说,所有的消息都对阿离不利,对吗?”苏陌颜凝眸看着他。

陆箴点头:“可以这么说。”

“虽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阿离,可是,我却觉得,陆大人似乎并没有怀疑他是凶手,是吗?”苏陌颜问道,陆箴看起来太云淡风轻了,尤其,在听她说玉佩和血迹都是她做的手脚后,不该是那样平静的反应。

陆箴失笑:“难怪林公子说苏三小姐有颗敏锐的心。”

“这么说,陆大人是发现了什么破绽吗?”

陆箴正了正色,郑重道:“根据仵作验尸,凶器是从背后刺入云萝公主的心脏的。可是,绿枝却说,当时燕二公子要带绿蛮走,岚玥公主加以拦阻,燕二公子才会失手杀了她。苏三小姐,如果你要拦着别人离开,会背对着他吗?”

他不明白,既然绿枝对云萝公主忠心耿耿,为什么要在这个问题上说谎?

苏陌颜眼前一亮:“可是,绿枝却信誓旦旦地说,她看得清清楚楚,而且绝对没有撒谎?”

既然这么确定,为何会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出现差错?

“再者,我与燕二公子打过交道,我不认为,他是会杀人的人。尤其,云萝公主牵扯到两国邦交,关系重大,就算燕二公子天真善良,也不至于连这点轻重都不知道。虽然说断案需要证据,但在破案的过程中,我还是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陆箴微微一笑,随即又敛起,显然心中忧虑难减。

苏陌颜越发觉得这位巡城御史有趣,清正、耿直,却并不迂腐,完全不同于那些好像整个人都变成了律法条框的所谓清官众臣,反而十分有鲜明生动,有人情味,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不过,想要证明燕二公子的清白,我的直觉也好,绿枝的口误也好,都远远不够。如果真要追究起来,绿枝完全可以说,当时两人正在交手,一时错位,或者诸如此类的借口。”陆箴摇摇头,“关键还是要找到燕二公子和那个叫绿蛮的侍女才行。”

燕离一日不出现,他的嫌疑就一日无法洗清。

苏陌颜也明白这点:“陆大人已经将京城全部搜过了吗?”

“全部都搜过了,一无所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陆箴叹息道。

苏陌颜继续问道:“迎宾馆也找过了吗?”

“当然,迎宾馆是我第一个搜的地方,我也怀疑过南明太子,但他很配合,一点都没有刁难。我几乎把迎宾馆翻了过来,却什么都没找到。”陆箴自然也将迎宾馆列为头号重地。

苏陌颜知道他个性缜密,不喜夸大,既然说是将迎宾馆翻了过来,想必也差不多哪里去。但她对南明太子所知道的,只怕还不如陆箴多,单单这样想,也想不到南明太子到底会把人藏到哪里去。

“如果说他们已经离开京城,那麻烦就大了!”陆箴满面忧虑,一旦离开京城的范围,那真的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想要找到这样两个人,或者说两具尸体,无异于大海捞针。而南明太子绝对不会给大华足够的时间查明真相,只会不断地施压。

找不出南明太子杀害云萝公主的动机,找不到燕离和绿蛮,相反,对燕离不利的证据倒是一大堆,这个案子差不多是个死局!

如果没有苏三小姐的两次出手,其实这个案子已经是死局了。

陆箴烦恼地想着,无论是对燕离本人的喜爱,还是站在大华的立场上,他都希望能够还燕离清白,可是现在却差不多一点线索都没有…正想要问问苏陌颜的看法,忽然又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他会下意识地将这桩案子所查到的细节都告诉苏三小姐呢?

明明他是第一次见这位苏三小姐呀!

可是,总觉得有点熟悉,无论是那种淡然沉静的态度,还是那双冰雪般澄澈的眼眸,还有这种相处、讨论案情的感觉…陆箴微微皱眉:“苏三小姐,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苏陌颜无语。

从萧夜华发现她是赵天一开始,似乎她的身份就开始不断地曝光,先是被岚湫公主一眼看破,紧接着被燕宇怀疑,现在陆箴第一次见苏陌颜,竟然也会怀疑…难道说她的演技和伪装已经下降到这种地步了吗?

陆箴显然非常能够体谅别人的难处,见她没有说话,以为她不想说,也没有勉强,而是起身告辞:“案情重大,我公务在身,不能多留,如果日后苏三小姐发现什么线索,请记得通知我。”

“好。”苏陌颜答允,“陆大人这是要去哪里?”

陆箴微微一笑:“去一趟岚湫公主府。按照苏三小姐所说,岚湫公主当日也曾经与南明太子照面,或者能够察觉到什么异常。再者,也是为了验证苏三小姐所说的话。”

他当然不是怀疑苏陌颜的话,而是多年办案形成的习惯,谨慎,小心,细致,验证再验证。

送走了陆箴,苏陌颜心情反而更加沉重。

如果真像陆箴所说的,南明太子对云萝公主这个妹妹那般疼爱,甚至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与其有了私情。既然已经将失身的事情栽赃到赵廷熙的身上,按理说,他的确没有杀害云萝的理由。

难道说这些都是伪装?可是陆箴说了,这些在曼陀国是众所皆知的事情,总不可能南明太子早就算到曼陀国会兵败,向大华称臣,他会杀了云萝,所以早早地做好了这样的伪装?这说不通!

但如果杀害云萝公主的不是南明太子,又会是谁?

难道是绿蛮?可是为什么绿枝又会说亲眼看到燕离杀死云萝?陆箴说,绿枝和云萝公主情同姐妹,甚至曾经冒死相救,如果真是这样,她为什么会替杀死云萝公主的凶手遮掩,嫁祸阿离?这也说不通!

这件事真的太古怪了!

苏陌颜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或许是在屋里坐的时间太长,有些头闷,准备出去散步。才刚出了偏殿的厢房,忽然一阵风袭来,手腕被人紧紧握住,又重新被拉进了厢房里。

“陌颜,你要帮我,只有你能帮我了!”岚湫公主急切地道,声音哽咽,带着哭腔。

除了那次在御花园,她伏在她怀中痛哭外,岚湫公主战士在别人面前的形象一向是妆容整齐,艳丽妩媚的,无论何时头都抬得高高的,骄傲而又倔强,

然而此刻,她却鬓发蓬乱,金红色的纱衣上甚至还沾着点点血迹,形容十分狼狈。而她却丝毫都没有察觉到这一点,满脸泪痕,一双眼睛显得无助、绝望,仅有的一丝光亮全在苏陌颜身上。

就算是那次在御花园,她痛哭失声,也不曾这般惊慌、狼狈,绝望。

苏陌颜知道必然是出了大事,握住她的手,沉声道:“岚湫公主,你别急,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遇到了刺客,受了重伤,伤得很重,浑身都是血,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岚湫公主却根本冷静不下来,哀戚绝望,哭着断断续续地道,“我不知道是谁要杀他…我不敢把他交给别人…我也不敢请太医,也不敢请别的大夫…我不相信他们的医术,我也不相信他们的居心…陌颜,现在我能信的只有你了…救他!求求你,一定要救他…他不能死…不能死…”

说着,已经哭倒在苏陌颜的怀中,哽咽难语。

“你说谁遇到了刺客?”苏陌颜实在没有想到,还会有一个人在岚湫心中占据如此重要的地位,能够让她这样失常,甚至可以说是——崩溃。

岚湫公主抬起泪流满面的脸:“陆箴…是陆箴!”

这个名字,似乎又唤起了她方才的记忆,想起了他浑身是血,毫无生气的模样,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怎么都止不住。

陆箴?岚湫公主?

一时间,苏陌颜脑海中似乎闪过了什么,也似乎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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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087章 真相,生死相随

这一瞬间,苏陌颜忽然想起了很多事情。

她想起那次天一药铺开张,在陆箴到了不久便跟随前来的岚湫公主;她想起天一药铺中,岚湫公主当众说出陆箴曾经拦阻她,害得她被禁足一月;她也想起天一药铺密室中,岚湫公主说她是第二个那般说她的人,说起的那个人…

她一直以为那天岚湫公主是为了救治秋娘的伤势而来,但现在想起来,或许,她是为了陆箴。

望着岚湫公主惊慌绝望的模样,苏陌颜知道她已经完全乱了方寸,握住她的手,竭力想要让她平静下来:“岚湫你别急,我这就去禀告太后,然后立刻跟你去公主府,你放心,我会尽力救治陆大人的!”

她住在仁寿宫,想要出宫,必须要得到太后的许可。

好在太后对岚湫公主充满怜惜,应该不难。

就在这时,岚湫公主身边的侍女秋娘匆匆赶来:“奴婢已经禀告过太后,说是公主想要找苏三小姐说说话,太后答应了。为了苏三小姐的清誉着想,赵嬷嬷已经安排好,这一路到仁寿宫的偏门都不会有人,而公主的鸾轿就停在偏门。到时候苏三小姐随公主一起坐鸾轿,外面的人不会看到的。”

经过赵天一的治疗,她脸上的疤痕已经极淡,用脂粉就能够盖住,不用再像之前那样戴着黑纱,露出了清秀端庄的脸,虽然也透着几分焦虑,却仍然沉稳地将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

到了公主府,一行人直奔陆箴所在的厢房。

正如岚湫公主所说,陆箴伤得极重。

泛着银色寒光的匕首仍然直直地插在他的胸口,位置非常凶险,再差一寸就刚好正中心脏,鲜血不断地从伤口涌出来,绯红色的官袍上都是深深浅浅的血痕,有的已经干涸,黑红色的污痕衬得他失血的脸苍白如纸,鼻息微弱得似乎随时都可能断掉,整个人毫无生气。

想着他平时从容悠淡,宛如绿竹般柔韧的模样,就觉得眼前这一幕格外残酷。

“药材,银针,热水,纱布等都准备好了吗?”苏陌颜问道。

秋娘显然非常有经验,指了指旁边,连声应道:“都准备好了,药材是奴婢派人去天一药铺买的,还有止血的丸药和药膏。”

东西准备得相当齐全,而且都是最好的,苏陌颜检查了一遍,满意地点点头,先将银针消毒,刺入几个穴道,止住不断往外涌的鲜血,随后拔出匕首,在鲜血要随着匕首的拔出泉涌出来的瞬间,她已经将止血的药膏快速地涂抹在伤口处。

药膏迅速凝结成一层薄薄的药膜,拦阻着鲜血流出。

随即敷药,施针,包扎…整个过程苏陌颜做得十分流畅,如同行云流水一般。

等到一切做完后,苏陌颜摸了摸他的脉搏,庆幸的是陆箴伤势虽然凶险,却并未伤到内脏,但不妙的是——“他失血太多,身体太过虚弱,只怕无法负担这么重的伤势。但以他现在的情况,补血的药材也无法立即奇效,事情有些棘手…”

“…”岚湫公主撑着看完整个过程,神经已经紧绷到了极致,闻言,差点就完全断裂,脚一软,无力地瘫倒在秋娘的怀中。

秋娘稳稳地扶住她,代替她问道:“那要怎么办?苏三小姐,拜托你,一定要救陆大人!”

“我和陆大人也算认识,如果能够,当然不会放弃。”苏陌颜思索着,如果在她的前世,事情很简单,只要输血就可以了,但是这里却没有相关的设备。思索了会儿,苏陌颜问道:“去找些水蛭过来,要活的,越多越好,越快越好。还有,将府内在的人全部叫过来,我有事需要他们。”

秋娘知道眼前这位少女医术非凡,更有许多别人所不知道的秘方,因此也不多问,立刻按照她的吩咐去做。

水蛭这种东西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够弄到的,但公主府内的人却立刻集合到了厢房外。

苏陌颜命人取出碗碟等物,呈上清水,编上序号,再让那些人按顺序每人滴一滴血进去,然后端进来,苏陌颜再将陆箴的指尖刺破,依次将血递进那些碗碟之中。

“苏三小姐,您这是…在滴血认亲吗?”秋娘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问道。陆大人为人清正耿直,至今尚未婚娶,连妾室通房也一概没有,怎么会有亲人呢?又怎么会在公主府中呢?苏三小姐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苏陌颜摇摇头:“不是,我在验血型。”

她听说过古代有滴血认亲一说,但早知道那是无稽之谈,血液之所以能够相溶,只是因为两人血型相同,跟是不是直系亲属根本没有关系。但是现在,如果要给陆箴输血,就必须是同一血型,否则发生排斥,反而会害死陆箴,倒刚好能够用到这些。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在场众人之中,竟然没有一个人的血能够与陆箴相溶。

换而言之,没有人的血型与他相同,自然也就无法输血。

苏陌颜最后连自己的血也试过了,依然不行,脸上顿时浮现出焦躁的神色,好容易想到了能够输血的办法,却找不到相同的血型,还有比这更令人沮丧的事情吗?虽然能够离开公主府,向外继续验血,可是陆箴的身体却未必能够支撑住…

“试试我的吧!”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了岚湫公主的声音。

她不知道苏陌颜在做什么,却明白这和救治陆箴有关,她在找和陆箴相溶的血。而能够令原本沉静的苏陌颜露出这样焦躁的表情,显然情况不妙,而陆箴的情形也无法允许他坚持太久的时间。而在场之中,唯独她没有滴过血。

如果她的血也不行,只怕…

岚湫公主伸手取过匕首,割破了左手的指尖。

一滴鲜红的血从她洁白如玉的指尖滑落,滴入水中,那入水时瞬间的轻响,在众人耳中,却如同雷鸣。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尤其是岚湫公主。

我从来不信苍天,可这次,我愿意相信。老天爷也好,诸天神佛都好,求求你们,让我的血能够与陆箴的相溶吧!求求你,救活他吧!他这样的好人,不应该就这样死去,他还有很多的事情想做,求求你,让他活着吧…岚湫公主一手紧紧地揪着胸口,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祈求着。

我愿意用我的性命,用我的一切,去换取他的存活,求求你们!

在众目睽睽之下,清澈透明的清水之中,两滴血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慢慢地互相靠近,在接触的瞬间,似乎稍微愣了愣,然后猛地彼此相拥,溶合在了一起,难分彼此。

“太好了!”秋娘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欢呼道。

苏陌颜转头去看岚湫公主。

迎着她的目光,岚湫公主含着泪,笑了。

正好在这时候,水蛭也已经找来,苏陌颜先将水蛭放在岚湫公主的手臂上,等它喝饱了血再将水蛭取下,放到陆箴的手臂上,随即用银针刺了几下,水蛭原本鼓胀的身体顿时慢慢地扁了下去,却是将血全部吐入了陆箴的身体之中。

就这样,苏陌颜利用水蛭作为载体,将岚湫公主的血源源不断地输入陆箴体内。

陆箴原本惨白得几乎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微微泛起了些血色,微弱几近停止的脉搏也稍稍变强,而相反的,岚湫公主的面色却渐渐苍白,但她眼眸中的光芒,却如果火焰一般闪耀灼目。

“你给他输了太多的血,这段时间要多加注意,待会儿我会给你开了补血的药方,饮食也多注意。”苏陌颜确定陆箴的情况已经稳定,便停止了输血,又替岚湫公主把了把脉,叮嘱道。

秋娘点点头,但岚湫公主却恍若不闻,目光仍然凝聚在陆箴身上。

“他没事了吗?”岚湫公主问道。

苏陌颜摇摇头:“只能说眼下的情况算是稳住了,接下来还要再观察三天,如果三天后情况稳定,那么,应该就没事了。”

她并没有言辞凿凿地说陆箴一定会没事,但是这样直白真实的话语,反而更能抚慰岚湫公主。

“公主,苏三小姐,既然陆大人情况已经稳住,两位不如到隔壁的厢房把衣服换了吧?”秋娘提议道,岚湫公主的衣服早就沾满了血迹,头发也蓬乱不堪,而苏陌颜刚才救治陆箴,身上也染了不少血迹,看起来都十分狼狈。

岚湫公主摇摇头:“我不去,我要看着他。”

“岚湫公主,陆大人的伤势不是短时间就能够痊愈的,你刚才为他输了那么多的血,身体也很需要,需要好生调养,如果这样下去,他还没有好起来,你就先倒下了。”苏陌颜劝道,她能够理解岚湫公主的心情,但却更希望岚湫能够振作。

似乎听进了她的劝告,岚湫公主也不再坚持,而是跟随苏陌颜一同去了厢房换衣。

隔着一座屏风,两人各自换下沾血的衣衫,厢房里十分寂静,只能听到衣料摩擦的簌簌声。就在苏陌颜刚刚穿戴好衣衫时,屏风边上传来了岚湫公主的询问声。

“陌颜,他会没事吧?”她像是完全不记得刚才问过类似的问题一般,双眼紧紧地盯着苏陌颜,丝毫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的衣衫不整。

苏陌颜看着她渴求的双眼,似乎只要她说没事,她就会相信。如果说之前她问是想要得到陆箴真正的情况,那么此刻,她再次询问,就是想要得到抚慰。所以,尽管才换衣换到一半,她却还是忍不住要从她这里得到确认。

于是,苏陌颜点点头,肯定地道:“会的。

岚湫公主像是终于放心,微微一笑,不像她平时那样的骄傲妩媚,反而带着一丝楚楚可怜的意味,清丽动人。

就在这时,苏陌颜忽然眸光一闪,看向岚湫公主的手臂。

她这时只穿了亵衣,里衣犹自半披着,露出了大半雪白的脖颈,以及如玉般光泽莹然的手臂。就在右臂的正上方,一颗鲜红的朱砂印在上面,红白相映,显得格外醒目——是守宫砂。

察觉到苏陌颜的目光异常,岚湫低头望去,看到那鲜红的守宫砂,立刻明白了苏陌颜心中所想,略微自嘲地笑了笑:“很奇怪对不对?一个被认为勾引了北狄王父子,用美色颠覆整个北狄帝国,被认为放荡淫一乱,污秽不堪的公主,居然还有着守宫砂…很荒谬对不对?”

“为什么会这样?”苏陌颜不解。

既然守宫砂还在,就说明她是清白之身,那么,为什么会有那些谣言?而且甚嚣尘上,让人人都认为那是事实?

“是啊?为什么会这样?我也曾经无数次地问自己,为什么事情会演变到这种地步?为什么我会变成这个样子?”岚湫公主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苏陌颜,最后却化为深深的悲凉。

既然已经被苏陌颜发现了这点,她也终于卸去了所有的伪装,神情苦涩凄然,愤怒中又带着些许的冷漠嘲讽,混合成为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苍凉悲哀。

曾经尊贵受宠的岚湫公主、莫云楼、北狄王…无数的名字,无数的情绪从她尘封的内心深处涌动出来,盘旋在脑海之中,不肯褪去。明明才只隔了五六年,于她而言,却已经几乎遥远得如同前尘,以至于,当她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还需要回想一下,才能够将这段从未对任何人说起的过去完整地讲述出来。

“那一年,我十五岁,美丽、尊贵、得宠,还有一位青梅竹马的恋人,似乎全天下女子的幸运都集中在了我的身上。我也以为,我是天之骄女,直到那一天,北狄王入京。我不知道他在哪里见到了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娶我,我只知道,那时候我和莫云楼两情相悦,除了他,我眼里看不到别的男人,如果要逼我嫁给被人,我宁愿一死!”

岚湫公主的声音飘渺,悠远,如同从前世发出的声音。

那时候的她,多么天真啊,一心只想着与恋人相守相依,白头偕老,如果不能如愿,宁愿一死。可是,那时候她不知道,有时候,人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父皇拦住了我,他说,如果我死了,如果我不嫁,北狄会发兵攻打大华,我是大华的公主,享受着大华子民带给我的荣华富贵,我理应为我的家国而牺牲,他说他和母妃都会以我为傲!”岚湫公主看着苏陌颜,苦笑道,“于是我嫁了。”

就像德明帝说的,她是大华的公主,她不能够那么任性。

“人人都说,北狄王对我迷恋至深,可那根本就是假的,北狄王求娶,只是为了羞辱大华,他要拿大华皇帝最宠爱的女儿作为他的战利品,就像他帽子上的宝石和珍稀翎羽一样,炫耀他的威名和武力,让所有人都知道,就算强大如大华,也要将他们尊贵宠爱的岚湫公主嫁给他这个年近五十的北狄王!”

苏陌颜一怔,这点,从来没有人提起过。

人们说起,只会提到岚湫公主的美貌,认为她的美色是一种灾难,为她引来了这场祸事,却从来没有人想到,北狄王真正想要做的,是要借此羞辱大华,她只是一个无辜的牺牲品。

“北狄王本就没有打算让我好过,我也是抱着必死的信念嫁到北狄去的。然而,在大婚之夜,我却发现了北狄王一个秘密,他不喜欢女子,而是好男风。但是,在北狄这是绝对不被允许的。那些部落深信,这会引来草原之神的惩罚,引来亡国之祸。”

“所以北狄王不断地搜罗美女充实后宫,作为遮掩。但这种事情,又怎么能够完全瞒过后宫,于是,知道的嫔妃都被灭口了,于是传出了北狄王残暴嗜杀的名声,却从未有人探究其中的内情。我撞破了北狄王和男宠寻欢作乐的场面,北狄王原本是要灭口的,可是,我却突然想到,或许这是个机会,能够让我保全清白,或许还能够平安回到大华。”

“于是,我告诉他,在大华,断袖之癖并没有那么多的禁忌,相反,曾经一度是贵族之间的风雅之事,所以我能够接受,并且愿意为他遮掩这一切,只求能够在北狄皇宫立足。”岚湫公主缓缓地道,“他答应了,于是我成为了北狄王的专宠!”

那段时间,对她来说,犹如噩梦一般恐怖,难以回首。

北狄王每晚都宿在她的宫殿,所有人都认为她专门独宠。然而,就在别人以为北狄王与她巫山云雨的时候,她却蜷缩在宫殿的角落,看着北狄王与他的男宠寻欢作乐,百般淫戏,有着许多令她作呕甚至恐惧的行为。

然而,无论心中多么厌恶恐惧,她都只能紧紧咬着牙关,忍耐着,不能动,不能入睡,更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以免惊动兴致中的北狄王,引来大祸。她没有一个晚上能够睡的安稳,连睡梦中都无法得到片刻的宁静。

白天,她还要应付北狄王嫉妒的嫔妃,以及北狄皇室的明枪暗箭,心力交瘁。

她原本是在娇宠中长大的尊贵公主,金樽玉莼,万千宠爱,尽管皇宫中勾心斗角,但她有母妃,有德明帝。可是在北地皇宫,她没有人可以依靠,只能靠自己。

在大华皇宫,她常常肆意欢笑,银铃般的笑声洒落在皇宫的每一个角落,可是在北狄皇宫,不要说笑,午夜梦回,独自一人时,她连哭泣都不敢出声,只能将眼泪往心底咽,唯恐触怒喜怒无常的北狄王。

那场和亲,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一下子将她从天堂拉到了地狱。

然而,无论有多难,多苦,她都咬牙坚持了下来。

因为她记着,在远方有她的国家,她的父母,她的爱人,他们关爱着她,记挂着她,在等她回去。

“终于,我找到了机会。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北狄太子居然和他的父亲有着相同的嗜好,于是,我精心安排,利用一名貌美的男宠挑拨离间,终于使得他们父子失和,在我的寝宫,北狄王一怒之下,挥剑杀了太子,恰巧被北狄的贵族撞破…”

“于是,整个北狄都乱了,兵戎四起。我传消息给大华,萧夜华趁机潜入北狄内部分化离间,大将军元毅率兵攻打北狄,内忧外患,终于使得强盛一时的北狄帝国烟消云散,再也无法与大华为敌。”

原来,所谓的岚湫公主美色过人,诱得北狄王父子失和,竟然是这么回事。

“这太荒谬了!”苏陌颜几乎难以置信,更无法理解,“既然这样,所有的事情应该与你无关,你是清白的,你与北狄王父子没有瓜葛,甚至,北狄灭亡了,你回到大华,应该还是从前的岚湫公主,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子?”

岚湫公主苦笑着,喃喃道:“是啊,我也以为,北狄灭亡了,我能够回国了,我也以为我的噩梦彻底结束了。可是,我那时候不知道,那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历经艰难险阻,满怀欣喜回到大华的她,怎么也没想到,迎接她的,是莫云楼与岚茗公主的婚礼。

甚至,在大华,这是一段有口皆碑的佳话:出身高贵的世家子弟,与当朝公主青梅竹马。然而,公主被番邦之王强娶,为了家国,公主挥泪辞别恋人,而痴心的世家子弟发誓要为恋人守候终身,等待她的归来。这番痴情感动了公主的姐姐,委身下嫁…

就像任何传扬下来的佳话一样,曲折动人,还有个圆满的结局。

如果她死在北狄,永远不回来,这就是一段传奇佳话。

可是,她回来了,于是,佳话变成了尴尬。

当然,他是无奈的,被迫的,因为他的家族不可能允许他孤身终老,所有人都能够理解他的苦衷,只除了她。一年,仅仅一年,那个说着要永远等他归来的爱人便娶了她的姐姐,而面对她的归来,莫云楼表现出的不是惊喜,而是惊讶、为难,甚至是怨恨。

是的,怨恨。

那是她曾经深爱的人,岚湫公主能够清楚地分辨出,在那一刻,莫云楼希望她就那样死在异国他乡,永远不要归来,让他陷入如此两难的警戒。

而面对岚茗公主所说的,让她做妾的建议,莫云楼竟然并未驳斥,而是赞同。

是啊,她已经不再是金尊玉贵,冰清玉洁的岚湫公主,她嫁过北狄王,有着引诱北狄王父子失和的名声,是众口传诵的火锅妖女。这样的名声,就算在北狄也要被人诟病的,何况是更加注重礼法的大华?这要世人如何接受?

或许,她最好的结局,就是在北狄城破的时候自刎殉国,轰轰烈烈地用死亡洗清所有的污名。

这样的她,有什么资格匹配京城勋贵子弟莫云楼呢?

愿意接受她为妾,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若她识趣,就应该放下所有的骄傲和尊严,做个规规矩矩的妾室,或者平妻,好好的侍奉莫云楼与岚茗公主;抑或自惭形秽,婉拒谢辞,从此闭门不出,遁入空门,青灯古佛了此残生,用一世的光阴洗清她的罪孽和污秽。

可是她偏偏不,她偏偏要昂着头,用那种睥睨的眼神,对岚茗公主说,这样的男人,我不屑要!

这不是在撑场面,而是她真的看不起莫云楼。

从那一刻起,莫云楼这个人在她心中,已经彻底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