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跑过来,一把摘去了穆乐脸上的面具:“我看你哪里跑?!”

四目相对,少女还没见过这么个俊俏的小男孩儿,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全是水光,看着她,分

明就是有点害怕,翘鼻梁,厚唇珠儿——这是谁家的呀?养的这么好?!

穆乐怔了一下,被那姑娘死死看着,心里面又虚又怕,回过味来,联邦把面具抢回来:“给我!那是我的!”

前后人多,女孩被撞了一下,忽然就折到桥下去了。

穆乐一手把她手拽住,拉了上来。

二人均是虚惊一场。

穆乐甩开女孩拽的死死的手。

女孩笑嘻嘻地:“哎呀可亏了你了,要不然非掉进水里不可。……我说,你是不是唱游班那个叫做小白的角儿?”

穆乐摇头。

姑娘还在追问:“是操影子戏的?唱紫金龙的那个?”

穆乐摇头。

她不死心:“那你是谁家的小孩呀,我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你呀。”

穆乐侧过身去,不想被她那样看着那样问,闷闷道:“……可是我没见过你。”

女孩笑笑:”今日见了那就是有缘分,你姓甚名谁告诉我,咱们交个朋友吧。“

穆乐老实的:“我名叫……是……”

他忽然住嘴,想起来刚才远安教训他的话:你遇见生人少搭茬,你这张脸长的就是被人骗的样子。

他躲开那个莽莽撞撞的奇怪的女孩,牵着马转身就走:“你管我是谁。谁跟你交朋友呀。我还有事。请,请让路!”

这俊俏又老实的小孩走了,女孩看着他的背影却半晌没动,丫鬟们来到她身边等吩咐:“小姐。”

女孩摇头笑笑,尽在掌握:“给我跟上那个小男孩,别

让他从眼睛里面跑出去。

我呀,非得知道他怎么回事儿!”

她是南景王府的水月小姐,全洛阳第一好色女。

七(4)洛阳城第一色女

话说还在上课的远安手里各种花花草草乱跳,也没出来个什么形状,最后都被她撕碎在地上,还上去踩了几脚。

远安心里真是又恼恨又颓丧:什么玩意呀,还说优雅好玩,修身养性,我看就是磨人的……都不知道要插些什么!

忽然转身看见窗外一个光腚小童嘴里叼着草纸蹲下大便。

她转转眼睛:哎我有主意了。

铃铛老师说到底还是挺认真负责的,上一节课也不含糊,走到每个学生跟前检查,不时指导一番:……嗯,不错……嗯,这里要修剪一下。……嗯,你进步多了!……嗯,今天的你还不如刚来那天了……

她晃晃悠悠地走到远安身边,铃铛老师愣住了,同学们也都愣住了,只见远安插出来烂如大便的一盆花。

铃铛摇头走开:……哎……

远安傻眼了:……老师!……老师!……怎么?莫不是放弃我了?

铃铛回头看看远安,眼里心里满是怜惜——她实在是怜惜那些被远安糟蹋了的花草:“这位新同学,别怪老师说话太直,你连基本的审美都没有。别人插的是花,你用花插的是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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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边的穆乐好不容易把那个没头没脑,眼睛直勾勾看他的女孩甩掉了,独自一人把马牵到湖边喂草喝水,一边跟马儿说话:“多吃点多喝点哈,这草新鲜,甜,是不是?吃好了长劲儿。你说什么?背上发紧呀?行

,大爷,我再给你松松背……我说,你老家是哪里的,你自己知道吗?不过我可不记得我家是哪里的了,我不记得我从哪儿来的了……想起来呀,头都疼呢。”

洛阳城第一色女水月小姐的丫鬟们跟上了穆乐,彼此眼色,上前发难。

领头的上前一把揪住他:“呔,小贼,哪里走?!”

几个人围上来,手指着穆乐。

远安不再,穆乐心里没底,害怕,缩着脖子,四处看:“谁?说谁是贼?”

另一个上来,也是凶的要命:“就说你呢!偷了我家小姐的马,跑这来了?!当我们拿不住你?!走,跟我们去见官!”

穆乐连忙躲闪:“别动手!别动手呀!”他想给自己解围,一着急便推了其中一人。

丫鬟们霎时更加猖狂了:“这个小子敢跟女孩动手!他是想死吧?!姐妹们挠死他!挠死他!上!”

穆乐大惊失色,一张小圆脸涨的透红,像个大樱桃,躲闪着:“你们请让开!哎呀躲开!躲开!哎呀烦死了!”

众丫鬟们上来,穆乐不愿出手,抱着头脸,还是吃了不少亏。

那水月小姐一直在后面观看,直到穆乐被她手下的丫鬟们欺负地跌在地上——她该出场了:“住手!”

丫鬟们从命:“小姐!”

水月桃腮微笑,摇着扇子,尽在掌握:“怎么回事儿呀?”

丫鬟们指着穆乐:“咱们家的马找着了,就是被这小贼偷的,您看,还在这儿跟没事儿

人似的,饮马呢。”

穆乐被人诬陷,当下怒道:“胡说八道,这是远安的马,我喂的,不是你们的!”

水月小姐冷冷一笑:“还矢口否认呢。马是有灵性的东西,认得自己主人,咱们也不用废话,看它跟谁走就行了。”

穆乐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哪里知道她暗中有诈,便道:“……好!它跟谁走就是谁的!”

水月胸有成竹,一回头,暗中在手上抹了蜂蜜,凑到马嘴旁边,马果然跟着她走了。

穆乐傻眼了,水月得意洋洋,暗中坏笑,丫鬟们又在旁边帮衬:“怎么样小贼看你还想抵赖。”

穆乐起先确是惊讶的,自己喂的好好的马儿怎么就跟别人走了?仔细想想,冷静下来,对着马儿说话,那声音是奇异的,神秘的:“忽而灰呦逗灰……”

本来跟着走的马儿忽然甩开了水月,转头走到穆乐身边来。

水月惊讶,倒打一耙:“你使了妖术!”

穆乐立着眉毛:“哼,什么妖术,这就是我的马!听得懂我说话!你们走开!”

“慢着,哎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到底叫什么名字?!”水月说着上来阻挡,穆乐可是烦躁了,扬手要推开她的胳膊,却一不小心扫到水月脸上,水月的耳环掉在石头上,马蹄子上来踩碎了。

穆乐登时傻眼了。

水月指着耳环发挥:“噢!”

丫鬟们一起起哄:“噢!”

水月咬着牙,气急败坏的样子:“就算马跟着你走了

,这耳环可是你给弄掉地下,踩碎的!你还敢抵赖!”

这回证据确凿,可不是什么把戏了,穆乐当时麻了爪:“啊……是我……不,不敢抵赖!”

水月露胳膊挽袖子:“赔!”

丫鬟们一起:“赔!”

穆乐赶快从怀里把所有远安给的银子都掏出来:“给你,都给你,赔你耳环!”

水月气得要命:“你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我这是翡翠耳环,你这点钱连个毛料都买不起。”

穆乐着急,满头是汗:“……我一定赔你,给点时间,明日,哦不,后日此时此地,我拿钱回来赔给你!”

丫鬟们冷笑:“小子还想金蝉脱壳呢!

眼下你走了,我们去哪里找你呀?!”众人上前揪住穆乐领子,“走,跟我们见官去!

穆乐正是难以招架,心想这回自己弄坏了赔不起的东西,可是得吃官司了,老老实实地被人欺负,水月却道:“慢。放开他。

小孩,我且就信了你的话,后日此时此地,我在这里等你!”

穆乐一听不用去见官了,那自己可是逃过一劫,当下感激得要命,只干脆说道:“好!”随即转身就走。

丫鬟们凑到水月跟前:“小姐,你不怕他爽约?”

水月小姐手里拿着穆乐的名牌,正是远安给他的那个,刚才推搡之中,穆乐一不小心把名牌弄掉在地上,自己都没发觉,水月坏坏一笑:“哼,小子,名牌都落在我手上了。就算他不来,我也知道

去哪里找他!看他敢赖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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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乐牵马慌慌张张而来,远安已经下了课,在门口等候多时了,见了他面,忍不住又念叨几句:“去哪里玩了?等你半天了!”

穆乐声如蚊蚋,都不敢看她:“不是你让我逛逛的嘛……”

远安凑过去:“哎,脸上怎么了?”

他躲闪着:“快上马吧。”

远安不肯:“让我看看……”看仔细了,霎时就急眼了,“哎,谁给你抓的呀?好几道子,都见血了!谁欺负你了?!”

穆乐心想自己在外面闯祸可不能让她知道,当下支吾着:“没有……没有,是被猫给挠了。快走吧。”

远安狐疑地看看他,心里面并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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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的时候,城西边上南景王府里,老迈的南景王爷正昏睡在床上。

一帘之隔,星慧郡主在外面探视,陪同她的是管家老王。

见老王爷这幅光景,星慧郡主轻轻喟叹:“还记得上次见到南景王的时候,他身体康健,神采奕奕,哎呀,可惜如今竟然病成这样……”

老王道:“谢郡主惦念,王爷的身体近几年确实一日不如一日,

不过承蒙天恩眷顾,状况还算平稳。”

星慧道:“我带来的药你们要小心煎熬,及时奉上。相信南景王不日就会恢复健康。”

“是。”

星慧起身,四处打量房间——她当然不是来看那行将就木的老王爷的,她

是来找珠子的。

这房间里面没什么线索。

老王带着她往外走,两人边走边说话。

星慧问道:“南景王如今家眷安在?”

“郡主有所不知,王爷家族向来枝叶不盛,五年前的海上大火,世子与夫人都不幸遇难了,如今只留下孙女儿水月小姐与老王爷相依为命了。”

星慧道:“怎么没见水月呀?”

“小姐出门游玩,还没回来。”

星慧冷冷一笑:“祖父病成这样,还有心出门游玩……哎,瞧瞧你们家的这院子,当年多么繁华迤逦,皇上还曾借用招待群臣,

如今疏于打理,也荒成这样了。……哎,我忽然想起来,我呀,想跟南景王借本书,你且带我去书房看看。”

老王迟疑:“这……王爷昏睡着,水月小姐还没回来,我一介家仆领您去,怕,怕不恭敬……”

星慧微微一笑,摸出一锭纹银给老王:“老王呀,我不怪你,还有谁说你不恭敬?”

老王领悟,微笑,引着明慧往前走:“郡主跟我来。”

南景王府的书房也是一派黑魆魆的破败样子,到处是灰尘蛛网,星慧在书房里四处寻找,却一筹莫展,焦躁不安,她喃喃自语:“国师手上的四颗佛珠分明就是显示了那第五颗佛珠应该就在这里,不会有错。可是这偌大的王府庭院,我可去哪里找到那小小的一枚珠子呀?!”

想起国师,想起那张各自阴阳一半的脸和他恐怖的压力和手段,

星慧心里发慌又委屈,脾气上来,咬牙切齿地又要摔东西了,生生克制住,却险些碰翻了花瓶,连忙抢上前一步,自己接住,却不经意地在地上看到几块活动的青砖,佛珠莫不是在这里?

星慧挪动那几块青砖,发现下面竟是几个收纳书籍物事的隔断,还真有东西,打开看,里面竟是些人体经络骨骼的图画,模型。

星慧讶异不解:“这景王府只有个老迈王爷。不养医生,又没有人制药,这些东西是干什么用的呀?奇怪……”

她又找了很久也没发现什么线索,便又小心翼翼地把所有的东西放回原位。

天色已晚,一无所获的星慧离开南景王府,准备上车离开了。

水月小姐的车子在王府门口停下。

老王上来擎她的手下车。

水月小姐看见星慧的车子,是戒备的:“府里来客了?”

老王道:“回禀小姐,是星慧郡主刚刚登门拜访来着,给老王爷带了些宫里秘制的草药。”

水月转转眼睛:“星慧郡主?哪一个?我怎么没听说过呀?”

老王失笑:“小姐贵人多忘事,您从小与明慧郡主跟同一个师傅学习绣花。经常一起玩耍的。世子和夫人去世后,您情绪不振,在家里闭门良久,与从前的朋友都断了联系。这才与明慧郡主疏于交往的。说起来,也没有几年的时间啊……”

水月切了一声:“……哎,朋友不就是那么回事儿,多一个不多少

一个不少的……

行了,我累了,回房休息了。”

老王道:“小姐脸色不佳,像是虚症又犯了,参汤熬好的。

我让丫鬟给您端上来吧。”

水月轻轻捂脸:“送我房间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