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更何况远安最是爱听好话,哈哈一笑,一杯酒下肚:“女中豪杰我可称不上,身上倒是确实有些功夫。就你这样不顶事儿的孱头呀,我闭着眼睛撂倒一排!气儿都不多喘一下。”

灵溪全然接受:“那是!”

远安又要倒酒,灵溪抢过酒壶:“我来!我来!”

远安任他斟酒,两人吃喝欢畅,灵溪道:“您等等,我让老板娘再去弄几个小菜过来。”

“也好。”

灵溪去那柜台后面,跟老板娘商量事情,轻声低语,两只手不时出现划拳一样的手势,远安看着看着,忽然迷糊,眼睛一闭,倒在桌上。灵溪与老板娘过来看看,正中下怀。

老板娘道:“面相上看,今天带来这个成色确实不错。卖给后山的山贼,我还能多换来两头驴。”

灵溪道:“别得便宜卖乖了,至少三头!我卖得这么便宜可是够照顾你了!”

老板娘笑,喊伙计:“哎,马瘸子,把这个丫头抬柴房去呀!”

伙计上来,把瘫倒如泥的远安抬走。

老板娘拿了酒来敬灵溪:“灵溪大爷

,我这生意您没少照料,来,咱们两个喝点!”

灵溪拿了酒杯,却没忘嘴里送,笑着问道:“您没在这里面给我下药吧?”

老板娘道:“您开什么玩笑呢!我怎么能给您下药?!”

两人对饮,哈哈大笑,灵溪大啖牛肉:“我……我跟你说呀……我这趟生意可不一样呀……我要……哎?”

忽然间筷子掉了,如同远安一样瘫倒在桌上,老板娘目露凶光,狠狠拍他脸:“哼,我等你很久了!”

灵溪醒过来的时候看看外面光景竟已经入了夜,他发现自己被绑在柱子上,鸟笼子远远放着。

老板娘手里拿着弯刀刮手指。

灵溪艰难道:“老板娘,好嫂子,你,你这是干什么?”

老板娘气势汹汹:“干什么?你心里没数?!臭不要脸的,上次半夜来,拿个戒指,告诉我说是翡翠,让我花了大价钱买的,回头就被人发现是破孔雀石了!亏我把你当做最可靠的生意伙伴,最可信赖的供货商!你辜负了我的信任呀!”

灵溪道:“这是什么话?咱们这行有规矩,你当时看出来算我的,事后可就是你的!这这么信口雌黄不是栽赃吗?”

老板娘大叫:“少废话!你好嫂子我还没被人那么笑话过呢!今天就把你的心挖出来下酒!”

老板娘拿着刀子扑上来就要给灵溪开膛,忽然好大一件东西横飞过来,把她压在下面,跌在地上,老板娘定神一看竟是被打

的鼻青脸肿的伙计的身体。

远安随后进来,悠悠闲闲地靠门一站。

灵溪惊讶:“啊?你?你不是被药翻了吗?”

远安哈哈一笑:“你都赞我是女中豪杰了,我没些江湖手段敢跟你走这么远?这是家黑店,你与老板娘勾结,没少在这里卸货吧?”

灵溪道:“啊?怎么……怎么看出来的?”

远安道:“进门拉磨的驴子一共四头,一头南驴,一头北驴,还有两头黑色济南驴。定是来往客商骑乘运货的,驴子在,可人没了。磨盘下面还有血迹没擦干呢!尸首哪里去了?烟囱冒着灰白烟,还有好大的荤腥味儿,都做成饭菜了吧?弄得我刚才吃饭的时候硬是没敢碰肉!还有迎风晾着的那两绳子衣服,大小花色都不同,全是老板娘扣下的呀!我说的没错吧?还没完。你,灵溪,你给我斟酒的那个酒壶,把柄上有蹊跷,往左拧倒出来是下了药的,给我。往右拧就是正常能喝的,你自己留下。你去跟老板娘说话比划,七七八八的那是土匪的手势,你们两个商议我价格呢!”

远安说到这里,忽然发怒,“你也太瞧不起我了,卖价就是一头驴的钱!”

灵溪感叹:“哎!你是把那药酒暗中吐了?谁知道你这么江湖呀!”远安大笑:“你以为就你厉害呀?怎么把自己给玩进去了?那话怎么说来着?多行不义必自毙,自毙之前吃臭屁!哎哎老板娘,

你快起来,你继续给他开膛,我也看看热闹!”

老板娘犹豫,咬牙,又扑向灵溪。

灵溪大喊:“救我呀!大小姐,只有我能把你领到昆仑国去!你别现在要我命呀!”

十一(4)反水

那一刹那,老板娘与醒过来的瘸腿伙计忽然转头一起扑向远安,嘴里还不忘解释自己的想法:“灵溪好收拾,我们得先对付你!”

可是说到底,二人究竟是些三脚猫功夫,远安三下五除二就将其打倒在地,两把扔了出去,二人鼠窜。

灵溪松了一口气,远安上来将灵溪松绑,他刚要说谢,远安手拿着老板娘开膛的弯刀在他脸上飞转,一转眼那漂亮的弯弯的眉毛就没了,灵溪捂脸:“你?你……我的眉毛呢?我的眉毛哪去了?”

远安道:“以后你给我老老实实地,要不然我今天给你修眉毛,下次就给你开膛!”

灵溪连忙道:“再不敢了!再不敢了!”却低头暗恨:哼,还没完呢!远安飞起一脚:“事不宜迟,还敢耽搁?赶快跟我上路!”

被解开的灵溪揉着手腕子提起自己的鸟笼子跟着远安来到院子里,忽然见四头驴子竟都变化成了人,跪地磕头跑了,远安惊讶地张着嘴巴:“这是怎么回事儿?”

灵溪道:“眼看接近昆仑国了,这里天象地理奇异,国民喜好摆弄异术。你什么都看透了,就是这几只驴子原本不是驴子,而是路过的客商,中了老板娘的圈套被留在这里做苦力。如今老板娘走了,他们各自恢复原形,也算是远安姑娘你做的好事儿。”

远安点头道:“看来这里果然与大唐不同。快走吧,别耽误了。”

两人策马前行,

昼夜更替。这一日,远安灵溪两人在山岭上停住,向下看,已是南国植被风貌。

灵溪大口喝水,辛苦地:“这么快马加鞭的赶法儿,再一天就到昆仑国了。”

远安抹了一把汗和唇上干涸的血迹,咬牙冷笑:“我呀,都等不及了!穆乐,你在做什么呀?这么一点点时间,你好好快活快活吧,你等着我要你性命!”

昆仑国,皇宫内,阴暗的佛塔里。

守卫的武士开了门,阿婴皇子走了进来。

面具人原本背朝着他,仰头向上看窗外,听见声音回头看看,哧地一笑:“果然是你呀,阿婴,果然是你回来了。”

阿婴道:“阿衡哥哥,好久不见。佛祖保佑,你一切可好?”

那面具里的皇长子道:“原本热爱骑马征战的人被锁在这小小的方寸之间,就像热爱天空的鸟儿被囚在笼中,蒙上黑布。我一切都好,好得很呢。”

阿婴沉吟:“你犯了大错,被关在这里,是你应该得到的惩罚!”

阿衡仰天苦笑:“对呀,我犯了大错。你却是英雄。你回来了。你把佛珠从大唐带回来了?

你救了父皇吗?”

阿婴道:“九星佛珠已经被我带回。父皇的健康正在恢复之中。”

“他可说了何时放我出去?”

“没有。阿衡哥哥,你想要父皇放你出去,可你自己真正知错了吗?”

面具里的阿衡低头,负气,猛地把手边的水碗摔在地上,猛地站起来面对穆乐:“你

来干什么?跟我兴师问罪还是耀武扬威?还是想要我这个囚犯臣服于你这个大英雄?”

他面具后面的眼睛仔仔细细地看着阿婴,若有所思地,“你现在,唉,你也是个英雄了,英雄啊,英雄总会有英雄的去处。”

阿婴一声不出……他实际上啥也没听懂……

阿衡干笑:“算了算了,谢谢你这个英雄能来看望我这个佛塔里的囚犯。恭贺你立功归来。你看,我那窗子那么小,阳光啊,过了一会儿就过去了,我每天都想借这个机会晒晒太阳。请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阿婴心想,反正他就是很生气,我说什么也没用,他便扭头而去。

阿衡用手中的纸条编制了一只小鸟,放到窗口处,小鸟竟真的变成有毛有肉,长长翅膀飞走了。

那只小鸟飞到了波凯将军(前文中的坏人)的手里又变成了纸条,他打开阅读,领会了什么。

柚子木的皇宫里,贞贞与阿婴骑马归来。

宫人上前禀告:“皇子殿下,波凯将军与几位大人等您好久了。”

两人进入宫中,波凯将军率众迎来,施礼:“阿婴皇子。”

阿婴也没个好脸,一直往前走:“波凯将军找我何事?”

波凯将军跟在阿婴身后说话:“臣有重要军务启奏皇子。”

“请讲。”

“启禀殿下,南诏国侵扰我边民日久,移动界碑,得寸进尺,无耻之极。臣等想要请示殿下,发动兵事,攻打南诏国,遏制它

的野心和侵犯。”

阿婴沉吟道:“……两国几十年相安无事,怎么最近边境又起龃龉?既如此,我们可先派遣使节谈判,要求南诏国停止进犯。发动战事并非不可,只是将军可记得我父皇说过一定要慎重,将军的一道令,就是将士如山的白骨!”

波凯将军道:“拜阿婴皇子之能,我昆仑国已经请回了九星佛珠,那是传说中能够得到天下的灵物,皇子何不将佛珠请出,就拿那南诏国试一试剑锋?”

阿婴停住脚步,猛然回头,对正了波凯将军的脸:“将军说什么?”

波凯咬牙:“臣改请皇子请出九星佛珠,灭了那南诏国!”

阿婴眯着眼睛:“你知道佛珠有何等法力?你知道它会造成什么结果?”

波凯将军道:“若佛珠并不如传说中那样法力无边。我等怎知阿婴皇子拿回的究竟是真是假?”

波凯将军话音没落,阿婴尚未及答话,贞贞忽然上前,左右开弓,打了波凯数个耳光:“皇子尊贵,你等竟斗胆质疑!”

“你这奴才好大胆,我乃朝廷命官,岂容你侮辱?”波凯将军大怒,就要拔刀出鞘,被阿婴摁住,两人角力片刻,阿婴力大,波凯就范,阿婴抓住波凯将军的手,把他的刀拔出,扔起来,另一手接住:“你们听好,佛珠灵力无边却难以控制。我请回佛珠是为了给我父皇治病,不是为了攻打南诏国,更不是为了统一天下。今

后谁,再用什么借口方法,要我使用佛珠发动兵事,攻击别国,别人,当如此石!”

他说罢用手中刀劈断了旁边的石头。

波凯将军忍气:“臣等造次。”

“退下吧。”

波凯将军率众武将下。

众人行至花园中,波凯将军仍然暗自含恨。

下属问道:“将军,今日之羞辱,可就此忍了?”

“时机未到,还要运筹。不过我一定会逼他启用九星佛珠!”

皇宫中,贞贞跟在阿婴后面。

阿婴坐下要脱鞋,贞贞跪下要伺候,阿婴顿住:“不必了,贞贞,请你起来说话。”

贞贞起身。

阿婴和气地说:“贞贞,你的脾气真大。那波凯将军追随我父皇多年,又曾经是我和阿衡哥哥的教习师傅,连我都要让他几分,你刚才怎么胆敢扇他耳光?”

贞贞冷着脸:“因为他对阿婴皇子无礼。”

阿婴点点头:“你的感觉不错。此人心术不正,我回来的那天晚上,已经看出端倪。所有觊觎佛珠的人都有着危险的野心,我会提放他。”

他回头,在一旁的小几上翻了翻书籍杂物,忽然一块巴掌大的木排从里面掉出来,阿婴将它拿起来,放在手里摆弄看看:“这是什么?”

宫人上前:“回禀阿婴皇子,这是您从大唐带回来的东西。原本随身携带,宫人们换洗衣物的时候发现,不敢随意处置,特意送回皇子手边。”

阿婴道:“这么说,那是我的东西了?哎,这两个

字我认得,穆乐……像是一个人的名字。发生在大唐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贞贞你知道吗?这人,这个穆乐,他是谁呀?”

贞贞迟疑着:“……小人不知……皇子,此物来历不明,让小人帮你处理掉吧?”

阿婴就要把木牌交给贞贞,又改了主意:“……不必,一个木牌而已,我且留在身边,挖坑,垫脚,搭个虫子窝什么的,不一定排上什么用场,你去忙吧。”

贞贞下。

阿婴手里拿着木牌,站在栏杆旁向外看:“这个穆乐,是个什么玩意?不是骂人的话吧?”

天空打雷下雨。

大雨瓢泼,远安与灵溪二人身披蓑衣在大河边停下。

远安一路都没有好气,一直在数落灵溪:“你不是这条道儿都走熟了吗?这领的这是什么破路?怎么连个过河的桥都没有?”

灵溪也是委屈:“大小姐您为何怪我,自己没看见?霹雷闪电,大雨倾盆,河水暴涨。桥原来就在这里!你自己看看,它如今浸在水中,我们如何过得了河去?”

远安略略沉吟,从马鞍上拔箭出来,射向水中的吊桥。

飞箭落入水中,箭羽露在外面。

远安道:“桥入水不深,摸着绳子过河,没有问题!”

灵溪道:“马都不肯往前走了!”

远安道:“马不肯走,你不会给他鞭子!我告诉你,不准停留,耽误了我的事情,我饶不了你!”

灵溪无奈只能依言照做,马上加鞭,马儿立起长

嘶,灵溪摔倒在河里。远安无奈下马,从水中抓起灵溪:“你怎么这么笨?你长两条腿是用来梳头的吗?走,跟着我走!”

远安在前,手里牵着两匹不断挣扎的马,灵溪跟在后面。

风雨大作,过程艰难。

远安狠狠咬牙:“穆乐,你个小贼!眼下的一切都是拜你所赐,我一定要你给我如数赔偿回来!”两人艰难渡河过程中,忽然一个大浪打来,早有准备的灵溪拔刀砍断了拴着吊桥的缆绳,远安与两匹马霎时落入水中,被大水卷走,灵溪紧紧抓着自己的鸟笼,抱着一截浮木哈哈大笑:“哈哈,这下这个小妮子可完了吧?这一路没少给我气受。饶你武艺再高强,再多的江湖经验,可这里已是我家乡昆仑国了,我怎么还会受制与你?哼,这回你掉进河里,去欺负虾兵蟹将去吧!远安大小姐你去死吧!”

浮木飘荡,撞在石头上,灵溪在水中挣扎。

眼看要上了岸,忽然一只鳄鱼恶狠狠从岸上下来,灵溪大惊,又被大浪卷回水中,他不断挣扎,可是水性不好,又兼风大浪急,就要坠入瀑布——

十一(5)祭祀

忽然一只骷髅手飞来把灵溪给拽到了树枝上,他定睛一看,正是远安!大雨之中,两人骑在树枝上,颇为狼狈。

灵溪快哭了:“真是,我啊,我在你后面眼看着浮桥断了,你和两匹马被水冲走,我想救都救不了你了!”

惊魂未定的远安喘粗气,扬手抓住灵溪的领子拉到自己面前。

灵溪大叫:“哎哟,大小姐怎么了这是?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远安咬牙切齿:“桥上绳子原本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断了?不是你砍的?是不是你在背后暗害我呀?!”

“谁说的?你这么神通,我怎么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