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个时候,昆仑国皇宫高台之上,法师在做法,九星佛珠围绕着皇帝运行。

阿婴小皇子双膝着地,在一旁祈祷。

九星佛珠的光芒将他带入了回忆。

那还是在很久以前,他还没有去大唐的时候,小皇子带着随从骑马在街头经过,街巷热闹却秩序井然,百姓们向他鞠躬致意。

一位长者上前道:“尊贵的阿婴皇子您好!”

阿婴点头:“老人家您好!”

老人道:“您之前派来的医生,治好了我背部的顽疾。这是我自己果园里生长成熟的水果,请您尝尝,收下我这微薄的心意。”

阿婴小皇子收下礼物:“谢谢您!我也祝您永远健康!”

百姓们纷纷将手里的礼物献上。

忽然一人从人群中窜出,倒在了穆乐马蹄之下,穆乐连忙勒马,下来将伤者扶起。

伤者脸上蒙着布,满是血污,战抖的双手向前摸索:“对面的是谁?是大家常说起的那位正直善良的阿婴皇子吗?”

“这位长者,我就是皇子阿婴,有什么可以帮助到你?”

“阿婴皇子,阿婴皇子,您请看我。”那人霍然摘下脸上的布,眼睛是两个血窟窿,“我本来也有明亮的眼睛,跟你们所有人一样能够看见,可是有人残忍地把它们挖了去!把我变成了瞎子,变成了残废!”

阿婴小皇子震惊:“是谁如此凶残?你报官了吗?”

伤者摇头:“官也拿他奈何不得,这个人,这个人就是…

…就是你的哥哥,阿衡皇子呀!”

阿婴大骇!

在这皇宫里一个隐秘的角落里,一个少年躺在床上,他脸上蒙着纱布,身形孱弱,此时还是自由之身的阿衡皇子为那少年揭开蒙在眼睛上的布,关切地问道:“怎么样?看见了吗?”

那少年一动不动。

阿衡难过地:“哎,又没成功。你放心。我不会放弃的。我一定要治好你的眼睛!”

门口的侍卫们没拦住,阿婴小皇子忽然闯入。

阿衡一见是弟弟,毫无惧色,镇定而又冷淡,用帕子擦手:“是你?你来做什么?”

阿婴上前:“阿衡哥哥,我来找你核实一件事情。”

“什么事?”

阿婴小皇子略略思忖,小心说话:“外面有人栽赃,说你,说你挖人眼睛。我不信!特意来问你!哥哥,他们是不是诬陷你?你告诉我,我就把诬陷你的人治罪!”

阿衡轻轻笑:“我当什么事儿,阿婴你也是小题大做了!挖了人的眼睛算什么呀?整个昆仑国都是你我二人的,为什么我就不能跟老百姓要一双眼睛了?一双算什么?我想要多少就应该有多少!”

阿衡说着掀开了一块黑色的布,那下面透明的器皿里面都是人的眼球。

一旁他自己的侍卫见了,都开始呕吐。

阿婴大怒,抽刀压在了阿衡的脖子上。

阿衡看看他却笑了:“怎么还要杀我?阿婴你好大的胆子呀……”

阿婴霍然改了念头,猛然回身去取榻子

上躺着的少年。阿衡大急,挺胸挡在他前面。

阿婴道:“那是谁?”

“跟你没关!”

“我早就听说了!哥哥还跟这个迷惑你的妖人在一起?!要不是他,阿衡哥哥你怎会堕落如此?!”

阿衡终于软化了,哀求着:“阿婴,我求求你别!我确是为了给他治眼睛,可是我求求你想想,如果我能治好他的眼睛,从此之后,别人的眼疾我也都能治了,这不是好事儿吗?阿婴,哥哥求你别碰他!”

阿婴小皇子恼恨着犹豫着,缓慢收回刀:“阿衡哥哥,你,你如此糊涂!”他扭头就走。

阿衡在后面道:“弟弟,你,你千万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父皇呀!”

阿婴小皇子站住脚,背朝着阿衡:“哥哥,父皇英明,你以为你修炼邪术,坑害百姓的事情,他不知道吗?!”

阿婴离开,阿衡惴惴不安的脸,回身来看看榻子上的朋友,体贴地:“弟弟阿婴就是这般蛮横,他没把你吓着吧?”

那人依旧不声不响。

阿衡俯下身轻声道:“放心放心,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治好你的眼睛!”

没过几日,阿衡阿婴两位皇子奉皇命陪同狩猎,父子三人骑马在山野中飞驰,随从们跟在后面,苍鹰飞过,皇上举起弓箭又放下,回头示意两个儿子,阿婴与阿衡举起弓箭,飞箭双双射出,苍鹰中箭落地。

未几,随从将带血的飞箭呈交给皇帝:“是阿婴皇子射中。

皇帝道:“阿衡的箭呢?射向哪里了?去找。”阿婴与阿衡互相看看,各自略有不安。

随从们终于找到了阿衡的箭,呈交给皇帝。

皇帝问道:“从哪里找到的?”

“回禀皇上……阿衡皇子的箭是在湖边找到的……”

昆仑国皇帝闻言沉吟片刻,背朝着阿婴与阿衡,仰头低声笑起来,对两个儿子说话:“你们等着我说什么?阿婴,你射箭射得好!阿衡,你不如弟弟,你的箭飞出去太远,边儿都沾不着?你们是不是等着我说这样的话?”

阿衡轻声道:“儿臣学艺不精,请父王责罚。”

皇帝冷笑:“学艺不精?阿衡,你是故意的,你的箭偏得太远啦!”

阿衡跪下磕头:“父皇明察……儿臣是想,是想留那苍鹰一命。请父皇体谅儿臣的慈悲心肠。”

皇帝回头看他,目光如炬:“阿衡呀阿衡,你为什么今天慈悲了?你修炼邪术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慈悲?你挖下活人眼睛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慈悲?你为什么今天慈悲了?你以为这样,就会让我觉得你比这个射死了苍鹰的阿婴更善良单纯?我真该杀了你!”

阿衡一听害怕极了,狼狈磕头:“父皇……父皇……”

皇帝道:“我不是一个糊涂人。我要你知道,你可以用邪术欺骗自己,但是你别想欺骗所有人!你们的母亲恳求我,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那些害人的邪术,你就此不要练了吧!”

阿衡

惶恐地:“儿臣知错!儿臣遵旨!”

皇帝指着太阳对两个孩子说话:“阿婴,阿衡,你们两个人要记住,一个人要像这太阳一样照耀着他的子民,要堂堂正正,心无邪念!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当君主!我身后才能把昆仑国交给他!”

两人同时回答:“儿臣记住了。”

只是一个面目清纯,另一个却有着心虚的眼睛。

此时皇宫里的高台之上,法师们做法完毕,九星佛珠光芒收拢,缓慢落下。

阿婴小皇子几步上前,蹲候在皇帝身边。

皇帝睁开眼睛,比从前更多了一些精神,伸手握住穆乐的手。

阿婴轻声呼唤:“父皇……父皇……”

皇帝皱眉。

阿婴道:“父皇的身体要一点一点修复,不过您放心,不消多时,父皇一定会彻底痊愈。”

皇帝点点头,阿婴紧紧握住皇帝的手。

做法完毕,九星佛珠落在匣子里。一个年轻的法师走上来,要合上匣子的瞬间,犹豫起来。那些珠子光芒璀璨,一个念头在法师心里凭空闪现:“九星佛珠,这可以助人达成所愿,统一天下的九星佛珠,它可知我想要什么?”

他带着好奇,又仿佛受到蛊惑,紧紧盯着佛珠,突然看见广阔的视野里,一个人坐在菩提树下,身着金装,被万人朝拜。他的目光追上去,终于看得仔细了,那正是年轻的法师自己!

法师霎时眼光贪婪,伸手想要碰触佛珠,忽然他的手被一个人

抓住了,正是阿婴小皇子,小皇子摇头劝诫:“法师,佛珠灵力强大,可是你不可逾矩呀!”

法师一身冷汗,双手合十退下。

阿婴将佛珠收起。

夜光退去,白昼来临。

又是劳累的一天,皇宫庭院里。

远安与一众宫女手捧鲜花水果穿过庭院。

她走在后面,趁众人不留意,离开了队列,在菩提和芒果树之间躲闪着众侍卫,偷偷潜入了穆乐的寝宫。但见这里装饰简单雅致,却有着不少好玩有趣的小东西,远安四处打量,翻找,忽然一件东西掉在地上,远安拾起来,那,竟是自己给穆乐的木头名牌呀。

她仍记得那日的情景,自己穿了裙子从里面出来,穆乐看到她就连话也不会说了,远安从身上把那名牌拿出来给他:“这是你的腰牌,我自己刻的。我给你选了这个姓,比木头的木好看,是不是?这就是你的名字。穆乐。”

他接过来,仔细地看,摸索着,愉快地,眼睛忽闪,像个可爱的小狗子。

远安总想要摸摸他的:“又忘了?叫你得答应啊。穆乐!”

穆乐抬头:“你呢?”

远安愣住:“我什么?”

穆乐圆圆的眼睛看着她:“你的,你的这个。”

“我是主子,我不用腰牌。”

穆乐道:“那你,你,什么名字,叫?”

远安道:“叶远安。叫我主人。”

此时的远安看着手里的木牌,无数情绪涌上来,喃喃道:“他还把这个腰牌带在身边

?”

忽然听见人声,远安赶快藏到大盆景后面。

树叶遮掩,她先看见的是贞贞的背影,她后面,就是,就是穆乐了,穿着华丽的衣服,可他仍是他,化成灰她也认得出来,远安霎时气得呲牙咧嘴,紧紧握着拳头,脑袋里看见自己怒吼着抓着穆乐的脚,像拍打一个破袋子一样把他摔在地上,左右左右,再用脚恨恨地踩他脸!怎么好看都没用!踩死你!我要踩死你!这件事情当然不可能发生,阿婴小皇子在找东西:“我的那个木牌子呢?原本就放在这里呀……”

贞贞紧张地:“小人这就叫人来找。”

远安低头看看,名牌在自己手里。

赶快放在一旁地上,用脚一送。

贞贞正要叫人,阿婴道:“不必了,找到了,在这里。”

盆景后面的远安舒了一口气。

贞贞道:“皇子,这个木牌有什么稀奇?

您怎么总把它带在身边?”

“没什么稀奇,只不过是我从大唐带回来的一个物件。可我总觉得这个叫作穆乐的人,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两人说着出去了。

盆景后面是远安讶异的脸:他说不知道穆乐是谁……

十二(1)下毒

皇宫庭院里,远安把穆乐连自己名字的不记得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跟灵溪说了,他也是满脸诧异:“你是说,他手里拿着你给的名牌,却不记得那上面实际上是自己的名字了?”

远安道:“嗯。就是这么说的,我听得明明白白。”

灵溪摇头晃脑地:“……居然有这等事?阿婴皇子不是失忆了吧?他若是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又怎么会认得你?又怎么会将佛珠还给你?”

远安十分恼火地:“我原本想着,见了面先揍他一顿,要回佛珠,再给他放血。这样一来,更复杂了。”

灵溪道:“……也许是你听错了也未可知。也许两个人一旦照面,什么事情都想起来了,也有可能。为今之计,你抓紧时间跟他相认,再作打算!”

远安点头,咬牙切齿:“嗯好!我这叫应瓦来安排!”

同一时间里,皇宫中的佛塔内,戴着面具的阿衡皇子用手里的树叶折成一只小虫子,放到窗口处,小虫子渐渐活了,在阳光中飞走,那小虫子飞到了波凯将军的手上,又变成了几枚树叶,波凯将军把它展开,沉吟思索着。

未几,将军府的偏厅里,波凯将军从外面进来,三个早已等候多时的亲信起身相迎。

波凯将军摆摆手:“三位免礼。”

波凯将军落座,倒酒,向那三人举起酒杯:“三位与我一样,都曾受到阿衡皇子的赏识荫庇。如今阿衡皇子有难,被吾

皇陛下囚禁在佛塔之内,阿婴小皇子依仗着吾皇与拓月王妃的信任一人专宠专权,我等不能袖手旁观。”

亲信们应和道:“决不能!”

波凯将军道:“我曾劝谏阿婴小皇子启用九星佛珠攻打南诏国,他却胆小保守,执意不肯。这是暴殄天物!既然如此,我等决不能答应。想要启动佛珠,必须先除掉小皇子!三位壮士,你们分别是下毒,暗杀和格斗的高手,行刺阿婴皇子的任务就拜托给三位了!我这一杯酒,敬三位英雄!”

正如波凯将军所言,那三人其中之一乃是下毒高手,手背上纹刺着一只马蜂。第二位是一位暗杀高手,指甲内藏着小刀。第三位是一位格斗专家,拳头上直冒青筋,三位刺客道:“决不负将军重托!”

四个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各自面露凶光!

翌日下午,皇宫的酒窖内。应瓦把一壶酒放在托盘上,交给远安,嘴里嘱咐着:“阿婴皇子在花园里招呼客人,你去送酒!哎我说,我是换掉了别人,让你去献酒,你可得端得稳稳的啊!别出差错。”

远安道:“明白了。放心吧。”

她出了门正往前走,一个宫官走过来唤她:“站住。”

远安上下打量他:“大人。”

那宫官上来道:“这是什么?”

远安道:“阿婴小皇子在庭院里招待宾客,这酒是送去给那边的。”

宫官道:“站住,等我先验一验。”

远安停住,见那

人从怀里拿出个精致盒子,取出里面一个细小棒子在酒里搅了搅。

远安留意到他手背上竟纹刺着一只马蜂,那宫官把小棒子拿出来看了看:“没有变色,可见无毒,可以拿去给阿婴小皇子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