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场婚礼便在无数人的关注下,开始了。

三月二十九日,柳东行那边送了聘礼去顾家。这里头有大雁,有茶叶,也有果物糕饼与羊酒,其中有一半是他早就备下的,剩下的皆是罗明敏帮着采办回来,整整装了十六抬,满满当当,挑去顾家小院,一路上有无数孩童跟着看热闹。

三十日,是顾家送嫁妆。因日子赶得急,除了罗家铺子提供的那些大件的家什伙儿外,卢老夫人备下的都是些细软,虽然添上了罗四太太送来的绸缎衣料,还有李太太送来的上好毛皮,东西还是不多的,满打满算只凑足了三十二抬。但卢老夫人却另外给孙女备下了许多银票与金首饰,好作压箱银。文怡心里有数,并不认为自己就受了委屈。嫁妆抬去柳家时,外人见了,也知道这婚事是仓促办就,并不觉得顾家失了脸面,反而还笑说,顾家这么急还能置办下如此丰厚的陪嫁,真真是疼女儿的。

初一,便是迎娶的日子了。。.。 (未完待续,支持正版啊)

说实话,最近这几章有点拖啊,希望这成亲过程别也拖个三五章的

第二百四十二章 顾文怡出闺成大礼(上)

四月初一大清早,顾家小院内外就忙开了。除了卢老夫人从老家带来的人与文怡在京里得的赵大一家外,还有李太太家借过来的十多个丫头婆子媳妇,连文良与聂珩都将跟前的小厮派过来听候差遣。

院子是早就打扫干净的,连花木都仔细修剪过,各色彩绸花卉将屋里屋外装点得喜气洋洋,厨房的方向更是忙得热火朝天。

新鲜的菜蔬瓜果鱼肉早在前一天便已订好,天还没亮就陆续送到了。顾家六房与李家的三个厨娘带着四个雇来的人手围着灶台转,一盘盘美味的菜肴依次出炉。七八个婆子鱼贯而入,将菜肴一盘盘送出去,但厨上的人却还不敢有丝毫放松。今日顾家小院也要摆席,招待新郎与女客位荼饭,因来的人多,那几个菜还不够人塞牙缝的。

文怡早在天还未亮时就起了床,急急淋浴过,便有五六个丫头围着她,侍候她穿衣梳头。衣裳是过年时才新做的一件大红通袖缎袍,上头新添了鸳鸯与莲花的刺绣纹样,下身系的是裥绣缠枝花纹的枣红色长裙,加上礼部新送到的云霞鸳鸯纹霞帔,倒也华丽。因来不及等合乎柳东行品阶的凤冠与金饰做好,因此文怡头上戴的是金珠铺子里打的珠冠,上头插着一对拔丝金凤衔珠簪,配上金镶珊瑚点翠围冠、宝钿花饰,俨然是一头珠翠,闪得人眼花。

冬葵命秀竹捧着一方盘子胭脂水粉翠黛,走上前来,眼圈先是一红,继而立时便忍住了,向文怡屈膝一礼,盈盈笑道:“奴婢给小姐上妆。”动作比往日更用心三分。

文怡心下一动,由得她动作,待完了事,往镜中一瞧,妆容果然比平日要精致许多,横添了三分丽色。她心下暗叹,拉着冬葵的手,低道:“你也别多心,你一家人都在老家当差,我不好让你们骨肉分离,才没想着带你过去。”

冬葵低头道:“小姐仁慈,奴婢自知罪无可恕,只盼着能在小姐出阁之前再尽一分力,便是奴婢的福气了。”

文怡皱了眉头:“说什么糊涂话?你且安心侍候祖母,以你的伶俐,还能不知道祖母喜欢什么样的丫头?如今大家都在京里住着,你若是想我了,便讨了差使去瞧我,也是使得的,做什么这般沮丧?仔细许嬷嬷瞧见了生气!”

冬葵转愁为喜,振用精神应了,果真露出了笑容,喜气洋洋地跟着其他丫头一起忙活。秀竹脸上也去了郁色,将柳家送来的大红绡金盖头放在文怡手边,提醒她要在出门前盖上。

文怡妆扮好了,瞧天色却还早,便端坐在床边等候外头的消息。石楠捧着一碗桂花莲子汤圆过来笑道:“老夫人说了,让小姐先填些东西下肚,省得一会儿没了力气。今日要做的事还多着呢,等姑爷来了,还要等他吃过荼饭,到了吉时,方能起身。”文怡遂接过碗,见上头的甜汤稠稠的,倒有半碗莲子与六个大汤圆在里头,便叫秋果送了水盆上来洗手,拭去了唇上的口脂,然后将汤圆等物小心吃了下去,秋果随即侍候她再次净了手脸,冬葵又过来替她重新上了口脂。

这时,来送嫁的女客们到了。李太太带着儿女一起过来,接着又是侍郎府的蒋氏、段氏带着文安、文娟与蒋瑶姐妹三人坐车到了。罗四太太今日要在柳家支应,因此不会过来,至于文贤,还在忙着备考庶吉士,加上他近日就要娶亲,也是免得冲撞的意思。文娴同理。文慧自然是还在“病”中,文儒文雅两个,就不知道了。

一时间,顾家小院比先前更热闹了几分,丫头婆子一大堆,挤得院子里头满满当当的,几乎连路都走不了。李太太雷厉风行,把儿子连同男仆们一并、撵到大门外候着,又让粗使的仆妇上外院侍候。李冬瑞摸摸鼻子,伸出手指勾了勾,文安笑嘻嘻地跟着一起出去了;因招待新郎的酒席摆在前院,文良与聂珩两位大舅哥,便带着各自的小厮先过去候着;其余的丫头婆子媳妇们依令各司其职,院中方才清静了些。

李春熙与文娟、蒋瑶相互见了礼,说了一会儿话,便闹着要见新娘子。到得西厢房中,小姐妹几个自然又是一番笑闹。李太太劝了好几回,让她们别把新娘的妆容给弄糊了,她们却还不肯收敛,羞得文怡生恼,信誓旦旦地说,今后一定会报复回去的到时候可别怪她不顾姐妹情份。这下三个已入婚龄却仍未许人的小姑娘只好悻悻地收了手,文娟还噘着嘴嘟囔道:“从前明明是个最好说话不过的人了,没想到还没出嫁呢,倒变得泼辣起来…”惹得文怡白了她一眼。

李太太见状强忍住笑意,迳自拉了蒋氏与段氏一道,往上房陪卢老夫人去了。

太阳才升起来不久,柳家迎亲的队伍就到了。柳东行身穿大红圆领吉服,缀着熊罴补子,头戴乌纱帽,簪着金花,披着红底织金的绸子,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八面地到了顾家小院巷口。后头除了鼓乐队与花轿,还跟着十几个同样骑着高头大马的伴当,除了离新郎最近的一人穿着寻常外,其余个个都穿着武官服色,从九品到四品皆有,引得无数路人围观。有孩童在旁笑着拍手唱吉祥话,那穿着寻常的伴当正是罗明敏,听着高兴,便笑盈盈地掏了两大把铜子撒了一地,引得孩童们一哄而上,吉祥话更是络绎不绝,满大街都有人贺喜。

柳东行下了马,文安已经挂着坏笑,领着李冬瑞等少年迎上去了,后者的表情更是在明晃晃地告诉人,他十分的不怀好意,看得随柳东行前来迎亲的一干同僚们私下问他,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了未婚妻家的小舅子们。柳东行早从文安处听说过这李家少爷的为人,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忙忙摆了手,向同袍们介绍文安与李冬瑞。众人这才知道原来这两位只有一人是正经大舅子,另一人却是亲戚,原是李大统领的公子,便又在私下议论,柳东行几时得罪过李大统领。

李冬瑞心里十分郁闷,他明明笑得很喜庆,这些人怎么就觉得他是坏人呢?

文安在一旁笑得肚子都疼了,罗明敏清了清嗓子,拍手喊道:“新郎到了新郎到了,可曾备下了好酒饭?若是没吃饱,一会儿大家伙可就没力气抬花轿了喂--”

文良满面笑容地从门里迎了出来,伸手磕了文安一着,便彬彬有礼地请众人入内吃席。他后面跟着的是皮笑肉不笑的聂珩,那笑容虽透着和煦,却叫人看了忍不住从心底里透出寒意来,瞧得众人又是一愣。柳东行与罗明敏对视一眼,便笑着迎上去嘘寒问暖了,语气里透着亲热。众人见聂珩也同样亲亲热热地与他们说话,还当方才是错觉。只有李冬瑞一个傻愣愣地,恍然大悟般击掌道:“原来如此,我明明是笑着,你们都当我不怀好意,我还奇怪你们怎会这样想,如今才看明白了,原来是这样的”

众人一静,面面相觑。聂珩的笑容僵住了。柳东行轻咳一声,看了罗明敏一眼,后者方才哈哈笑道:“大家进去吃酒吧,吃酒啊好香的菜,我在大街上都闻到了,哈哈哈…”众人干笑着应了,文良暗暗抹了一把汗,扯了扯聂珩的袖子,便笑着将人请进门里。

顾家备下的酒菜着实不赖。不但有平阳美食,也有京中地道风味,还有几道是北疆的特色菜,酒也是上好的,吃得众宾客十分满意。文良笑着介绍说:“李统领的夫人原是我家九妹的表姑母,为人十分热心,今日还将他家从北边带来的三个厨娘全都借给我们家使。这些菜就是她们做的,听说都是地道的北地风味。”便有人说笑:“原来北疆也有好菜,咱兄弟去了那处,若都能吃到这样的美味,倒也不算吃苦。”

酒过五巡,菜也上了三回,众人都吃饱了,吉时也到了。一帮人便催着新娘上轿。聂珩却忽然抬手:“且慢”听得众人一愣,柳东行与罗明敏心下一凛,都警惕以对,后者小心问:“表舅爷有话要说?”聂珩微微一笑:“急什么呢?想要接新娘子,先把催妆诗做了来。咱们可都是斯文人,读书人,自然要循古礼的。”

迎亲的伴当面面相觑。他们都是正经武官,便是武举出身的,读过兵书,也没几个能做诗的,只得齐齐调头去看柳东行。柳东行却是面露苦笑,知道聂珩在这里等着他呢,怪不得先前一点为难的意思都没有,只得无奈地去看罗明敏。罗明敏立时便移开了视线,嘀咕道:“别瞧我,叫我做诗,比你还不如呢。”文安与李冬瑞两个对视一眼,暗暗偷笑。

文良小声问聂珩:“吉时要到了,他是要做不来,不就耽误了九妹出门子么?”

聂珩微微一笑:“不妨事,几句打油诗,还是难不倒他的。要知道,他从前也算是康城学院的一位才子呢。”

柳东行见状,实在没办法,只好绞尽脑汁回想书本上提过的前人催妆诗,看能不能借鉴一二。众人也都十分有眼色地安静下来,免得打搅了他的思绪。

前院的情状早有伶俐的仆妇报到后面了。文怡听了丫头们的话,差点就要把盖头掀起来。李春熙笑着拍手道:“这位聂表哥倒是个有趣的人,亲热了半日,居然等人酒足饭饱了,方才发难,莫非也是个懂兵法的?知道先迷惑敌人再起兵攻打的道理?”

蒋瑶骇道:“这可不是玩儿的,咱们京城的人,最讲究婚嫁要守吉时,若是误了,可是触了一辈子的霉头”

文娟却低声对文怡笑道:“听人说柳家这位大表哥是个读书不成的,因此才考了武举,九姐姐的表哥莫非是有意为难他?”

文怡顶着盖头一动,抿嘴道:“你莫听人胡说,柳大哥学问好着呢。”文娟挑挑眉,只是不信。

这时,前院方向传来一阵骚动,有人在大笑,文怡侧耳细听,却是罗明敏的声音:“这怎么不算?明明是好诗”

聂珩有些气急败坏:“这原是前人的催妆诗,怎能算是他自己做的?”

“你又没说不能用前人诗词,况且,这诗与前人的相比,又改了两句,怎能算得上是前人用过的?病潘安,你莫要耍赖”罗明敏高声招呼一句,“大家快去接新娘子了”呼啦一声,众人便往二门里跑来。

内院的丫头婆子们惊吓四蹿,纷纷躲开。卢老夫人与蒋氏、段氏都吓了一跳,蒋氏还连连跺脚说:“这如何使得?不成规矩”又让丫头快去护好蒋瑶文娟两个。李太太却大笑说:“不妨事,今儿高兴,哪里有那么多讲究?再说,春姐儿还在那头呢,这些后生休想在她手上讨得了好。”

说话间,迎亲的伴当们已拥着柳东行到了西厢房门外。蒋瑶原是要探头去张望的,被吓了一跳,想要退回屋里来,脚下却被地毯拌了一下,几乎摔倒,好不容易站住了,伸手要去扶门边,没扶着,却扶住了一个摆放插瓶折枝花的高几,眼看着那花瓶便要摔下来磕着她了,罗明敏眼尖看见,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扶住瓶子,温言笑问:“这位小姐,没摔着吧?”

蒋瑶脸色大红,胡乱摇了摇头,便转身跑了。罗明敏摸了摸鼻子,回头便看见一众伴当对他挤眉弄眼。

蒋瑶跑到里间,文娟没看见方才的情形,便好奇地问她:“脸怎么这样红?是被外头的人吓着了么?”蒋瑶连连摇头,又连连点头,看得文娟一脸莫名其妙。这时外间又是一番笑闹,里屋的人便再也顾不上她们了。

文怡听见外头的人说话,心跳得格外厉害。荷香十分有眼色地拉过秋果,往她两侧站了,俨然一副护主的架势,冬葵忙忙拉着小丫头们挡在外间,道:“姑爷,这可使不得,里头还有别的小姐呢”

罗明敏笑着咳了两声,朝柳东行做了个眼色,柳东行便上前两步,扬声朝里屋叫唤:“娘子,吉时已到,随为夫上轿回家去吧!”

第二百四十三章 顾文怡出闺成大礼(中)

文怡面上一红,微微垂了头,只觉得耳根发热,除了柳东行的话,别的声音都听不清了,心下跳得飞快,放在膝上的双手不知不觉间,已经绞紧了帕子。

柳东行站在厢房门口,探头往里张望,只隐隐见到里间好向个女子,拥着当中一个穿着大红喜服的美人,都在轻声笑闹,心里也热乎起来。

这是他的新娘,他马上就要把人接回自已家去了。

伴当们相互挤眉弄眼,嘲笑柳东行的傻样,罗明敏与他将交情最好,也不厚道的跟着笑话了两句,方才上前推了他一把:“傻愣在这里干啥?人就在里头,快去接出来呀?”

柳东行踌躇了,正犹豫间,李春熙在里屋不知打哪里寻出一把绘了牡丹花样的红油伞来,一步跃出外间,横伞挡住他的去路,大喝一声:“且慢!”

众人又是一愣,心下嘀咕:我的乖乖,怎的又出来的位程咬金?但仔细一瞧,又觉得这位娇客不能用程咬金那等大老粗来形容,明明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啊,只是美人眉间英气勃勃,瞧着那身手也是习过武的,那岂不是更难对付?他们一帮子武生,可以毫不犹豫地跟程咬金厮打,却没法对这样的漂亮小姑娘下手啊!

罗明敏素来最擅长这些待人接物的活计,于是众人推了他一把,他只得硬着头皮上前笑着拱手为礼:“李大小姐,不知你有何见教?吉时马上就要到了,若没什么事的…还是不要耽误了大事为好?”

李罗两家素来相熟,李春熙自然认得罗明敏,没好气的啐了他一口,道:“谁要耽误大事了?我不知道去吉时快到了么?但任凭你们心里再急切,也得照规矩来。若不按规矩,就想把人抢走,那是做梦!”

接着掂了掂手里的红油伞:“不服气的话,就上来试试呀?姑奶奶手脚正痒呢!”说罢呼呼将伞挥舞几下,看得众武官眼中一亮,暗暗点头,知道这是个真会武的。

这时,文良、聂珩、文安与李冬瑞他们也进来了,后者还有大声嚷嚷:“姐!他们耍赖!不要放他们进去!”李春熙哼哼两声,朝柳东行等人抬了抬下巴:“如何?”

众人见大小舅子们都来了,知道这回是难讨好了,只得又推了罗明敏一把,罗明敏无奈地道:“我们何尝不守规矩来着?聂兄要东行作催妆诗,他也作了,是你们不肯认而已。如今吉时真的快要到了,李大小姐别开玩笑。”

文安与李冬瑞便嚷起来了:“那怎么算是作过了?”“就是啊,拿前人的诗来改了几句,就算是自人儿做的,这脸面也太厚了!”“要是不会,老实说嘛!”“对啊,大不了多罚几杯酒,咱们兄弟也不是不能放过他!”

那群武官里头便有个年青后生笑说:“方才已喝了好几杯酒,再喝下去,新郎官就要醉了,若是连堂都拜不了,那可如何是好?”另一个年纪大些的武官便接上说:“只是拜不了堂,已经算好的了,若是连马都骑不了,那岂不是糟糕?“先前那后生忙道:”这怎么会糟呢?索性让小柳儿留在这里拜堂成亲算了,做个上门女婿,倒也便宜。”众人哈哈大笑。

文怡在屋里听见,已经羞得面红耳赤了。李春熙性情再大方,到底还是个小姑娘,闻言气得面色发红,眼珠子一转,便冷声道:“少在这里贫嘴滑告舌!就冲这个,姑奶奶也不能容你们!”说罢手一挥,便抓着伞往那年青后生打去。

那年青后生吓了一跳,忙忙向旁一躲,本以为性能轻松躲过的,没想到那伞打过来时,还带了虎虎风声,打到半途,李春熙手腕一转,伞便拐了个弯,往他胸前袭来,他一看便知道不好,这下无论如何都是躲不掉的,若是接得不好,说不定还要吃点小亏,电闪雷鸣间,他膝盖一弯,屈身往下一缩,用肩膀与那伞头硬扛了一下,只觉得小半边肩都麻了,却仍不敢大意,下盘一转,便往右边跳开去。

李春熙“咦”了一声,腕上又是一转,那伞便接连打上去了,那后生抬起一边未受影响的手臂,挡了几下,眼珠子一转,脚下一滑,便从李春熙臂下蹿回同伴们当中,只一个转身,便随手将腰间的跨刀扯下,也不出鞘,单臂举刀回手一挡,将李春熙赶到的伞势挡下,脸上随即浮现出讨好的笑容:“李小姐,小的再不敢了,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

李春熙没应声,只是盯着他的刀鞘,忽然问:“你这个…不是错金银乌鞘虎纹刀么?瞧你年纪轻劝,还真看来出来,别是跟长辈借来充场面的吧?”

原来这错金银乌鞘虎纹刀是本朝少见的一款特制军刀,非有大功不能得赐,满朝武将中,得此刀者,不过二三十人罢了,多数不是军中宿将,其余也是立下多次军功的后起之秀。这后生年纪轻劝,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若说他是凭自个儿本事争得了此刀的,李春熙是绝不肯信的。她父亲戎马半生,也直到去看才得了一把而已。

那后生微微一笑,颇为自得地收回手,把刀重新系回腰间,却不回答。

李春熙柳眉一竖,便要骂人,武官们里头有眼色的,忙替那后生答道:“小姐莫瞧他年纪轻劝的,就当他不中用,他原也是将门出身,十五岁就入了京南大营,往战场上历练过几遭了,这刀可是他凭军功换来的,实打实的本事!”另一人也道:“是呀,小姐不认得他,他原是在北望城镇守的,是为了传信才特地回来的,已回了京南大营,正要随大家伙儿一块出征呢!”

李春熙心下一想,已知道他是谁了,面上不由得露出了惊喜之色:“你是傅仲寅?”

那后生嘻嘻一笑,拱手做了个揖:“正是傅某人,叫小姐见笑了。”

李春熙先是一喜,这位少年英雄,她可是闻名已久了,先前在北疆不曾见过,没想到会在京城遇见,但她转念一想,很快又拉下脸来:“你真是傅仲寅?傅仲寅怎么会是你这嬉皮笑脸的模样?你别是冒充的吧?”

傅仲寅哭笑不得,唱喏道:“小生当真是傅仲寅,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小姐若不相信…”顿了一顿,便抬袖掩面:“小生也无可奈何…”众人大笑。

李春熙红着脸跺跺脚 ,想了想,索性不理他,转向柳东行,板着脸道:“闲话休提,咱们说回正事。催妆诗你们是做了,可舅爷们原只是要稍稍为难一下,就放人的,你们却自个冲了进来,倒把一院子的丫头媳妇吓坏了,连我们的姐妹也就你们冲撞了,这又是哪门子的规矩?我不管,若你们不把事情说清楚,正经给我们姐妹赔礼,就休想我会放你们进去!”说罢又往里屋扬声一笑:“蒋大妹子,你放心,我一定替你出这口气!”

蒋瑶在里间听见,先是一愣,继而脸色再次大红。文娟有些好奇地问:“怎么?方才他们冲撞你了?”她只得支支唔唔的说:“就是…稍稍有些吓着了…其实也没…没啥…”文娟听得奇怪,皱眉问:“你这是怎么了?平日说话,可不是这么吞吞吐吐的?”蒋瑶一震,深吸一口气,已经冷静下来,只是郏边犹带几分绯红:“我这不是着急么?万一真的耽误了吉时,可怎么办才好?”

文怡也在担心这一点。李春熙素来是一旦兴起,就必得尽了兴才能完事的,方才那位小傅将军又惹了她,若她不依不饶,那还真叫人为难。柳东行他们不知能不能叫她满意?

众人面面相觑,这时,傅仲寅冷不防推了罗明敏一把,笑说:“就是他出的主意,罗兄快给小姐们赔礼吧,别耽误了良辰吉日!”众人一阵哄笑,柳东行为难地看着罗明敏,面露恳求之色。

后者立时便露出了痛心疾首的表情:“你这个损友!居然见色忘义…”又恨恨地瞥了傅仲寅一眼:“君子报仇…”

傅仲寅笑道:“小弟不过是顺应大家的心声行事,罗兄可别见怪啊!总不能为了保住你,就耽误了柳兄弟的婚事吧?大家说,是不是?”众人连声应和,催着罗明敏去赔礼,聂珩也在后头哼哼冷笑几声,李冬瑞跟着众人叫好:“小傅将军,你果然是个英雄!”

第二百四十四章 顾文怡出闺成大礼(下)

花轿来到羊肝儿胡同口,早有眼利的家丁在路口望见,立刻回家去送信,柳家迅速涌出一大群人来,聚在胡同口迎接。

住在附近的邻居们都出来看热闹,看见柳东行翻身下马,都纷纷夸奖新郎相貌堂堂,气宇轩昂,一身官服衬得人越发威武。也有小户人家的大姑娘小媳妇们盯住了他身后的一众年轻武官们,脸红红,咬着唇,暗暗笑着交头接耳。

柳索管家舒从安与罗家管事许春山站在家丁首头,笑盈盈地向柳东行与罗明敏等人先了礼。舒从安殷勤地道:“家里都巳经备好了,一时没听到信儿,小的婆娘还在担心大爷会赶不上吉时,还好您还是及时回来了!快进去吧,大家伙都等着呢!”

柳东行笑道:“辛菩舒伯了。”便要命轿夫将花轿抬进门去,却不妨许未山笑着抚了抚胡子,道:“柳大爷且不忙,光把礼数给尽全了再说吧。咱们大家伙儿忙了几日,怎么也得讨个喜庆不是?”柳东行一愣,眨了眨眼。

罗明敏笑了:“老许,怎么你也学坏了?今日会耽搁到这时候才回来,可不就是被这些个礼数给弄的,你这又是哪一出?”

“罗兄弟,话不能这么说,“傅仲寅不知几时转到了前头来,一本正经,煞有介事地点着脑袋,又给同件们使眼色,“小柳儿娶亲,这么大的喜事,咱们又怎能不跟着沾沾光呢?”

众人领会,一齐起哄,声音大得满条街都听见了,但无人有怨言,反倒还都会意地偷芙,也跟着起哄说耍讨喜庆。

文怡在轿里听见,心里只觉纳闷,但转念一想,又记起了长辈们跟她提过的京中婚嫁习俗,新娘花轿到了新郎家门前,是会有邻人前来“拦门”的,为的不过是要个红包,讨个喜庆的意思。柳东行与罗明敏在京城住得不久,对此不清楚也是有的。既然众人不过是在闹着

玩,她也就不担心了,反而抿起嘴唇,侧耳细听外头的动静,看柳东行如何应对。

柳东行起初是有些意外的,但舒从安对他耳语一番,他也就明白了,接着便有些为难,他今日穿戴一新,身上哪有半文钱?只得无奈地看向罗明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