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二更合一)

一番激烈的唇枪舌剑之后, 老板终于以一脸“我这店快开不下去了”的表情妥协。方雅恩心满意足地掏出手机刷支付宝,转头瞧见叶濛抽完烟回来, 笑眯眯地说:“我买了几斤小咸鱼, 你回去给老太太带着,顺便给李——”

话音未落, 方雅恩看着身后同时进来的江露芝和李靳屿, 突然明白,为什么叶濛去抽支烟抽成了一脸柠檬精。她的视线只稍稍停留几秒,霎时间将后半句话咽会肚子里,然后清了清嗓子拌蒜加葱道:“给你那个小男友也留了点。”

叶濛无语地在她胳膊上掐了下,提醒她别没事找事。谁知道,方雅恩出其不意又补充道:“真的, 那男护士不错, 人长得帅,又刚毕业不久,还懂事听话,更没什么乱七八糟的前女友。”

前段时间,老太太确实着人给叶濛介绍了一个小弟弟护士, 比她小四岁, 长得也很奶。那时李靳屿拒绝她拒绝得很彻底, 她便尝试跟人吃了顿饭,发现挺没滋没味的, 也就没再接触。

叶濛知道方雅恩是替她刺激李靳屿, 她就跟看戏似的, 完全置身事外地笑着看她,小声道:“幼不幼稚你?”

然而方雅恩在这含沙射影地说一通,门口两人根本没什么表情。江露芝让李靳屿在门口等她,李靳屿倒是挺听话的,高大修长的背影,低着头杵在门口,就很乖地真没进来。

方雅恩留过级,早年又是镇上的一姐。江露芝这种在外地混得风生水起的精英派,见了面也还是会老老实实地打招呼叫声“雅恩姐”。

其实江露芝对人很礼貌周到。但方雅恩就是不太喜欢她,觉得她太功利,城府深,上学时候不太搭理她,毕了业也不太喜欢跟她接触,冷淡嗯了声,便扯着叶濛准备直接走。

“叶濛,请等一下,”江露芝突然出声喊住她俩,“勾恺让我从北京给你带了一样东西,我差点给忘了。就在我车上,要不我们现在一起过去拿一下?”

叶濛是觉得勾恺给不了她什么重要东西,江露芝多半是想带她和方雅恩近距离参观一下她那辆骚气冲天的保时捷。

“什么东西?不是什么重要东西就扔了吧。”叶濛说。

江露芝也很无奈,摊手说:“我只负责把这个东西带到,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但你了解勾恺的。你今天不拿,我改天还得往你家送一趟。或者我把钥匙给门口的帅哥,你跟他去一趟?”

她说完直接从包里掏出钥匙二话不说丢给门口的李靳屿:“弟弟,你陪她去我车里取个东西,就在后座上,有个白色的盒子。”

李靳屿今天看起来格外精神。他之前鬓角发偏长,刘海时常遮眼,不说话沉默的时候,会显得整个人阴郁。如今把两鬓头发剃短,露出饱满干净的额头,两颊轮廓线更清晰流畅,脸很瘦,眼神深邃,像浸了水的黑色玻璃球。干净、年轻得不可方物。眉宇间多了些少年气,像个精神小伙。

连方雅恩这种对颜值免疫的已婚妇女都小声在她耳边说:“这小子正儿八经收拾起来,估计真能迷倒一片。”

叶濛倒觉得,这样帅是帅。但跟街上普通的帅哥就没什么太大区别了,还是以前那样惹人怜。

方雅恩车停在后巷,她反向走去开车。叶濛则跟着李靳屿挤在置办年货的人水如潮中,鼻子早已闻不到浓重的海鲜味,反倒能闻到李靳屿身上很淡的男士香水味。

“你喷香水了?”叶濛随口问了句。

农贸市场很嘈杂,吆喝声、叫卖声、吵架声……不绝于耳。李靳屿没听清,下意识弯腰低头凑近了些,“嗯?”

淡气呼在叶濛脸上,她冷着脸,又重复了一遍。

李靳屿这回听清了,低头看着她,摇头强调说:“并没有。”

叶濛跟了勾恺这么多年,对男士香水了如指掌,闻个前后调都能猜中大半——见个前女友花样这么多,还狡辩,一点都不可爱。她冷笑着哦了声,懒得再搭腔。

“你不信?”李靳屿看来还不算太直男,也能感觉出来叶濛嘲讽的语气,解释道,“是我奶奶,她太久没洗澡了,我早上给她喷了点香水,家里只有一瓶男士的,还是杨天伟的。”他单手拎起胸口的衣料随意低头闻了下,自己也闻到了,“可能沾上了。”

“哦,”叶濛一本正经问,“奶奶身体怎么样了?”

“还在恢复。”他没多说。

叶濛也没什么好问,又一声:“哦。”

李靳屿回:“嗯。”

叶濛:“哦。”

李靳屿仍是:“嗯。”

“哦。”

“嗯。”

“哦。”

“嗯。”

“……”

两人一路哦嗯着走到车边,李靳屿娴熟地解锁,叶濛心下又是一声冷笑,她弯腰从后座上一言不发地拿出白色盒子,一句话也不同他多说:“走了。”

李靳屿手撑着后座的车顶,站在敞开的车门里,低头无奈地笑了下。

方雅恩车迟迟没开出来,叶濛只能抱着个白色盒子站在路边漫无目的地等,李靳屿则是关上车门,半坐靠着那骚气冲天的保时捷车头,也没走。

在镇上保时捷的回头率已经很高,加上这么一人模狗样的帅哥明目张胆地靠着,几乎成了一处亮丽的5A级景点,凡是路过的人都不由得频频回头瞧。

景点本人在一本正经地玩手机。

李靳屿在翻叶濛的朋友圈。她朋友圈内容很多,如过江之鲫,什么时兴内容都会发。并且还全部开放。他手都翻麻了终于在2019年三四月份的时候,看到一张她跟勾恺的合照。

柠檬叶:【刚落地广州,定错酒店了。勾老板说不能报,让我睡大街。】

方雅恩回她:【那他睡哪?】

柠檬叶回复:【他说他有钱,睡个总统套,可以不用报。】

方雅恩回复:【他明显想让你去睡他的总统套。】

底下配图两张是叶濛一脸茫然地坐在晃晃荡荡的秋千上啃冰棍,似乎在挡镜头不想让他拍,结果拍照的人很会抓拍,一下就抓出了这个模糊又错愕的镜头。

李靳屿可以想象到,那晚两人有多暧昧。不然,叶濛也不会单独拍了一张勾恺坐着抽烟的照片。

勾恺是他们那帮人里最会拍照的一个,家里有个更衣室,一溜各式各样的相机和长短镜头堆积如山。以前,李靳屿每年都会送他一些很难买到的相机,和数不胜数的镜头。

说实话,这么久没见,勾恺泡妞手段倒是有增无减。

李靳屿把手机揣回兜里,抬头盯着站在路边的叶濛看,又低头想了两三秒,似乎在下什么决定,正准备踏出去,身后猝不及防地传来江露芝的声音,“弟弟,想什么呢?走吧。”

江露芝跟叶濛都很喜欢叫他弟弟。叶濛是纯粹情趣、调侃,甚至是暧昧的。江露芝是纯拿他当弟弟,有种长辈使唤晚辈的意思。

保时捷后备箱在前面,刚好被李靳屿一屁股坐了,他听见声响收回踏出去的脚步,只能往边上让,江露芝将一大包燕窝和海鲜干扔进去,对他说:“燕窝买给奶奶吃,你们男生也可以吃的。我还让超市给定了一条名烟,到时候一起给奶奶送过去。”

不等李靳屿说什么,江露芝立马抢在前头说:“别拒绝,这次确实是我的错,我该给你们赔礼道歉的。特别是奶奶,是我辜负了她。我不知道奶奶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所以才让你陪我过来,不然买多了也是浪费。”

什么话都被她说了,李靳屿也只能摸摸鼻子,跟她上车。

江露芝刚把车倒出来,余光瞥见叶濛还站在路边,随口问了句:“东西给她了么?”

李靳屿懒洋洋地把手肘撑在车窗上,嗯了声。

江露芝打着方向盘,紧跟着叹了口气,有种无计可施的无奈:“没办法。”

李靳屿不太懂女人之间的矛盾和小情绪,也懒得发表任何意见,保持片刻沉默后,他将搭在窗沿上的手收回,低头看了眼手机状似无意地问了问:“姐姐们关系不好吗?因为那个勾什么?”

彼时叶濛也已经抱着白色礼物盒上了方雅恩的小高尔夫。江露芝踩着刹车跟在后面,反问道:“她漂亮吗?你觉得,她漂亮还是我漂亮?”

为什么女人都喜欢问这种问题?

李靳屿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江露芝自嘲地把头转过去。

“你俩抢男朋友吗?”他问。

江露芝将车转出小巷口,拐上主干道说:“勾恺是我们老板,我跟他可没别的关系。”

勾恺追女人向来不择手段,叶濛也是个单刀直入的性格,这俩不就是天雷勾地火,真有什么似乎也不太奇怪。李靳屿却只觉得这世界真小。

江露芝说:“不过据我所知,她跟勾恺没成过,勾恺其实很看不起她,因为她学新闻的,但又不是名校毕业的,专业技术不过硬,人又懒散没什么斗志,但就好像一只小强,在哪都能混下去。你就是随随便便把她往难民区一丢,她也能跟那些老黑混出个联合区长来。”

李靳屿听着,低头翻看手机微信上她的留言,那一声声宝贝叫得。听闻此,他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不过她有半个月没给他发信息,嘴角又不由得挂下去,抿成一条直线。

两人心思各异,江露芝仿佛是找到了一个发泄出口,一路开着车,滔滔不绝地跟他大倒苦水:“她找人调查我,认为是我跟勾恺一起踹走了她。说实话,这公司不是我的,我只是个合作法务。想怎么折腾还不是勾恺一句话的事。”

“为什么?”李靳屿眼皮都没掀。

“不是太了解,但我知道勾恺这人有点变态,”江露芝说,“只听他说过三言两语,他希望叶濛不要变,又想要叶濛依赖他,做一条他随时随地能叫到、仰他鼻息生存的舔狗。叶濛不甘心,自己想在北京立足,私下想要自立门户,被勾恺发现,就把她架空了,什么项目都不给她,叶濛气不过就辞职了。勾恺大概唯一没料到叶濛会真走,本以为顶多闹个两天脾气就回去了,现在又舍不下呗,这不,过完年说要亲自过来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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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濛一上车,就把白色的礼物盒打开看了眼,看完之后内心毫无波澜,面无表情给丢到后座去了。

方雅恩好奇地回头扫了眼,“什么东西?”

叶濛拿脑袋顶着车窗,漫不经心地说:“相机。”

方雅恩啧啧两声,“艳照啊,没想到你俩还挺会玩的嘛。”

“你那一脑袋黄色废料什么时候能洗洗?”叶濛直起身,靠着车座,看她一眼说,“是那次去广东出差的照片,那天晚上鬼迷心窍差点被他睡了,他大概觉得我看着这台相机能有点什么美好回忆,不好意思,我还真没有。”

“其实,我还挺支持你回去的,我觉得,你不应该在这。”

“我不回去,我年后去市里上班,过几天去那边租房子。”叶濛说。

方雅恩一愣,“那弟弟不泡啦?”

叶濛骂道:“他就是个茅坑里得石头,又臭又硬。我就是泡坛酸菜现在他妈也该发酵了啊。他还真敢跟江露芝出来,也不怕别人真拿他当小三。”

……

“这事是我亏欠靳屿,他不是小三,我当时也是跟男朋友赌气才听了我妈的话回来跟靳屿相亲的,”江露芝坐在昏暗的病房里,给老太太轻声细语地诚挚道歉,“后来,我无意中得知我前男友要结婚,决定先斩后奏跟他领了证,之后的事情您也可想而知了,家里乱成一锅粥,实在没顾上靳屿这边,所以这次过来我是专门过来赔礼道歉的。如果镇上有传靳屿不好的,我一定会让我妈妈跟他们解释清楚。”

奶奶眼神哀怨,三番几次叹气,最终还是只惋惜地说了句:“不用,是我们靳屿没福气。”

江露芝看着老太太,愧疚盛满,也不知该如下做才能显得更有诚意些,下意识转头去看李靳屿,发现人已经不在。

江露芝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最终只能给李靳屿发了一条微信。

江:靳屿,我跟奶奶已经说清楚,十分抱歉。如果镇上还有传你不好的,我会帮你澄清的。总之,照顾好奶奶,自己也保重。

昏暗静谧的楼道里,手机叮咚声响。

“滴答”一声,有人解锁,一道昏弱的屏幕光亮起,李靳屿坐在最上面的台阶上,长腿越过两三级台阶踩着。

他回了个嗯,随手将手机丢在一边。将脑袋埋进曲着的膝盖里,漫不经心地揉着隐隐发涨的太阳穴。

楼梯口仍旧是能传来隐隐的说话声,是一个男护士。宁绥仅就一个三甲医院,整个医院翻遍了也只有一个男护士。

“高护士,这么早下班?今天心情不错哦?发年终奖啦?”

“年终奖早发啦,”男护士声音高扬,藏不住的兴奋和笑意,“是一个很喜欢的姐姐要请我吃饭,之前相亲认识的,人家好像对我一直也都不冷不热的,今天突然约我去戴记吃饭。”

“戴记,这地方可不便宜,看来咱们小高孙护士要脱单啦?”

“星座说要最近有桃花,不知道准不准,不说啦,姐,我先下班啦!10床的病人帮我看着点,那奶奶刚做完化疗,晚上可能会呕吐。”

这男护士刚毕业不久的,确实长得很帅,也很乖,人也是李靳屿没有的阳光。对病人耐心备至,每次来给老太太换药的时候,一口一句奶奶叫得可亲热。

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男护士来给奶奶换药的时候,他听着不太舒服。心里徒然生出一种感觉——他抢走了叶濛,还要抢他的奶奶。

可叶濛什么时候成你的了!你不是拒绝了吗你不是坚决不谈恋爱吗,你不是不想改变生活轨迹,你不是不想再有任何人闯进你和奶奶的生活吗?你不是说你再也不要把自己交到别人手上了吗!?

顶楼楼道昏暗空旷,没人会上来,很静僻。不知道是谁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手机叮咚一声,屏幕骤然亮起的微光在这个孤寂的角落,显得凄切。

他其实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这种感受了。

头昏脑胀,焦虑,不安,感觉什么都抓不住,太阳穴一抽抽地拉着他的全身精神,疼得他快喘不过气。

血液里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爬,爬过他的手,他的脊柱,他的神经,最后成群涌入他的胸腔和心脏,占据了他所有能呼吸的空间。

他很难受。

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难受。

脑中空空荡荡,只剩下李凌白那句话——

“你是罪恶的种子,你是不是觉得哥哥分享了你的爱?错了,李靳屿,永远没有人爱你,没有人,没有东西是属于你的,你占有欲这么强,你就是有病!”

“你有病!你就是有病!”

“你抓不住!你永远都抓不住!”

……

大脑仿佛被人侵占,李凌白狰狞的面目渐渐清晰起来,李靳屿终于承受不住,他抱着脑袋,声嘶力竭地发出一声难以遏制、低沉的嘶吼。

苍穹像被破开一道口子,天地再无宁日。

然后,天彻底黑下来,阴郁沉闷得像一块大黑幕,笼罩着整个小镇。楼道里再也看不见一丝光。

彼时,叶濛坐在戴记,哼着小曲,发了一条朋友圈。

柠檬叶:戴记换厨师了?啊,那下次就不用带我宝贝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五百红包。

大家除夕快乐。

下次更新在初二,过年这几天大家谅解哈~

☆、第二十二章

李靳屿刷到这条朋友圈时, 人已经回病房了。“宝贝”两字尤其刺眼和让他不舒服。杨天伟还不知好歹地在底下留言,“想当姐姐的宝贝。”

叶濛很快回:“排队哦。”

他的太阳穴隐隐发涨,后脑神经似乎要跳出来,每抽一下, 连着背后的脊柱神经疼得他压根喘不上气, 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力,他只能轻轻地、轻轻地努力平息自己。

这种情绪他太了解。李凌白有句话其实没错, 他从小对自己的东西占有欲特别强, 他什么都想要抓在手里,谁都不准碰。小时候爸爸问他,要不要再添个小弟弟, 李思杨高兴地拍手说好,他冷着脸不说话, 爸爸问他是不是不愿意。他说是。

李凌白当即铁青着脸色摔了碗。可他也无法腆着脸去跟妈妈说, 你再要个弟弟吧。因为他知道,再来个弟弟他会彻底变成这个家里的透明人。

从那之后,李凌白对他更是深恶痛绝。

李凌白说她早有预感, 从他第一次抢哥哥的玩具开始, 他就是一个不同一般的小孩。

李靳屿当时觉得很冤,是哥哥先抢他的玩具。

他天生又比一般的小孩聪慧, 记忆力超群,尤其对数字敏感, 听过一遍就会立马背下来, 他以前是家里的人形电话本, 只要是过耳的电话号码,永远就会在他脑海中留存。而且他的脑中好像有个很大很大的记忆储藏库,他小时候是这么觉得的,反正永远不会记不住东西。

因此,他跟一般小孩的差距又体现出来了。

李凌白并不因此高兴,甚至觉得他就是电影里说的那种变态神童,可能体内住着一个罪恶满贯的成年人,总之,从没觉得这是一种恩赐。

他也曾是个气势如虹的少年,也有过屠龙梦。如今只剩下残垣断壁,他那个悲凉的世界,万物荒凉。他的理想和热血,在一次次循环往复中被人撵灭。没人能在大海里独隅。

所以,他也只打算守在罪恶的地底,卸下他一身反骨,等他心底那捧最后的小火苗,熄灭。

病房昏沉,窗帘紧闭,时间很慢,一分一秒他都能听见。

老太太已经睡着,李靳屿守在病床边上,他靠着墙,双手像灌了铅一样,握着手机,无力地垂在敞着的腿间。他闭着眼,仰头懒散地靠着,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发涨、一捧捧的心跳声。

因为前几年长期失眠,他窦性心律不齐,有时快有时慢。这样的人情绪不稳、暴躁,比如现在,他总想砸点什么东西来缓解。

他滚着喉结,一点点压□□内在滚滚作祟的暴力因子,低头举起手机,将叶濛微信删除了,又把头像换回原来的黑漆漆。

李靳屿起身去厕所,给自己掬了一捧水扑在脸上,发根凌乱沾湿贴在脸上,性感但又嫩得出水,像一棵干干净净、从无人染指的小白杨树。

他长得真就是个标准的帅哥,皮肤偏冷白,手腕上青筋突戾,比一般人明显很多。但无论怎么邋遢或打扮,看着也都没什么区别,就一棵比别人长得正点却懒散点的小白杨。

水渍顺着他清晰冷淡的喉结,慢慢没入他的衣领里,浸湿他胸口。最后李靳屿直接将线衫外套拽掉,光裸着上身,半靠在洗手池台上,给自己点了支烟。

他吞吐着云雾,纾解情绪,可心中始终像鼓着一个气球,不断涨大,撑开他的胸腔。刚刚在楼梯间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却像爬山虎一样密密麻麻地爬满了他的心脏,将他的心脏捏得紧巴巴,一动就疼。然后有人拿着刀片,一小块一小块将那些不健康的部分,狠狠剖掉。

就好像,他天生是个畸形儿,他天生就该被所有人的矫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