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染神色一正,绕过东华朝古晋看去。

东华知凤族已退了一步,不再多说,退至一旁。

“古晋,你可知罪?”

古晋低头,朝凤染回:“陛下,古晋铸成大错,知罪。”

“好。”凤染朝半空挥手,一道金黄的圣旨破开空间出现在众仙之上,“古晋,你跪下听旨。”

古晋颔首,半跪于地。

“古晋,你顽劣成性,妄入梧桐林毁凤隐涅槃,害她三魂七魄尽丧。本帝今日罚你在大泽山禁谷潜心修行。东华上君出关之日,为你出谷之日,东华上君成神之时,乃你下大泽山之时。否则,你永世不得下山踏入三界!”

凤染清朗之声响彻梧桐林,她看向古晋,神情威仪,“你,可服朕谕?”

随着凤染开口,悬于半空的天诏上亦一字一句现出凤染的谕旨来。

梧桐林内鸦雀无声,众仙愕然,这惩罚轻重难辨,实不好说。

若东华上君晋升的时间短还好,若他老人家还要修炼个成千上万年才能飞升,那这古晋岂不是要被困死在大泽山禁谷内,永无出谷之期?毕竟晋升一事,谁都算不准。

满场仙君,唯有东华明白凤染的苦心。

元启出生命格太贵,自小被上神宠着长大,下三界内几乎无人可约束于他。待他长大,若仍是这副张扬跳脱的性子,何以担得起神界之责?当年天启送他下界,也是抱得这番心思。

修仙修道最终不过修心一途,古晋天资聪颖,缺的便是沉稳历练之心,但愿经此一事,将他困于大泽山后能让他潜心修行。

“服,古晋犯下大错,甘愿领罚。”虽讶异于凤染的惩罚,但古晋心性直率,知道自己犯了错,二话不说承了刑罚。

“好,刑期自今日起便执行,你去吧!”

随着凤染话音落定,她伸手在空中虚画几笔,古老的咒文化成一只火凤。火凤飞到古晋上空,“嘎嘎”怪笑几声后衔起他的领子朝大泽山飞去。

合着天帝的谕旨倒实诚,谁的招呼都没打刑期便开始了。众仙还没回过神,闯下大祸的古小胖就受罚去了。

古小胖临到头了离开梧桐林,也不知怎的,最后一眼望的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孔雀公主华姝,而是凤族长老手中抱着的凤隐。

一眼数年,红衣少女苍白精致的脸庞,成为了他困于禁谷前脑海中最深刻的记忆。

梧桐林中,凤染挥手,半空中的谕旨落在东华手上。

“老上君,本帝如此安排,可还妥当?”

“陛下仁德,东华无话可说。请陛下和诸位长老放心,此次回山后老道会在禁谷布下禁制,定让小徒潜心修行赎罪,绝不姑息。”东华顿了顿,又朝凤染道:“他日相见怕又是数百年之期,三界诸事难料,将来我大泽山还有赖于陛下照拂。自此别过,陛下保重。”

东华又朝凤染和凤族长老行下一礼,然后干脆地领着一干大泽山弟子随着火凤消失的方向离去了。

东华善卜卦,今日这话…凤染眉毛一挑,将话记在了心里。

凤染转身朝身后的仙界宾客看去。

“诸位仙友,看来今日非我族凤隐涅槃之日,将来凤隐涅槃,朕再广邀仙友齐聚梧桐岛,今日便到此为止,凤云,送客。”凤染朝众仙微一颔首,接过长老手中的凤隐后朝梧桐大殿飞去。

众仙虽为小凤君的陨落而可惜,但也算看了一场好戏,俱都带着满意又遗憾的小心思各自回了洞府。

华姝一直跟在孔雀王身后,自始至终没露出半点不妥,直至那只火凤将古晋带走受罚,她才算真的舒了口气。只是她没想到,自己随心的一句话竟会毁了凤隐的涅槃,让她降世遥遥无期。华姝离开古林时远远朝梧桐祖树看了一眼,神情说不出的复杂。

她自有自个儿的日子要过,只愿古晋和凤隐的这件事能长埋地底,再也无人提及。

转眼间,梧桐林里的宾客走了个干净。

一圈神力散开,天启和紫涵现于半空中。

紫涵板着一副脸笑道:“神君,我都说了凭凤染的手段,会好好处理这件事儿,您何必这么上赶着从紫月山巴巴地跑过来,比他亲娘老子还上心。”

天启扫了紫涵一眼,“我乐意,怎么着?”

紫涵摊手,耸了耸肩懒得理他。

“走吧。”天启起身挥手,一道被撕裂的空间出现在两人面前。

“您这是要去哪?”紫涵挠头,惊讶道:“不会吧,您在这三界内寻不到,还打算到时空乱流中去找?”

天启有个心结,寻一故人寻了百年,始终没有半点消息,却也固执至今。

天启未答,径直踏进了时空乱流中。紫涵叹了口气,认命地跟在他身后一齐消失。

凤皇大殿内,凤隐点燃镇魂塔之火,将凤隐的身躯放进镇魂塔中蕴养。

凤云送走了宾客走进大殿,立在了凤染身后。

“陛下,常沁妖君让您有时间去她的妖灵山饮酒,她备了好酒等您。”

“我知道了。”凤染笑了笑,颔首,她回过身看向凤族大长老。“你猜出古晋的身份了?”

凤云老实点头,“能靠近烬火的也只有那位小神君了。”他朝镇魂塔内的凤隐看了一眼,“哎,也不知何年何月阿隐的魂魄才能回归。”

凤隐的魂魄散于三界,就算倾凤族之力,要完全寻回也得花上上百年时间。

“火凤一脉涅槃自古劫难重重,这一劫是阿隐命中注定,避不开的。”凤染轻叹口气,行到镇魂塔旁,看着徒弟尚显稚嫩的脸庞,颇为不忍。

“我只希望她的劫难别和我一样…凤云,凤族大小之事交由你打理,天界我已交给澜沣暂管。自今日起我将闭关于海外凤岛专心为景涧蕴养魂魄,除非我自己出关,否则不要叩响断龙石。”

海外凤岛存于天之尽头的风暴眼中,非半神之力不得入,唯一能传递讯息的只有岛外的一方断龙石。

“是,陛下。陛下只管安心离去,我定当倾全族之力,早日寻回阿隐的魂魄。”凤云知凤染百年来执着于景涧之死,始终难以释怀,便不多言,接下了凤族之事。

“有些事不用强求,尽力便是,时辰到了,她自会有回来的一日。”

凤染颔首,又摇摇头,留下这么一句,消失在凤凰大殿内。

自此之后,凤凰大殿内镇魂塔中的炙火,一烧便是数年。

直至经年后,古晋被困在大泽山禁谷,抱着养了半年还未睁眼的水凝兽,喝着醉玉露,想起这桩往事。

他一直不曾忘记在梧桐祖树里额现凤冠睁眼望向世间的凤隐,就像他始终记得那张苍白闭眼再也不能降世的容颜。

凤隐,他的神兽,还未降世,就成了他一世的罪过。

作者有话要说:我三年前写上古伊始东华寿宴的时候,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可以把这个故事延续下来,我曾经以为所有的故事在那句“上古,我是白玦”就已经戛然而止。有时候想想,命运其实挺奇妙的。

感谢若言lq,十三月的兔子,peezer ,_goOnebetTer四位的地雷。

今天凌晨之后帝皇书也更,估计很迟,大家不用等了,明天再看吧。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哎,小东西,当初要是我再懂事些,能耐下性子等凤隐涅槃了再去讨要火凰玉,她就不会被我害得灵力被噬,魂魄散于三界了。”

大泽山禁谷里,捧着醉玉露回忆梧桐古林里那一幕的古晋一边揉着水凝兽柔软的肚皮一边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他腰上别着一块火红的石头,那正是散了凤隐魂魄和灵力后化成普通红石的火凰玉。

水凝兽下午便苏醒过来了,佯装了半日昏睡,听了小半夜悲伤春秋悔不当初的陈年往事,被醉玉露的香气馋的不行。它不知道什么时候翻过身子,用颤颤的小爪子在古晋的指腹上轻轻挠了挠。

这一挠,我们的小神君就愣住了。古晋忙不迭低头看,撞进了一双澄澈乌黑又水润润的眸子里。水凝兽就这么蹲在他怀里,小爪子拉着他的指头满是濡慕地望着他。

连一秒都没有,古晋一颗心顿时化成了绕指柔,他举起小兽和他平齐,惊讶从眼底涌了出来:“呀,小家伙,你终于醒了?”

水凝兽睁着乌黑的大眼,软软地点了点脑袋,然后目光慢腾腾从古晋的脸挪到了他身旁石桌上盛着醉玉露的玉壶上。

古晋恍然大悟,笑了起来,“是不是饿了?”

他忙把水凝兽放在腿上,倒了一小口醉玉露在手心递到小家伙面前。水凝兽动了动鼻子,小爪迈着在他腿上趔趄了两步,凑近他的手心舔了起来。

柔软的小舌头在掌心一触一触,望着水凝兽脸上憨态的餍足,古晋心底喜不自胜。虽说他自小是个无法无天又护食的性子,但这个除了他没有任何活物的禁谷里,这只和碧波本体相似的水凝兽就是他的活宝贝。他花了半年时间来唤醒它都不得章法,今日好不容易醒了,别说是两瓶醉玉露,就是让他用灵力日日来供养,也是没有舍不得的理。

他笑得欣喜畅快,却没看到水凝兽眼底狡黠的得意,全然不似个刚降生又懵懂的纯真小兽。

转眼水凝兽就苏醒了半月有余,它灵力微弱,又懒懒散散,平日里最喜欢的就是赖在古晋的怀里打盹儿,一双小短腿极其矜贵,甚少落地,除了古晋沐浴的时候,它几乎都是被抱着走的。它虽口不能人言,只能发出呜呜的兽音,但极其聪慧,听得懂古晋的话。又过了一个月,操着老妈子命的古晋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孩子不能养得太娇气了,这日给水凝兽喂饱了醉玉露把它放在石桌上对它进行语重心长的教育。

“哎,小家伙,来,咱们商量个事。”见小兽张大眼,古晋弯着腰循循教诲,“你可是水凝兽,好歹祖上也是上古神兽一脉,以后不能整日里被我抱着,你得学会走路、还有飞。”古晋扑腾了两下手,朝天空的方向努了努下巴,“你有翅膀,要学会飞才行。”

水凝兽朝他看了一眼,在石桌上颠颠着走了两步,伸了一下腿证明自个儿会走,又哼了哼,戳了戳自己的小爪子,收起翅膀,把自己缩成一个球状摇头,转过身不看古晋,一副摆明不想学飞的模样。

古晋一愣,顿时有些啼笑皆非,突然感念起那些年在清池宫里手把手教他长大的凤染和天启的不易来。这带孩子啊,果然是个技术活。

他念了个仙诀,盛着醉玉露的玉瓶凭空出现在桌上,“哎,你要是每日都飞上那么一会儿,我就多给你一小瓶醉玉露喝,怎么样?”

醉玉露半年青衣才送一次,古晋为了这只水凝兽的茁壮成长,可谓是下了老本儿。

小兽的耳朵动了动,显然是听懂的。倒真不是这只水凝兽嘴馋,古晋不知道这醉玉露对他只是零嘴,对仙力微弱的小兽却是稳固仙灵的上品仙露。它日日哼哼唧唧地要喝,也是想让自己快些化形,不必再是这么一副兽形的虚弱模样。

“哎!”古晋走了半个圈,点了点小兽的脑袋,“等师父出关我的禁闭期就满了,你要是不会飞,怎么出谷啊!连飞都不会的宠物,本仙君可不会带在身边咯!”古晋到底少年心性,眨着眼忽悠着看起来懵懵懂懂的水凝兽。

水凝兽瞥了他一眼,默默在心底翻了个白眼。虽说它破壳而出还只有大半年,可它模模糊糊总觉着自己该是已经沉睡许久了,要真算上年纪,未必比这个少年小。可它如今虽有着少年人的智商,但仙力实在低微,只能装成死乞白赖连路都不会走的幼兽,个中辛酸也是不足为外人道。算了,这个少年仙君心性淳朴善良,对它也是实打实的爱惜,还是先呆在他身边,化形成人了再说。

水凝兽心底转了十万个小九九,才不情不愿点点脑袋,把翅膀伸出来伸展了两下,算是答应了。

古晋笑着眯弯了眼,抱起水凝兽柔软的身子哼着小调晒太阳去了。

少年的怀抱带着甘草和花香的清和温暖,水凝兽透过他手臂间的缝隙望向苍蓝的天空。

外面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呢?它歪头看向少年清隽的脸,眼睛眨了眨,藏起了里面浅浅的笑意和向往。

小兽懒则懒矣,却是个守承诺的,每日吃饱喝足后都会在禁谷里飞上半个时辰,它似乎对飞翔天赋异禀,好几次挥着软软的翅膀到了禁谷顶端的封印处,惹得天帝和东华老上君的封印聚拢了神力差点降下仙罚,要不是古晋一双眼时刻放在它身上,它早不知道被禁谷上头的两道封印劈成烤兽多少次了。学会了飞翔又顽劣得似孩童的水凝兽让古晋伤透了脑筋,后来没办法,每日战战兢兢的少年连睡觉的时候都要抱着小兽,免得一个不留神就让它溜出去闯出祸来。

有水凝兽陪伴,禁谷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又是半年,青衣在醉玉露被小兽糟蹋光前终于送来了补给。古晋是个懒散的,在大泽山修行了百年仙力也没什么进展,当年在梧桐古林里强行吸收的凤隐神力全被天启的封印埋在神格里。倒是这半年他无数次从封印里心惊肉跳地救下水凝兽,又潜心修炼,仙力大有提升,如今已经能抱着小兽灵活地穿梭于两道封印间而不被劈成黑炭了。

当他抱着水凝兽缥缈俊逸地隔着两道封印出现在青衣面前的时候,小道童显然惊呆了下巴。他可是听说过这位小师叔虽有着人人艳羡的灵根,却只会抱着醉玉露在道场里晒太阳,从来懒得修炼,是大泽山古往今来名副其实的第一懒。半年不见,古晋已经能游刃有余地应对天帝和师祖的封印,仙力增长之快犹若吃了大力丸,简直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小师叔,您抱着的是什么啊?”

古晋举起水凝兽得意洋洋道:“这可是你师叔我的仙兽,怎么样,漂亮吧?”

谁是你家仙兽呢?水凝兽眼一眯,伸出爪子在古晋胳膊上挠了挠,算是抗议。古晋揉了揉它的肚子安抚,一点没把小兽的抗议当回事儿。

青衣虽小,可也是大泽山正儿八经的嫡传弟子,根骨自是上佳的,一眼就瞅出这只水凝兽仙力低微,连化形都不能。顿时瞧着自家师叔就有些可怜,小小的脑袋叹了叹,“哎,可不是呢,师叔,您的这只仙兽老漂亮呢,那是万里挑一的好看,咱们大泽山的仙兽都比不上。”小娃儿说出的话格外真诚,甚至用上了修道前老家的方言来证明,听得古晋和水凝兽都舒坦的眯起了眼。

“只是这禁谷里还有活物吗?我可是听师兄说啦,自从您被关进去后,谷下可是连最低级的地鼠精都不愿意去,哎呀小师叔您说您当年没事儿去惹梧桐岛的小凤君做啥子呢?这么年轻就把自个儿折腾到禁谷里不见天日去了…你看我这小身板儿筋骨又嫩,每半年这么一趟地抱着大桶上山下山地跑,万一被压坏了长不高了咋整啊?”

古晋并水凝兽四只眼睛冒着绿光一动不动地盯着青衣怀里灵气满溢的大桶,奈何小道童一根筋的实诚,只顾着和小师叔叙旧唠嗑。古晋性子不耐,终是打断了啰嗦的小师侄:“好了好了,这回的醉玉露分你两瓶,等师父出关我回山门了,就把我的那套玲珑棋盘送给你。”

青衣小小年纪却极度痴迷棋道,入道时连选择炼化的仙器都是棋子,这在大泽山人尽皆知。小道童顿时心满意足地笑眯了眼,“哎哟小师叔您的玲珑棋盘可是用南海珊瑚王玉做的这么贵重送给我怎么成,可师父常教我“长者赐不可辞”,我不能忤逆您不是?哎呀那等您出来我再去灵隐峰找您啊!小师叔您对青衣这么好,这两瓶醉玉露我就不要啦,您多喝点儿!”

青衣说着念了个仙诀稳稳托着半人高的大桶穿过封印朝古晋飞去,待古晋接了醉玉露,躬身行礼后飞快地转身准备溜走,生怕走慢了几步古晋便会后悔。

“青衣!”古晋的声音稳稳地在身后传来,青衣小脸一垮,慢腾腾转过了头。

古晋眼底透着一抹笑意,却板正脸色举起手里的水凝兽郑重朝着小师侄开口:“玲珑棋盘待我出来了就给你,告诉几位师兄,我在禁谷里得了一只仙兽,请他们记录在山门的卷普里,给它列个名儿。”

古晋怀里从刚才起就一直哼哼唧唧炸毛的水凝兽一愣,掰开小爪子朝少年看去。

青衣一怔,朝古晋怀里的水凝兽看了一眼,这才显出一份重视来。大泽山是仙界巨擘,数千年前便已是除凤族外仙界最高的修仙山门,每年想拜入山门的仙人两族和化形为人的仙兽灵兽不知凡几,可大泽山挑徒极其严格,近五百年也不过择了十个根骨奇佳品行淳厚的幼徒入山,其他落选者若不愿离去,也可自行在山脚潜心修炼,以待百年一次的择徒之机。五百年来只有这十人被写进了大泽山卷普,是有名有姓的大泽山嫡传弟子。古晋一开口便让闲善将水凝兽写进卷普,已是给了这只水凝兽极大的荣光了。

“小师叔,可这只水凝兽都没有化形呢?”青衣磕磕绊绊道。连人形都没有化的幼兽,只是小师叔的随身仙兽,况且入卷普的同门要师祖亲自查看过根骨品性才行,师父能同意把这只水凝兽写进卷普吗?

瞧出了青衣眼底的担心,古晋笑了笑,露出一抹狡黠,“你去告诉师兄,就说…水凝兽罕有,天生有治愈安神的功效,我日日带在身边,仙力突飞猛进,实在离不得它,待师父出关了,我再去给师父告个罪,他老人家定不会怪罪师兄的!”

古晋说完,抱着水凝兽和醉玉露悠悠然朝山谷下飞去,留下了苦哈哈身负重任的小师侄。

“啊啊啊啊!小师叔,您还没有告诉我这只水凝兽的名字呢!我怎么禀告师父把它写进卷普啊!”青衣后知后觉想起这事儿扯着嗓子朝古晋的背影喊。

那背影顿了顿,半晌摆摆手,懒懒的声音传来,“它还没化形,取什么名字,折腾的麻烦。你告诉师兄,用它本体的称呼泛指一下就行了!反正水凝兽罕有,咱们大泽山就这么一只。”

小兽高傲的自尊终于被这一句“泛指”彻底惹怒,扑腾着翅膀歪歪斜斜飞走了。

古晋一愣,不再理会青衣,哭笑不得地径直下谷底哄小兽去了。

从青衣离开禁谷算起,旭日降下,圆月升起。水凝兽飞到梧桐树的树杈上窝成一团已经两个时辰没理过古晋了。

“哎,小家伙,你一天没吃东西了,饿了吧?”古晋抱着满满一壶醉玉露,站在树下讨好的陪着笑。

上古界里满天的神兽,怕是都不敢在小神君面前甩脸子,但这只水凝兽却连头都没抬。

“哎呀,我不是不在意你的名字,你这都没化形呢。我的乾坤袋里有紫毛大叔给我留的一本上古异兽录,上面有很多上古神兽的霸气威名,我都想好了,这几日给你好好琢磨着取个好名字出来,将来咱们兄弟两在三界行走,没个霸气威武的名字怎么成?”古晋念了个仙诀飞到半空,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本绣着金线的古书,“你看…”

见水凝兽不理会他,古晋顿了顿,有些沮丧,不知道突然想起了什么声音沉了沉,“我没有忽视你的名字,你这辈子都要顶着名字在这三界六道里活着,这事儿重要着呢,我放在心底好好记着,没有忘。”

水凝兽从来没听过古晋这么低落内沉的声音,它抬起脑袋朝古晋看去,恰好瞧见了少年眼底惊鸿一瞥的感伤,它愣了愣,乌黑的眼睛眨了眨,小翅膀笨拙地在古晋肩上拍了拍。

古晋摸了摸它的翅膀,顿时笑了,“你不生气了?”

水凝兽的翅膀一僵,尴尴尬尬地从古晋手里抽回翅膀。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不生气了。”古晋知道自家这只水凝兽性子出奇的高傲,看了看天色摇了摇手里的醉玉露,“我不烦你了,我进屋里冥想,给你把醉玉露放树下了,你饿了就下来喝。”他说着在小兽头上抚了抚,飞下了梧桐树。

古晋走进竹屋的脚步声远去,水凝兽眼珠咕噜噜转了转,瞥见少年的身影消失在竹屋里,扑腾着翅膀从梧桐树下飞了下来,稳稳地落在桌上的醉玉露旁。

它翅膀一挥,壶里的醉玉露腾空而起成一道银线落在了它嘴里。不过一瞬,一整壶醉玉露就被小兽喝得精光,它砸吧砸吧嘴角,显然还没喝够。奈何大泽山醉玉露半年也就得一池子,每次都给古晋送来了一半,不省着点喝完全挨不到下次青衣送来。水凝兽沮丧地叹了口气,摇了摇胖胖的小身子,随意朝桌旁扫了扫顿时瞪大眼目光凝注。

石桌旁,青衣送来的一大桶醉玉露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摆在了梧桐树下。显然是刚才古晋急着哄小兽,忘了收进乾坤袋里。水凝兽鼻子动了动,循着醉玉露的香气朝大桶走了几步又皱着眉头停下,它就这么停停走走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最后小兽望了一眼竹屋里凝神修炼的古晋,视死如归地朝大桶蹦去。

不管了,少喝一丢丢,那个呆子不会怪它的!它这么想着,一爪落在大桶的桶弦上,翅膀一挥,醉玉露如水柱般朝它嘴里涌去。

许是今儿夜里夜色太美,小兽一时被迷了眼,醉玉露浓烈的灵力一入体内便如罂粟一般让人无法抗拒。水凝兽仰着脖子,在满月柔光的照耀下,不知不觉把半人高桶里的醉玉露喝得干干净净。纯净的灵力伴着淡淡的月光从它身体里拂过,甚至可以听见骨骼被锻造的细小声音。

恰在此时,一旁的梧桐树树心处浮出一抹金色的流光飞速飘进竹屋,隐入古晋腰上别着的火凰玉里,瞬间消失不见。

安静的梧桐树下,仰头望了半天月亮的小兽突然朝地上砸去,醉玉露虽是仙露,却带着酒劲,喝多了的水凝兽显然已经醉得找不着北。隔了半晌它才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摇头晃脑地朝着竹屋里那一抹光亮跌跌撞撞飞去。

竹屋里,噗通一声,小兽精准无比地落在那个无比熟悉的怀里,然后沉沉地睡了过去。

月落日升,晨曦乍现,白日重新降临在禁谷。

从冥想中醒来的古晋伸了个懒腰,不经意触到怀里柔柔嫩嫩的胳膊猛地一怔,他睁开眼,撞进了一双熟悉的乌黑纯粹的眸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神隐归来,本书不V,谢谢大家等我这么久。——星零

留爪留爪,让我瞧瞧还有多少人在坑里啦。。。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那眸子澄澈而通透,一闪而过的火焰之色化为万字佛印转瞬即逝,最终定格在瞳孔深处化为一抹内敛而神秘的幽红。

佛印入眼的那一瞬,古晋恍惚听见了三界八荒上最悠远洪荒的梵音。

一音入耳,仿似缭绕万年。

古晋活了上百个年头,头一次瞧见这样一双眼睛,一时愣了神。待反应过来佛音早已消逝不见,他压下心底的荒谬,低头一看,才瞧清怀里抱着的不是圆滚滚肉嘟嘟的水凝幼兽,而是一个五六岁的女娃娃。女娃娃着一件大红小衫,一双手嫩如莲藕,圆润的小脸上带着不知世事的质朴纯真,正睁大眼望着他。

古晋全身僵硬,一万头神兽从他心底咆哮而过——怎么会是女娃娃!本神君的兄弟呢?养了这么久?兄弟哪去了?

两个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望着,小娃娃估计是瞧出了古晋眼底的崩溃。她心底无声地叹了叹,伸出手,如平时的水凝兽一般朝古晋发出了简短而软糯的声音:“喏,阿晋,抱。”

就这么一声称呼,一个动作,水凝兽化形成女娃娃带来的尴尬顿时消失无形。

古晋几乎是在小娃娃伸出手的一瞬间便抱住了她,他眉毛挑了挑,突然有了点大人的样子,“你是我的那只仙兽?”

水凝兽嘴角一僵,恨不得用全身来抗拒古晋口中“我的”这个让她忒没尊严的词,但她还不傻,想起竹屋外被自己一口喝光的醉玉露。她憨憨地点点头,柔软的小身子在古晋怀里蹭来蹭去,开始卖萌。

古晋眼底露出毫不掩饰的诧异,这是那只少喂了一口醉玉露就能一整天给他甩脸子的水凝兽?要不是禁谷里飞鸟绝迹走兽不闻没有半个人气儿,他都要怀疑这个娃娃是从其他地方蹦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