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莲初贝齿咬了咬唇,抱着多多继续往前走,没走几步,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他面前。

莲初抬起头,看到一张猥琐且全是酒气的男子笑嘻嘻的看着自己。

“小朋友,你是不是要吃糖葫芦啊,叔叔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有好多。”

阿初摸了莫自己饿得扁扁的肚子,漂亮的眼睛盯着那人,露出白白的小牙,“好哇。”

天色渐暗,幽深的巷子里,堆满了杂物,一个两岁的漂亮娃娃坐在一个箩筐上,一边晃着小腿儿,一边轮流咬着一手一串糖葫芦。

那白皙粉嫩的脸上,沾满了红色的汤糖汁,孩子吃的不亦乐乎。

“说好了两百两,,你怎么才给一百五十!”

那个猥琐的男子靠在门上,愤怒对着门内的人说道。

“那小孩儿一个眼睛的瞎的,长得再漂亮也是残疾,给你一百五十都不错了。”

“不行!”

两人争执开来,去听到巷子里响起一个脆生生的声音。

两人一回头,那娃娃已经吃完了糖葫芦,大眼睛望着两人,突然露出一个纯良无比的笑容,“我饿了。”

红色糖渍沾在它小嘴上,在夜色中,殷红如鲜血,竟有几分邪气。

两人皆是是一愣,却见那娃娃突然解开了左眼上的绷带。

赤霞城的夜幕降临,全程霓虹闪烁,红灯蔓延。

小莲初抱着多多,站在出口,叹口气,“真是的,没有吃饱,还耽误本公子找爹爹。”

巷子深处,两个男人面目紫青的仰躺在地上,睁大着惊恐的双瞳,毫无声息。

赤霞城是整个大洲最大的城市,足有六个长安那边大小,小莲初默默的走在行人中,看着过往的人群,快到深夜时,它突然停了下来,回头看着远处。

远处的十字路口,站着一个手持拐杖的老太婆,那人身形佝偻,肩上搭了一个破布包包。

小莲初目光扫过那布袋,迎着老太婆浑浊双瞳里折射出来的锐利光芒。

小东西知道,自己出巷子没有多久,这个奇怪的老太婆就一直跟着自己。

老太婆杵着拐杖,缓缓的走到莲初身边,低声问,“小东西,你在找什么啊?”

小莲初眼睛一眨,大滴大滴的泪水瞬间滚落,张着嘴哭得十分伤心,“我和我娘亲走散了。呜呜…”

漂亮无邪的脸上,挂着珍珠般的泪水,那摸样梨花带雨,谁看了都心软。

老太婆呵呵一笑,蹲下身子,“我可以帮你找到你娘亲呢。”

“真的吗?”小东西眨着纯良眼睛,看着老太婆。

“是啊。这天下,只要你想要,我什么都能给。我还开了一家铺子,叫奇异店,是家当铺,里面什么都有。”

小东西眼底泛起好奇的光芒,却一扭头,“可我不认识你!”

“我认识你啊。”老太婆望着眼前这张小脸,和那两个人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颜家的后代,都是遗传父辈么?

纵然时间过了百年,千年,纵然沧海桑田,她却依然记得那如画的容颜,寸寸如雪,寸寸深刻,一颜一绯色!

满是皱纹黑斑的手放在小莲初脸上,她颤声,“我认识你爹爹,还认识你爹爹的父亲。”

“那你要我怎么相信你?我娘可说了,好多人贩子会卖小朋友的。那万一你把我卖了怎么办?”

老太婆一愣,笑道,这小孩子有点难哄啊。

她取下肩头上的布袋,“你看我这布袋里面,放了天下万千奇物,都是和别人换来的。所以我只换不卖。”

“嗯。”小莲初眼神依然纯良无邪,“你要换我跟你走,那你拿什么给我?”

老太婆眼底闪过一丝惊讶,这么小的孩子竟能讲条件!

不过,两岁的孩子能做什么。

这孩子只要在她手里,她就不信,那个人不出现!

她笑了笑,“那现在,我把这个布袋暂放你手中,这里面也有我最宝贝的东西。”

“好。”小莲初甜甜一笑,到不客气的将那个布袋抗在背上。半响,它又可怜兮兮的望着老太婆,“婆婆,我腿疼走不动了,你能不能背我。”

“正好!”

她还怕这孩子跑了!

女巫の猫

赤霞山的风刮过巍峨却空寂的大冥宫上空,发出如鬼嚎般的声响,八宝琉璃灯中,莲绛缓缓睁开眼,手却往旁边一揽。

“艳妃!”

他忽的坐起来,偌大的寝殿内自己的声音绕梁回响。

手亦下意识的放在胸口,那颗原本跳动过的心,却在此刻,静若止水。

“艳妃!”

他大声呼唤,声音带着几缕惊慌和不安,“艳妃,你在哪里?”

“陛下。”

殿门被推开,层层纱幔后面,走来一个欣长的身影。

莲绛呼吸一滞,顾不得披衣穿鞋,掀开帐子踩在了冰凉的地板上,几个飞奔迎上了那朝自己走来的身影。

隔着纱幔无法看清对方的容颜,却能看长及拽地的长发,他伸出手,穿过那纱幔握住她温热的手腕,迫不及待的往怀里一拉。

怀里的人浑身一颤,抬起手环抱着他的腰肢,声音带着几分惶恐和愉悦,“陛下。”

声音轻轻绕绕的传来,莲绛手放在她后背,感受到女人身上独有的软香。

可那一瞬间,他却突然松手,后退几步,隔着纱帐看着眼前的女子。

女子穿着一身紫色绣衣,绫罗流水,衬得身姿美好而华贵。

那张脸丹青高手笔下最完美的杰作,眉眼唇角,整个脸的每一处,都完美到了极致,找不到任何瑕疵。

一个抬眸,一个微笑,已是惊天下的艳丽。

对方抬起眸子,深深的凝着自己,带着几分期待和欢喜,好似夜间闪烁的夜明珠。

他怔怔的望着眼前这张脸,伸出手指摸向对方的耳后,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真是你?”他问,声音飘忽。

艳妃摸了摸刚刚莲绛触摸的地方,微微一笑,“难道臣妾还有假?”

他蹙眉,碧色的眸子落在她那一头乌黑的青丝上,“你怎么是这个样子?”昨晚,明明不是这样的。他记得,眼前的女子明明有一头如雪的白发,连那眉睫都似然了白霜,虽然怪异,却有一份凄清之美。

可眼前的女子,太过艳丽,艳丽得他不愿意看。

艳妃转身,看了看旁边镜中的自己,疑惑回望着莲绛,“臣妾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啊。陛下您一定是烧糊涂了,睡了三日,连臣妾都不认识了。”

她这么一说,莲绛这才发现浑身无力,周身滚烫犹如烈火焚烧,周遭的东西开始旋转起来。

“睡糊涂了?三日?”他手放在胸口。

而自己,竟然睡了三日。

一旁的艳妃看他精神不济,忙拿来貂风替他披上,他低头看着貂风,愣愣出神。

他想起了那晚那个抱着貂风默默跟在他身后的女子。

想起了那个会恼怒瞪着他,甚至会乱发脾气的女子…甚至因他说了几句重话,就倔强要跳崖气他的女子。

“陛下。”身前一道疾风,莲绛跨步掠出了大殿,艳妃抱着披风赶紧追出来,却没有看到他身影,当即大怒,“陛下去哪个方向了?”

“似乎往西边去了。”

艳妃脸色苍白,眼底掠过几缕惊慌,那是他们发现他的地方。

她也不知道,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莲降为何浑身是伤的躺在了半山腰的洞内,也不知道,他手腕处为何有一个的牙印。

好在自己反应快,再加上莲绛淋了一晚上的雪,让其睡了三日。

三日,足够让她处理他身上的伤疤。

右手腕酸疼,艳妃低头,看着自己新接的手,蹙眉,“这只手,到底还是不行啊。”

她抬起眼,看着外面的雪,想起这最近整个大冥传得沸沸扬扬的女人——霜发夫人。

那幅画最终到了她手里,她无法看清画中女人的容貌,可是,却看到那双媚骨之手,和光晕后面若隐若现的凝雪珠。

“可恶!”艳妃右手握拳头,狠狠的砸在旁边的桌子上,可手腕处却溢出一圈鲜血,像一一串红色血链一样。

她全然不顾伤口,眼里只有翻滚的愤怒和恨意。

“那女人,临时竟然还摆了我和角丽姬一道!”另外一只摸衣服内藏着的凝雪珠,“难怪角丽姬拼死拼活都要抢回来的珠子对自己的伤口没有用!原来,是假的!”

她万万没想到,三年前闽江悬崖处,那女人使用诡计砍断自己的右手不说,竟然还用一颗假的珠子糊弄过去。

艳妃浑身颤抖,飞快的跑回自己的房间,摊开青林的绝世之作,惊艳而贪婪的看着画中女子那莹白如玉,媚骨生的手。

鬼手风尽,没有手,她什么都不是!

所以,她需要一双手!眼前画上女子的手,不正是自己要找的那双?

“来人!”艳妃尖锐而急切的声音传来。

女巫の猫

PS:小莲初拍了拍肚子:嗷呜,没有吃饱。

第一百六十五章:何以归来 (万字)

9-27 2:0:52 11151

莲绛衣衫单薄的立在西边悬崖处,赤足踩在积雪上,双眸怔怔的望着天幕中羽毛般的大雪簌簌落下,惨白的脸上有一份落寞和凄清。

他一路过来,从正泰殿,跑过了那晚他印象中走过的每一个地反,周遭白雪皑皑,竟没有丝毫痕迹。

那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的白发女子,那个表情隐忍最后被他气得恼怒回瞪的女子,那个胆大妄为咬他一口的女子,似梦中雾霭云烟,醒来,了无痕迹。

是真的在做梦么?

他将手放在胸膛,想起当日,心狂乱跳动的声音,犹如鼓一样强劲有力,那血,是烈火焚烧沸腾翻滚韪。

背后响起轻盈的脚步声,他并没有回头理会,反而是抬起玉足,往前一跨。

“陛下。”女子惊恐的尖叫声从背后传来。

他脚停在空中,回身看着女子,紫衣黑发,容颜如雪,有一种让天地失色的光华镟。

那女子飞奔到他身前,一下抱住了他的腰,死死的将他往回拖。

那么一刻,他突然想起坠落山崖时,那白发女子对他说,“放手!”

他低头看着跪在脚下的女子,伸出手勾起她的下颚,审视她美丽的脸。

“艳妃,小鱼儿的药吃了吗?”

艳妃望着他妖冶的脸,点了点头“喝了。”脑子里却是有片刻的茫然,似乎没有料到莲绛会此景问小鱼儿。

若是没记错,整整三年,他都从未主动提及过那孩子。

他勾起妖娆的红唇,美人裂仿似无形的巫蛊一样魅惑着她,那声音亦慵懒低沉,“那他喜欢喝吗?”

艳妃神色一怔,眼底茫然更深,哪知头上那双碧眸妩媚一挑,却是轻笑出声,道,“果然。”

那一笑,却不是嘲笑,而是一种笃定且愉悦的笑。

像落花坠如泛着阳光的水池里,波纹潋滟,泛着明媚的光泽。

那笑,从他眼瞳里荡开,漾至唇角,绚烂无比。

这一瞬间,艳妃震惊在了他这个笑容中。

“陛下,您有三年没有笑了。”

艳妃眼中噙着泪,开心的望着莲绛。

“是么?”

他依然笑着,看着她的目光审视中多了一份探究。

“是的,这臣妾遇到陛下之后,第一次看到您笑。”

他望着她的脸,眉目温和,慵懒的声音带着如水般的温柔,“这不是本宫第一次笑。”

那晚,他笑了很多次。揶揄的笑,偷偷的笑,得意的笑,得逞的笑。

“怎么会?”艳妃哪里懂莲绛的内心,依旧沉浸在他动人的笑容中,“这明明的臣妾第一次看到陛下笑呢。”

三年来,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等待和守候。

却在这一夜,他的双眸终于倒映出了自己的样子,终于,对着他展露那颠倒众生的笑。

“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姐妹?”他笑,语气却多了一份认真。

“没有…没有。”艳妃浑身陡然僵在雪地里,一丝丝恐惧像苏醒的蛇在她身体里蔓延,然后凝聚在心间。

莲绛眼底笑容凝住,那潋滟的双瞳如寒冰沉定,折射出冷冷的光泽,他托着她下颚的手悠的用力,却是将她推开,跨步离开。

艳妃倒在雪地里,脑子里反反复复是莲绛那句话: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姐妹?

三年来,他常常几月不会对她说一句话,但是他说的每一句话她都会揣记心中,细细揣摩。

再抬头,莲绛已经离开,背影轻快没有先前那份沉痛。

莲绛走到了南宫苑,影卫见到他孑是一愣,快速的跪在地上迎接,他却抬手,示意不要出声,悄然的走进了屋子里。

两盏琉璃灯立在屋子里,隔着屏风的缝隙,刚好看到小鱼儿抱着一个东西坐在了窗前的小榻上。

长发像瀑布一样流淌在小少年的肩头,他面容白皙,双眸忧郁的看着窗外的雪,不时的发出压抑的咳嗽声。

被褥里的小青突然探出头,兴奋的扭着腰身,小鱼儿回头看着门口的莲绛,惊了片刻,低声,“陛下。”

“怎么还没有睡?”

莲绛走到窗前,坐在了小鱼儿对面。

小鱼儿望着莲绛,黑色的大眼里有泪光闪动,却是咬着唇没有留下来

这是爹爹消失后,三年来,娘娘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

“睡不着。”他已经不是当年的小鱼儿了,不再是那条被十五和莲绛同时捧在手心里呵护小鱼儿了。想及此处,小鱼儿下意识的抱紧手里的东西,浑身轻轻颤抖。

“药喝了吗?”

“不爱喝。”

小鱼儿垂下头,以为莲绛要生气,却不想他反而扬眉一笑。

莲绛微微喘着气,他清晰的记得那女子离开此处说:如果他不爱喝,就不要逼他罢!

“艳妃说你不爱喝,就不用喝。”

“怎么会?”小鱼儿眼底有一次嘲弄。

“三天前的深夜,她不是这样说过吗?”他笑开,“她还亲自喂你药了。”

小鱼儿一愣,抬起手捂住额头,额头有些疼,“她很久没有来了。”

他怎么不记得那个女人三天前来过。

那女人,几乎也不踏入此处,只是每日准时命人来守着他喝药而已。

而且,两天前,那女人竟然命人连续送来两次药!

“没有?”莲绛神情有些恍惚,似整个人都被泼了一盆冰水,从头冷到了脚,方才所有的欣喜和激动,瞬间化为乌有,“怎么会没有?她一头白发,连睫羽都似染了霜,但是眼眸很亮…你怎么会不记得?”

“陛下真是在意艳妃娘娘啊。”小鱼儿声音带着几分冷嘲,抱紧怀里的东西,冷声,“但是,她的确没有来过。”

看着小鱼儿坚定冷漠的深情,莲绛最后一点希望,再次化作泡影。

他相信这个孩子说的话,可是,他不信那晚所发生的一切真是他高烧做的梦。

整个人如被抽去灵魂的木偶,颓废的坐在旁边,屋子里一时间,静默,谁都没有说话。

半响,他终于注意到小鱼儿手里的东西,“你手里是什么?”

“是…”小鱼儿忙将手里的东西藏起来。

这东西,安蓝姐姐说过,不能让莲绛看到。

“让本宫看看。”

见小鱼儿眼中的慌乱和躲闪,莲绛沉下脸,却是主动从小鱼儿手里拿过包袱。

“娘娘…”小鱼儿失声喊道,却来不及阻止,莲绛已经将包裹拿在手里拆开。

明黄色的丝绢里,放着两件小孩儿的衣衫,和还有一个未完成的布娃娃。

衣衫很小,摊开才两个手心大小,领口卷边,红色蔷薇形的纽扣。

娃娃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笑容俏皮可爱。

莲绛捧着这两样东西,顿觉得太阳穴尖锐的疼,声音亦顿时提高,质问,“这是什么?”

外面一阵寒风,突卷而至,其中一件小衣服从他手上滑落,眼看要掉在了旁边的炭炉上。

小鱼儿顾不得体弱,一下扑过来,抓着衣服,整个人却是失去重心从小榻上跌落下来。

“娘娘,就这点了,求你不要毁了,让我留一个想念吧。”小鱼儿挣扎站起来,一把从莲绛手里抢回衣服和娃娃,大声哭道,“爹爹留下的就这些了…那些都被你烧了!”

他动作太激励,这一扯,当即弯腰吐出一口血,再一次倒在地上。

“冷!火舞…”

看着小鱼儿晕厥在地上,可嘴角的血沫却不断溢出,莲绛厉声唤道。

很快,门被推开,身着蓝色衣服的女子走了进来,将小鱼儿抱起放在床上,对莲绛道,“陛下,属下去唤艳妃吧。”

“为什么?”

“啊?”火舞楞了一下,“这三年一直是艳妃照看小殿下的病…”

没等她说完,莲绛沉声打断,“三年,却没有一丝好转!”他手放在小鱼儿脉搏上,虚弱的没有任何迹象。

火舞低下头,心中明白莲绛在质疑艳妃的医术。

“最近,有一个女子被传成‘一手遮天’,据说她有一双媚骨之手,能让人起死回生,让人脱胎换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