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被她戳中,黎贵妃的脸色就更加难看,冷笑一声道,“如何?难道你觉得本宫会被那个小贱人给整倒吗?”

言辞之间她却是十分自信的。

“这个还真不好说。”明乐莞尔,脸上笑容越发深刻了几分。

黎贵妃心中恼怒,刚要发作,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脸上别有深意的笑容,心里竟是一抖,没来由的打了个寒战。

单嬷嬷在旁边看着,心里一急就走上前来道:“王妃,无论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您的心里都始终跟明镜儿似的,想必您也看出来了,这事儿和我们娘娘没有关系,娘娘一时不查被人钻了空子也是不得已。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找到您的婢女,否则若是真要出点什么事的话——我们娘娘要受牵累只是小事情,伤了您的人就不好了。”

明乐深深的看她一眼,自从今天进了交泰殿她就一直暗中注意着这位单嬷嬷的一举一动,不骄不躁沉稳镇静,只就这份处变不惊的定力就非同一般,相形之下黎贵妃反而虚有其表,比她想象中的差了一个档次。

“单嬷嬷真是善解人意。”明乐笑道,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眼中的笑容就越发的深了,“贵妃娘娘能得你服侍,真是天大的福气!”

单嬷嬷的眉头皱了一下,随即很快恢复如常,谦逊的垂下头,“能服侍贵妃娘娘是奴婢的福气才对。”

说完就扶了黎贵妃的手交给旁边的宫女道,“先送娘娘去前殿吧!”

黎贵妃心里也正担心皇帝那里萧以薇会做手脚,也容不得多想就先带着宫人离去。

单嬷嬷目送,然后屈膝对宋灏和明乐等人施了一礼就转身去了旁边吩咐下头太监打捞池子里绿乔的尸首。

方才纪浩桀等人是随着老皇帝先一步离开的,这会儿就剩下宋灏明乐和纪浩禹三人同行。

三个人谁也没着急,闲庭信步一般。

后面两个小太监跳到水里把宫女的尸首拖上岸,纪浩禹回头看了眼,面色不忍的咂了咂嘴对宋灏道,“摄政王的手下真是残忍,竟是半点怜香惜玉的心思都没有,瞧瞧那血流的,把池子都染红了。”

他的表情极为认真,若不是深谙其为人,明乐几乎都要信了。

宋灏冷嗤一声,不置一词。

然后纪浩禹紧跟着的下一句话却是叫稳重严肃如长平者都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因为他紧跟着后面突然认真思索的摸了摸下巴道:“我瞧着那池子里头的颜色甚为喜庆,不知道明年这一池的睡莲会不会开的艳丽几分?”

说话时眸子闪闪,万分期待的模样。

宋灏和明乐两个都对他不感冒,各自脸上的表情不动如山,半点表示也没有,一直到拐出了那院子宋灏才突如其来的问了一句:“这单嬷嬷是你的人吧?”

他自然是问的纪浩禹。

“咦?”明乐闻言却甚是诧异,下意识的扭头看过去。

“何以见得?”纪浩禹脸上含笑的表情不变,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宋灏一笑,侧目看过去。

他的笑容冷艳清绝,和纪浩禹那种天生妖孽是两个极端。

两个人,四目交接,便像是冰火碰撞,给人一种强烈冲击之下的视觉感受,几乎美到极致。

后面跟着的八名女暗卫都各自垂下头去,不去直视。

宋灏看着纪浩禹,却是十分和气的模样,字字清晰道:“这样的人才,黎贵妃可用不起!”

宋灏也看出来了,在这交泰殿里,真正深藏不露的人其实并不在黎贵妃,而是她身边这位沉稳干练的单嬷嬷。

纪浩禹玩味的一勾唇角,还是没有松口。

明乐咝咝的抽了口气,脑中灵光一闪,然后就笑了,道:“当初纪红纱出事之后,是你掉包带走了那个叫做芸儿的婢女吧?我记得,她应该是这单嬷嬷的外甥女。”

纪浩禹脸上表情突然便有几分寂寥的一挥手,“和你们夫妻两个说话当真是无趣的紧,有时候有些话说的太透可就不好玩了。”

“是么?”明乐莞尔,并不在意他的不满,只就继续问道,“这位单嬷嬷跟了黎贵妃应该是有些年头了,按理说主仆之间的感情当是十分深厚的,我现在比较好奇的是,你是怎么笼络到她的?”

纪浩禹撇撇嘴,一副懒得搭理她的模样。

宋灏走上前来一步,慢慢道,“这位单嬷嬷原是黎贵妃的陪嫁宫女,跟着黎贵妃进宫服侍了几年就求了恩典出去嫁人了,可是大概是这个女人福薄,在夫家十余年身下都无所出,直至后来丈夫病死,她再次求了黎贵妃的恩典进宫的时候已经是身无长物,只留了个相依为命的外甥女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不是你主动笼络的她,而是她因为那个叫芸儿的丫头主动求上的你吧?”

纪浩禹的嘴角抽了抽,也不说是不高兴,只是用一种十分鄙弃的目光上上下下将宋灏打量一遍,道:“看来大邺国中是真的没有多少朝政需要处理,你一个堂堂摄政王还有闲心来打听这些犄角旮旯的事情,真叫本王刮目相看。”

他既然是这样说,那也就相当于是承认了。

单嬷嬷是黎贵妃的陪嫁,性格又非常人可比,纪浩禹倒是动过她的心思,可是完全无从下手。

明乐是到了这会儿才豁然开朗,怪不得那段时间他会死活赖在盛京不走,原来等的就是那样一个时机。纪红纱一旦出事,势必要牵扯芸儿,而彼时单嬷嬷人在这里,完全是鞭长莫及,她唯一能走的路子就是当时正在盛京滞留的纪浩禹了。

当时明乐还一直以为他带走芸儿是看重了那个丫头的能力和胆识,却原来是另有原因。

“荆王殿下这般礼贤下士的功夫才当真是叫本王佩服。”礼尚往来,宋灏也是淡淡一笑。

“摄政王这般恭维的话,本王听着怎么就这般难以受用呢?”纪浩禹哼了一声,随后就是大手一挥,“算了,不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了,就说今天这里的事吧,想必你是已经做安排了是吗?”

“如果早知道黎贵妃母子已经被你拿捏在手,本王倒是可以不必麻烦这一趟了。”宋灏道,语气略显刻薄。

这敌意是冲着纪浩禹的,却是叫明乐很有几分莫名其妙。

纪浩禹倒是没在意,随后就敛了笑容,正色道:“这么说吧,今天的这场戏,我其实原本是没打算这就唱起来的,不过既然事有凑巧,你们已经出手了,那么本王也倒是不介意送一个顺水人情配合你多翻几个浪花出来,如何?”

宋灏看着他,唇角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却是不置可否。

纪浩禹等了片刻,终究也是无奈,耸耸肩道,“这一次的事情之后,我答应解你一个困惑!”

“哦?”宋灏勾了勾唇角,语气漫不经心道,“是和荣王有关的困惑?”

纪浩禹皱眉,回头看向明乐道:“你不是想要知道萧以薇在现如今的局势当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吗?”

“是啊!”明乐点头,随即就是话锋一转轻轻的笑了,“可是要做交换的筹码的话,她——还不够分量。我对她,纯属好奇,没别的意思。而且那会儿王爷不是已经允诺要告诉我了吗?您该不会是想要出尔反尔吧?”

纪浩禹闻言一愣,心知又被她绕了进去。

不过他的脾气向来都好,只不过迟疑片刻就已经无所谓的抿抿唇道:“罢了,这次算我吃亏,都随你们好了!”

说着又小声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本王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们两口子的。”

明乐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

这个人,明明是生了一颗无人可比的七窍玲珑心,偏偏演戏的功夫绝佳,随时随地都能运用自如,她跟宋灏都是自愧不如的。

一行人回到前殿的时候老皇帝正带着众人坐在殿中喝茶,整个殿中的气氛沉寂一片,鸦雀无声,沉闷之中又透着几分压抑的森冷。

三人进了屋子,先和皇帝打了招呼就各自找位子坐下。

彼时太子纪浩桀已经亲自率领御林军去搜宫找人了。

之前因为他们也不好离席太久,明乐便没有问过宋灏的具体计划,这会儿她也不担心,只就陪着众人气定神闲的品茶。

本以为这一场搜下来哪怕只是为了做做样子也得要一两个时辰,可是纪浩桀只去了短短一盏茶的功夫沉着脸从外面进来。

众人瞧见他的脸色就都先提了一口气。

“如何了?”老皇帝问道,“可是找到殷王府的这个婢女了?”

“还没有。”纪浩桀道,眼见着老皇帝要发怒,连忙补充一句,“不过方才御书房的守卫来报,说是一刻钟之前当值的内侍打扫的时候发现那里有被外人潜入的迹象,事关重大,请父皇亲自过去校验一二。”

“什么?你是说御书房里遭了贼了?”老皇帝怒道,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手中茶碗落地溅了他龙袍下摆一片的茶叶沫子。

“来人是这么禀报的!”纪浩桀道,“因为那里是宫中禁地,儿臣也不敢擅自闯入,所以还是请父皇亲自走一趟去看看吧。”

话音未落,老皇帝已经一阵风一样的卷了出去。

在场的大部分都是女眷,大家都是面面相觑的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纪浩禹伸了个懒腰,唯恐天下不乱的跟着往外走,“这可是大事情,本王跟过去看看吧,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言罢就先一步走了出去。

纪浩桀有些为难的看着宋灏,“摄政王,您看这——”

皇帝的御书房被人闯了进去,偏偏雪雁下落不明,有心人士只要随便一联想都容易把二者联系起来,毕竟——

宋灏和明乐在这里可不是他们的自己人。

这个时候,纪浩桀也是左右为难,私自送宋灏两人离宫的话,一会儿真要有什么事皇帝问起来不好交代,可如果留着他们,这会儿又不知道该如何安置,因为宋灏是大邺人,若是让他随便掺和进他们皇室的事情里,就相当于是给人看了笑话了。

“既然我府里的丫头太子殿下还没寻到,这会儿本王也自是不能离宫的,也跟着去看看吧。”宋灏道,说着已经牵着明乐的手起身。

这样一来倒是合了纪浩桀的心思,毕竟留他在宫里总好过这就让他们离开,于是当即也不再犹豫,也快步跟了出去。

几人一走,剩下的就是黎贵妃等人。

黎贵妃的脸色阴沉的厉害,她是早就看穿今天是老皇帝和萧以薇一起在图谋什么,却是万也不曾想到两人会玩的这么大,竟然会把矛头直指皇帝的御书房。

御书房那是什么地方?那可是皇帝日常处理政事的地方,里头存放的折子全部都属机密,那里被人擅自闯进去了还了得?

可是如果他们想把这事儿栽到宋灏身上的话,岂不就是故意找茬要和大邺的朝廷撕破脸?皇帝就算是再老糊涂了,也不会拿这种事去取悦一个女人。

黎贵妃的脑子转的飞快,想起那个死在荷花池里的绿乔,突然就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上来——

易明乐只是个妇人,她的丫头行事,如果皇帝不想追究,那么便可以不牵扯上宋灏,可是自己交泰殿的宫女和雪雁在一起,如果那宫女说了什么的话,皇帝就完全有理由相信是她黎贵妃和易明乐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妇人存有不轨之心。

一旦涉及到政治因素,哪怕易明乐是大邺的摄政王妃,也万没有全身而退的道理,到时候皇帝不追究宋灏只能说明是他宽仁,宋灏也无话可说。而她黎贵妃,因为和肃王纪浩渊站在统一立场,则是有全部的理由勾结外人意图不轨的。

想到这一点,黎贵妃脚下一个不稳,险些又跌回椅子上。

“娘娘,您怎么了?”身边婢女急忙上前一步扶住她。

“本宫没事!”黎贵妃推开她的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本宫要去御书房看看皇上,你去告知单嬷嬷一声,叫她过去伺候。”

“是,娘娘!”

黎贵妃飞快的整理一遍仪容,然后就头也不回的也跟着奔出门去。

萧以薇看着,神色不觉的冷了冷。

太子妃几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神色,全都望定了她,询问道:“娘娘,您看我们——”

“本宫担心皇上,也过去看看,至于你们,你们自便吧!”萧以薇道,直接越过众人走了出去。

其他人心里也都各自不安,留这里干坐着也于事无补,商量了一下也赶了去。

老皇帝和宋灏是前后脚过去的,御书房外把手的内侍看见远远的就迎了过来,“奴才参见皇上。”

“怎么回事?太子说有人闯进了御书房?可是真的?”老皇帝脚下不停快步往里走。

那内侍一头大汗,小跑着跟上,“因为没当场逮着人,这事儿奴才也不好说,皇上还是进去看看吧。”

皇帝没再吭声,脚下生风快步往前走。

“快,快开门!”那内侍挥舞着拂尘招呼侍卫。

大门被推开,皇帝一脚跨进去,后面一只脚却生生的给隔在了门外。

那御书房中几个书架上的书本尽数被翻了一遍,乱七八糟落了一地,外殿还好,内殿根本就无从下脚,桌子上的奏折也乱糟糟的,就连多宝格上的陈设也都被人全部移动过,不说是有人闯进来了,简直可以说是遭了一场洗劫也不为过。

皇宫大内,皇帝的御书房被翻成这样,这也算是千古奇闻头一遭了。

皇帝几乎是暴跳如雷,额上青筋暴起指着那内侍道,“你给朕解释,说,这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奴才——奴才——”那内侍腿一软仓皇的跪了下去,伏在地上不敢去看皇帝的脸色,“奴才不知!”

“不知?”皇帝听了笑话一样突然仰天大笑一声,然后一抬脚就将他踹翻在地,厉声喝道,“来人,把这个办差不利的狗奴才给朕拉下去凌迟处死!”

门外马上就有侍卫进来要架了那内侍出去。

那内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过去抱住皇帝的一只脚,哀嚎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这不关奴才的事,奴才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今天这里是你当值,你还敢跟朕说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老皇帝已经愤怒到了极致,也再顾不得什么身份,一把揪着他的领口将他提起来,咬牙切齿道,“朕的御书房,朕的皇宫内院,被人闯进来翻成这个样子,你守在门口,你跟朕说你不知道?”

里头被翻成这样,不可能一点动静也没有。

这会儿老皇帝倒是怀疑是这里的守卫和外人串通起来做的了,一时半刻倒是忘了他和萧以薇的计划。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他本来就年纪大了,脑子不很灵光,再加上这一刻这御书房里的情形的确是惨不忍睹了一些,叫谁看了都会觉得是他这个皇帝管制不当,是他无能!

老皇帝满面杀机,一张脸孔扭曲到近乎疯狂。

那小太监在他手里瑟瑟发抖,委屈之余更是怕的厉害——

他也觉得这里的事情发生的太不可思议,中午他才刚刚进来打扫了一遍,结果出门还不到半个时辰,再回来,这里头已经成了这个样子,而其间门口的侍卫连岗都没换过。

如果不是他做梦了,那就是白日见鬼。

而现在他被皇帝这样提在手里就知道肯定不是在做梦。

“皇上,这事儿真的邪门的很,中午的时候奴才进来打扫还一切如常,前后不过半个时辰,再来查看的时候已经这样了。”那小太监涕泪横流不住的告饶,“门口的守卫一直没撤,也没有外人接近过,奴才是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皇帝是被气的冲昏了头脑,这会儿冷静了一点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就明白了其中道理,只是心惊之余就更觉得难以相信。

他的眼睛一亮,一把推开那小太监就往内殿奔去。

“父皇!”太子被他的脸色吓的不轻,连忙跟上去。

老皇帝的步子猛地一顿,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就于瞬间又止了步子。

这会儿后面黎贵妃等人也先后赶来,看着屋子里乱成一团的模样就是倒退一步,颤声道,“这——这是怎么了?”

就算萧以薇和老皇帝要设计陷害她,那做做样子也就是了,也不用把御书房祸害成这个样子,这里遗失一两样东西不算什么,可是光天化日之下在十万御林军的守卫底下御书房被洗劫了一般,这就无异于自己打脸了。

萧以薇从后面进来,也是惊的脸色一白,一把扶住旁边的门框。

后面来的太子妃等人则是识趣的垂下脑袋,立在外头不去掺和。

老皇帝茫然的站在殿中,脸色阴郁的几乎要滴出水来,好半天没有动。

“陛下,御书房重地,可是半点也马虎不得的,还是赶紧确认一下,可别遗失了什么要紧的东西。”宋灏冷眼旁观,神色淡淡。

老皇帝的身子一震,太子却是先他一步反应过来,一个箭步踩着满地的书本冲到那张巨大的书案后,神色紧张的扒开一打奏章最后从地下捧出一个明黄锦缎包裹的锦盒打开。

看着里面的翠玉碧玺他方才如释重负的出一口气,面上带着劫后余生一般的喜悦情绪道,“父皇,还好,玉玺还在!”

在这御书房里,最要紧的东西就当属皇帝的玉玺,这是身为一国之君的凭证,至于其他的奏章或是别的什么——

这里是皇帝的书房,纪浩桀知道的不多。

见到太子捧在手里的东西,老皇帝的面上却无丝毫喜色,反而不易察觉的微皱了下眉头。

明乐看在眼里,便知道他今天这一局的原意当是和这玉玺有关,窃玉玺者等同于窃国,那便是谋逆大罪,死不足惜,如果人赃并获,甚至于一个敢于出面求情的人都没有,那就是必死无疑的。

若说是萧以薇想拿这个把柄来陷害她还可以说的过去,可是皇帝却要配合她一起算计黎贵妃和纪浩渊?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哪怕是黎贵妃如今的年岁大了些,不再如以往那么能抓住他的心了,可纪浩渊却是他的亲生儿子,他也下的去手?

这老皇帝就算再糊涂,也不至于为了个女人做到这个份上吧?

“皇上,这御书房里被翻成这样,闯进来的人倒像是在找什么东西的样子。”萧以薇扶着大肚子走上前去,轻声的提醒。

“玉玺都在,他会要找什么?”太子皱眉。

老皇帝紧绷着这一张面孔,浑浊黯淡的双目之间突然有一抹阴冷的光芒扫过,然后他避开萧以薇大步上前走到那个多宝格前面,清门熟路的摸到其中一个暗格底下用力一掰。

一声细微的响动过后,那格子后面的墙壁就裂开一个缺口露出后面的暗格。

格子不大,里面摆着一个长方形扁扁的锦盒。

太子似乎是第一次知道这里还有一个暗格,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看着,老皇帝取出锦盒打开,里面存放的赫然是一只纯金打造长约二尺二寸的金色短箭。

老皇帝握了那短箭在手,紧跟着下一刻却是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太子吃了一惊,赶紧跑过去,宝贝似的把东西捧在手里,惊慌道,“父皇,这是金箭,您——”

大兴朝中的规矩和大邺有所不同,大邺军中通用虎符用以调兵遣将,而大兴皇帝手里把持的却是金箭。

“什么金箭?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假的!”老皇帝满面通红,一张脸上充血充的厉害,看那样子,血液几乎就要透过皮肤溢出来。

太子还是难以置信,捧着那金箭反反复复的看着,神色茫然。

“东西在你手里?”明乐侧目去看了眼身边纪浩禹。

纪浩禹耸耸肩,淡笑着回她,“那东西,只有他们才会拿着当个宝,我懒得费那力气!”

明乐不解,旁边的宋灏已经接口道,“这些年荣王把持军权,只有这帝都内外的部分兵力才能归于皇帝手里来掌控,他便更是对此小心翼翼,金箭虽说是信物,可也必须是皇帝亲手拿出来的才有用,落在别人手里就跟废铁没什么差别。”

换而言之,这皇帝当是被纪千赫压制的怕了,所以不惜一切都要把他手里能够控制的部分权力握牢。

这边几人交谈了两句,皇帝已经反过味来,冲着殿外大声道,“来人,马上传朕的旨意去城外骁骑营,只要有人敢拿了金箭入营调兵就给朕就地格杀,严惩不贷!”

“是!”殿外的侍卫领命,飞快的传旨去了。

皇帝看着乱糟糟的御书房心情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平复下来的,再度下令道:“马上封锁宫门,给朕彻查整个皇宫,如有可疑之人统统拿下,宁可错杀三千也不可以放过一个。”

这一次他是真的发了狠,就算他要用城外的骁骑营并不需要金箭,可是这么重要的东西都能被人盗去,他都实在是觉得没脸见人了。

侍卫领命去了。

黎贵妃还一直被这个消息震着,愣在门边没有反应过来——

这件事是针对他们母子的吗?

相较于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早有准备,萧以薇倒是要镇定很多,走上去给皇帝抚着胸口顺气:“皇上您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皇帝一肚子的火气,但是看着她的肚子又不忍心拿她出气,只能忍了,脸色依旧阴沉的厉害。

“叫人进来把这里收拾了。”狠狠的吸了口气,皇帝道。

那内侍如蒙大赦一般,连忙应诺。

皇帝黑着一张脸从殿中出来,看到站在门口的宋灏,脸色就更加难看,冷着声音道,“朕宫里出了这样的事情,让摄政王见笑了,这会儿天也晚了,就留在宫中用膳吧,算是朕给你压压惊。”

“陛下盛情,宋灏愧领。”宋灏也不推拒,坦然应下。

皇帝的心思很明白——

最起码在雪雁找到之前,只怕他是无论如何也一定不会叫宋灏两口子离开的。

皇帝扶着张相的手跨出殿门,又看了眼垂首立在外面的太子妃等人,道:“你们也都一并留下来吧。”

言罢就径自下了台阶,上了停在下面的步辇。

“陛下,今晚的宴会,您看是办在哪一宫?”张相低眉顺眼的轻声问道。

老皇帝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也懒得多想,“还是去黎贵妃那里吧!”

“是!”张相颔首。

黎贵妃一个机灵回过神来,连忙屈膝领旨:“臣妾遵旨!”

这样便算是安排妥当了,张相随在皇帝的步辇旁边,清了清嗓子刚要喊着“起驾”,却见对面一行人匆匆而来。

彼时天色已经擦黑,看不太分明来人是谁。

老皇帝眯了眯眼,心里烦躁的厉害,待到来人又走近两步才看清楚是一队御林军押解着一双男女过来。

“是我大哥和雪雁!”长平凑近明乐耳边小声提醒。

长安搀着雪雁,雪雁的右手则是压着左肩,指缝间殷红一片。

明乐的心头一紧,但是见她的脸色还算正常才稍稍放心,出了口气。

“陛下,大邺的摄政王妃身边失踪的那个婢女找到了。”领队的侍卫上前禀报。

“哦?”老皇帝提起几分精神,点头道,“带上来吧!”

那侍卫挥挥手,后面的人便把两人推上来。

两人跪地给老皇帝行了礼。

老皇帝看一眼雪雁受伤的肩膀,目光幽暗道:“你是易氏的婢女不贴身服侍主子,方才是做什么去了?”

“奴婢只是一时不察中了他人埋伏,不得已才离开主子身边,并非有意在禁宫中往来,请陛下明鉴。”雪雁开口,声音显得十分无力。

“中了别人的埋伏?”老皇帝将信将疑的审视着她,“你一个外来的丫头,有谁会在你的身上费心思?”

“这一点奴婢也正纳闷,奴婢只是初次入宫,又不曾和任何人结仇,实在想不通有什么人会对奴婢下这样的苦功,还请陛下明察,替奴婢做主。”雪雁道,恭恭敬敬的在磕了个头。

明乐从台阶上走下去,皱眉看向长安道,“长安,雪雁受了伤,你来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是!”长安道,“奴才随王爷入宫,在交泰殿外等候时没有见到雪雁觉得奇怪,就四下里去找,找到偏殿院里的时候恰好见到有两名宫里的侍卫偷袭将雪雁迷晕正准备带走,奴才上前帮忙,抢了其中一人的兵刃,并且不小心斩杀了一个给他们做内应的宫婢,本来眼看着就可以救下雪雁的,可谁知他们有人接应,强行把雪雁掳走。奴才一路追过去,就追到了这附近,奴才不知道他们意欲何为,只想救下雪雁,可是他们人多势众,一直缠斗不休不得脱身。本来也正苦无对策的时候,就在半盏茶的功夫之前,那群人突然收到口信扔下我们散开了,奴才这才得以找人帮忙把雪雁带了过来。”

“你是说他们有意要把雪雁往这个方向带?”宋灏走过去,站在明乐身边。

“是,奴才是一路从交泰殿追着他们过来的。本来那些人是一直纠缠不休,可就在刚才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撤了。”长安道。

“为什么呢?”纪浩禹闲闲的吐着气,脸上笑容却是发人深省,“半盏茶的功夫之前我们刚好到了这里,如果是在那之前把这个丫头弄到这里的话,你们说——在我们推门进去的时候会不会就是人赃并获了?”

老皇帝勃然变色额,对他这反水的表现十分不满,怒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纪浩禹却是毫不在意他的怒气,仍是笑眯眯的,“儿臣的确只是胡说而已!”

“可是臣妇却觉得荆王殿下这番话很有道理!”明乐道,眉尾一挑,冷冷的看着老皇帝。

老皇帝紧咬着牙关,腮边抖动的厉害,正待要开口,远处就又人飞奔而来,二话不说先就噗通一声跪下去,道:“启禀皇上,一刻钟以前有人携带金箭出城被守城的官兵截获,现在正在押解回宫的路上。”

“是什么人?”老皇帝的面色一沉,再也顾不得雪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