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王大娘家就是个小小的动物园,鸡鸭狗羊猪小老鼠,几乎说得上名字的都有,前几天她孙子还从山上捡了一只小白兔回来,白绒绒软绵绵的,她蹲在地上喂它吃菜叶,试探性地伸手去摸它的脑袋,它还真的乖乖任她摸。

王大娘和高远有点亲戚关系,所以对他们格外关照,听到声音,笑眯眯地从屋里出来,“如果喜欢的话,抱过去养呗。”

阮眠虽然很喜欢小动物,可看着小兔子娇娇弱弱的样子,还是有些不忍心,吐吐舌头,“我怕养不活它。”

王大娘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样吧,我家狗快生了,到时抱只回去,小狗好养得很。”

阮眠被她说得有点心动,“我回去和他商量一下。”

“好的没问题,等狗下崽了,我再告诉你一声。”

从王大娘家出来时,阮眠抱回了一个南瓜,另一只手还提了大袋的柿子,这是刚刚从山上摘回来的,个头大分量足,花了她不少力气才弄回家。

齐俨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翻她的画册。

她坐在门边小板凳上微微喘气,双颊红扑扑的。

他走过去,看看她手里的东西,不由得失笑,“又是吃不了,兜着走?”

这句话是有典故的。

山里人热情好客,阮眠前天被人邀请去村长家参加他儿子的婚礼,入乡随俗包了礼金,结果酒席上只吃了一点点东西,其实她感觉已经很多了,但别人似乎不这么认为。

散场的时候村长老婆使劲儿地往她口袋里塞红枣花生莲子,她脸皮薄,当场就羞红了一张脸。

结果王大娘来了一句特淳朴又生动的“这在我们山里啊叫吃不了,兜着走。”

阮眠没忍住就笑了。

那一笑真的是如同日月生辉,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连穿着大红婚服的新娘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或许心下也暗暗比较了一番。

她本来就长得极好,身段曼妙,一颦一笑间都极为动人,虽然当晚穿了一套非常低调的衣服,但似乎还是没有避开盖过新娘风头的嫌疑,她怪不好意思的。

所以当新娘子过来敬酒时,她不好推辞,只好饮下,晕头晕脑地回到家,倒头就睡,最后还是齐俨帮她擦干净身子,换了舒服的睡衣才睡下。

“王大娘太热情了。”她握着他的手,找到他的肩靠上,“我想养一只小狗,好不好?”

之所以要征询齐俨的意见,是因为不管是她养的小乌龟,还是仙人球,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在照顾,这也没办法,反正连她都是被他照顾着的。

这次来山里静养,虽说她是陪同过来照顾他的起居,可实际上并非如此。

阮眠捏捏脸,好像又胖了点?

不过想想也是,他们带了不少营养品过来,几乎每天参汤燕窝轮流炖着,加上山里的水和空气都养人,心情又放松,整天无忧无虑的,不胖起来才怪。

“养两只吧。”

“对喔,”阮眠点点头,“我和辉辉一人一只。”

她仰头亲了一口他的下巴,又多亲了几下,“齐先生,你怎么能好成这样呢?”

这个男人很少说甜言蜜语,那以后就由她来说吧,而且说完看他的反应,也很好玩啊,比如耳根也会泛红什么的……不过这个要在很特殊的时候才看得到就是了。

“刚刚爸打电话来,说辉辉拿了钢琴比赛少年组的一等奖。”

“真的吗?太棒了!”阮眠绽开大大的笑颜,轻轻晃着他的手臂,“你知道吗?我有的时候真的不敢相信自己会这么幸福。”

好像自从遇见他以后,生活里满是明媚的阳光。

“齐太太,其实,”他低下来轻啄了一下她的唇,声音低沉动听,“还可以更……幸福的。”

“哎——”

他把她抱了起来,阮眠赶紧去搂住他脖子,又迅速反应过来,“你的身体……”

“没事,我还是能抱得动你的。”说着,他把她抱进房间,放到床上。

阮眠小声跟他说,“我那个……来了。”

“我知道,”他又轻笑一下,“所以不能坐在小板凳上,太凉。”

她还以为……还以为是要……咳咳。

他的手挑开她衣摆探进去,覆在那柔软的小腹上,阮眠似乎能感觉到一股温热从他掌心渗进皮肤里,有说不出的舒服,甚至还闭着眼轻轻“嗯”了一声。

男人的眸色渐渐转深,轻捏着她的下巴,将所有的谷欠念都融化在接下来的深吻里……

两人拥着彼此睡了个惬意的午觉。

下午,闲来无事,阮眠从包里找到一块玉石,准备刻块印章出来,内容也不用想,她抖开微微发黄的纸张,上面写着龙飞凤舞的两个字“眠俨”。

齐俨放下水杯,看过来一眼,目光微微一顿。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两个字是他以前写的。

当时小姑娘看了他放在桌上的文件,研究起他的名字来,甚至还情不自禁地念出声,“齐……齐什么呢?”

他刚从湖里游泳回来,找了纸笔写给她看。

她那时红着脸告诉他,“我叫阮眠。”

他又把她名字里的“眠”写上去,于是就有了这样一张写着他们共同名字的纸,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保留到现在。

齐俨抿唇笑了,语气难得有些戏谑,“原来你那时就对我有了非分之想。”

声音压得低低的,“不过,齐太太,你当年才几岁来着?”

阮眠瞪他一眼,放下手中还未成型的玉石,手握成拳头挥了两下,威胁他不准说下去。

齐俨顺势握她的手,将她拉过去,她一个不稳就摔他怀里了,要是以前倒没什么问题,可眼下他可金贵着呢,碰一下都怕碎掉,见他轻轻皱眉,还以为刚刚不小心压疼了他,一脸紧张地问,“没事吧?”

他忽然伸手挠她的痒。

“啊!”她也反应过来了,“你骗我……”

两人闹成一团。

齐俨的帽子被她弄掉,她轻揉了揉他刚长出来不久的头发,短短的、硬硬的,有些刺手。

他捡起来又要戴回去,她按住他的手,“这样很好看。”

他嘴边噙着一丝笑意,有些自嘲,“看起来不像和尚?”

是有点像。

不过,那也是这世上最英俊的和尚。

她又萌生了给这样特别的他画一幅画的念头,而且……最好是什么都不穿的那种,作为她的私人珍藏,永不面世。

哎,光是想象就觉得浑身热血沸腾……

第二天,夜里下了一场秋霜,早晨醒来推开窗一看,枯草落叶上白茫茫一片,天气也越发的冷了。

吃过早餐后,王大娘亲自过来告诉她,昨晚家里的狗下崽了,一共六只,阮眠兴高采烈地跟过去看。

小狗还很小,有些连眼睛都没睁开,奶声奶气地在母狗怀里呜咽着,她看得心都要化了。

“等它们戒了奶就可以抱走了。”王大娘又问,“你们应该还可以待到那时候吧?”

“嗯,可以的。”

下午阮眠的作画就又有了新的内容:一窝可爱的小奶狗,画着画着,一想到小孩到时看见小狗不知道会怎样的高兴,她就情不自禁地笑了。

画完的时候天都黑了,她走出去,齐俨已经摆好碗筷,正准备去叫她,“先去洗手。”

阮眠乖乖地去洗了手,在椅子上坐好。

晚饭很是丰盛,她也真的是饿了,喝了一碗鸡汤,又吃了一碗饭,全身才开始暖起来,连握筷子都更有力气了。

深秋入夜早,不过九点多钟,他们已经洗漱好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阮眠在他怀里蹭了蹭,好暖啊。

“眠眠。”

“嗯?”

她抬头就着素淡的橘色灯光去看,他的眼神告诉她,他想要她。

瞬间红晕过耳,面若灼灼桃花。

“可以吗?”

他已经用实际行动回答了她。

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两人已经很久没有亲近过,皆是旷久之身,而且对彼此的身体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自然一下就直入主题……然而,动作有些大,身下的床有些禁不住,颤颤巍巍地发出“吱呀”的声音。

没过几秒,窗外又应声传来一声“咩”。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王大娘家养的那只羊,白天挤奶时被挤痛了,一眨眼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夜里估计王家的门又拴上了进不去,只好退而求其次来了他们这里。

而且,声音这么近,该不会是躲在窗下听墙根吧?

木床又是长长地“吱呀”一声。

它也跟着拉长声音——“咩!”

床连续响了两声。

它:“咩咩~”

“不行不行了。”阮眠扭在男人怀里直乐。

他关上灯,把棉被一拉,严严实实地裹住两人……

绵长的“吱呀吱呀”,绵延不绝的“咩咩咩”,相互交融着,几乎响到了大半夜……

第六十九章

山中岁月,如同偷得浮生半日闲,齐俨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加上有娇妻在侧,形影不离,晚上还可以做些喜欢做的事,也自有一番惬意自在。

于是,归期一日日地推迟。

阮眠也不想那么快回去,这段时间以来,上午外出,下午画画,晚上看星星,日子几乎每天都过得蜜里调油似的,连梦里都弥漫着清甜。

早上又下了一层浓霜,北风“呼呼”地吹过,窗户被撩得“砰砰”作响,她枕在男人肩上,一手抱着他的腰,抬眸去看窗外乍现的蒙昧天光。

她忽然弯唇无声笑了一下,纤白的手指滑入男人温暖的手心,十指轻轻相扣。

她想起了今年许下的生日愿望,那时她虔诚地乞求着上苍,甚至是任何一个神佛——

“如果可以,我愿意将余生的时间分成两半,一半给他,一半留给自己。”

如今,他如她所愿地平安归来,安静地睡在她身边,这就已经足够了,她不再奢求太多。

她一直很清楚,这个男人不会去做没有把握的事。但她更清楚的是,那场手术他也并没有把握。

为什么这么笃定?

不仅仅是因为那份早已立好的遗嘱,里面的条款足够她十辈子在物质上都不会有任何担忧,更多的是——他坚持要陪她过完生日,过完两人的第一个结婚纪念日后,才决定去手术。

他那时大概计划着,就算再也醒不过来,至少也陪着她走过了最有意义的两个日子。

他是真的已经做好“如果万一”下离开她的准备了。

所以,阮眠在手术前一晚,红着眼眶告诉他,“你也要记得,只有你活着,我才真正活着。”

她奉还了他的原话,同时把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

如果你不在了,这里也就死了。

她不再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的懵懂少女,她只知道爱一个人,便要用力攥紧他的手,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松开……

天色微明了,风还在吹。

阮眠收回心神,搂住男人的脖子,一下一下地轻啄他的唇,将他亲醒了过来。

睡衣件件落地,他们的体温在彼此身体里交融……

十点多了,院落的大门还紧闭着,男主人和女主人似乎还未醒来,门边临时搭建的小窝里,两只小奶狗饿着肚子,相互依偎着,伸长脖子娇声娇气地呜咽起来。

骄阳满天。

本来以为这平淡而温馨的日子还可以持续好一段时间,可高远一个报喜的电话还是让两人把归期提前——姜楚生了一个儿子!

不过这已经是将近一个月以前的事了。

按照高远的性子,临近孩子满月才通知消息,一是考虑到他们正是你侬我侬的甜蜜期,二是……他需要时间好好冷静一下!

毕竟……盼望了将近十个月的女儿一下子变成了带把的小子,这种心理落差不是一般的大。

他早早就设想好了,老婆那么美,自己底子也不差,生个女儿那将来肯定也是美若天仙的啊,还娇娇的惹人疼。

光是想着心就要化开啊。

好不容易盼到孩子出世,即将为人父的欣喜和对老婆生产的心疼,双重夹击,高远在产房外那真的是坐立难安。

脑子也阵阵发蒙,明明前一秒护士还对他说着“恭喜,母子平安。”

下一秒,他从她手里抱过那软软的一小团,眼睛忍不住有些发热,几乎是用这世上最温柔的声音说,“我是爸爸啊我的小公主。”

当时护士都笑了,忍不住提醒道,“先生,您太太生的是儿子。”

高远的笑意都僵在了脸上,艰难地问,“……儿子?”

说好的酸男辣女呢?说好的小公主呢!?

满月那天,宾客如云。

高远搂着姜楚,她手上抱着儿子,一家三口看着和乐融融。

阮眠给宝宝选了一套银饰,挑的时候实在太喜欢了,也忍不住多买了一套,准备将来留给自己的孩子。

虽然在山里静养那会,他们那啥得格外频繁,可他一直都有在做防护措施。

在那段最艰难的时光里,她真的很想和他有一个孩子,或许这样她手上的筹码就更多了些。不过眼下确实也不是要孩子的最佳时机,她的学业还没修完,想到大一领证,大三就怀孕……似乎有些超前了。

而齐俨的想法也和她不谋而合,孩子是一定要生的,然而她现在还太小,至少也要等到毕业后。

宴席结束,阮眠有些舍不得宝宝,于是留到最后才走。

高远在旁边轻轻叹了一口气,“儿啊,你说你是不是拿错人设了?”

虽然是男儿身,可怎么有一种越来越往小公主的方向奔去的感觉?

阮眠“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然而,高远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两年的时间转眼即逝。宝宝长到三岁时,虽然模样还没完全长开,可唇红齿白,如珠似玉,完全就是一个娇滴滴的小仙女啊!

“老婆!”他一把搂住姜楚,看着她手边刚叠好的粉色小裙子,只觉得真是辣眼睛,他难得语气严肃,“你不能再把儿子当女儿养了!”

“这样挺有趣的啊。”姜楚笑,“等他大些了再改过来吧。”

“可是……”高远还想说什么,忽然被她打断,“哎,不跟你说了,今晚有绘画比赛颁奖仪式的直播,我先去看了。”

电视一打开,刚好播放到最高潮的部分,主持人激动地握着麦克风,流利而高亢的英文从中流泄出来,“恭喜国际契尔思绘画比赛金奖得主,来自中国a市的阮眠小姐。她是此项奖项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获得者,她从小就有着极高的美术天赋,十八岁时就以超写实的独特画法在画坛崭露头角,她此次的获奖作品《窗》……”

大屏幕上缓缓投放出画面——

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赤脚倚在窗边抽烟,窗外是一角灰蒙蒙的天,他浑身散发的气息也是黯然的,甚至有些颓败。

可他两指间夹着的一抹红光,又仿佛是从这灰败中烧出来的一丝生机。

这幅画除了纤毫毕现的超写实画法外,最令人震撼的是那最深的绝望中蕴藏的希望——它几乎直击人的灵魂深处。

大赛组委会也给了极高的赞誉,“真正打动我们的是画者在画中倾注的情感,它让这幅画有了自己的灵魂……”

阮眠对着镜头发表获奖感言,“非常荣幸能站在这里,从我最喜欢的希尔斯老师手里接过这份沉甸甸的荣誉,这一路走来我收获无数善意,有很多需要感谢的人,但我最想感谢的是我的丈夫……”

最后,她轻轻地吻了一下奖杯,微笑,“妈妈,我知道您此时也在看着我。这样的眠眠,是您的骄傲吗?”

雷动般的掌声簇拥着这个在许多人眼中是上帝宠儿的女孩,并为她送去祝福和鼓励。

电视机前,姜楚欣慰地鼓起了掌,满脸笑意地说,“我就知道她一定会有这么一天。”

几年前那个纤细的小姑娘,如今已被时光披上一层优雅的气质,如同空谷幽兰般风华尽露。

契而思奖又被誉为美术界的诺贝尔,含金量极高,她二十二岁的年纪就获此殊荣,从此以后,真的就算名满画界了。

很快,a大论坛又冒出了一个热帖——

楼主:大家知道吗?刚获契尔思大奖的阮眠和之前学校特聘的齐教授,就是被评为校花那位,他们三年前就领证了!

一楼:卧槽卧槽!!

二楼:卧槽卧槽!!

三楼:卧槽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