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总拿到协议伸长懒腰道:“看着你们夫妻档,我眼红得很,不象我老婆只知道上美容院。”

尚昆笑道:“那你总不会被你老婆欺负吧?看事情总要一分为二的。”

林唯平合上电脑,也笑道:“有这么能干的丈夫,换我也天天美容血拚了,还那么辛苦做什么?”

尚昆笑嘻嘻揽过她,道:“不可以,你继续做,我退休给你看门做饭打扫卫生。”

包总在一边大做呕吐姿势,笑道:“走,我带你们去个地方,现在应该搞得差不多了。”

尚昆上了林唯平的车就道:“第三份善意可能要提前释放了。这个包总会做人,做出来的事让人感觉非常受用,虽然知道那是自己应得的。从来合作的‘合’字最难写,不过与他那样知道规矩的人合作,应该会比较顺利一点。”

林唯平跟在开快车的包总后面非常吃力,就没敢多说话,听了尚昆的话觉得不错,但也就应了个“对”。七拐八弯到得一幢高楼,看样子是有点档次的。尚昆一见就笑道:“包总不会想着送我们一套新房吧。那就便宜老王了,呵呵。”

不想事情不出尚昆所料。那是个两室一厅的酒店公寓,里面装修齐全,不过看样子卫生什么的是刚整理过,厨房间调料都有备,一看就知道,那不是三下两下能做出来的,一定是包总叫人从早上就开始准备的。他拿出钥匙道:“这么一来,你们以后会有大量时间呆在这儿,老是住酒店不舒服,我想着你们不如住这儿,随便一点,也省得来来回回行李拎太多。”

尚昆笑着拍拍他肩膀道:“比我们自己想的都周到,怎么好意思。谢谢你了。”

包总见两人都喜欢,得意地道:“那怎么样?我们这就去酒店把你们的东西搬过来?”

林唯平笑道:“包总你还是回去吧,后面排队等着要与你吃饭的人一定快跳脚了,今天中午你已经和我们吃盒饭跳过一顿,晚上就别了吧。他是第一次来这儿,我等下带他到外面看看,顺便把东西搬来,你就忙你自己的去吧。”

尚昆也道:“兄弟,我们来日方长,再说……你总得给点时间给我和小林单独相处吧。”边说边挤眉弄眼的。包总大笑答应着离开,留下林唯平无所顾忌,再给尚昆一脚。尚昆笑着抱起她一起倒在两米大床上,道:“我说的不是实话吗?叫他那么胖大一个人老是做着电灯泡,多对不起他。小林,这儿是我们的第一个家了。我叫老王在家里给我物色了套高楼顶楼两层全拿下的房子,回去不久应该可以交付了,你先去看看图纸,要怎么装修,我叫老王给我们顺便装修好了,你也可以省心。”

林唯平想挣起来,但是尚昆哪里肯放,只得放弃努力,躺在他怀里,道:“你这算什么?”

尚昆闻言就笑:“知道你会问出这话来,你这小傻瓜,我还能算什么?求婚嘛。回去立刻安排时间见双方父母,然后立刻登记结婚。我等不及了,我要天天名正言顺粘住你,省得方也之流对你动歪脑筋。”想了想又道:“走,起来,我们去宾馆收拾行李回来,顺便上街买个指环把你套上。”

林唯平起身,又回身拉起尚昆,道:“算了,指环什么的我也不戴的,不买也可,我也不是很喜欢。还有你说的房子,是不是你喜欢那么大的房子?我不喜欢,太大,没人气。以前我住最早买的一室一厅小套的时候,还没觉得,现在在三室两厅房间里一住,才知道小房间有小房间的好,而且一家人撞来撞去的,也亲热。你要那么大房子的话,起码得叫上两个人伺候,你说家里装进两个不相干的人会是什么味道?反正我不喜欢。”

尚昆听了愣怔了一会儿,才从后面抱住林唯平道:“我怕你心里觉得委屈。既然你不这么想,那你打个电话给老王给他推了,否则他现在应该要开始装修了,那是他给自己留的房子。小林,一直知道你这人很合理,没想到是这么磊落。”

林唯平想想,尚昆那么做确实是为她考虑多一点,否则他一离婚就应该早物色好大房住进去了,现在他住的也不算怎么样。虽然知道他确实对她好,但还是感动了一下,早上有的一些别扭也一扫而空。走出房间的时候,两人就一直是手拉手的,而且非常自然。

路上尚昆道:“要不是包总给我们这套酒店式公寓,我本来是打算退掉宾馆房间,连夜赶到天津去的,正好让你上高速玩玩这辆车。不过现在我不想走了,等下我们到超市买点菜,你煮饭给我吃好不好?我怕了酒店的饭菜,一进去闻到那股味道就胃口全无。”

林唯平笑道:“原来你赶包总走是这个意图,OK,算你狠,出差时候还叫我下厨房。不过你这主意确实好,我也不喜欢饭店里的那种味道。刚刚我看见那个厨房的时候已经在打这主意了,幸好我忍着没说,现在你提出来,就成了你欠我一个人情了,哈哈。回家再请我吃象鼻蚌。”

两人是手拉手地进去超市买菜的,尚昆进去看见逼人而来的大量商品就不耐烦,但被林唯平硬拖住不放,买一样东西就一定要与他商量一下,感觉非常好,比以前自己匆忙进店抓几样东西就走的感觉不知温馨多少。尚昆见此只得很无奈地跟着,心里却想着,回去的话千万要断绝她一起上街的念头,给抓着陪女人买东西的感觉实在不是很好。

第章

三十二

价格,价格,写在标书里的价格究竟该写多少呢?林唯平这儿由尚昆帮着联络拉拢了那些掌管招标事宜的人员,但是前不久又得知他们出国到瓦尔多他们的东南亚企业考察了一番。谁知道这考察里面有什么猫腻。但是最后,在同等实力下,总归还是要由价格来说话的,所以,价格,价格,该定它在什么位置。

下午三点左右,尚昆一个电话过来,说是与什么领导见面,晚上不来吃饭。林唯平应了一声好,就挂机。不想才挂下,尚昆又一个电话过来:“老婆,你怎么听说我不来吃饭,一点表示都没有,起码也来点遗憾,或者生气失望什么的,你这么大方地答应,我觉得很不受重视啊。”

林唯平抱着电话只会笑,这么几天相处下来,尚昆原来英明神武的形象早一分为二,对外还是端着那张老脸做其君子状,回到家里则是唱着“男不赖女不爱”,将“赖”字诀进行到底。最先林唯平一直只知道骇笑,后来就该怎么打击就怎么打击,当下就道:“我怕表示出来你会心碎,我刚筹划着呼朋唤友逛街吃饭呢。自由真好。”

尚昆果然在那里笑道:“好吧,放你半天假,记得不能和男的一起逛街啦。”

林唯平只好一句“嘁,我忙着呢”,挂下电话。但旋即想到,对啊,真可以约人出来吃饭逛街,这一阵被尚昆厮缠得紧,与别的朋友连通电话的机会都没了。脑子里滚动般地把朋友放了一遍,最后定格在小梁身上,说做就做,立刻就给她拨电话。小梁很快接起就叫了一声:“姐姐,是你啊,太棒了,你秘书说你这一阵忙得不见人影,我都不敢打你电话,呵呵,你打给我就太好了,我正想着你呢。”

林唯平一声不响闷了半天听她叽叽喳喳说完,才插得进话:“最近好吗?晚上有空一起吃顿饭。地方你定。”

小梁又是一声尖叫,笑道:“好嘞,我找好地方再打电话给姐姐。姐姐,我叫上我阿姨可以吗?就是我后母啊。”

林唯平要想想才反应过来是关太太,笑道:“你喜欢叫谁就叫谁,只要大家说得到一起就是。我也可以多认识一个朋友。”

小梁道:“我以前别扭不知道,其实阿姨是很好一个人,人也能干,我想她要是没为了养孩子退出那么几年才回商场,她一定会是和你一样能干的。我一直在想拉你们认识,她也说好。太棒了,那就今晚,我联系她去。”

林唯平放下电话,微笑着回忆起在医院里碰到的关太太形象,发现很模糊,倒是在心里有个小梁加给她的类似白雪公主后母的印象。看来是个女强人的料呢。想到女强人,林唯平立刻想到了于凤眠,不知道她的手机换了没有,经历那么大的风波,她可能销声匿迹。但是手机一拨就通,这令林唯平感到吃惊,这才是真正的女强人,一个强悍的女人。所谓大风大浪才显本色,面对困难不回避不隐退,这才是真正好汉。于凤眠在那里很快接起:“小林?”

林唯平忙道:“是我,很久没听见你的消息。”打通了才忽然觉得没话敢说,问“你好吗”显然有点假惺惺,两人的关系只是惺惺相惜,还没到互相关怀的程度,问别的又多余。而于凤眠又是个那么七窍玲珑的人,如果假心假意,自己可能还觉得演得很真,她那里恐怕已看出来。所以不如言简意赅。

于凤眠传过来的声音似乎比原来的语速慢了一点,“我没离开呢,还在本市,不过现在闲了,把担子全转给老王和尚昆了,才知道原来日子还可以这么静静地过。快两个月没见了吧?你一定很忙。”

林唯平感觉得出于凤眠没有敷衍她的意思,似乎满喜欢与她说话似的,这才有了话头:“我这忙你是最知道的了,其实少谁不行呢?不过是给自己找点事做。”

于凤眠笑道:“世人都忙什么啊?为名,为利,就是名利二字啊。我刚刚去英国看了我的儿子,和他一起住了两周,把他高兴坏了,所以你看,我以前丢掉了多少东西。对了,我又找了件事做,刚刚谈下个店面,大概两百多平方,我想开个咖啡馆,咖啡没别的特色,主攻花色小点心。到时候你要带着帮朋友来捧场啊。”

林唯平微笑道:“真的是找事做。我只是没想到你下手那么快,短短几天就做了那么多事,可见手腕还是在的。冲着你的性子,我现在都可以打保票,你的店一开门,一定可以立刻吸引一大帮食客,叫爱美的妹妹们既顾虑着减肥,又不舍得不吃,驻足留涟,好难委决。我看你的点心就叫毒品好了,店名叫做蜀中唐门,哈哈,唐门毒品,可不,甜品不就是女孩子的毒品吗?”

于凤眠一听就笑:“你怎么想出来这么个名字的,真真是精灵古怪,这个名字好,带一点邪气,比我原来注册的好得多,我这就去改掉。这个名字让人一见就想尝试,想看看里面有什么稀罕好吃的东西。”

林唯平忙道:“这不是我想出来的,是我在北京看见的,觉得这名字特别好,所以就记着了。不过你在这儿注册应该不会有问题。再说件事给你听,我结婚了。”

于凤眠那里显然是吃了一惊,道:“怎么没听说?”

林唯平笑道:“又不是林青霞结婚,搞得天下人都知道的。”

于凤眠立即道:“不,你没名气,尚昆可就不同,他起码在本市还是个名人。”

林唯平一听就吃惊道:“怎么知道是他?谁告诉你的?”

于凤眠笑道:“怎么不是他,除他没别人。尚昆早盯上了你,就你自己不知道而已,尚昆是谁啊,眼里能看得到谁?他要看到你,还能放过你?所以我不问就知,你结婚的话一定是尚昆,逃不出的。你们是不是没办过酒?”

林唯平听了若有所思,但还是立即道:“我们没办过酒,只是两家父母坐一起吃顿饭。你还是我们两个认识的人里面最早知道的,可以排十名之内。”

于凤眠真是个聪明人,听了就道:“是你的意思吧?尚昆是断断不敢提出这么样结婚的。你这人做事很低调,是不是不想刺激前面人?”

林唯平应了声“是”

于凤眠就道:“你比我含蓄,这么年轻已经会替别人考虑,以后一定不可限量。只是便宜了尚昆,平白被他捡到一个宝贝。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你什么时候会打电话给我,我想我刚落魄的时候你一定不会凑那个热闹来安慰我,知道我不会吃那一套。我就觉得这几天你应该打电话来了,再不打就是我看错你。怎么想着打电话过来?”

林唯平被她噎住,顿了会才道:“才在想你这人依然七窍玲珑,一窍不少,只是少了咄咄逼人的气势,更可亲了一点,不想三言两语立刻原形毕露。既然你把我打你电话的时间掐得那么准,你还会不知道为什么?不用问我,说出来怕你肉麻。”

于凤眠在那边也笑了:“你算客气,说我只是咄咄逼人,我自己回想着,我以前的嘴脸不是不刻薄的。难为你还当我是朋友看待。好了,情况都通报好了,我要忙去了,你看我也就开个小店,竟然忙里忙外,比以前还忙得多,真是倒退了,呵呵,再见。”

于凤眠终究没敢说出以前是她离间林唯平和宫超的,不过现在看看林唯平跟着尚昆不是不幸福的,说到结婚的时候口气都会不同,所以她也就不把尚昆可能也知道这个内幕的事告诉林唯平了,难得有个说得通话的真朋友,她现在已经知道了珍惜。

林唯平放下电话,心里有阵轻松,于凤眠转性成这样子,虽然吃惊,但还是为她高兴,可见此人能伸能缩,毕竟是个有智慧的人。想到她嘴里的尚昆,看来她还是记着仇的,但是她的话里让林唯平看到新鲜的东西:原来尚昆是一早对她存了心思。想到这儿,心里颇为得意,是啊,尚昆是谁啊?他眼里能看得到谁?可是他就是现在乖乖受我欺压。哼。

看看时间还早,就约了方也在码头见面。刚刚码头那里打电话来说她的材料已到港,正在卸货,她想让方也见识见识。

进码头门就见原来她开过的车泊在空地上,方也和着另一个男子背对着门看着吊装指指点点。林唯平走上前去招呼:“方总,这一船是五千件,晚上还有一条船到,不过第二条船稍小一点,装了四千件,刚够你我两个公司做上大半个月。”就近一看,那个与方也一起来的男子是小老板。

小老板会讲中文,但那是他父亲母亲教给他的家乡土话,普通话半通不通的,讲着费劲,所以与林唯平说话一直是用英语。他转身见是林唯平,立刻用英语道:“林小姐,好久没见了。”

林唯平一见他就想起二太太,想起小陈苍白了的苹果脸,想起办公室门口的封条,但是也知道这些不是小老板的主意,不过她不想敷衍他,便随便地用普通话微笑道:“是啊,好久不见。”随即又对方也道:“方总这边来看看。”

方也看看小老板,再看看林唯平,嗅出里面有点微妙,但是他是不会追问的。不过小老板见林唯平淡淡的,也就知趣地不跟了,再说他对这些也没兴趣。方也边走边道:“林总换了车?很漂亮的宝马跑车啊。”

林唯平笑笑道:“这一年来换了三辆车,一辆是你刚开来的,这以前是我开的;一辆是进凯旋时候买的别克君威;这一辆是包总送的,我上月把它开过来,累得我要死。还好现在全程高速了。”叫方也过来看材料到港,和告诉方也这车的来历,都非无的放矢,就是叫他看清前路。

方也看看刚吊装下来的材料,笑道:“你们那回在饭桌上谈的事有协议了吧?或者说是已经实施了?”

林唯平意味深长地笑道:“方总一猜就准,是已经实施了。不过我这才发现操作起来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想来方总那里现在材料有一顿没一顿的,我明人不说暗话,那是埋没你的才能。再说这个位置我以前也坐过,你头上岂止顶着三座大山,你日子并不轻松,估计还有可能变生不测。我以前开过的车不是那么容易坐的。小老板还在这儿,就意味着二太太还可能回来,而我当初就是被二太太回来给端掉的。前车之鉴,供你参考。”

方也沉默。他非愚人,林唯平从第一次见面起就次次给他不利信息,而他综合自己的观察暗访,偏又知道这些信息都是真实可靠,心里不知已经权衡多少遍了。但是他应同学之邀已经到了这里,人生地不熟,这个圈子他才接触些许,所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不过他已经明确知道,留,是没前途的了。从近几日与瓦尔多和约翰的谈话中,他感觉出他们现在只想着守成,没想着发展,而现在的商场已经不比当初初入时期,处处是白日化的竞争,所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守成只会使路越走越窄。

林唯平见他不语,猜知他现在一定是思绪万千,只是不方便说出来。于是自管自道:“我年初定的第三条生产线已经在陆续进场了,我准备在原料堆场那里新开一道生产线,否则如果以后招标成功的话,我的两条线都得拿来赶那个标,我无形中就得在完成这个标之前的大段时间内退出已经占领的市场,那显然是不可以的,退出容易进去难,方总精通销售,最知道其中难处。所以我现在是被逼得没办法,人忙得团团转,包总那里又催得急。所以方总,你回去立刻考虑考虑,可不可以转过来帮我,拉兄弟一把。”林唯平看方也应该比自己大个几年,而且又是男的,估计他不会没考虑过投奔她林唯平门下来,但是可能怕说出来失男人的面子,这种想法林唯平出道以来不只碰到过一次两次,所以想叫他过来,还非得主动不可,再说她现在也已经拖不起时间,都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来。

方也听林唯平说得婉转恳切,心里早软化了,再说他本来就喜欢林唯平这个人,他今天就本来是要与小老板一起出去的,但是林唯平一个电话他就拖上小老板拐了过来,他就是喜欢见林唯平。但是他还是知道分寸的,考虑一下,点点头道:“谢谢林总青眼,也谢谢你坦诚相待,只是太突然,我回去考虑一下,明天给你答复。”

林唯平见他说得严肃,就故意调剂气氛,笑道:“希望明天的答案不要让女士没面子哦。”

方也听了果然一笑,道:“我不是绅士,但还是希望向绅士靠拢的。”

两人相对一笑,这才走回原处,而小老板已经坐回车里。他见两人过来,立刻摇下车窗探出头来,用英语清清楚楚地道:“林小姐,我要到最近才体会得到当初我母亲对付你时候你的难受。我知道我母亲这么做是为了我,所以应该由我来向你道歉。对不起,如果有什么可以补偿的话,我一定会做到。”

林唯平听了吃惊,这才拿正眼仔细看这个她从来没正眼看过的小老板。见他原本不知世事的脸上现在竟然有了忧郁,想来他在父亲死后的遗产争夺中已经尝到了世事艰难。当下微笑道:“这不是你的错,谁都要为生存为自己争取。不过还是感谢你体谅我。”但林唯平也不愿多说,一是心里不舒服,二来她不想再卷进他们家族的纷争,她不用想都知道,事情绝不会如瓦尔多所说的那么简单的。打了招呼,各自开车离开。

关太太确实人不错,但是林唯平看她平和有余,魄力稍逊。想起尚昆告诉她的遗嘱宣读现场的事,心想:也是,她要魄力够的话,当时怎么也应该把小梁的那份拿下,有的是灵活机动的付款办法,现在真是便宜了老王。

林唯平笑问小梁:“我没看见你的青灰色爱丽舍,是不是换车了?”

关太太先笑道:“她这一阵忙着开户,换车,辞职,总之两个字,‘花钱’。”

林唯平立刻接上:“所以我是有先见之明的,叫小梁找吃饭的地方,你瞧,这儿的环境多好,坐在这么宽大的露台上吃,吹吹暖暖的春风,闻不到常有的烟火味和人味,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小梁被两人说得不好意思,毕竟是最年轻,脸皮嫩,忙分辨道:“不是啦,我这是在网上看到的嘛。不过这儿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候,到了五月一定就更舒服了。到时我再邀请你们两位来吃饭。”

关太太笑道:“今天你的姐姐在,我想说一句话,你们看对不对。小梁你继承大笔遗产,确实够你花一辈子有余。但是你妈妈就要过来了,你总不能每天没事干老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的吧?而且你听听我的经验,我刚嫁你父亲的时候,你父亲那时已经有钱了,所以我快乐地乐得呆家里不上班,但是等生好孩子,养大读小学,再出来一看自己已经落后了,言语可憎可能还谈不上,无味是一定的了。所以我后来说什么都要到你父亲公司里做去,感受感受人气,果然越深入,我越觉得有活力。人家一定以为我是想抓权,其实我的初衷倒没那么复杂。所以我劝你还年轻,千万不要重蹈我的覆辙。”

小梁自然是知好歹的人,忙点头答应。

林唯平听了也道:“对了,关太太真是说的真心话,这话我也爱听,也正好用上。”

关太太眼睛一亮,笑道:“你们结婚了?恭喜啊。”

小梁楞头楞脑问:“谁们?”

关太太斜睨她一眼,笑道:“还自吹最认识你林姐姐,连这也看不出来。是你尚叔叔啦。”

小梁却愣是道:“我看出尚叔叔对姐姐很好的,但是我还以为姐姐看不上他的,姐姐的条件比他强多了。”

林唯平知道她是一派天真的真心话,大笑道:“当然,当然,你尚叔叔娶到我简直是捡到大宝。不过这样也好啊,方便我欺负他。我们没办酒席,所以都没请你们,请原谅。”随意一转话题道:“老王转让款的到位还及时吧?”

小梁笑道:“这个奸商,不过是个守信用的奸商,总是在规定期限的最后一天下午打款给我,还传真给我票据以示证明,我有时觉得大人们耍手段也很可爱的。不过姐姐你不觉得可惜吗?你应该穿上婚纱做最美丽的新娘的。”

“干什么这么麻烦,象演戏一样的,我觉得没意思得很呢。”林唯平知道她的想法于凤眠会理解,小梁就未必了,干脆不说。

关太太却明白,但也不点破,笑对小梁道:“你应学着点,你林姐姐这就叫含蓄,低调,还有体贴。”

林唯平冲她笑笑,觉得这个关太太不俗,比起白月儿不知高档几段,心里有了交往下去的念头。

吃饭后三人又合着伙儿逛街,关太太指点着林唯平购买尚昆用的东西,林唯平自是感激不尽。回家对尚昆感慨:“老关太太是那么好一个人,为什么老关还要另找女友,想不通。”

尚昆哪里敢回答真话,只是说:“同一车死未必两人就有暧昧关系嘛。你别瞎猜。”

林唯平又不是初出道的雏儿,他这种话哪里蒙混得过去,但是也不揭穿他了。不过这当下她也认识到,对付老公也必须拿出赚钞票的十二分精神来,绝不能疏忽大意个一丝一毫。

第章

三十三

招标工作已经进入最后几天,眼看标书就要递上去,但是价格还是无法最后确定.当然林唯平心中有个最低心理价位,是每件产品的成本加上两百元的毛利,这个毛利比她平时所接的单子要少,但是考虑到量大平稳和对方资金到位可能性高,这个价位还是可以接受的.而且市外企业要想与这个价位竞争,首先就越不过运输费用这一关。看来唯一的对手就只有原单位了。真不知他们的价格如何。

问过已经投到麾下的方也,方也的回答很干脆,他参与了所有标书的编制,惟独价格这一项是空着的,约翰和瓦尔多甚至没有征求过他任何意见。林唯平相信他的说法,因为她以前在那里工作多年,知道这种家族制企业对外人和亲人分得很清,没有一点血缘的人只好在核心外面徘徊,用你,但是不重用你。职位与能力无关,要紧的是忠字当头。

正烦恼着,方也却拿着手机过来敲门,“林总,接个小老板的电话吧。”

之前小老板和二太太都已经通过方也打电话找她,但林唯平实在不想与他们接触,也不想无谓卷进那个旋涡里去,所以都没回电给他们。这回方也举着接通的电话过来,想到方也不是个没分寸的人,也算是卖方也一个面子,林唯平接过电话,方也见此就一笑退了出去。

“林小姐,本来我母亲这趟过来,是想和你见面谈谈的,但是看你的态度,我母亲说也不用再谈了,叫我大致把事情与你说一下。”

小老板的声音有点试探的味道,但是林唯平不相信他的能力能一夜提高,但还是以不变应万变,轻描淡写地道:“帮我谢谢你母亲,说我心领了,只是最近很忙,一直没法抽出空来。”

小老板不知是没听出林唯平话里的拒绝态度,还是装着没听出,只是自管自说下去:“我们上诉的官司打了,但是最后还是调解的。我母亲拿出那边所有的房屋产业,换得这儿的这个公司的百分之五十股份,所以现在我和母亲最终是要待在这个城市了。我母亲说,她也要向你赔罪,但是我说这事我会处理,她已经为我操心那么多年,不能再叫她劳累了。我知道道歉是要拿出诚意来的,光是口说没用。我问了方总,他说你现在最烦心的是这回投标的价格问题。所以我就叫他把电话给你,我告诉他我有办法。”

林唯平听着不知道相信好,还是不相信好,不过姑妄听之再说,“其实你何必那么认真呢,以前的事那也只是就事论事,纯是工作上的纷争,过去就过去,没必要想太多的。生意场上就是这样,不是你挤我,就是我压你,这是正常现象。”

小老板道:“或许你这么认为,但是我心里不安。而且我始终觉得我母亲那时赶你走用的手段不正气,不是正常商场上的你说的就事论事。不过不说啦,说了你又生气。我相信我还是找对我认为正确的道歉方法了,我参与了这回投标价格的制定,最后价位只有我,瓦尔多,和我母亲三人知道。”随即他便报了一个数字。

林唯平听见那数字眉毛跳了一跳,当即温和地道:“真不知怎么感谢你,但是那样不好吧?我想你还是与你母亲说一下,毕竟这次投标对你们来说也是非同小可的。”

小老板在那里道:“我不想再叫我母亲操心了,我可以做好,这个标你拿了我就安心,你中标后腾出的市场我会进入,我想我也不会吃亏的。”

林唯平不欲与他多言,敷衍两句关掉手机,到方也办公室还他。“小老板与我说了他们投标的价格,我计算一下,大概是成本加八百元左右。你怎么看他说的这价格?”

方也想了想道:“也高出太多了点,这就有点假了。不过听小老板和我说话的口气很真诚,我虽然与他接触时间不长,但也知道他满身都是公子哥儿脾气,人却是不坏,他应该不会想出用这招道歉来蒙混我们的判断。但是也难说,他母亲现在在他身边,据说他母亲口碑不佳。”

林唯平一听笑了:“于我心有戚戚焉。这个价格即使比我们卖散货的价都高,就算他们进原料的成本要比我们高一点,但也没高出那么多的。这一招不高明,二太太还是停留在既往的水平。方也,我看我们也不讨论了,他们给我们这个高八百的价,估计他们是希望我们开心地填上个高五六百的数字的,就是我们现在卖散货的水平。然后他们填个普通做批量的价格,就可以一举击败我们,又不会因压掉太多油水缩小利润,嗯,那我们该填多少了?”说着笑看着方也。

方也也笑了:“他们可不就是这打算,可惜又委屈了小老板出面,他欠你是欠定了,好在他不管事,以后只要他不主动,反正也不会有机会见你,也不愁见面尴尬的。不过我看加二百的最低价还是太低了点,我很不甘心,他们也未必能把成本控制到那么低还有赚头。多一点,就是加二百五也好,哈哈,这数字难听。”

林唯平一拍扶手,笑道:“成交,就这么定,你把价格填进后封严实了,立即送去招标办,也是最后第二天了。明天我非去趟北京不可,不过一定尽快赶回来。等那天我们一起开标去。”

方也看着林唯平出去,心里感慨万千。他早知道自己是单相思的,他一进凯旋的门林唯平就给他一包喜糖,不知道是不是林唯平看出了他的单相思的反应。所以为避嫌,也为断绝自己的胡思乱想,他把太太从广东接了过来。他又不是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了,很掂得清饭碗与感情之间的轻重的。进公司那么几天,起码到现在为止,林唯平给他的感觉是如沐春风。很信任他,工作也移交得彻底,职责相互重叠的地方,她都没有自己一手搞定,而是两人商量后决定。她的表现对公司其他人是最好的示范,所以几天下来,他无论是从名义上,还是实际上,都已经坐正公司二把手的交椅。要换在以往,方也一定是感激万分的,但是对林唯平,他说不出那种感受是什么,感激是一定有的,但是更多的还是越来越多的欣赏和怜惜。只希望自己能帮到她。

开标那一天,林唯平提前一天回来,又和尚昆一起与那些相关人员吃了顿饭,看在钱的份上,两人都喝了酒,回家难受,反而早早睡觉。第二天起来还好没大的走样,林唯平略事打扮,在尚昆酸溜溜的目光和语言相送下赶去和方也等汇合,一起到达现场,其时,二太太,瓦尔多,约翰,甚至小老板都已经在场。小老板看见他们进来,似乎微微笑了一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全过程全是按照程序一环一环地下来,让林唯平惊讶的是,他们的价格定得真如小老板所言那么高,原来他说的是真话。真是让人想不到,原来小老板的道歉是真心的。不知他听到凯旋的价格会是什么感受。林唯平略一侧头看过去,正好见小老板也看过来。只见他的脸上也没有其他表情,与以往见面时候的神情差不多,仍是那种维持一定距离的淡漠,但是林唯平看到他的眼里有文章,那不是生气,或者失望,而是很深的黑,犹如没有星月的夜晚。林唯平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也没多想,不过小老板的情她心领了。

还没结束,小老板就先一步走了,头都没回地走了,林唯平看看他没说,不过心里有点内疚,凭她对他的了解,相信他在生气。为自己的真诚没人体会而生气。

两家价格相差悬殊,即使再有其他花好朵好的说明也解决不了问题。凯旋最终胜出,林唯平一行真正的凯旋了。与招标办接洽完后续事宜后,林唯平出来,却见车边二太太他们一起等着她。见此情景,林小小悄悄从车里钻出来站在林唯平身边。

林唯平心里一阵温暖,也感觉有了底气,一个女人在外面做事,最怕的就是吃体力不如上的亏。她在离二太太他们十步外就止步,也不响,看着他们。真是一个奇怪的团体,里面为了家产吵得白刃相见,此刻却齐刷刷地站在一起,象个无懈可击的整体。还是二太太先发话:“恭喜你们中标。刚才我们讨论了一下,技术人员全给你们挖走了,管理人员也被你们挖走了,本来我们还想着赢得这个标,可以以此把他们都拉回来,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这是我们的现状。如果你们有意,我们想把这个公司全部承包给你们,价格可以商量,请林小姐回去考虑。”

林唯平见二太太说话的口气非常客气,没有以前咄咄逼人的气势,也不再是以前那种吊着嗓子说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假音。不过看上去她的样貌也起了很大变化,那张脸是真的老了,脂粉也掩不下她脸上大块的黑斑,想是她先经历自己管理的公司被林唯平处处打压,然后是丈夫死亡身心无靠,那场官司也一定是打得她精气脱身。怪不得小老板也会懂事起来,知道要替他母亲分担重任了,二太太的憔悴谁都看得出来。但是林唯平不想接手那个公司,起码是现在还不想。他们还没到穷途末路,承包价一定定得不低,没必要心急那么些时间就拿下的。

二太太他们听得林唯平的拒绝,只是互相看了几眼,有点无力,随即就返身离开,但是二太太拉在最后面,走了几步又退回来,也没看着林唯平,似是自言自语地用中文道:“承包是我提出来的,我已经知道自己管不好这个公司,不是你的对手。所以承包给你的话我还可以有一点收入。希望你不计前嫌,而且也请你把握机会,因为瓦尔多年轻气盛,而且也资金雄厚,他只是因为投标失利暂时有退却的念头。我想他如果无路可退血性一战的话,对你也未必有好处,而对我就更没好处他们迟早会把我辛苦争来的股份挤出局外。希望你可怜我们母子。”说完就离开了,林唯平看到她离开的背影没了以前趾高气扬的挺拔。

坐在车上想了又想,林唯平觉得二太太说的话是实话,无论从哪方面推测都不可能有假,所以下车时候就主意拿定,吩咐方也与他们联系承包事宜。

回到公司的二太太没找到儿子,心里有点异样,那是一种做母亲的直觉。所以呼着司机几乎是一路狂奔地赶到小老板的海边公寓,开门进去,见里面什么动静都没有,却只听见主卧浴室里有哗哗的水响。提心吊胆地走过去,却见有一大汪水缓缓地漫出来,漫得卧室地板全湿,已经侵入客厅。进去里面,只见儿子衣服都没脱,定定地垂眼坐在浴缸里,任上面直泄下来的冷水不断冲打在头上,有人进来他也不觉。

二太太慌了,颤抖着叫了声儿子的名字,才见儿子抬起头来,也不避直冲下来的水,水花下他的眼睛深不见底,他忽然微笑了一下,清晰地说了句:“妈,我一定要给你过好日子,再不要你帮我担心。”说完人就软软地歪了过去。

二太太吓昏了,尖叫了一声冲过去,七手八脚关住水,抱住儿子歪下去的身体,抓起电话神奇地只用一只左手拨打了呼救电话。她隐隐觉出儿子眼睛黑暗深处的迷乱。

守在什么事情都没有,只是昏迷的儿子身边,二太太的心情忐忑不安。她不知道儿子醒来会是什么状况,醒来后他的眼睛深处还会不会恢复澄明。但她知道,在她的靠山倒下后,她是无法在这个不吃素的社会上混下去了。放眼看去,到处都是人挤人,人压人,稍有不慎就成别人口中的美食。昨天是她坐在桌上吃,顷刻就轮到她被人家吃。她真觉得无力招架。

儿子,只希望儿子醒来是真的清醒。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