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这话里口气不好,朱氏忙站起身,婉潞已经走了进来,双眼红红的,朱氏上前拉住她:“大姑娘,怎么说也是你婆家长辈,你怎可如此无礼?”

婉潞眼里掉下泪,双膝一弯就给叶氏跪下,如此大礼,叶氏怎么肯受,伸手就要拉她。婉潞已经含悲诉说起来:“二太太,我晓得平家此时败落,贵府看不起也是有的,只是我平家就算穷的没饭吃,人子之孝不敢忘的,还请二太太回去给老太太说,要退亲就退,怎可这样欺人?”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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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氏没想到婉潞说出的话这么刚烈,整个人都愣住,朱氏已经伸手去挽她,眼里的泪落个不停:“大姑娘,你先起来,有什么话我也可为你做主。”婉潞怎肯起来,又往朱氏那边行礼:“太太,赵家若真为此退亲,做女儿的也不敢埋怨,只说是没福气罢了,等三年孝满,女儿就寻个庵里,青灯古佛了此一生罢了。”

说着婉潞放声大哭,朱氏早把她搂在怀里:“女儿,你为平家争气,难道我还会多嫌你不成,你放心,以后有我一口饭吃,就少不了你的半口。”婉潞听了这话,哭的更伤心了,她们母女在那里放声大哭,叶氏一张脸早已涨红,上前对婉潞道:“姑娘,我们也是好意,并不是欺人的。”

婉潞满脸是泪地回头看着她:“二太太,我不敢说别的,只想问问,这孝道是如何讲的?纵是皇家,也没有个在守孝时候就要人家姑娘嫁过去的理。”叶氏轻轻地拍着她:“我知道,侄媳妇,这事呢你确是接受不了,不过呢我们老太太本来也是为了疼你。”

婉潞还是跪着不起:“我知道老太太是为了疼我,只是二太太,你也要为我们太太想想,她本就是继母,在这族里受了许多委屈,若此时轻轻一应,就让你们娶荒亲娶了去,你要我们太太以后怎么有脸见人?”叶氏没想到婉潞年纪小小,说出的话却一句是一句的,那脸色顿时又起了变化。

朱氏虽在安慰着婉潞,眼却一直瞧着她。见她神色变化知道她也不想这样,用手拍着伏在膝上痛苦不止的婉潞的背,看着叶氏道:“二太太,我们小家小户,你们高门大户看不起也是有的,就当我有几分私心,为了续宗,我也不会让大姑娘就这样嫁了。”

话说到后面,朱氏也哽咽不止,双手抱住婉潞:“我苦命的儿啊。”婉潞听了这话,那哭声就更难过,这几句说的叶氏眼里也有了泪,忙安慰道:“亲家太太怎可这样说,平赵两家,也是几辈子的老亲了,不说当年太爷爷们在战场上的事情,就是我们二叔的先头妻子,不也是平家的姑太太吗?”

这说的是平老爷的姑姑平氏,嫁给了老侯爷的二弟为妻,只是后来死于难产,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朱氏眼里的泪更是掉的没法看了:“若是姑母还活着,我们大姑娘也不会这样艰难。”

叶氏听她们话里全是抱怨,但对自家没有一句责备,心里又是伤心又是心疼,还有一丝丝对婆婆的抱怨,只是这话怎么也不敢说满,叹气道:“我只是来传个话的,这事总是要好好商量的。”好好商量?朱氏也知道叶氏在这件事上做不了主,上头还有大老爷夫妻,更还有老侯爷他们呢,不过只要能得了这句就够了。

朱氏擦擦泪,又小声安慰婉潞几句,这才抬头道:“二太太,我也知道这些话不该当了你的面说,只是你方才也说过,赵家既是老亲还如此,换了旁人,更是对我们孤儿寡母毫不怜惜,我平家现在虽败落,也曾三代为侯,总不能真让女儿落入此等境地。”

叶氏只有点头不已,见婉潞已经直起身,又安慰她几句,婉潞哭的头发都散了,反对叶氏行礼道:“还望婶子宽恕我的失礼,只是婚姻大事,总不能…”婉潞没说完话就又有些哽咽,叶氏忙拿手帮她拢着头发,连连安慰道:“你虽是情急之中,这是终身大事,怎可糊涂办了?”

朱氏已经往外面喊进来丫鬟,春燕夏妍两人进来一瞧,顾不上行礼就命小丫头打来水,伺候朱氏和婉潞两人洗脸梳妆。叶氏亲在旁边拿着头绳给婉潞把头发挽上去,嘴里又不停安慰。

朱氏见了叶氏如此,放心下来,婉潞梳洗好,行礼后就带着丫鬟下去。杨妈妈带着人重新上了茶,朱氏又捧了几碟点心亲自送到叶氏跟前:“亲家太太瞧笑话了,只是我们孤儿寡母,前几日才受了些旁人的肮脏气,今儿又听到府上有这主意,难免气急冲心。”

说着朱氏用帕子点一点眼角,抬头时候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那些都是家丑,说来不过白让人笑话。”叶氏是个聪明人,也不去追问,只是安慰她几句。杨妈妈在旁伺候,见朱氏总是不说,忍不住开口道:“太太,本不该小的开口的,只是那日族里老爷们来说的明白,说赵家有退亲的念头,不然他们怎会这样欺人?”

这话打中叶氏的心思,她的脸上顿时现出尴尬之色,不过只一瞬就恢复正常,拉着朱氏的手道:“那起小人造谣的也有,我们两家,本是老亲,他们又是自小定亲的夫妻,那能说退就退,再说我们老太太心疼孙媳妇还来不及呢。”

叶氏脸上的那丝尴尬并没逃过朱氏的眼,想来赵家是真动过退亲的心思,朱氏的手不由在袖子里紧紧拉住袖子,接着这才放开对叶氏道:“话虽然这么说,只是现在人人都晓得平家此时败落,”说着朱氏迟疑一下,没有往下说,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叶氏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不免也要为自家辩白几句:“亲家太太,我赵家也是有名望的,比不得那些轻狂的势力人家,不顾脸面混做,这自小的婚约,别说你平家现在不过是没了爵位,就算到了没饭吃的时候,我们做亲家的,难道还不会招抚一二?”

朱氏脸上的笑容这才松了,但嘴里的话并没有松,只是点头道:“亲家太太这样说,我就放心了。”说着朱氏低头又掉几滴泪,鼻里带了鼻音:“我也知道贵府不是那种轻狂人家,只是这人情冷暖,这些年见的多了,方才又听你这样说,只当贵府也是仗势欺人的,这才…”

叶氏忙又安慰她,话说到这里,朱氏的心里已经完全定了,赵府别说退亲,连婉潞热孝期内嫁过去也是不成的,不过还要多添一把火。朱氏坐直身子,异常恳切地道:“亲家太太,你的话我明白,老太太那里,心疼孙媳妇也是有的,只是也要求亲家太太在老太太跟前替我们女儿说句,她人子之心本重,就容她在家里守孝三年,尽尽孝心。”

叶氏叹一口气,这头再不点下就真成了仗势欺人,不体谅别人了,看来还是要惊动老侯爷,让他出面做主。朱氏被叶氏的这个叹气声弄的心头一跳,随即就听到她道:“我也是人子,人子之思是明白的,你放心,等回了京,自会多劝劝大嫂的。”

方才说的是老太太,此时又变成赵家大太太,朱氏心里明白这事定是老太太在背后说了什么,也曾听过有些老人上了年纪之后,不似年轻时候,反而脾气暴烈,想来赵家老太太就是如此。

面上的笑更加淡然:“那我多谢亲家太太了。”说着话,朱氏已经站起身福下去,叶氏一把搀住她:“都是至亲,互相体谅本是当的,你又何必这样客气。”

朱氏顺势起来,眼里的泪又聚了起来,用帕子点下眼角:“我活了那么几岁年纪,见识不出于百里之内,今日方才真正见识到世家大族的风采,只怕我们女儿在乡下住的久了,到时嫁进赵家被人笑话,还请亲家太太到时多看顾才是。”

说着又要起身行礼,叶氏忙又拉住她:“亲家太太怎可这样过谦,照我瞧来,你这百里之内的见识也够了,若再出了百里,我们就要望尘而拜了。”这话说的周围伺候的人都笑了,叶氏这话也不算过分,从进来到现在,朱氏的礼仪应对也是一丝不乱的,一口官话虽稍带有口音,但听来很是清脆。

等吃晚饭时候,叙起家常,叶氏这才知道朱氏虽是商户出身,她的兄长也算是这片的首富。况且朱氏没出阁时候也曾跟随朱老太太出门应酬,朱老太太也是读书人家出身,教出的女儿自然不会那么小家子气。

听完叶氏对一旁作陪的婉潞笑道:“侄媳妇,你好福气啊。”婉潞看一眼朱氏,刚要说话朱氏已经意味深长地开口:“哎,等我们女儿嫁过去,得了婆家长辈们的疼惜,那才叫有福气呢,娘家这边,不过锦上添花罢了。”叶氏脸上的笑意更浓,虽没有酒,宾主也算尽欢而散。

朱氏送叶氏送到二门口,两人又互相说了几句,叶氏这才在丫鬟婆子们的簇拥下上车而去,看着她的背影,朱氏长出一口气,眼里透出一丝狠辣,这关总是过了,等出了殡,诸事妥帖了再和他们那些人算账。

叶氏的车出了大门,赵七爷正在那里等候,叶氏掀起帘子看见赵七爷垫着脚尖往里瞧,放下帘子对丫鬟说了句,丫鬟墨兰是她心爱的丫鬟,平时和这些小爷也是极熟的,开口笑着叫道:“七爷,二太太已经出来了,你还在那瞧什么?”

赵七爷面上现出恹恹之色,走到车边行了个礼:“小侄在那里躲风,没瞧见二伯母过来。”叶氏那张脸从帘子后面探出来,瞧着赵七爷似笑非笑:“是想瞧瞧你六嫂吧?”

赵七爷脸一红,叶氏已把帘子放下,放下帘子的时候赵七爷分明听到一句:“你六哥能娶了这么个嫂子,也是福气。”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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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灵堂,僧人们已经念完经下去歇息了,灵前的火光没有熄灭,婉潞跪在前面口里喃喃在说着什么,听到朱氏的脚步声,她才转身看着朱氏,脸上全是感激:“多谢太太了。”

朱氏此时浑身疲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手按住她的肩,眼里的光十分慈爱:“我们本是一家人。”婉潞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顺从地嗯了一声。灵堂内又重新恢复了平静,朱氏抬头看着灵位,婉潞嫁进赵家,才是对平家好,对平家好就是对续宗好。

为了儿子,什么事不能做呢?朱氏起身把灵前的蜡烛剪一剪,本要熄灭的烛光又重新光亮起来,明日就要出殡,日后要见他,就要到坟地里去了。

一支手搭上她的肩,耳边响起的是婉潞的声音:“太太何必自苦,你还有续宗,还有,”婉潞总算把那个字吐出来:“我。”朱氏眼里的泪又流了下来,转身面对继女,这次的话是真心实意地来:“大姑娘,平家只有你们姐妹二人。”

婉潞点头:“女子所靠也只有娘家婆家,太太何需如此担心。”朱氏轻轻拍一拍她的肩:“苦了你。”婉潞又想哭了,但还是强忍住眼泪:“不苦。”朱氏忍不住把她抱在怀里,轻声叹息,婉路的眼泪一滴滴滴在衣上,孤儿寡母,最是难挨。

出殡的时辰到了,赵家大老爷,现任定安侯在出殡半个时辰前赶到了平宅,说是要来送老友兼亲家一程。

有了这位侯爷亲自送葬,本打算在送葬路上搞鬼的平家四老爷他们,也只得忍住。暗地里平四老爷怒骂赵家那两个管家,他们口口声声说的是赵家要和平家退亲,这才礼数不周,也让他们敢大着胆子上门去闹,好让婉潞知道他们的厉害,等赵家要来退亲的时候自然就去求他们出面撑腰。

谁知先是赵家二太太带着赵七爷前来吊丧,接着就是定安侯爷出面送葬,这下四老爷不但担心自己这顿白挨了的板子,还担心有了赵家撑腰,朱氏会不会对自己施以报复?

平老爷出殡那日,四老爷称病没出门,倒是五老爷和七老爷两个去了,晚间送葬回来,四老爷还在喝闷酒,七老爷欢欢喜喜跑来:“四哥,有好事。”

四老爷白他一眼:“什么好事?难道是朱氏那个铁公鸡肯分些银钱给我们?”说到银钱,四老爷的眼不由往家里四处一瞧,这屋子虽结实,只是小了些,统共才三间正房,两间厢房,自己住了一间,一间待客,儿子娶亲也只好住到厢房里去,大宅那么多的屋子,除去奴仆不算,总共也只住了三个主人。

自己家里勉强只得一房下人,一个丫鬟服侍,光伺候婉潞的丫鬟大大小小就有七八个。越想心里越不平,四老爷又狠狠地往嘴里倒了杯酒,全忘了自己和五老爷他们的屋子田地奴仆全都是侯爷在世时候,说不忍见族人漂流,每家送了一百亩田,盖房子时候又派人送工送料,不然他们此时还在哪里流浪。

七老爷嗨了一声:“四哥,你也是糊涂了,只想到赵家,难道就忘了李家?”李家?四老爷被酒熏的有些红的眼眯了起来,这不就是婉潞的舅家?

七老爷一拍大腿,从四老爷手里拿过杯子一扬脖喝下:“四哥,我听说李家虽说是尚书门第,自从老尚书死后,他们兄弟们也不会料理家事,这些年过的颇为落魄,大姑娘是他们的亲外甥,要是遣人送个信去,就说大姑娘的爹娘都死了,在后娘手里没有好日子过,李家自然要为外甥出头,等把大姑娘接去,瞧朱氏还有什么依仗?”

四老爷听他讲完,猛地一拍桌子:“说的好。”接着招呼自己媳妇:“还不快些切盘肉来,我和七兄弟好好喝一钟?”

两人讲的兴起,索性把五老爷也叫来一起商议,一听不但可以整治朱氏,还能在中间分些钱,五老爷自然是欢喜不已,说好了等天亮就找人去李家送信,还要嘱咐那人,一定要把婉潞在后娘手下的苦楚说个十足。

朱氏自然是不晓得这些的,料理完了丧事,上上下下都歇了几天,朱氏才命人找来婉潞:“你舅舅那边,虽然送了信,想是路上太远,这都半个月了还没回信呢。”

李氏娘家原籍是山东,十年前尚书告老还乡,举家回了苏州,就剩的李氏一个在京里,九年前李氏去世,苏州那边接到信赶来时候,也是二十来天后了。七年前婉潞外祖去世,那时朱氏刚生下续宗不久,平老爷也曾去奔过丧。

等婉潞祖母去世时候,李家虽有信去,也只回了封信回来,这些年山高水长,消息不易,和那边往来渐渐也就淡了。婉潞听的朱氏这么说,倒皱了眉头:“这边离那边一来一去,也要二十来天,这才半个月,太太着急什么?”

见朱氏脸上有一抹红色,婉潞低头一思量已经明白,前些日子办丧事,来往应酬都是朱家那边帮忙甚多,朱氏是怕自己往心里去,婉潞不由往朱氏那边靠紧一点:“太太事事想着周全,这是极好的,只是我总担了个女儿的名头,太太总是如此,倒是隔阂了。”

朱氏不由一笑,伸手摸一摸她的脸,什么话都没说,婉潞毕竟还小,不晓得这世上有些人心眼极坏,做后母的,稍做不到一点就有人嚼了无数的舌根。自己竭尽所能,不还是有四老爷他们在那里挑拨吗?

婉潞已经靠到她的膝头:“常在想,若娘还活着,是不是常和她说些话,可是娘终究还是没在,太太虽对我极好,可每见太太斥责续宗时候,我常在想,这被娘斥责究竟是什么滋味?”

说着婉潞抬头看着朱氏,朱氏的心里不由漫上酸涩,那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她的额头:“傻孩子,哪有人想找斥责的?”婉潞听出朱氏这话和平时有些不同,少了些礼仪,多了份亲热,那头又靠回朱氏的膝盖:“算来,从娘去世到现在,快十年了,没这样了。”

说着婉潞唇边露出一个笑容,可泪又滴了下来,朱氏的手本要抚到她身上,听了这话,酸涩更甚,低头见她唇边的笑容,嘴里说着傻孩子,那泪竟滴到婉潞头上。

婉潞静静伏在她膝盖上,过了会声息渐渐平静,朱氏知道她已睡着,没有像平时一样唤丫鬟来把她扶到床上,而是拿过一件披风,就这样让她一直睡着。

丧事办完,春天也来到这里,虽说服丧期间不能穿红着绿,可看着春回大地,燕子在檐下筑巢,柳树的枝头冒出嫩嫩的绿芽,桃花也在院里开放,比起一直灰蒙蒙的冬天,整个人都清爽很多,那种一直蔓延在家里的哀伤气氛也少了许多。

丫鬟们虽然不敢像平时春来时候放风筝,打秋千这些玩耍,可还是悄悄地在自己衣衫里面换上了红色的小袄,朱氏瞧着这些年轻姑娘娇嫩的脸庞,心里不由感慨,自己去年也是和她们一般的,而今年就成了寡妇,日后就只能穿着素服,照料儿子了。

随着春的到来,平家也有了陌生人上门,这日晚些时候,有一中年男子带着仆人来到这里,称自己是婉潞的舅舅,要来探望外甥女。

朱氏得到报信时候,正在和自己大嫂朱太太在那里尝着今年的新茶,听到这个消息,朱太太的眉一皱:“李家不是很久没有消息了吗?上次妹夫去世,送了信也没有回应,这都两个月了,他们倒来了。”朱氏忙拍一下大嫂的手,对来报信的人皱眉问道:“回过大姑娘没有?”

丫鬟垂手恭敬地道:“还没有呢。”接着又加上一句:“此时是杨大叔在那里陪着。”朱氏本想遣她去回,但想一想还是自己去,刚站起身就看见婉潞走了过来。

朱太太施施然喝了口茶:“瞧,这不是自己生的,总贴不到自己身上。”朱氏也不理她,婉潞脸上的神色明显混着激动,胡乱行了一礼就问:“方才听丫鬟们说,李家舅舅来了,是不是?”

朱氏拍一拍她的手:“确是来了,只是家里除了你也没人见过,我才想让你去见见。”婉潞的脸上飞起绯红,如不是顾及礼仪,只怕此时就要转身而去。

朱氏心里不由有些酸味,不过这时就是吃醋了,朱家这边,虽说婉潞礼仪无缺,舅舅舅母也喊的亲热,却什么时候看见朱家来人时候她这么迫切的?

不过朱氏还是带着婉潞往外面走来,看着一路上婉潞难以抑制的激动,朱氏心里的那种不好受越来越重了,远远已经可以看见厅外伺候的下人。

猛地从那下人里面出来一个婆子,拉住婉潞大哭起来:“大姑娘,绝没想到还能活着看见你。”婉潞后退一步,仔细一看不由惊叫道:“陈妈妈?”

舅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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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妈妈本是李氏的陪房,婉潞出世不久,她自己的女儿生下三天就夭折了,看在陪房份上,李氏让陈妈妈做了婉潞的奶娘。

李氏去世,平老爷续娶朱氏,陈妈妈不知是护主还是别有心肠,常在背后说些不该说的话,朱氏一来要立威,二来要整顿家里,禀过平老太太就称婉潞渐大,用不着奶娘了,给了她五十两银子让她回乡去了,谁知道现在又来了。

朱氏在看见她出来拉住婉潞时候,眉头就皱一皱,这是哪家没礼数的,但听到婉潞叫出陈妈妈的时候,朱氏的眉一跳,仔细往那婆子身上瞧去,虽然数年不见,但这婆子那刁钻的嘴脸还是没改。看见朱氏瞧着自己,陈妈妈的嘴微微撇了撇,给朱氏一个得意的神色,接着面对婉潞时候又是满脸的哀痛和忠心。

杨妈妈站在朱氏身后,陈妈妈的这个动作她自然是没有放过,不由小声在朱氏耳边:“太太,这?”朱氏的手轻轻一摆,瞧这样子,这陈妈妈从自家被赶出去之后,又寻了旧主了。

只是这主仆总有分别,李家再听挑唆,这事实摆在面前,难道还能发难不成?朱氏轻轻咳嗽一声,婉潞从见到陈妈妈的激动中缓了过来,用手按一按她的肩:“陈妈妈,你想是随舅父一起来的?”

陈妈妈不自觉地又看了朱氏一眼,面对婉潞时候又是一脸慈爱:“是,老奴自从离开这里回乡,幸被大老爷收留,不然老奴这把老骨头,也不晓得早到哪里敲鼓去了。”

说着陈妈妈眼里滴了几滴泪,婉潞不由自主看了眼朱氏,虽说这些年来,婉潞对朱氏常怀感激之心。但自己娘的陪房被迫告老,婉潞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只是年纪弱小,说不得话罢了,此时听陈妈妈话里难免有怨言,不由又勾起当年对朱氏的微词来。

方要安慰陈妈妈,朱氏已经温和开口:“大姑娘,你舅舅还在厅里等你,横竖他们是要住数日的,有什么话不能说?”婉潞忙应是,陈妈妈见婉潞对朱氏恭敬,不说朱氏教导的好,倒觉得这是朱氏故意作威作福,看着她们一行人进了厅里,陈妈妈往地上吐口吐沫,呸,你一个商户出身的女子,能猖狂到几时?

杨妈妈比朱氏她们落后一步,陈妈妈的动作自然看在眼里,心里不由一叹,若这李舅爷是知礼的还好,若不是听了这刁奴在旁边摇唇拨舌,只怕又是一场风波。

朱氏和婉潞进了厅,看见坐在上方的是个三十出头的中年男子,因是来吊唁,只着了白绸道袍,腰上系的也是素银角带,除此那些荷包玉佩什么都没有,旁边管家正在恭敬陪着。

看见朱氏她们进来,这男子也没起身,管家忙上前行礼:“太太,这位说是大姑娘的舅舅,小的们又没见过,这?”朱氏示意他往后面退点,婉潞正站在那细细打量,李家舅舅,婉潞小的时候倒常见,但他们举家回乡之后就再没见过,这一晃眼都十年了,再好的记性,也记不清多少了。

这人一杯茶已经喝完,这才把茶碗放下,看着站在那里的婉潞,露出个笑容:“婉姐儿,十年没见,你还记得原先你到了我家,让我给你带的桂花糖吗?”

他的笑容和婉潞记忆里的亡母笑容一摸一样,再加上那句桂花糖,婉潞啊了一声,接着有些失态地喊:“三舅舅,你是三舅舅。”李三老爷这才站起身走到婉潞跟前,伸手想去摸一摸她的头发,手刚伸出去这才察觉面前的外甥女已是亭亭玉立的少女,不是当年那个小女童,那手在空中旋了一下就放了下来。嘴里只说了声:“好,好,你都长这么大了,姐姐要活着的话,该有多欢喜?”那泪就掉了下来,他这一落泪,婉潞眼里也掉下泪来。

朱氏在旁冷眼瞧着,明白这亲戚是真的,没人假冒,忙上前对李三老爷万福下去:“舅舅一路远来辛苦了,还请坐着说话。”李三老爷后退一步,本该还礼的他却站着不动,只微抬一抬手:“这位想必就是朱太太了?”

这让朱氏的面色微微一变,称呼自己娘家的姓而不是婆家的,又不还礼,难道真的是要来问罪的?但朱氏也是见过些风波的,已站直身子:“正是,三老爷还请上座。”听到朱氏口里也变了称呼,李三老爷心里暗道,果然是个刁钻的妇人。

等坐了下来,重新上了茶果,李三老爷看着朱氏那娇美的容色,想起姐夫正当盛年就死了,说不定就是这妇人在房中乔乔画画,把姐夫的身子掏空了,这才早死。况且此行目的在那里,自然朱氏的罪名越多越好,把茶杯往几上一搁:“这边的信上个月就收到了,家里接到信,都惊讶不已,姐夫算来今年不过三十有九,明年也才不惑之年,怎么突然就没了呢?”

他话里的口气不好,就算沉浸在激动中的婉潞也听出来了,她刚叫声:“舅舅,爹爹的…”李三老爷已经打断她:“婉姐儿,你小孩子家,这些事是不明白的。”朱氏听他张口就是问罪,知道他定是听了什么话来的,对婉潞一笑:“大姑娘,你先下去给你舅舅打扫房屋。”

婉潞本是个伶俐的,方才不过是故人重逢的激动,这才没察觉不对,话说到这里,婉潞自然

明白,虽想要留下,但朱氏的话又不得不听,只得起身行礼:“是。”又对李三老爷行礼,这才带着人退下。

婉潞一走,也带走了厅里那种虚假的融洽,朱氏看着李三老爷:“三老爷,明人不说暗话,你究竟所为何来,是问罪还是吊唁?”

李三老爷肚皮里正在思量如何应对这刁钻的妇人,听到她这不拐弯的话,用手捻捻胡子,脸色庄重起来:“不错,我这次来,不过是带外甥女走的。”

带婉潞走?这是朱氏没想到的,但她只是微微一顿就道:“大姑娘是平家女儿,尚有孀母弱弟,敢问三老爷要带她走是为的什么?”李三老爷的脸色更差了:“孀母弱弟,弱弟是真,孀母不过是个后母,历来后母心毒,对继子女百般折磨的事听的不少,原本妹夫还活着,那是她的亲爹,我们自然不好管,现在妹夫已经没了,我们是她舅舅,怎忍心看到她在后母手里过苦日子,自然要接了家去,好让她过几年快活日子。”

朱氏听的满心气愤,冷笑道:“我虽不敢说待大姑娘宛似亲生,该有的却也不缺,敢问三老爷,你若真心疼这外甥女,平家又不是第一天娶我过门,这七八年来,可曾有过只言片语问候大姑娘的?”

这说中李三老爷的疼处,他的脸色顿时变的黑如锅底:“你,难道不是你这刁妇,阻着妹夫不给我们李家和这边联系?”是吗?朱氏的眉一挑,说出的话还是那么平静:“我倒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条罪名,只是我嫁过来,也曾接过那边的信,说老太爷去世,我们老太太没了,那边也收到过信,不讲别的,就说这次,若不是我们去信,你们怎么会知道老爷没了?三老爷,这条罪名,恕我不敢受。”

朱氏的伶牙俐齿,听的李三老爷更加暴躁,他本以为朱氏是那种没多少见识的商户妇人,只会撒泼打滚的,到时把罪名一说,带了外甥女就走,谁知朱氏在这里和自己讲起理来,原来的法子全不能用了,急的站起身一拍桌子:“你这刁钻妇人,对我都无礼,想必私下对外甥女更是没了好脸色。”

他在那里气急,朱氏拿起杯茶喝了,这才抬头看他:“三老爷,论理,你们心疼外甥女,想接她去你李家是常事,我也听过,只是你要接就接,怎可胡乱往人身上泼脏水?”

朱氏这样说,李三老爷顿觉哑口无言,上个月接了这边的信,说的是平老爷没了,想着山高水长,现在家里家计艰难,哪还有这么一笔路费过来奔丧,也只有等以后有了机会上京时候再顺路来一趟。谁知过不了两天,这边又来人,来的是族里的,称朱氏这个继母百般虐待婉潞,偏生面子上的事又做的极好,知道婉潞的婆家是赵家这种积年的世家,给婉潞预备的嫁妆倒很丰厚,害得婉潞有口难言,当了人还要赞朱氏极好。

这旁的倒罢了,一听到丰厚嫁妆这几个字,顿时想起当年李氏出嫁的嫁妆也是很丰厚的,朱氏给婉潞预备的嫁妆里面,定有当年李氏的一份,若把婉潞接回来,这笔嫁妆也就跟着到了自家。那时自家就把嫁妆握在手中,用银器换了金饰,时物换了古董,潞绸换了京缎,这样一来,少说也能挪出数千两银子。

横竖婉潞只知道那些箱子总数不少,就算开了箱子,也只当这些东西是当年朱氏换出来的,怎会想到自家身上?主意打定,这才撺掇大老爷,让他派自己来接婉潞。

李大老爷本不想的,只是备不住李三老爷在那里说,就这么个外甥女,自己不疼谁人疼?又加上陈妈妈在旁边搬嘴,说这朱氏确不是什么好人,李大老爷想着婉潞要嫁的是积年的世家,也该教教她礼仪规矩,这才答应,那晓得他肚里打的是这主意。

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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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李三老爷肚皮里的官司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打的名号也是为了外甥女好,和人说起一句句也是外甥女失父失母,这些做舅舅的再不心疼一点,那日子过成什么样了?说的次数多了,连自己都认为是真的心疼那个外甥女,才要来接她的。

至于那些钱财,外甥女孝敬舅舅是天经地义的,也早把朱氏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来的。听到朱氏这样说,恨的咬牙切齿地道:“好好,你说我泼你脏水,我可是有人证的。”

说着喊一声来人,陈妈妈早在外面等着他这声喊的,几步跨了进来,扑通一声给李三老爷跪下:“三老爷,自从这妇人进了平家门,挑唆的老太太老爷们都听她的,不心疼婉姐儿,把老奴也赶了出去,三老爷,你可要为婉姐儿做主啊。”

说着陈妈妈就大哭起来,李三老爷得意地看一眼朱氏:“人证在此,你连我姐姐的一个陪房都容不得,还把她赶出平家,对我姐姐的骨肉自然更是容不得,你当我们李家全是死人吗?”

朱氏从一看到陈妈妈时候心里的那丝不安此时就更蔓延了,但她也是有几分见识的,况且自己行的正,坐的端,哪怕这样一个刁奴的指控?身子依旧坐的端端正正,看着李三老爷,下巴微微一抬:“三老爷,我倒不晓得,哪家主人不会去斥责做错事的下人?再则当日本是让她回乡荣养,银子身契都给了她,做主的也是老太太,怎么此时倒口口声声说起我的不是来?我倒想问问,三老爷一不姓平,二来多年没有通过音信,你要给大姑娘做主的话,说出去也没多少人信吧?”

这话直戳中李三老爷的疼处,他本就是冲着银子来的,还在想辙的时候,朱氏已经站起身,她起身时候的气势过足,李三老爷不由往后退了一步。朱氏也不看他:“三老爷,你既是大姑娘的舅舅,我们也是亲戚,在情在理,都该安置你的,只是这里姓平,平家人的事不劳李家人来管。”

说着袖子一甩,转身而去,李三老爷气的脸都白了,顺手拿起茶碗就往地上砸,杨妈妈急忙过去接住那碗,嘴里还道:“李三老爷,你李家家大势大,自然不在乎这么几个茶碗,我平家已经穷了这么久了,这几个茶碗还要留着待客的。”

李三老爷本有心病,被杨妈妈这一说心里更怒,抬脚就往她身上踢去:“刁主必有刁奴,也不晓得婉姐儿在这家里,受了多少气?”杨妈妈身子一侧,李三老爷那脚只踢到她胳膊,杨妈妈也不伸手拍灰,只是连声应是:“是是,你心疼我们大姑娘,这才七八年不通音讯的。”

李三老爷更怒,用手扶住桌子,抬头时候面前已经失去了杨妈妈的身影,站着的不过是自己带来的下人,他恨的往桌子上连连踢了两脚,以为这样就接不走?那是我的外甥女,她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朱氏回到自己房里时候,朱太太还在那里和丫鬟说话品茶,看见朱氏满脸余怒地回来,朱太太哼了一声:“姑太太,要我说,李家来人接,你就连嫁妆带人一起送了过去,省得这里都说你这个继母做的不好,这外家袒护外孙女,也是天经地义的。”

朱氏此时只觉得疲累,听了嫂子的话什么都没说只坐在那里,朱太太递了杯茶给她:“姑太太,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此时不过才二十七,还是青春年少呢?难道就当了未亡人过一辈子。”

这话让朱氏的脸一寒:“嫂嫂今日喝的难道不是茶,是酒不成?”这话外之音朱太太当然是听的明白,她坐到朱氏身边:“姑太太,我知道你一直以来求的都是个贤名,对大姑娘比对续宗还好了那么几分,别的不说,她的嫁妆你都添了许多,那对玉琢的合卺杯,我记得那玉还是你哥哥从外面带回来,你一直爱的不得了,每日拿在手里赏玩,都为了她琢成合卺杯了,你这样辛苦,又换来什么呢?外面的传言不说,这时李家派人来接,说的还不是你这继母苛责继女,李家这才派人来接的。”

这番话说的朱氏面色一白,朱太太拉了她的手:“要是妹夫还活着,这些话换了个胆子我也不会说的,现在妹夫已死,你和她毫无瓜葛,有的不过是名头罢了,李家来接,你何不顺势放手,自己落的轻松?”朱氏紧紧咬着唇,朱太太又烧一把火:“我知道我说这些你不爱听,可是妹妹,你哥哥就只这么一个妹妹,自从妹夫没了,成日在家唉声叹气,说怎么年轻轻的就守了寡,这让他如何面对死去的爹娘?”

朱氏摆一摆手:“嫂嫂,你别说了。”朱太太又叹气:“我知道,你是有主意的人,只是人活这世上,不为自己打算,难道还为别人打算不成?你一个年轻美貌的寡妇,手里还有一大笔钱财,儿子又小,若是族里都是好人也罢,偏生族里那些,说出来都让人笑话的,你也要好好想想。”

朱太太在这里长吁短叹地劝,朱氏只觉得胸口有一把烈火在烧,外面突然传来丫鬟的惊呼:“大姑娘,你怎么不进去?”朱太太忙闭口,脸上现出惊诧之色,帘子掀起,婉潞走了进来,她面上似乎有泪痕,依旧行礼如仪:“太太,舅舅的床帐已经预备好了,过来问太太一声,酒席还要请谁去陪着舅舅?”

朱氏见婉潞一脸的僵直,又似自己当日初嫁来平家,见到的那个礼貌周全但一直不肯说话的孩子,心里似被刀割过,看了朱太太一眼。这眼落在婉潞眼里,竟成了做贼心虚,心里的酸涩更重,果然不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知疼知热不过是表面,眼里的泪又要落下来,但还是站的笔直:“还请太太吩咐。”

朱氏暗叹一声:“就你们姐弟陪着你舅舅吧。”婉潞应声而去,朱氏望着她的背影,心里不知该做何想,朱太太又开口了:“妹妹,你瞧瞧,她还是这个样子,你又何必心疼她?”朱氏本就心烦意乱,被这样一说心头更乱,皱眉道:“嫂嫂,你少说两句。”

朱太太虽闭了口,那脸上神情还是不服气的,朱氏往下一倒,用手捶着额头,这事难办啊,索性就由婉潞去吧。

“接我回去?”婉潞在席上听到李三老爷来意的时候不由惊呼出口,李三老爷点头,话里透着亲热:“婉姐儿,原来你爹还活着,虽娶了后母,但也是为宗嗣计,舅舅们虽心疼也想着总有你爹在,这些事也管不过来,现在你爹也没了,你后母始终是后母,受了委屈你向谁哭去,这才商量着接你回去,到时就在舅舅这边出嫁,这些事也是常有的,你收拾收拾,择个日子就走吧。”

婉潞的眉皱起来:“可是那些被接走的,多是后母暴虐,太太她对我甚好,况且续宗还小,我在她身边也能帮着料理一些。”对婉潞李三老爷可就没那么多的顾忌了,呵呵一笑:“婉姐儿,你还小,不晓得谁对你好谁对你不好,你这继母是个厉害人,算计了你你都不知道,而且她能教出什么好人来?我还听说那日族里的来商量事情,你竟帮着你继母把他们用扫把赶了出去,这是大家闺秀做出来的事吗?”

说到后面一句,李三老爷的脸已经板起,婉潞不由分辨道:“舅舅,那日族里四伯他们想把太太赶走,还要过继个人过来,那置续宗于何地?”李三老爷的脸板的更紧了:“婉姐儿,所以才说你是小孩子不晓得这些事情,族里的长辈做出的决定,你做小辈的只有听着的,过继个年纪大的来顶门立户,这也是常事,谁说有子就不能过继了?况且这种事情,哪是你一个内院没出阁的女孩能管的?”

一番话训的婉潞只是低头,李三老爷见状又道:“你嫁的是赵家,除了皇家,整个大雍也没几家似赵家一般了,这样的人家,里面的规矩多的是,你也要多学点规矩,才好去嫁人,你继母商户人家出身,大家子的规矩她晓得些什么,难道还要你到赵家出丑?她要真心疼你,就该让你随我们去。”

婉潞听的心内一动,李三老爷知道事情十分有七八分成了,脸上露出笑意:“我知道,你是心疼你弟弟,但是弟弟总是你的血亲,不会变的,等你学好规矩,嫁进赵家,讨了公婆们的欢喜,到时要怎么照顾你弟弟不都可以吗?若是此时想着在家,不学规矩,到时嫁进赵家,不讨公婆们的欢喜,那不也是白搭吗?”

婉潞细细想着这话,道理说的也对,李三老爷这才收科:“自然,这事还是你要决断。”婉潞点头:“那等我和太太商量商量。”

李三老爷眼里闪过一丝得意地光,随即消失不见:“那我就在这里等信。”婉潞嗯了一声,拿起筷子往他碟里布了一筷鱼:“舅舅,这是松鼠鱼,娘生前最爱吃的,我也学着做过,舅舅你尝尝。”

李三老爷夹起鱼放进嘴里尝尝,眯眼赞道:“好,这味道不错,婉姐儿,你可真像你娘啊。”这话说的婉潞的心口上了,李三老爷又在那里说些婉潞小时候去自家的事情,让婉潞听的心里甜蜜蜜的,当然就没注意舅舅脸上不时闪现的得意之色。

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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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这样的?”朱氏听到杨妈妈来学说席上李三老爷说的话的时候,眉头皱的紧紧,看来自己猜的果然不错,事情就是族里那几个在捣鬼,想着李家把婉潞接走,自己就少了依仗,到时就好摆布了。人心怎可如此恶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