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肃之又推了一叠奏折出来,却是郁陶等人上书,道是书生管得太宽!不应这么指手划脚。颜肃之自己心里还有数,比如,广州昂州那边,万民书没上到。可长安附近的居民,倒好有一半儿是南方北迁而来的,已经有了请愿的迹象了归化山民行动最早。

李彦看了看,终于认命:羽翼成,难动矣。

作者有话要说:【1】上一章有亲不明白章垣是怎么知道的,章垣他自己就是御史。虽然有涉案嫌疑,但是王玥并没有勾结胡人,所以在正常的朝廷里,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不能轻易抓、判、罚一位官员的。

对于六郎,大家真的不用担心。这么说吧,一样米养百样的人。

大家能够想象得到,一个嫡长子,在做过太子、没当皇帝的情况下,他的皇帝弟弟对他还特别好么?

这个人就是唐代的让皇帝李宪。他是睿宗李旦的元配所出的嫡长子,做过太子、太孙,后来将太子位让给李隆基。李隆基信他信到什么程度呢?李隆基跟武惠妃生孩子,生一个死一个,两人心痛得不行。把武惠妃唯一的儿子李瑁交给李宪抚养。

李宪死,李瑁申请给他制服(服丧),李隆基还批准了。当然,李隆基对不少人是挺渣的(…),不过对哥哥是真的很好。李宪活到了开元二十九年,每年李隆基都跑他家里给他过生日。生病期间,让他病情得到缓解的僧崇一,被赐了绯袍鱼袋(五品服色)。

死了追谥为让皇帝,妻子追谥为恭皇后,墓号惠陵。

如果实在有同学要担心,就当六郎是个像李小三一样的特例好了~

第316章 真正的女王

李彦的表情不太好,唔,是很不好!

李半仙儿快要愁死了!

打从心眼儿里,他对这一件事情是不持肯定态度的,顶多算是不会极力反对。作为首相,李彦要考虑的事情很多。所谓职业经理人,就是老板想到的,你要想,老板想不到的,你也要想。

李彦忧心忡忡,问颜肃之:“如此,齐国要如何收场?做下去?陛下要置她于何地呢?”

这个事儿,颜肃之也没完全想好,他先前是想,让闺女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咱们把该办的事儿办好了,你不是喜欢捣鼓娘子军么,那你就去玩耍吧。只跟一群女人玩儿,谁会有事没事儿去招惹你呢?对吧?你玩得开心了,别人也不用老拿你位高权重来说事儿,这事儿就齐活了。颜神佑之前做得也挺不错的,也在慢慢的放权。知情识趣,颜肃之对这个闺女是相当满意的。

想到这里,颜肃之不免又将章垣祖宗十八代都给咒了一回:“都是竖儒误事!否则哪里会有今天这样的事情?”

李彦没好气地道:“陛下,不要顾左右而言他!臣反对,并不是觉得齐国能力不够,而是怕日后不好收场。”

颜肃之道:“我说的是同一件事儿啊,老李,你想想,在此之前,二娘哪做得不够了?她是擅权了,还是欺负太子了?我如今还活着呢,他们就这样欺负我的女儿,等我死了,万一有人再这么闹,怎么办?得趁我活着,将这股势力给它压下去!”

李彦道:“千秋万代之后,一个亲王之位就能保得住她了?就没有人再跳出来了?”

颜肃之道:“那你要这样说,她现在就该请辞了。可退让会有什么结果呢?不要说你想不到等着被弹章给淹了吧。她做了这么多的事情,身上得受多少人的怨恨?她是退不得的!即便要退,也得退得从容,不能露出败相,以免被小人所趁。我得保着她!六郎那里,我死后自有遗诏。怎么样,老李?你给我个实话吧。”

李彦丧气道:“她要封王,其势已成。威望颇重,无处可退。臣还有什么好反对的呢?不止是臣,便是霍亥等人,与公主相处日久,也知道她没有什么私心,就有那么点子喜欢捧女人的嗜好。臣等没有附议,并非全因此事不合礼法,实是…担心呐!”

颜肃之道:“那个,咱们慢慢儿地想,好不好?且把眼下这一关给过了。要扛不下去这一关,后面追着打的人有得是。”

李彦道:“也罢。只盼公主能够理智清醒,释权而与东宫和解。”

“他们本来就没有什么误会,”颜肃之果断地说,也是在说服自己,“正好,你来拟诏吧,对了,让太府去铸印,造办一切仪仗。册封的使者么…”

李彦道:“诏,臣可以拟,这使者,臣请不要规格过高,吏部去做,就可以了。”

颜肃之犹豫道:“吏部?楚源?再让卢慎做副使吧。”

李彦道:“臣以为,副使当用鸿胪。”

颜肃之道:“也罢。”

李彦才低着个头,闷声不吭地开始拟诏,琢磨着要怎么写,才能既显出颜神佑有功又不会太刺激别人脆弱的神经。写到一半,抬起头来,问道:“世子呢?还有,日后公主是不是都要照此办理了?陛下,您是开国之君,所作所为,是为后世法。”

颜肃之闷声道:“让她们比着二娘来好了,比得过她的,就封王,比不过她,哪儿凉快呆哪儿去吧。”

李彦这才满意了,问道:“世子何人?如何承继?当改姓氏,还要召宗正。”

颜肃之道:“二娘有两子,你看何人为佳?”

李彦心说,我想让她生个闺女,嫁给太子的儿子,日后就齐活儿了。面上却严肃地道:“这须得公主自己请封。魏国公处,也不能没有个说法不是?不急。”

颜肃之道:“可。”

以李彦之文采,硬是写了一个多时辰,才把这封诏书写好。骈四俪六,文辞娴雅,其实写的时候是忧心忡忡的,特别点明了,这个公主跟别的公主不一样,她是参与建国的,你们后来没这个水平的就别作了,以及,她是因为是皇后嫡出所以才得封的。

反正,能埋多少伏笔埋多少伏笔,能下多少限定条件就下多少限定条件。

颜肃之也不跟他计较这个,颜肃之固然开明,却也不是个妇女解放运动的先驱,他能容得下家里女孩子这么折腾,已经是前无古人了。看着没问题,颜肃之道:“那就颁下去准备吧。”

李彦长叹一声:“未来事,尚未可知也。”

颜肃之道:“你要担心,就两头都多照应着些。”

李彦:“…”

李彦是个肚里很明白的人,久做丞相,与当年一时义愤、心向前朝、不肯臣事新臣时的心态就不太一样了。权衡利弊之后,他便勉强同意了。霍亥与丁号、叶琛本也在两可之间,见状也就同意了。

至如唐仪,只要颜肃之点头了的事情,他就没有反对的。

这道诏书,是被姜戎给打回来的!

姜戎不是一般人,他是太子和公主的亲舅舅,这个问题,就有点棘手了。诏书被打回了,姜戎话里话外,将拟诏的李彦也给埋怨上了,弄得李彦也有些不好意思。

谁生的谁心疼,谁的亲戚为谁着想。姜氏要将儿子、女儿叫到一起,用家庭的温情感化一下。姜戎自然也不想外甥和外甥女处在尴尬的境地,说起来,礼法重六郎,姜戎心底,对颜神佑更亲近一点处得时间久。

颜肃之捧着被打回来的诏书,脸都气歪了:“旁人反对也就罢了,怎么他也跟着裹乱呢?”

姜戎还认为他在裹乱呢!

大舅和妹夫打了个照面儿,姜戎板着脸,颜肃之一脸的“我好为难啊,我好着急啊,你不要这么无情无义无理取闹好不好”,气得姜戎险些破功。他与李彦担心的也是一样的,一是怕做出成例来,后世会比照着作乱,二也是怕颜神佑站得太高,最后出问题。

颜肃之不得不将应付李彦的话再说一回:“如今退无可退。”

姜戎到底是亲舅舅,跟李彦这种没血缘关系的人想法还不一样,堵了一句:“封王了,到时候就能退回公主了吗?她现在占着理儿,封王之后,再出事,就没理了!”简单直白地说,做公主,以后六郎有个什么小心眼儿,帮颜神佑说话的人就多,因为她没有逾礼。她有权,也是因为她有贡献。但是,一旦封王,看她不顺眼的人就会增多,以后哪怕六郎心底坦荡,也会有人生事。

颜肃之道:“眼下尚朝不保夕,何谈将来?”

姜戎气走了:“有我在一日,这事儿就不能过!”

颜肃之:…老子真TM想说再见啊!

当年米挚怄气,颜肃之痛快地让他走了。现在姜戎不开心,颜肃之却不能让大舅子滚球,他还得要大舅子的支持。于是好声好气地说:“咱们再慢慢寻思寻思,成不?你看,没有将此做为成例呀,老李也与我谈了许多条件的。”顺手把李彦也给摘了出来。

亲舅舅还是不开心,咬定了:“国家大事,岂可交易?!”

谈判破裂,颜肃之表示,大家都需要回去吃点包子冷静一下。

姜戎出了含元殿,直奔东宫,他去找六郎了颜神佑这货骨头太硬,不好啃,除非姜戎跑她门前去上吊,否则很难让她让步。柿子要挑软的捏,姜舅舅深谙此道。六郎看着温文尔雅,十分软糯,就他了!

六郎心说,这都叫什么事儿啊?!一个一个的,都来找我!我招谁惹谁了?我特么没反对啊!QAQ都快被你们烦出逆反心理来了,有木有?!

结果一听姜戎开口,六郎就傻了:“为什么呀?此事真是大势所趋,只有她不要的,没有咱们不给的呀。”

姜戎身为长兄,弟弟妹妹一大把,操心最多的就是姜氏。整个姜家都觉得对不起姜氏很久了,打小对姜氏几个儿女说话,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必以“你娘不容易”开头,以“你们要好好的,不要让她操心”结尾。后来颜肃之正常了,这个毛病也还没改过来。

姜氏封后,颜肃之也没大开后宫,姜家人却更谨慎了,这套台词也没有变,只不过开头从“你娘不容易”变成了“你娘处在这个位置上不容易”而已。

这一回,也是这样。姜戎道:“皇后此生就养育了你们几个,你们要是因为朝政生出嫌隙来,她睡都睡不安稳呐!我知道,殿下与公主一母同胞,手足情深。可一旦做了逾礼之事,会有人看不惯的!公主一辈子也不容易,小的时候吃了许多苦头,偏疼她些是应该的,可不能放到这个位置上呀。还有殿下,日后有人拿这件事情说话,你要怎么处置呢?对你也不好!”

六郎无奈地道:“大家都少说两句,不就得了?”

姜戎一脸的萧瑟落寞道:“太子这是嫌老臣啰嗦啦?”

六郎忙安慰他:“阿舅何出此言呢?”

“太子有属官,公主有陪臣,各有所思!有的时候,事情未必全由主上之意而定呀。”

六郎道:“我与阿姐,都不是心志不坚定的人。”

姜戎哀声叹气:“事情怎么就会到了这么个地步了呢?”

六郎道:“我初时也觉得诧异,后来想想,也没什么不好。阿舅,阿姐在退,她要退得光彩些。我便如她所愿,又能如何?她要不是生出退意来,何至于有事无事,要培养什么女官?一样的心思,花在男子身上,早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阿姐布局总是很早,她怕是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了。”

姜戎道:“既然要退,怎么又往上站了一层呢?”

六郎道:“大概是生气了吧。”

姜戎道:“这事真不是这么办的。米挚虽然啰嗦讨厌,可这件事儿,他是有道理的。”

六郎扶额,看来,这件事情还有得磨。只好气弱地点头:“我…”等等,“阿舅与阿姐说过了吗?”

姜戎:…我去吃个包子冷静一下。“我这就去公主府。”

六郎:…

亲自将姜戎送出东宫,六郎颇不安心,归而问阿蓉:“这样,真的好么?”

阿蓉承过颜神佑的情,便问六郎:“不然呢?”

六郎道:“我亦不知。这与我读的书全然不同,却又与这些年的经历丝丝合扣。”

阿蓉慢慢地道:“我也有些不明白,不过,我倒觉得,这家里有些意思。我且问你,阿姐待你好么?可有什么负了你的地方?”

“这倒没有,阿姐待我很好。让我为难的,只有眼前这一件事情。”

阿蓉道:“除此之外呢?”

“再没有了。”

“我常想,这宫里真不像我知道的禁宫,这般和乐。这要不是皇室,只是普通人家,你会这么犹豫么?”

六郎道:“娘子说笑了,若生于民宅,阿姐该向着夫家…”

阿蓉见他若有所思,接口道:“是呀,咱们颜家,本就与旁人家不大一样的。”

六郎也笑了。

阿蓉道:“大家都担心什么,我也是知道的,不过是怕谋篡而已。可是呀,阿姐做了什么,要人这么往坏里去想她?左右不过‘莫须有’三个字而已,为人,当观其行,而不是听其言啊,你要为这三个字杀她么?退一万步,她真有此心,却无反迹,你因疑心而远骨肉,亲外人。千载青史,落个昏君之名。不是么?为君者,不能懵懂无知,行事却要光明磊落才好。人不负我,我不负人。天大的事情,一床被掩了,看起来才好看,你脸上也有光彩。你做太子,本就要比旁人承受得更多些,不是么?”

六郎长舒了一口气,对阿蓉道:“我亦如是想,元后嫡子,我何惧之有?且阿姐兵权已解,退而教学著书。便是枭雄聚朋党,也要积数十年之功,阿姐与一群女子厮混,退意已明。我何须多疑呢?”

阿蓉道:“只是不知阿舅去阿姐那里,又是什么境况了。”

六郎没良心地道:“总不好我一个人被念叨,大家扯平了。”说着,跑去看儿子去了。阿蓉在他的背后露出一个担心的表情来:希望真的没有什么事才好呀!

公主府里,正有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访客颜静媛。

听到颜神佑要封王的消息,颜静媛整个人都不好了!你能干是一回事儿,大家都宠你是一回事儿,你现在闹成这么个样子,就不对了吧?

整个卢家,都处于一种奇妙的状态里。卢慎左右摇摆一回,就站到颜神佑这边了,卢湛是不大乐意的,然而现在这个家里,卢慎说的话比较管用。就算是亲爹亲妈,还有一个话语权的问题。卢慎努力了这一、二十年,终于在家里取得了绝对的话语权。卢湛整天就哀声叹气:“也没人要她下野,她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呢?”

殷氏是个传统的人,更是看不顺眼的:“这…皇家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太出格了!”这么看来,颜静媛这么个软面团的性子,倒是相当顺眼了。以颜静媛的性格,就算是亲婆婆,也得看她不顺眼。要不是因为姓颜,殷氏早一天骂她八百回了。

算来算去,整个卢家就卢慎一个不反对这件事儿。颜静媛如坐针毡,劝卢慎要慎重些。没想到卢慎却说:“外面的事情你不懂,以前你就管不了,现在也就不要管了。”

颜静媛倒是为了颜神佑好,认为封王这件事情,太过惊世骇俗,还是不要做。既然卢慎那条路走不通,她便难得地出来游说。先是找到了颜静娴,姐妹俩因为颜平之承嗣的事儿,不能说没有心结。只是颜静媛平素胆小,有什么都闷心里,外面不显罢了。

这一回,姐妹俩聚到一处,颜静媛便拿姐姐的身份来教训颜静娴:“你怎么也跟着撺掇着二娘做这种事情?这是亘古都没有的,是将她架到火炉上烤。快去劝二娘收手吧。”

颜静娴与她不同,是支持此事的,反道:“你原便不管事,如今还是一如往昔罢。这里面的事情,你是不知道的。”

颜静媛气结,便跑去劝颜神佑。

虽然颜神佑比颜静娴要凶残得多,但是就颜静媛的经历来看,她与颜神佑打交道的时候极少,被颜静娴数落的时候居多。所以,她并不如何惧怕这位堂姐。所谓无知者无畏,她还真找上颜神佑来了。

颜神佑就为了反驳反对者,特意从宫里搬出来住到宫外府中。原以为会是战斗力强悍的家伙来踢馆,没想到先来的是个弱鸡。

大家就不在一个次元,话不投机半句多。好在颜神佑的耐性不错,忍着无聊听颜静媛说了许多“你现在名也有、利也有,不如退下来相夫教子,过过安稳日子,把儿子养好了,比你自己出头强百倍”这样的话。

以袖掩面,颜神佑打了个哈欠,由着颜静媛说到口干舌燥,终于词穷,也没有给颜静媛一个答复。颜静媛眼巴巴地等着她点头赞同,然后说不再惹事了,从此还是一团和气。

岂料颜神佑看一看天,说:“天也不早了,留下来吃饭吧。”

颜静媛却没有她这么有耐心,颇为急切想要一个答案。颜神佑只是笑笑,留她吃饭。

颜静媛:…“阿姐,你倒是给我个准话儿啊!”

“吃饭吧。”

颜静媛:…她被急哭了。每次听人说“皇家的女儿就是不一般”的时候,她都打心里觉得臊得慌,总觉得不是句好话。

颜神佑温柔地道:“你怎么了?怎么哭了呢?有什么为难的事儿啦?”真像个关心妹妹的好姐姐。颜静媛终于被气哭了。

还好,很快,姜戎就来了,免得她被气死。

听说姜戎来了,颜静媛顾不上哭了,一边擦眼泪一边打嗝,抽抽着要回家了。颜神佑还说:“路上小心,你这是怎么了?在婆家受委屈了?说出来,谁敢欺负我们家的女孩儿,我让他好看!”

颜静媛败退。

姜戎与颜静媛擦肩而过,还觉得她走路的姿势有点奇怪,倒像是“掩面而逃”。不过他自己的外甥女都顾不过来,也没空去理会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颜静媛是个战五渣,只要微笑着听听,就能把她气哭气走。姜戎却不同,他只要面无表情地坐着,一言不发,盯着颜神佑看五分钟以上,颜神佑就得琢磨琢磨:这大舅样子不对,我哪里惹到他啦?是不是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这就是区别了。在颜神佑童年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姜戎一直扮演着一个类似父亲的、靠谱的男性长辈的角色,颜神佑对他颇为敬重。

坐了一阵儿,还是姜戎心切,开口道:“你怎么不弄些惊人的事情不肯休呢?”语气里是说不出的疲惫。

颜神佑低头作忏悔状,姜戎却不吃这一套:“你给我一句实话,别让我悬心了,行不行?你娘不容易…”

颜神佑仰起脸来,满脸的诚恳:“我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做点什么,让想离间骨肉的小人闭嘴,以后会有数不清的麻烦的。有些事情,打一开始镇住了,小人们不敢动,事情就会顺利。如果一时软弱了,小人见有机可趁,群起而攻,后面就会困难重重。蚊多咬死象啊。”

姜戎道:“你现在这就能堵住悠悠众口了?信不信就要有你想谋夺东宫的话儿传出来了?”这等话,也只有他能说了。

颜神佑翻了个白眼:“真无聊!我要真想做,会拖到现在?”

“流言是不会管真相的。”

颜神佑道:“我就让他们闭嘴,我会退而办学的。”

“嗯?!收买士人之心,你不想活了?!是,现在功臣们认你,你们是一路的,是因为你没做出格的事情,真要做了你试试。千百年的宗法,没那么好破的,你已经有些出格了。我要不是你舅舅,我早也闹起来了。”

颜神佑心里有些难受,面上不显,不紧不慢地道:“女学。我与阿舅交个底儿,我受封后,不会再多插手现今管的事情之外的事务,除非有人要我管。我宁可多花些时间泡在女学里。”

姜戎颓然道:“你可记住了。”

颜神佑笑道:“好。”

姜戎道:“好了,旧族那里,我会递话的。”

颜神佑长揖谢道:“有劳阿舅了。”

姜戎骂道:“自从你娘出嫁,就为你家操心,好容易以为安稳了,你又来!上辈子欠了你们的!我欠了你们十八辈子的债!”

颜神佑默默听着,随他骂。

姜戎骂了一顿,方觉得胸口畅快了些,起身道:“你好自为之。”颜神佑亲自将他送到了府门外,直送到车上,姜戎才说:“你回去吧。好好歇歇。我说,你再生个孩子吧,收收心。”真是被气糊涂了。

颜神佑笑而不语,斜眼看到拐角那里有个眼熟的身影,一拧身挡住了姜戎的视线:“阿舅慢走。”

那熟人正是冯三娘。她虽在枢密院里任职,却是时常往颜神佑这里报到。冯三娘很明白自己的靠山是谁,也很明白,舆部的许多工作,还是得颜神佑给点指导。故而在维护颜神佑这件事情上,她也是不遗余力。

冯三娘手上的探子多,这份工作极合她的八卦天性,暗探们神出鬼没,探听了不少消息。这一回,针对颜神佑封王之事,少不了牛鬼蛇神往外冒。冯三娘便侦知,有人欲借此生事。

这世上,有人造的祥瑞,自然就会有人造的凶兆。最简单的是服妖,穿个奇装异服、梳个奇怪的发型,出来跳个大神什么的。再高一等,就是弄个墙倒屋塌,路突然断了一类。也有一些人,造个什么谶语,搞个或者似是而非,或者指向明确的歌谣,教会小朋友们沿街传唱。

冯三娘便报:“就在京中有一处宅子里,有几个酸丁碰头,一头编歌儿,一头作怪。还悄悄找了个石匠,要刻个碑什么的。”

颜神佑道:“都盯住了?”

冯三娘道:“正是。”

“这样的事情,将来不会少的,要拿一个做大,宣扬出来才好。看准了,他们正在里面造假的时候,弄出个响动出来。”

冯三娘会意。

次日果然传来消息,京郊某地一处宅子里常传出奇怪的声音,邻居本来没想管闲事。岂料半夜这里屋顶被怪风吹跑了,瓦片落了一地,真是奇怪!大家赶去一看,好么,几个石匠在凿碑!

颜肃之闻讯大怒,命杜黎彻查!一面催促着政事堂赶紧的,颁诏了!

姜戎既已改变立场,政令自然通行。楚丰又得楚氏暗示,自不为敌。旧族领袖都不起头,反对的势头便弱。亦有太学生等上书,又复有些御史一类反对,却不能动摇颜肃之的决心。

封王之事,终成定局。颜肃之以楚源为使,持节策颜神佑为齐王。

作者有话要说:反对意见是肯定会有的,不过她又是要当皇帝,所以,阻力不会特别的大。

嗯,担心她下场的同学真的不用担心啊!我还没写完呢,大家不需要脑补太多的,我真的不想剧透太多。剧透了就没意思了,不过我写文会尽量让逻辑圆一点,凡事都有一个能看得过去的解释。

大家可以这样想,拿一本成功人士传记来读,千奇百怪的经历,最后都是个成功。这是一部创业成功史,不是创业失败史。成功要靠努力,不过也有偶然有运气。不是每一次不确定都要选最坏的结果,影佐教习要是在

第一集就被打字员妹子一枪打死了…就没有红色这部剧了啊亲!

大家没发现么?她正在进行的事业,其实是一个避风港一群女人,能搞什么呢?这是很多男人的想法。看起来是在释权避祸。不然也不会跳出来这么多拣便宜的,看她有这么个想法,就跟在后面追着打,像是她被正义之士给逼退了一样,借她退位这么个举动来邀名邀宠。

外人不知道,她的目的并不是皇位。他们眼里的退让,不过是她要培养女官蓄力而已。

六郎这里,他本人没有什么很强烈的反对的意愿。

哪怕他真的有疑心病,颜神佑只要不谋反,他都不会明着动手的,遵的!皇室弄权,但也好名。不到万不得已,名与利,都是要的。实在不行的时候,才会撕破脸,不要名。最不济也需要一个“我是逼不得已的啊”这样的理由。比如玄武门之前,李世民弄得大家都知道他哥要害他,他是自保。特么跑李建成那儿喝酒,回来吐了好几升的血,还能活蹦乱跳砍人…

最著名的郑伯克段于鄢,也是纵容弟弟谋反,再以正义之名弄死他。

所以,这么多劝说的人里,还是阿蓉说到了点子上去了,给他吃了最后的定心丸。夫妻么,熟啊!

第317章 正文写完了

封王的仪式并不很隆重,也没有什么大典。大典是册封太子才有的,封王的典礼就没有那么盛大了。只要有了最主要的环节分茅裂土,也就够了。

仪式是在大明宫里举行的,楚源领了这么个任务,也是一头汗。凭心而论,这事儿要让他发表意见,一定是投反对票。当然,反对得不够坚决。如果不问他的意见,就告诉他决定,他也会照着执行就是了。让他比较为难的是,一旦接了这么个任务,估计就得有正义之士跑他家里抗议了。

抗议就抗议了吧,连皇帝都不是人人喜欢的,何况于他?只是接了这么个活儿,楚源是没办法一路笑着去做的。仪式上,正使便板着一张脸,显得特别肃穆。一应的仪式举行完毕,还应该设宴款待嘉宾。可惜的是,肯来捧场参加这么个仪式的人都是捏着鼻子当政治任务来的,站那儿当个布景板就算给面子了,很多人一等到散场,就麻溜地遁了。

留下来的人,也是千奇百怪。更有甚者,是来看笑话,或者要嘲讽一二了。山璞就很悲剧地被余道衡给不轻不重地刺了一下。余冼如今在家里韬光养晦,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洗白复出。余道衡还有一点记恨颜神佑,反对的上书里,正有他一个名字。反对没有成功,还是让颜神佑封王了。

余道衡被迫旁听了一回封王的诏命,心里实是不喜。转眼看到山璞,就更不开心了。山璞这货,简直不像是个男人!媳妇儿那么蹦跶,他也不管管。哪怕尚主,你也是她丈夫,劝,总是能劝的吧?山璞倒好,不但不反对,还挺支持。

余道衡蹭到了山璞身边,眼睛看前望,也不看山璞,嗯出了一句:“公与齐王,差之远矣。”

山璞原本还挺开心的,被余道衡横空来了这么一句,不上不下的特别恶心。心道,你有种跳出来说呀!面上却作十分诚恳请教状:“君臣有别,何人子可与皇女比肩?还请余翁教我。”

余道衡:…

山璞说完,一转脸,又去站队了,留下余道衡在冬天的寒风里被吹得发抖,半晌说不出话来。#极品都是扎堆的#难怪你们家这么奇葩!余道衡一甩袖子,气乎乎地寻志同道合之人说小话去了。

臣子里,哪怕事已成定局,还是有不肯接受现实的。

自己家里,旁人还好,姜氏先愁上了,她总觉得这种突破常规的事情不大好。看着六郎一面的平淡,阿蓉还脸上带笑,跟颜神佑说“恭喜”,她就更愁了。眼睛往上斜一斜,看楚氏脸上淡淡的,眼睛里还透一点开心,才觉得安心了一点。

颜肃之办成了一件大事,身上顿时松快了不少,觉得骨头都轻了二两,破了酒戒,跟唐仪两个一人拎着一个錾花金执壶,喝了个酩酊大醉。楚氏好气又好笑:“多少年了,原以为你改了,没想到一得意便又忘形了!”

六郎额角青筋乱跳,他自幼受着正统教育,对于所谓“名士风度”并不十分看重,瞧端方君子比较顺眼一点。眼前这个醉鬼却是他亲爹,打不得骂不得还谏不成。六郎大袖一掩,将儿子的眼睛给遮住了可千万别学坏了。

他儿子生下来不久,便蒙颜肃之赐名为燮,如今已长成个圆滚滚的三头身,十分符合老太太们的审美是个白白胖胖的团子。团子还以为他爹在跟他做游戏,咯咯地笑着,扒着六郎的袖子站了起来,趴在六郎的胳膊上往外瞅。团子他爷爷和他外公正开心地跳舞,远看着跟要摔跤似的。

小朋友最爱热闹,瞧着这个样子,伸手指着场内,回头对六郎道:“阿爹,看看,好看!我也要跳!”

六郎:…完蛋了,儿子也不正常了QAQ

袖子一转,将颜燮兜到了身前:“不要看了,那不是你能跳的。”

颜燮羡慕地道:“那我要什么时候才能跳呀?”

【你的审美被狗给吃了!】“那是老翁翁们才能做的事情。”

颜燮眼巴巴地看着跳疯魔舞两个蛇精病,比划了一下身高,十分泄气。六郎心下大定,好歹是把儿子给掰回来了,挟了一筷子他喜欢吃的蟹肉:“来,吃。”

蟹肉性寒,平素不许多吃,颜燮得到开禁的指示,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过来。六郎心里一抹汗,当爹可真不容易啊!

哄好了儿子,六郎放心地跟他姐联络起感情来了。颜神佑得以封王,倒一副无悲无喜的样子,既不笑容满面、也不诚惶诚恐,就好像办了一件日程表上的待办事项,提笔一勾。就这么简单。

听六郎说:“府里明天设酒么?”颜神佑才轻笑着答道:“他们安排去了。”

六郎想了想,还是小声提醒:“仔细有人借机生事,人来人往,正是人多眼杂的时候。混进一二想借骂你扬名的…”

颜神佑道:“我找四叔借舆部的人盯着,再跟杜黎那里打个招呼。能防则防,防不住,倒也没什么。自打做了这件事情,我就没有想过所有人都会看我顺眼,”忽一失笑,“便是不做这件事情,瞧我不顺眼的,也是大有人在的。”

六郎道:“…那是他们浅薄。”

颜神佑道:“那可不一定。你以为,觉得阿爹做得不好的人就没有了么?大周新政,断了多少人的油水?为着一个盐政,现在还有人吵吵呢。天下的人多了,总不能让所有人都喜欢你,你又不是银子。有跟他们怄气的功夫,不如去做点正经事。”

六郎犹豫了一下,看看气氛还挺不错的,小声问道:“阿姐觉得,现在做的是正经事儿?”

颜神佑左右看看,附耳道:“我的正经事儿,与你们的正经事儿,不一样。”

六郎眼睛瞪得圆滚滚的:“阿姐的正经事儿,就是教几个小丫头读书?她们就算做官,数目也不足十分之一。”

颜神佑道:“这是再正经不过的一件事了。有一个知书达理的母亲,对孩子将来十分重要。你想,一头是个明理的母亲,一头是个无礼的泼妇,谁更能养出好孩子来。孩子,就是国家的未来,不是么?只是如今,我们的能力有限。小康以上的人家才能从容让儿女读书识字,慢慢来吧,要做的事情,真的是太多了。”

殿上鼓乐声声,六郎不太确定颜神佑是不是认真的。颜神佑捏着酒杯,眯起了眼睛,看着两个乱神上蹿下跳,轻声道:“不要以为这个不重要。崇道堂里,我对你讲的,你还记得么?文明开化,不是说多识了几个字,而是在心。不只在庙堂之上,更在江湖之远。”

六郎将酒杯往桌上一顿,凑近了问:“怎么说?”

“限制别人,会让自己也变得狭隘。害人,终会害己。往大了说,国家需要动起来,不能死气沉沉。太结实了,反而不是一件好事。我不是说要战乱,而是,要让人有奔头。”

六郎道:“新政诸事,皆有所成,唯此一桩,阿姐不知要做到何年何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