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姐姐在前面摆了个诗会,下了重赏,一下子就引来不少人。”紫衣女子一派雍容,眉目清贵,虽然只是站在那里,感觉却是稳如泰山,难以撼动,却也看得出身不普通。我瞧了瞧她的靴子,却是绣了五只凤的。

旁边的水蓝色衣服的女子年龄略小一些,眼神也活泼一些,眉毛弯弯,即使是板着脸却也让人感觉她似乎在笑。她几乎是等紫衣女子停,就打断她的话:“若不是找你,我们早去了。快走吧,去晚了就来不及看热闹了!“

紫衣女子注意到站在萧雪衣身手一直没走的我。

“这位是?”

萧雪衣有些奇怪刚刚那么不知进退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变得局促起来,看见她毕恭毕敬的站着,一言不发,回想到她刚刚张扬的模样,心中恍然,当下不禁生出一丝想要捉弄她的感觉。

我被萧雪衣两秒钟的沉默弄的有点忐忑不安,忍不住抬头看他,他却正好转过去和两人说:“此人是我刚刚在塔上遇到的,是常家三小姐的朋友。虽然没什么名气,谈吐却是不俗,既然容姐姐在办诗会,不如也带她一起去吧。”

水蓝衫的女子瞧了我一眼,又别开眼,说:“雪衣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苦笑一下:报应来了。

比起归雁塔的冷清,这里可以说是太热闹了,不过大多数人都只站在门口。诗会的门槛是半首诗,若能续上下半首,才能进去。

如此一来,那些只是来瞧热闹和滥竽充数的小姐们,只能被留在门口。好在门的侍卫一个个彪悍精壮,装备精良,一看就是不能招惹的背景。所以秩序还算不错。

我抬头望了望那半首诗,却是:“远山缠云峰余半,映水人家宿成双。”心中微微赞叹,不是太难,对没有急才之人却也不是能提笔而就的。

虽然三人是主办人的朋友,不过紫衣女子还是提起笔,微一沉吟,便写下:“何蘸春风画一回?霞如朱砂荫如墨。”

水蓝衫女子在一边拍手:“写的好,五姐姐写的就好好。”

紫衣女子笑着侧头问:“好在哪里?”

水蓝衫女子讪笑两声。

紫衣女子敲了下她的头:“叫你平常不好好念书。”

轮到水蓝衫女子,她皱眉,想了好一会,好不容易想好,发现白纸上已经滴了好几滴墨,忙又叫人换了干净纸,提笔写下:“桃树应开昨年花,旧人不知新去处。”

她兴致勃勃的把稿子交上去,紫衣女子看了一眼,摇摇头:“除了美人,你脑子里到底有什么?”

接下来是萧雪衣,她已经是第三人,想是酝酿已久,很快就写下:“轻提飞纵马蹄快,万千只做身后景。”

我凝望了萧雪衣一眼,他是将军公子,家风所染,喜欢纵马驰骋,纵然美景万千,不过如同水过桥,风过耳,他只爱那种一望无前的奔放,不爱为一花一草之美逗留。

我微微一笑,好男儿,当如此。

水蓝衫女子的大作却是一派鸳鸯蝴蝶派的作风,想来应是个不肯上进却也不愁吃喝的闲散宗室家的女儿。

至于那紫衣女子,却是蔚蔚然大气之作,虽然是比拟的写法,却是透着豪迈和霸气。而那个朱砂,我瞧着心惊了一下,一国之主防能用朱批,太女用蓝批,其他人都是用墨。这女子脚着五凤鞋,明显是已经封王的皇女,却有这样的胸怀,只怕将来不是甘于人下的人物。

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的感觉,却被萧雪衣唤了一声:“素姑娘,该你了。”

笔已经放在我面前了,我心中已有四五种答案,犹豫了一下,选了一个最大众的:“似曾相识梦中景,清风何夕伴我归。”

第 20 章

进了会场,我瞟眼看去,里面约莫坐了二三十人,一人一案,旁边还伴一伺候笔墨的小童,十分的周到热情。会场周围用雨过天晴色的绸缎围成百步长,五十步宽的一个区域,能看的到远处的山峦,又隔绝了外面的人潮,也算是别出心裁。我认出这是京城锦绣坊里出的雨过天晴色,以“色柔,泽如珠,微而有光,触之如手探流水,不似人间凡品”闻名,每匹价逾百金,一年只出三匹,真正的有价无市。

会场上方坐着一人,青年女子大约就是她们所提到的容姐姐,儒生打扮,富贵不足,清雅有余,给在场的仕子们很好的印象。紫衣女子领头向她走去,她起身相迎:“五姐怎么也今天出来游玩,早知道你也今日有闲,就与你一块来了。”

她看见队伍中萧雪衣,露出了然的笑容:“我说呢,原来是雪衣也来了。我说我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面子,能请得动日理万机的五小姐。”

我不动声色的望了一眼紫衣女子,见她神色有些不安的看向萧雪衣,萧雪衣却早已经转过头去,看最近一个仕子的字。

水蓝衫女子拉了一下“容姐姐”的衣服,使了个眼神。

“容姐姐”这才清咳了一声:“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们自己找位子坐下吧,我会给下人打招呼的。”

我看了了看会场里的位置,有心离他近一点,却见一个侍童另捧了三副描金的华丽坐垫向那“容姐姐”附近走去,应是打算将位置安置在她附近。

我微微有些失望。我可没打算把自己也安置在那风口浪尖的位置上。看了一眼萧雪衣,他的眼睛还在那仕子的纸上,不知她写的什么,引的他看的眼睛都没眨一下。

轻叹一口气,在附近胡乱找个位置坐了下来,一个小童立刻送上茶水果点和笔墨纸砚。

“多谢。”我提了笔,无聊的打了个呵欠。现在时间已经近中午,往常这个时候我都是吃饱找个安静的地方睡觉去了。如今却要站在这里费脑子,我暗自嘲笑自己色令智昏,又看了看旁边一位位神情专注,正襟危坐,牵袖提笔的仕子们,心中对她们的对诗文敬业的态度大感佩服。

为了避免交白卷的危险,我在白纸上画了几个字,便搁笔。目光落盘子里饱满的红樱桃上,大喜,取下一串细细品味,装做没看见一边小童鄙视的目光。

又过了一会,“容姐姐”又站了起来,仕子们见她有话要说,顿时安静下来。

她令人将诗稿收了起来,自己在上面一张张看,众人都紧张的看着她的表情,只见她一时笑,一会沉吟不语,一时摇头,一时又拍案。

大约看了一半,她才抬起头,见到众人都望着她,才笑道:“抱歉,本王一时看的入神,怠慢的各位。”她点了点手上的稿子,“我大楚不亏是才子之乡,竟有如此多华丽的诗篇,让本王目不暇接。”

下面一个仕子站了起来;“得容王殿下的赞叹,我等真是三生有幸。容王殿下诗文乃大楚一绝,若能得您一句指点,我等必定受用终身。”

下面附和声频频,我转眼望了一圈,大多数人都是满脸热切,少数几个人微微皱了下眉头,却也没有说什么。我本要将眼睛转过去看台上,却被角落一个人吸引,她大约是全场中唯一一名穿布衣的。此刻正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笑咪咪的喝了下去,又斟了一杯,笑咪咪的喝下去。看得她旁边的小童大皱眉头,却也不得发作。

我正忍不住想笑,眼睛余光瞥见自己案上的果盘空空荡荡的盛几个果核,顿时板起脸,转头学其他人一脸热切的看着容王。

容王此刻正在念着手中的诗作,一边叫好:“尚东果然是书香门第出来的,诗尤为的不俗。”

紫衣女子也转向那名叫尚东的女子:“你师父最近可好?好久不曾看望她,见面请带我向尊师问好。”

尚东一脸傲色,对紫衣女子却还算恭敬,回答道;“家师身体康健,多些五殿下关心。若知道五殿下还惦记着,家师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只是——”说到这里,尚东话音一转,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了,“若是家师知道,如今充满铜臭的商贩走卒也能与菁菁学子比肩而立,一定不会高兴的。”

众人都惊讶的望着她,容王也皱了下眉头,道;“此话怎讲?能进入会场的人,都是留了诗稿。其他人是不可能混进来的。”

尚东拱了拱手道;“容王明察,只是若那人过于狡猾也不是办不过,毕竟查的了诗是死的,人是活的。”她说完这话,径直向我这边走过来,“此人前几个月在京城大街可是大有名声的人呢。”

第 21 章

我摸了摸鼻子,有生之年还没有被这么多人同时行注目礼呢。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除了角落里那个自斟自酌的家伙。

“说,你是什么人!混进来有何居心!”还真是声色俱厉,我打量着她,觉得她倒不像一个仕子,倒像是衙门里拷问犯人的捕快。

眼前这位尚小姐,我略微有些耳闻,是崇文阁大学士的女儿,诗文冠绝京华。她的启蒙老师后来被封了太傅,一年前乞骸骨归乡去了。

我虽然不乐意被人带到这里,却也不喜欢被人轰出去。

“尚小姐问的奇怪,你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又为什么独独说我是混进来的?”我凉凉的笑。

“你莫要诡词狡辩!你是什么身份,竟然有脸坐在这里,堂堂的文风都被你玷污了。”尚东盯着我,眼睛犀利的好象一条毒蛇。

这个时候突然有人惊道;“这不是三个月前在京城大街上卖转糖的糖先生吗?”

“你一说,我倒想起来,就是她。”

“原来是她啊,换了一身漂亮衣服倒是认不出来了,这丫头莫非发财了?”

“也许是傍上哪个富家公子了。”有人哧哧的笑。

我很不快活,这让我有些牙痒痒,正犹豫着要不要挑两个人出来咬上两口,两个声音一东一西同时响了起来。

“够了,她是我请来的客人。”

“你们胡说什么,她是我的老师,凭什么不能进来!”

前者是萧雪衣,他面有霜色,显然是恼了:“我请来的客人,在这里坐坐也犯法吗?”

尚东看了萧雪衣一眼,迟疑道;“你是谁?”

五皇女拦在他身边:“这是萧将军的侄女,和本王一同来的。”

尚东听了这话也没有露出多尊重的神色,只是轻笑道;“萧小姐,此言差矣,今天是诗会,是文人仕子的聚会。若是贩夫走卒,商贾小人都能进来,这诗会还叫什么诗会?不如就在金聚楼摆上一桌,谁给的钱多,谁就入座好了。”说着又瞧了萧雪衣一眼,不屑道:“便是萧小姐这样武将世家出身,在这里,也是大大的不妥。”

文人轻武,份属常见。

萧雪衣目光一闪,一双黑眸中已经是怒火大起。紫衣女子却是拉住他的衣袖,轻轻摇头。

后者不看便知是常清书了,她跑到我身边:“先生怎么到这里来了?难怪我到处找不到。”

尚东在五皇女冰冷的目光下还算识趣了住了嘴,把目标又瞄准了刚刚进来的常清书。

“这不是常家的三小姐吗,你往日不是最喜欢在依翠楼混的,如今怎么也来这里想想沾沾雅气?莫非以为穿件长袍就是文人,拿把扇子就是风流了吗?”尚东耻笑道,嘴角恶意的挑衅,让她原本清秀的面孔变的有些扭曲了。

“跟着先生后,以往的那些荒唐我都改了,不承想尚小姐倒还惦记着,真是难为您了。”常清书声音平静的却不容置疑的说,“尚小姐,出身高贵无比,和我们这样的小门小户自然不同。同一个诗字写起来,大学士的女儿写的也比我们写的更香雅些文雅些,同一个屎字写起来,我们写的也比大学士的女儿写的更臭更肮脏些。”

我依旧是浅浅的笑: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如今的清书岂是昨日阿蒙?

清书一翻话明贬实嘲,口口声声“大学士的女儿”,立刻把场中阵营重新划分。这里的仕子虽然多是文人出身,却非人人有尚东这样显赫的家世。清书巧妙的抓住了她的话,将本来是文人与商贾的矛盾,转为了大学士之女与地位不如她的所有人的矛盾。这本来是诡辩之术,可大家都将心思放在两人的争论上,竟然无人注意到清书有意偷换概念。顿时场面有些不稳,当下本来许多只是看好戏的仕子,也用不满的目光看着尚东。

尚东见自己面对一个商贾之女竟然一点上风都占不得,当下怒道:“你是什么身份,竟敢在这里喧哗!”

我眨了下眼睛,完了,还以为这位好歹是名师教出来的,多少有点底子,此话一出,清书不会给她留活路的。

果然,常清书面露淡淡的伤色道;“我是什么身份?我当然知道,我只是一个商贾之女。两月前,老师曾教我念诗书。我说:‘我只是一个商人的女儿,识字便足够了。若是叫人瞧见我正儿八经的念诗,还不叫人笑死了。’老师则对我说:‘只有人才区分/身份,书是不会。’”

此话一出,众人顿觉醍醐灌顶,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看向我的目光顿时就变了,充满了敬意,而望向尚东的却是充满的鄙夷和不屑。

常清书还不肯罢休,对目瞪口呆的尚东说:“常人都担心铜臭玷污了文风,尚小姐却惟恐身份血统玷污了文风。不愧是大学士之女,见识高人一等。”

尚东还想挣扎:“你胡说,你根本就是在诡辩!我什么时候说过身份玷污文风了!”

现在发现也晚了。

清书怎会放过他:“不是吗,你个刚刚不是还批评过这位萧将军的侄女,说她是武将世家出身,在这里都是大大的不妥呢!!说起来大学士的女儿眼光还真是高,曾经为大楚征战多年的萧将军都入不了她的眼!”

我转过脸去,不忍再看。

第 22 章

经此一事,我在京城文人中的声名大噪,虽然究其原因无关我的诗文。

同时我做常家三小姐西席的事情也传了出去,不过三日我就收到不下三十份请贴和无数请教的诗词。

我哭笑不得的看着清书给我念着邀请函,说这个是谁谁家的女儿,今年考上了举子,那个是哪个官员的义女,平常多么的跋扈…

她倒是得意的很,仿佛我作了多年女婿终于熬成公公一样的扬眉吐气。

“先生,你要去哪几家?”清书拿出笔墨,一副我说了她马上就写回信的架势。

我打了个呵欠:“什么去哪家?”

“这么多人,你总不能都去吧?恩,一定要细细挑选,万一挑错了可是要得罪人的…”清书比较着桌上一大迭请贴,认真的研究,“这个是许翰林的侄女,不去的话,许家那里过不去,这个是毛举人家,她家虽然暂时没有人当官,可是世代的书香门第,祖上出过右宰,不去也不行;天,平阳郡王也送帖子来了,这个一定要去,她可是肃亲王最喜欢的女儿了,不过她的帖子和许翰林的时间是一样,怎么办?一个都得罪的不起啊。“

“既然总要得罪人,不如都得罪了。”我瞟了一眼,“都不去。”

“什么!”清书长大了嘴,“那怎么可以,如果这样,大家都会说先生傲慢的。”

“傲慢就傲慢吧。”我又打了个呵欠,“我要去午睡了,春天不是读书看,夏日炎炎好睡眠。清书你若是不想睡,便去再练练字吧。下午交两张大字给我。”

清书顿时苦了脸,委屈的看着我。

我不论贵贱推了所有人的邀请,在京城文人中又起了一阵风波,有人说我恃才傲物狂妄自大,有人夸我品性高洁不附庸权贵,有人干脆说我胸无点墨,怕再出来的时候露馅。

清书在外面听了这些话,回来气鼓鼓的跟我说。我看她不平的样子,心里一暖,这孩子还是挺关心我的。不过,我笑着说:“与其整天关心这些,还不如关心下你自己。你如今在外面的风头可比我小?如果我料想不错,你娘很快就会来找你的。”

“找我,做什么?虽然我最近跟着先生是出了不少风头,可毕竟不是在正经事情上,娘只怕越发嫌恶我了。”清书疑惑的说。

我用书一敲她的头:“说你没商业头脑,你还不服。常家做皇商多少年了,你以前真的只靠经营本事了得就可以维持这么久?各路的关系也是重要的资源。你如今可算在不少贵人面前现了眼,如今京城了里谁不知道你常三小姐是个肯学敢言颇有风骨的人,你娘少不了要借借你的光。再说即使你娘没这个想法,你几个姐妹似乎也都不是省油的灯吧!你这一异军突起,定然大出她们意料,不怂恿你娘来试探你,就是自己亲自来试你,看看你现在是不是对她们有威胁?”

清书被我这么一说,心里顿时不安起来。

事情大体上没有出我的意料,只是我稍微低估了常家家主,清书母亲的头脑,当晚她便亲自来了这里,只是她找的并不是清书,而是我。

第 23 章

常玉扬看起来是个看起来很亲切的人,至少她的笑容是这样透露着和善的气息,让人看了很容易就愿意信赖她。

这一点倒是很春姐很像,我心中默默想。若有一日,这两人对上,不知道谁胜谁负。

见到我这个小小的西席,常玉扬丝毫没有摆什么家主的架子,甚至在自我介绍后,还向我行大礼,感谢我教导清书成材。

别人这样给面子,我自然是识相的,这一礼哪敢受实,身子一侧,回了一礼:“常夫人如此大礼,华衣如何当得?既做了三小姐的老师,悉心教导她是我份内的职责,夫人实在无须多礼。”

两厢坐下来,就便开始问我住的习惯不喜欢,有什么欠缺的尽管吩咐,清书若不听话只管管教等等客气的话,接下来便是不着痕迹的打听我的来历。

我眼睛余光看到恭敬站在屋角一言不发的清书,她谦卑的表情上眼睛无声的了流露着嘲讽:以我当初一个小商贩的身份根本是进不了常家的大们,更不用说做西席,而我进来三个月,常家竟然无人理会此事,并非真的一点不知道我的身份,而是把我看作了清书在外结交的酒肉朋友,不过假借老师的名头住了进来,好一起胡闹。

常玉扬对清书还有一点期望的话,断不会允许此事,而清书的姐妹们对我的到来视而不见,无非是我一个只会做些万玩意哄小孩开心的小商贩跟在常家三小姐身份,正好越发显出她的无能放荡,无可救药。

这就是常家。残酷而冰冷的一个地方。

“将你和你春姨的信,凡是涉及到我的,全部烧掉。”清书送走了她母亲后,我这样吩咐她。

清书愣了一下,答了一声是。

现在绝对不能暴露我和春姐的关系,我对清书的教导计划才开始,怎么能容其他人破坏。

“你娘特许你参加这次商考会,地点在逐鹿山别苑,要待五天,一个月后出发。你有心理准备吗?”我拿起清书书房里的宝剑,轻轻摸着上面的花纹。

常家的商考会每半年一次,除了宗家外,其他分支每房只有两个名额。每次的考试成绩,与考生将来在常家的地位和获得的职位息息相关。而没有参加商考的,或者商考中没有及格的考生,前途渺茫。而商考会,只接受14岁以上18岁以下的女子参加,超过了,就只有等字被人分配的命运。

清书哼了一声:“若说以前,我肯定连答应都不会,现在,我看常家大院里的几个姐妹,还不在我眼中。”

“幼稚!!!”我大声叱责。

清书色变,她这是第二次见我冷了脸与她说话,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惹我生气,慌忙跪下:“清书若有做错的地方,请先生责罚。”

“清书,你以为学了三个月的书,脑子里多装了几本书,口才能说过一个尚东,就天下无敌了吗!我告诉你,你若是这样想,你的死期就到了!!”

“常家是什么的地方,你从小在这里生活,会不比我清楚。以前你由着性子胡闹,你的姐妹们觉得你没有威胁力,所以虽然你在常家受尽白眼,却一直安然无恙。如今你在在你娘那里露了脸,在外面露了才,你以为你的日子还能像以前那样安稳吗?”我轻轻笑了起来,“你大爹爹曾经的长女,当年何等的冰雪聪明,京城闻名,后来是怎么没的?你的五爹爹曾经也有一女,当年何等受你娘宠爱,是怎么不见的?你再聪明,再受宠能过了这两人去?”

“我看你是这段时间在京城风头太盛,被冲昏了头吧,殊不知已经大祸临头,居然还得意洋洋!”

清书面色如灰,冷汗都流了下来。

“如今,知道你错在那里了吗?”

清书身体一震,缓缓的伏下身:“若不是先生骂醒我,清书,清书真是死无葬身之地!”她慢慢平复了自己情绪,“如今清书该如何做,还请先生教我?”

“该怎么做,是你自己的事情。三个月来我教你的东西莫非都是垃圾吗?”我转身,抽出宝剑,在月光下轻轻一弹,剑立刻发出清越的嗡嗡声,清书震惊的看着我。只有当内力注入,并催发剑气的时候,剑才会发出这种极清朗的啸声。

“从明天开始,剩下来三十天,除上午念书时间。上午辰时开始到晚上子时,去归雁塔下等我。记住,来的回不准骑马,只许用你的两条腿。”

“是。”清书认真的回答。

“不管怎么样,给我活着回来。否则,到了地府,也别自称是我素华衣的弟子!”

第 24 章

不能不说,清书念书的资质确实不如学武。比起在商道上我半强迫式对她的潜移默化,在剑术上,她的进步肉眼可见,能够一举一反三。当然,这也与她从小不断的练习剑术基础,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和良好的身体素质有关。

时间紧迫,我并没有打算在这个时候系统的传授她什么,只选了一套适合她的入门心法和流传最广的“飘雪九式”。这套心法若认真练习,小成之时,人的六识敏锐度将比常人提高一倍不止,同时身体的灵活性和反应速度也将大大优于普通武者。

其次让她负重往返家和归雁塔,开始是二十斤,等一周后,她基本适应了再换成三十斤,如此一个月结束后,她基本能够接受五十斤的负重。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了。清书的表现还算令我满意,就一个初学者来说,我做了一些防迷烟的“清神香”装在她随身的香囊。本来还想给她带上几瓶药丸,但是想到她对药目前还未涉猎,如果判断失误用错了药更是麻烦,因此只叫她准备好止血类的创伤药带上便好。

虽然表面上装的很无所谓,我心里还是有些担心,毕竟清书是我现在唯一的弟子,若是有人敢欺负她,我决定不会饶了她的。

比起我浅浅的叮嘱,清书的爹爹那边几乎就是翻了天,从衣服到盘缠,干粮到马匹,无不是选了又选,包括去的路上要经过几条河几座桥,距离有多远,有几家客栈,哪家最安全最干净等等事无巨细都打听得一清二楚。

清书临走前一夜,我甚至看见她在看一张地图,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和标注让我想起了城市交通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