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离娇回眸,顿了会,便跑过去蹲在床边摇了摇申娅妍。“娅妍,我做了一个不好的梦,现在浑身不舒服。”

申娅妍坐起身。“什么梦?哪里不舒服?”她借着摇曳不止的烛光细看起殷离娇的脸色,眸色关切。

“我…”殷离娇难得羞红了脸。“我竟然梦到陆洵了。”她语气急切的解释,“你别误会,我对他可没有任何心思,可就是莫名其妙梦到了。而且…而且…”

难以启齿!

见她这般,申娅妍微微思索了一番,大概也猜出了个大概,便嗔她。“还说没心思,那你是梦到了什么?让你这般羞涩?你可是有未婚夫的人,而且陆二公子还是你的未来小叔子,你怎可胡乱梦?”

“我也不想的啊!”殷离娇伸出食指与中指,做发誓状。“我确定我对他没有任何心思,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做这种梦。”她不好意思的垂了垂眼帘。“我梦到我与他是夫妻,甜蜜恩爱。”

那身临其境一般的梦,甜蜜入骨的夫妻生活,让她想起就浑身不由的发酥。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觉得不舒服。又羞耻又愧疚,觉得自己犹如出了轨一般,对方还是自己的准小叔子。纵使知道自己对他没有心思,可这感觉太过真实,根本忽视不了。

申娅妍执起她的小手惩罚性的微微拍了拍。“赶紧忘掉,切勿再想这个梦。”

“我也不想啊!可是…那仿若是刚才就发生的事情一般,哪是我想立刻忘就能忘的?”她站起身单手搓着越发烧红的脸。“我…我还梦到…我和他…我和他…”越说她越羞,几乎无地自容。

她觉得若是不忘掉这个梦,以后估计是无法再面对陆洵了。

“打住,不准你再想了。”申娅妍也是脸红不已,大概是想到让殷离娇这般羞的东西是什么。

殷离娇甩了甩自己的脑袋,讪讪一笑。“哈哈…你继续睡觉,我去…我去练字,或许能引走我的注意。”说着就跑到桌子旁拿出纸与笔墨。

申娅妍无奈摇头,已是没了睡觉的心思。

殷离娇深吸一口气,执起毛笔,开始写自己的名字,一笔一划,认真无比。奈何许久过去,依旧无法让她静下心。

她咬牙继续。

后来她终于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也觉得写字的感觉顺了好多。

直到她看到自己写出的工整无比的“殷”字,她突然眸色惊恐的扔下毛笔,惊呼:“我滴个妈呀!”

申娅妍见势大惊。“怎么了?”

殷离娇赶紧跑过去扑入申娅妍的怀中,声音闷闷的,似乎真的是吓到了。“你去,你快去看我写的字。”

申娅妍拍了拍她的背,轻推开她下床朝桌子那边走去,当她看到殷离娇写的那个“殷”字时,也是大惊,她快速翻看其他的,疑惑。“怎么差距会这么大?”

是个正常人都会知道写不好字的人,不可能没任何过度就突然写好了,好的连寻常人都比不上。

从字迹的比较,这根本就是两个人写的。

不过这也不至于会把人吓的像殷离娇这般。

她如此主要还是因之前看到死人产生的阴影并未消除,加上现在又是晚上。她清晰的记得刚才写字时的感受,当她写那个“殷”字时,突然有一种类似于豁然开朗,又有些像被附体一般的感觉。仿若她之前已经将写字练的如火纯青,写好字对她来说已是九牛一毛。等她回过神来看,又找不到那感觉了,便立刻只觉阴风阵阵。

如此,她又怎能不被吓到?

申娅妍对她招了招手。“阿离,你过来,你再写写,或许是因为你天生聪慧,突然找到写字的诀窍也不一定。”

她缩进被窝。“我才不,我自己几斤几两,再清楚不过。怕是写一百遍,也不可能再写出那么好的字。”她催促,“你快过来,睡觉了,我睡里边,你睡外边。”

申娅妍又细细看了那字一阵,她心里明白,若非是才华横溢之人,又怎能写得出如此工整又泛着灵气的字?

她将这张纸细心的收了起来,去到床边进了被窝。她握着殷离娇的手,关切道:“你的胆儿一向是不小的,你是还忘不了所见到的那些事情?”

殷离娇只是抱紧她,声音轻软。“咱不提这些。”

申娅妍抚着她的背部,未再言语。

怀南府。

向一见已是深夜,可陆洵并无打算入睡的意思,便忠言相劝。“公子,身体要紧。公子有伤在身,不宜操劳熬夜。”

陆洵未应,依旧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埋头作画,拒人千里。看他的侧身像是在发泄,但若细看他的眸色,更像是在怀念。

向一心中泛急,他走到门口踮起脚望了望,嘟囔着:“之落怎的还不归?”他一个人真是拿执拗的公子没有任何办法。

他走回来,犹豫了一下,又开口。“公子…”他禁不住想继续劝说,却又不敢,只得在一旁站定,心中吐槽着。

那殷姑娘真是眼瞎了。

片刻后,有脚步声渐渐靠近。他心头一喜,赶紧跑出去,却见是宣郅祁正走来。他微讶其大晚上的怎会来这里。

不多想,他转回屋子。“公子,三皇子来了。”

须臾,宣郅祁迈了进来,目光落定在陆洵身上,他一愣,“怎的突然受伤了?”他走近瞧了瞧。“而且还是伤了脑袋?谁这般大的本事?”

见对方未应,他也不介意,只是低头看着陆洵正在作的画笑了。“又在画这女子哪?”他道出之前就想问的话。“我看那殷姑娘与这画中的人儿几乎是一模一样,不一样的是,这画中人,似乎已经出阁,现在又是老姑婆。”

一旁的向一听了他前半句话,本是觉得果然如此,但听了后半句又疑惑了。

宣郅祁拉过一张椅子坐下。“说说,这画里人是谁?与殷姑娘是何关系?”

陆洵手下的动作微顿了下,淡淡出声。“没关系!”

宣郅祁吸了吸鼻子,“我怎么闻到一股子味儿?伤心?决绝?还是别的什么?”他歪头盯着陆洵,“我怎的觉得你非常不对劲?”

他们一道长大,自是非常了解彼此。

“有话直说。”陆洵状似若无其事的搁下毛笔,微微后倾,慵懒的倚着椅子的后背,双手抬起枕着后脑,双眸轻闭,做假寐状。

看起来,他似乎真的再正常不过。

宣郅祁看了看他,知道他嘴巴紧,没再多问,只是叹了一口气。“那仙宁馆的如惜姑娘本是说好今晚陪我,单独给我唱曲的。可结果我去了,却找不到她的人。你说,她这是何意?我有那么差?”说着,他还单手抚了抚自己的脸。

陆洵勾唇讽笑。“女人的话,你也信?”虽说是在讽刺宣郅祁,却无端带了丝浓烈的自嘲意味。

宣郅祁何其精明,他怪异的瞥了陆洵一眼。“你这究竟是怎的?说话阴阳怪气的,就不能说给兄弟我听听?”

陆洵未应。

宣郅祁转了转眼珠子,道:“你不会被女人欺骗过吧?”他摸了摸下巴。“也不对啊!我们一起长大,我怎不知这事?以你的性子,谁要得罪你,绝对是呲牙必报,过后不会再挂记。”

陆洵微微睁开眼,眸色悠远的看着前方,默了半响才幽幽出声。“舍不得!”

宣郅祁挑眉。“什么舍不得?”

陆洵未应,只是下逐客令。“你该走了。”

“走?”宣郅祁面露不满。“兄弟,我才刚来呀!我还想向你诉苦呢!关于如惜这茬事,要不你再帮帮我?”

提起如惜,陆洵眸中划过杀意。

宣郅祁心头咯噔一下。“怎的了这是?她得罪了你?”

陆洵只是反问:“仙宁馆的幕后老板是宣郅凛?”

宣郅祁愣愣的点头。“嗯!这事也算是一个公开的秘密,只要背景不一般的都知道。你平时不逛青.楼,所以不知。不过,你问这个作甚?”

陆洵只是道:“你走吧!”

宣郅祁识趣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唉…罢了罢了,你这人就是古板又寡言,我拿你也无可奈何。”他懒懒的站起身。“那我走便是。”

宣郅祁走后,之落归来。

之落本欲习惯性的禀报些什么,却被陆洵漠然的给打断。“我不想听与他们有关的任何事情。”

之落顿了下,应下:“是!”

☆、第33章 意外

殷离娇缓了几天,才将因那比真实发生的事情还要真实的梦,而产生自我羞耻感、浑身的不自在感、以及对陆奕的愧疚感冲淡不少。

她本就是个不讲规矩的,这日她瞒着殷父偷偷跑去怀南府,直奔陆奕那里。

彼时,陆奕正在查看欲分发出去的喜帖。

殷离娇上前就踮脚蒙住他的眼睛,欢乐的笑着,没有说话,银铃般的笑声非常悦耳。

陆奕柔柔的勾起嘴角。“就知道你是个不讲规矩的,成亲前定是会来找我。”索性他也不是个迂腐的人,心中虽有些遗憾,倒也不是接受无能。

她收回双手,转而挽住他的胳膊。“我们自己去订制喜服可好?”在现代,都是小夫妻自己弄的。反正在这个古代,她也没有为她缝制嫁衣的娘。

“这…”陆奕看着她满含期待的小脸,不忍回绝,点了下头。“只要阿离开心便好。”

见他应下,她更是开心不已。“我打听过了,濯都最好的衣庄就是陵街的喜合铺,那里的喜服做的是顶好的,我们就去那里吧?”

“嗯!”

陵街算是濯都最繁华热闹的一条街,几乎无论是什么,都能从这边买到,而且是顶好的。就连在这里出入的人,也大多是些达官贵人。

殷离娇与陆奕坐着马车从街上驶过时,正巧路过坐落于陵街的仙宁馆。此时的仙宁馆人数不是太多,大概是还没到如惜唱曲的时间。

她透过车窗朝里望了望,未多想,又收回目光。

不多时,他们从喜合铺的门口停下,在掌柜的迎合下走进衣庄。衣庄很大,有各色的布匹,更有让人眼花缭乱的现服。

当掌柜一听她说是来为自己与陆奕订制喜服时,对方脸色略怪异的看了他们好几次。明显是没有见过这等没规矩的新人。不过看在陆奕虽一身素色,文弱却难掩贵气的模样,人家也未说什么。何况生意进了门,人家也没有赶走的道理。

如她所要求的,陆奕亲自构思出他们的喜服样式,画在纸上递给掌柜,让其照做,到时来取。

出衣庄大门时,殷离娇多少还是有些略微的遗憾。“若不是因为时间来不及,我定是要你好好给我想个一年半载的,那样才更有意义。”

陆奕软软柔柔的勾唇浅笑。“无碍,我觉得已经极好了,相信我。”

“相信!”她点头笑道:“你设计的挺好,很漂亮,我喜欢。”

只是不知怎的,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不过这话她并未好意思煞风景的说出来,将不知名的遗憾掩藏在心底。

她左右望了望,“我们…”正想建议四处玩玩时,看到熟悉的马车正行过来。

她微讶,问陆奕。“那是你弟的马车吗?”她又想起那个梦,脸色不由的微红,好在不是太明显,不容易发现。

陆奕顺着看去,眸色变得淡然。“嗯!”

马车里的陆洵似是有感应一般,马车从喜合铺门前驶过去前,他透过车窗朝那对“新人”望了过去。他只是漠然的看了他们一眼,便收回目光,眼里未有任何异色,仿若不认识他们一般。后来似乎是想到什么,他又抬眸看了喜合铺的招牌一眼。

他垂眸冷笑了起来。

还真是喜合铺!

明明他的伤已好的七七八八,此刻脸色却莫名的有些苍白。他倚着车身,闭了闭眼。隐隐中,呼吸的节奏似乎有些不稳,如被扼住了脖颈一般。

他身旁心心念念的欲见如惜的宣郅祁发现他的异样,诧异。“兄弟,你这是怎的?你的伤不是已经好了?”

他抿了抿唇,微微吸了一口气,淡淡应:“没事!”

一阵纷乱的马蹄声伴随着百姓的惊叫声迅速由远到近,驾着马车的向一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旁边的之落就已迅速跳到马背上,扯过马缰调了个方向躲过这群快马加鞭穿梭而去的人,直接撵着百姓的摊位到了路边。

马车里头的宣郅祁差点摔倒。“怎回事?”

陆洵因为会武,只是微微晃了下。他透过被晃开的车帘,看到因那群驾马奔过的人造成的哀嚎一片的场景。

他瞳孔微缩,直接一跃而起,撞破车盖施用轻功朝后离去。

外面的向一暴跳如雷。“什么玩意?这是赶去投胎啊?”接着车帘被撩开,向一与之落朝里头望过来。

向一:“公子,你…咦?公子呢?”抬头一看。“咦?车盖呢?”

宣郅祁也在发愣。“你们公子这是?”

之落未出声,只是默默无闻的回身驾着马车朝回去。

殷离娇拉着陆奕在卖小玩意的摊前左挑右捡,她开心的把自己看中的东西全数放在一边,打算待会一起结账。

“唔…”她这里看看,那里拨弄。“陆奕,你觉得还有哪个好看或者好玩的?”

“都好,阿离喜欢便好。”

殷离娇故作生气,将他往一边推。“就知道你没有主见,每次都是随我,就不能给我提一点意见。”

陆奕知道她不是真生气,但也知道她多少是有些不快的,便讨好般一个一个拿起细看。“我再看看。”

她弯眸,“嗯!”

他们挑拣的不亦乐乎,并未意识到危险来临。

当有人喊出“小心”时,她紧拉住陆奕的手腕,本想反射性的躲开。但回头间,却见危险近在咫尺。

面对不可能躲开的危险,他们愣了,她脑子一片空白。

眨眼间,一道熟悉的玄色身影飞了过来,以闪电般的速度将正要朝他们碾过去的马匹给踹离,连带着其他的马匹也一道被撞离老远。

顿时各种人仰马翻,造成的局面更是乱成一锅,有不少人被马身压住,哀嚎连连。

陆洵站定身子,看到她那副余惊未了的模样,快步朝她走过去。

殷离娇小脸发白,虽知危险已经解除,但那股后怕的感觉一时还无法散去。

她最近…似乎很不顺。

未回神她就落入味道熟悉的怀抱中,背部被对方轻抚着。他自然的动作,仿若本该这么对她。

她记得这个味道,她被吓的那晚被他抱过。而且…那个梦里更被他抱过不计其数。

因为那个梦,她甚至知道他不穿衣服时是什么样子。

轰…

好不容易缓过去的各种感觉,她又全数记起来。

照理说,如果只是一个梦,忘了便忘了,以后绝对不会记住半分。可偏偏这个梦却不像梦,倒像最近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无法真的从她的脑中剔除。

她连忙推开他,脸蛋爆红,她強自镇定下来。“谢谢你又救了我。”看来现在还不适合面对他。

虽知自己没有不该有的心思,有那样的梦,她也很无辜,但还是很难做到若无其事。

陆奕顺势牵过她的手,目光有些深沉。“二弟来的很及时,谢了。”

陆洵只是眯眼审视着她。“你脸红什么?”

“没什么。”他的目光让她更是无地自容,仿若自己脑中那些奇怪的东西会被他那锐利无比的双眸给看透了去。

陆奕看到她这异样的反应,心头也是疑惑。“阿离?”

殷离娇反拉住陆奕的手,在陆洵审视下颔首,令自己语态正常。“我们还有些事,先行离去,谢谢你再次救了我。”

未免躲避的痕迹太过明显,她強自放慢步伐。

陆洵未做挽留,只是看着她的背影紧握拳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眸色渐冷。

之落驾着马车停下,与向一、宣郅祁一道跳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