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容和失笑,看着那伙计被陈山虎搞得摸不着头脑了,只得上前和声道:“这位小哥儿,这只狗的母亲乃是义犬。想来你们也该有所耳闻,县衙要在戚姬寺旁建一座义犬墓…”

安容和还没说完,那伙计已经“啊”的一声,“你们说的义犬,就是那只宁可自己冻死饿死也要守着狗崽的那个是吧?”

看看来钱儿,那伙计晃了晃脑袋,也不知想的什么,却不再赶它了。只是笑着招呼,“各位客官,小的伺候各位点菜…”

林贞娘吐了下舌头,也不说话,抱起来钱儿在那张小桌子旁拣了里面的位子坐下,林家几人也一并坐在了一桌上。

“你倒厉害了!现在还成了什么义犬之子!”揉着来钱儿的皮毛,林贞娘忍不住偷笑。

没想到那位骆大人还真弄什么义犬墓了。这个事儿,还真是有些意思…

来钱儿胆小儿,这里人多,放在脚下就不敢乱动,只是趴在林贞娘脚边,拱着她的脚。

坐在大桌那头的陈山虎弯着腰看,哈哈笑道:“得给这狗要点肉——对,点个肉骨头!得好好补补…”

“补什么啊?那狗都没长好牙呢!是不是,小娘子?”王七哼着声,拿眼横了眼柴云飞,就笑着碰了碰安容和,“大郎,你这几天总是弄些羊奶什么,是不是就给这义犬之子送去了?”

柴云飞目光微闪,脸上的笑却是没减半分。坐在桌上的都是聪明人,他怎么会不知道王七是故意在他面前显示和安容和关系好呢?

不过,就算是住一个院子里又如何?他柴云飞要和安容和拉关系,可不是靠着那些小情份…

“原来安大哥一直在送羊奶给来钱儿啊?”刘原没有留意到柴云飞和王七之间的眉来眼去,转头看着安容和,他若有所思地低喃:“还真是义犬之子,连县里都这么厚待——不过,县里的好意,受益的大概不是这狗崽子了…”

林贞娘掀眉、撇嘴,用脚拔了拔正扒她鞋的来钱儿。

眼角瞥见林贞娘那个掀眉毛,撇嘴角的动作,安容和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骆大人也是一番美意,左右,那些奶他也不想喝的。”

刘原笑笑,也不说别的,扭头招呼伙计过来唱菜名。

几个男人说说笑笑,暗藏锋机,陈山虎心大,半点都没听进去。这会儿见伙计过来唱菜名,可是来了兴趣。一个劲地伸长了脖子叫林贞娘,“贞娘,你可听着点,这报菜名才有趣呢!你要想开大酒楼,这伙计可一定得会报菜名。”

原本还在用脚尖逗狗的林贞娘一听这话就来了精神。

“报菜名?这菜名还得报啊?不是有菜牌吗?”虽然这会儿还没有菜谱,可一般酒楼大堂里墙上都挂着菜牌呢!她那“好吃再来”就是。

只是这话才问出来,她就醒过神来。大堂上倒是好看菜牌了,这雅室谁会去看菜牌呢?

瞪大了眼,她瞧着那小伙计轻咳了一声,把帕子一甩,搭在肩膀上,还真是张嘴就来,“小店备有蒸肉、蒸鱼、蒸羊羔、蒸鹿尾,醉鸡、醉虾、醉螃蟹…”

一溜溜,一串串的,带着韵味,一张嘴就没停过,好似滚珠落在玉盘上一般,声声脆。

听得发愣,林贞娘还没懂听完,已经合掌笑起来,“好像说相声似的…”

旁人没听清,在她旁边的林静却是低声问:“什么是说相声?”

林贞娘呶了呶嘴,点了点那小伙计,却不说话。

现在,有口技,有唱曲儿的,可还没说相声的呢!说不定,这小伙计也算是相声鼻祖了呢!

小伙计一溜菜名报下来,其实能记住的并不算多。就是林贞娘,也只是记了个大概。心里暗自思忖,要是永丰楼里,这些菜都能做出来,倒也不枉是五星级了。

在桌下比划着手,她盘算着自己有哪些会做,有哪些听过却从没试过。比如说那个蒸鹿尾什么的,她也只是听过,别说她,就连教她的师傅也没真做过呢!

她这头算着,那头刘原几人也推让着点了菜,只是刚才小伙计报的菜名,自然很少被提到。也不过是让小伙计自己搭配,点了桌寻常的上等席面,另加了桌素席罢了。

虽然等等于是那小伙计白辛苦报了遍菜名,可他也不曾恼。笑着答应了,人已经吆喝着转了出去。

只是,那小伙计才出去,就在外头哎哟一声。隐约的,听到隔壁有人在叫:“喊你呢!没听见怎么着?非得打到你你才知道应个声!还不给大官人滚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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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左看右瞄

第一卷 春色渐至 第一百零九章 那个人

第一百零九章 那个人

听到外头传来的吵杂声,雅室中有片刻的静默。

刘原最先反应过来,笑道:“喝醉的人——不理他,这种人,酒楼里天天有。”

刘原一开口,柴云飞也立刻笑道:“可不是,尤其现在还没出正月,喝多的人就更多了。咱们有雅量,不计较这个…”

王七翻白眼,似乎是存心和柴云飞作对,“我还当只有我们这些大老粗喝多了才会耍酒疯呢!没想到这来大酒楼的官人们,也会耍酒疯啊!这要是搁在下门桥,这样的酒鬼逞威风,还不得立刻被人轰出门啊!你说是不是,小娘子。”

林贞娘大窘,这关她什么事呢?你们男人打对台戏,拉上我干什么?

王家嫂子皱眉,抬手拧了王七一把,“说那么多干什么?难得刘老板请客,你好好吃你的饭就是了,显你能了!”

“妇道人家懂什么?”王七拉下脸,嘀咕了一句,却到底还是没有再呵斥浑家,只是呵呵对林贞娘笑道:“小娘子,要是有人敢在你铺子里耍酒疯,你尽管报我的名头。我王七虽然不才,可在下门桥还是有那么点份量。谁敢在你那…”

“多谢王大哥了。”林贞娘笑着应了,生怕王七越说越厉害。

柴花儿撇了撇嘴,嘀咕道:“我们铺子里可不卖酒,哪儿来的酒鬼啊!”

勾起嘴角,刘原只装作没听出来王七和柴云飞的针锋相对,笑着问道:“今个十五,哥哥们是喝什么酒?东伯,您今天也喝点吧!”

林东原是要坐在小桌上的,可却被刘原等人硬让到大桌上,就连安容和也是谦卑有礼,没半个把林东看成是下人。柴云飞虽然和林东不熟,也知道林东是林家的管家。但这会儿见众人对林东如此尊重,立刻就把林东高看几分。

听到刘原问,他就立刻顺着话道:“东伯平日辛劳,是得多喝几杯,一会儿还要给晚辈机会敬您几杯。”

林东垂着眼帘,虽然众人都在劝,却没给面子,直接就道:“还是不喝了,一会儿还要护送娘子、小娘子回去…”

“唉,怕什么呢?护送伯母他们回去,不还有我吗?”陈山虎拍着胸脯,“这定陶,我陈山虎就没…”

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陈山虎有些讨好地冲着林东笑笑,“东伯,您老放心,我一准会照顾好伯母她们的。就算您好不收我做徒弟,贞娘不还叫我一声哥呢嘛!”

抬眼瞥了眼陈山虎,林东的目光显出几分随和,似乎因为陈山虎这几句话,让他对陈山虎有了几分好感似的。可是却仍然摇头道:“诸位随意,我就不喝了。”

林东坚持,倒没人敢再多劝。刘原笑笑,起身往外走,“伙计…”

想叫了伙计过来叫酒,可帘子才一撩开,就见有人从旁边转出来。却是之前给他们点菜的伙计,被另一个伙计扶着出来。

他们不过是说几句话的工夫,那伙计却已是脸上带了伤,竟是这一会儿工夫,已经被人打伤了。

“你担待点,咱们这些人,就是做这个的——哪个做伙计的没被客人打骂过呢?”扶着他的伙计压低了声音,“也是你倒霉,撞到这白大郎手里。我听说啊,他是被人退了要——也是奇了,听说去年白家才退了一门亲,今年这还没过正月,就让人退了亲…”

“放你母亲的狗屁——”一声厉喝,隔壁的雅室帘子一撩,一人快步冲出,抬脚重重地踹在那伙计的屁股上。

两人伙计正走到楼梯边上,一个没站稳,竟是踉跄着从楼梯上直接滚了下去。

“小…”刘原提醒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两个伙计像球一样滚了下去。

吓了一跳,刘原快步赶到楼梯口,扶着扶手往下看去。瞧见两个伙计虽然惨叫连连,却还是在旁人的帮忙下爬起了身,这才松了口气。

扭过头,他看到摇摇晃晃走过来的少年郎,又惊又怒。只是虽然觉得这看起来应比他大几岁的少年太过嚣张,刘原却也不想与人交恶。做生意的人,最讲究个和气,更何况,和一个陌生的酒鬼有什么好说的?

掩了掩鼻,看着那锦服少年横眼瞪过来,刘原侧了侧身,没想插手。却不想那少年根本就是想找他的茬,明明刘原已经让开,他却也跟着动身又拦了刘原,“你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刘原皱眉,虽然心底不快,却仍拱手,“兄台,你饮多了…”

“饮多了?”那锦服少年扬眉,哈哈笑起来:“是喝多了!老子就是喝多了,怎么着?你不服啊?”

嗄,这是来和他耍酒疯怎么着?!

刘原翻了翻眼皮,暗道这不是在他们家猪肉铺子里,要是在他们家铺子里有人敢这么耍横,他家老爹还不摸杀猪刀啊?

忍!

他现在是商人,是少年奇才,不是杀猪铺的少东。

勾了勾嘴角,刘原也不吭声,绕过少年,直接往雅室里走去。

“怂货——”后头锦服少年骂着。

刘原脚步一顿,没回头,瞧见雅室里有人撩帘出来,冲他瞪眼,只是笑,“看来得一会才有伙计上来了。”

“怎么回事?可要柴大哥帮手?”柴云飞笑问,眼角瞥过那少年,淡淡道:“有些人,不识敬的。”

知道柴云飞看到刚才那一幕了,刘原只是笑:“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打着酒嗝,那锦服少年趴在楼梯扶手上,冲着下面喊:“摔死没?没摔死就上来让老子打死你!娘的,敢在老子背后说老子的坏话?!是,老子退亲了怎么着?之前退了姓林的小妞,是因为她是个泼妇!现在这个,是因为她们家太佼情…”

原本正要走进雅室的刘原脚步一顿,回过头,看着那锦服少年,试探着问:“莫非是白大郎?那个城东的白家?”

锦服少年回头,瞪眼,“你认识老子?”

“不认识。”刘原笑着,心里却是呀的一声:“原来是那个王八蛋啊!”

“你还要再打啊?”笑着问了一句,刘原好似在和熟人闲聊一般,“你刚才踹的那一脚可不轻,我看那两个伙计头都破了——看,这可不是过来找你了!掌柜的,打人的就是这个酒鬼!你有没有叫人喊差人过来啊?今个儿那些差人没那么早收工,都在瓦肆那头呢!你打发人去喊…”

听得愣神,那白大郎好不容易回神,破口大骂:“哪儿来的泼皮,也管老子的事!”

“泼皮?咱们两个里头可是有个泼皮。”

刘原笑盈盈地说着,虽然瞧见隔壁雅室里有人出来,却也不惧,仍是招呼那急忙赶上来的掌柜的,“掌柜的,你们萧家开这么多年酒楼,还没哪个敢在你们永丰楼闹事的吧?这要是传出去,有人在永丰楼把你们伙计打得头破血流,丢不丢人啊!”

“刘老弟,刘老板,您好少说几句…”掌柜的笑着拱手,先安抚刘原,才转过头道:“白大郎,小店招呼不周,让您不快了…”

那白大郎仰起头,从鼻子里哼了声,只当掌柜的要赔罪。却不想掌柜的话锋一转,道:“我的伙计有不对之处,小的自会好好教训,以后一定不会让他们再犯这样的毛病。可白大郎,您刚才那一脚可是够狠的——谁不是人生父母养的呢?他们来小店做工,也不是要让客官打的——大郎,我也不想招官,不如这样,您好今天这顿,算小店请的。但两个伙计看大夫,养病的钱,还请您好破费…”

“要老子赔钱?!”白大郎涨红了脸,气呼呼地指着掌柜的叫:“你知不知道你的伙计嘴有多贱?老子恨不得宰了他们,还赔钱…”

掌柜的冷笑了声,还没说话呢,已经有人笑问:“有人要杀人吗?”

白大郎一愣,眼见掌柜的立刻堆满了笑冲他身后拱手,虽然喝高了,也知道该是个人物。正要回头瞧,和他一起喝酒的狐朋狗友也凑过来了,拉了他的手臂,悄声道:“那人是县衙里的安主簿。”

“主簿?”白大郎吃了一惊,下意识地问:“哪一年的进士?”只是问出这一句,他就立刻醒过神来。要是中了进士,哪儿会任主簿这样的小官呢?顶多也不过是个赐同进士,甚至可能更差…

不过虽然自恃是个读书人,瞧不起不是科举出身的,可到底面对的是个官,白大郎醒了醒神,提气上前,“学生白玉林见过主簿大人。”

“白玉林?”安容和眯着眼,睨着面前的锦服少年,忽然就笑起来,“好像听过,说是在县里有些名气的才子。做过什么诗来着,啊,我想起来了。什么‘白雪茫茫覆大地,无草无叶枯天地’…”

低吟着,安容和还似陶醉地摇头晃脑,白玉林心中得意,满脸的笑。

就在他笑得最开怀之时,安容和突然冷下脸,幽幽叹道:“这打油诗做得真是好,比唐朝时那个什么‘江山一笼统,井上黑窟窿。’要好得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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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那个人

第一卷 春色渐至 第一百十一章 腹黑

第一百十一章 腹黑

安容和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笑,温和的笑容,感叹的语气,怎么看怎么听,都好像是真的在称赞白玉林。

白玉林却是不只脸红,连耳根都红透了,“主簿大人,你、你——没读过书吧!?”

其实他很想指着面前这位主簿的脸大骂:你这厮什么出身?怎么混上一县主簿的位子的?居然还敢说老子做的诗不好!还拿什么狗屁打油诗来相提并列!有本事你来做一首,老子看你连自己的名字都未必会写,还敢跑到这儿来大言不惭…

一肚子的牢骚,憋在喉间,白玉林虽然想表现得恭敬些,可无奈这情绪再装也装不出来,反倒一双眼瞪得发圆,好似一只鼓肚的赖蛤蟆,气鼓鼓的。

在他身边的狐朋拉了下他的衣袖,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而安容和微笑着,略偏了头,似乎还真是要认真答白玉林的问题,“惭愧,五年前中了举后,未曾再入京赴考,实乃终身之憾——不过,人生本来就不是圆满的,难免有种种缺憾,倒也不必太过挂怀。啊,想来你也是在县学念书吧?不知子敬可还在县学?当年他与我同窗时向来交好,如果白大郎有需要,我倒可以帮你说上几句好话。”

“子、子敬?你是说县学中的沐子敬?”白玉林额上泛上一层细汗。

虽然不认识安容和,可是那这沐子敬却是凡是在县学中读书的都认得。

沐子敬,定陶举子,两入京师未能高中进士。可偏偏,这样的败迹却让沐子敬在定陶成了大名人。只因传说沐子敬二入京师时,中了三甲,被赐同进士出身,可心高气傲的沐子敬居然拒不受之。狂言“要凭真本事高中进士”。

打从大宋立国,朝廷就优待文人。虽然沐子敬过于张狂,可是这种文人的张狂却一向被视作风骨。所以,沐子敬拒了封赏,非但没有受到罚处,反倒而了美谈。

就因为这,回到定陶的沐子敬备受追捧,俨然是定陶文人之星。而且沐子敬素行狂傲,在县学中从不对人假以颜色,又得学监器重,代为管理学生,所以待后辈更是严厉百倍。县学诸生俱都畏他入骨。

这会儿一听安容和提起沐子敬,白玉林先就软了脚。在外饮酒闹事,可是要被罚的,甚至有可能取消举人资格。他怎么能不怕?

看着安容和,他小心开口:“主簿大人与沐学长乃是同窗?”

“正是,犹记当年…”忽然摇了摇头,安容和叹道:“不提也罢…”

他是不提了,可站在白玉林后面的狐朋狗友里却有人站出来了,恭敬地拱手为礼,笑道:“学生听沐学长提到过安大人,他常感叹若是安大人当年不是因为家事而误了考期,怕咱们定陶早就又出了一位状元——沐学长对安大人的学问一直是很推崇的。当时学生还与沐学长说,若是学生有幸,能得安大人教导一二,说不定也就成才了呢!”

这,明显是赤?裸裸地讨好啊!

白玉林扭头看着这专捧臭脚的家伙,愤愤难平,连眼睛都似要喷出火来了。

你这混帐,既然知道这人到底是谁,和沐子敬有什么关系,刚才干什么去了?存心想看老子出丑是不是?**,喝了老子的酒,还敢背后给老子下绊子。

好似没有看到白玉林愤恨的眼神,那也是穿着襦衫的少年一派温和,只一昧地和安容和说笑,竟是直把安容和捧得老高。

安容和一直在笑,好似因为这追捧这奉承而志得意满。可眼角却始终都是在瞥着白玉林。眼见白玉林似乎是越来越不自在,甚至脚尖也开始乱蹭,他才咳了一声,淡淡开口。

“刚才,我好像听到有人伤了人——还说什么杀人啊?”

突然听到安容和问这话,白玉林头上的汗流得更凶了,酒也吓醒了大半,头一低,就道:“大人,这都是误会,是误会。”

“误会?这伤人可不是小事,我正想叫掌柜的去瓦肆叫衙差过来呢!掌柜的,你只打发个伙计就好,只说我在这儿…”

安容和的话还没说,白玉林已经扑过去一把拉住掌柜的,“真是误会,并没什么伤人——是不是,掌柜的!”冲着掌柜的直眨巴眼,白玉林手底下已经暗自塞过去一张银票。

掌柜的撇了撇嘴,没说话,可目光却是转向安容和。

见他这般模样,白玉林又气又恨,却只能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讨好地道:“掌柜的,咱们也不是一次两次打交道了,你还信不过我?咱们什么事私下好解决,何必麻烦别人呢?”

掌柜的眯了眯眼,只是发笑,却到底没和安容和告状。

白玉林见状,松了口气,转身施礼,“安大人,是学生喝多了,这才和店中伙计吵了几句。小事,小事,我会向那伙计赔礼的…”

“什么小事啊!”刘原突然插嘴,冷哼道:“你白大郎连油皮都没碰着,可不是小事嘛!那两个伙计可是伤得不轻…”

白玉林眉心抽跳,瞪着刘原,恨不得扑过去咬他一口,不过当着安容和的面,却还得笑。虽然笑得太假,皮笑肉不笑的让人怵得慌,他却不觉。

“安大人,我会好好向两个伙计赔罪,若他们真伤到了,我会送他们去看大夫,什么药费都算我的…”

看着安容和,白玉林紧张得眼角都在抽跳不止。

安容和皱眉,似乎是想了很久,才叹道:“同是读书人,我信你定是言而有信之人…”

不等安容和说完,白玉林已经喜道:“是、是、是,学生这就去看那两个伙计。”

说着话,他又施了一礼,转身就走。可是也不知是他太过心急,还是喝得太多,竟是才转身,就绊了一下。

“哎哟”一声,白玉林想要伸手去扶楼梯扶手,却摸了个空,整个人就那样栽下楼梯,滚了下去。一如之前那两个伙计一般,倒在二楼楼板上,半天都没爬起来。

“呀,怎么就跌下去了?”安容和惊问,往前赶了几步,似乎很是关切,又招呼掌柜的,“掌柜的,你们这楼梯是不是太陡了?快去瞧瞧,这要是摔坏了可不得了——这可是要中状元的脑袋呢!”

说完这一句,他有意无意地压低了声音,“虽然才情差了些,诗做得臭了点,但好歹也是能背几句圣人教诲的…”

虽然说是压低了声音,可是和白玉林一起的那几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甚至可能下面的白玉林也听得到。

偷眼看看安容和,几个人互相看了看,虽不曾说话,可心里难免暗生戒心:可不能当着这位大人的面做诗,被批几句算小事,要是真被损得没了信心,以后还走不走科举路了…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不是一起来的吗?圣人有云…”还不等等安容和说完圣人训斥,几个人都灰溜溜地扶着楼梯小跑下去了。

安容和挑起眉,又大声道:“没忘了结帐,再给人伙计赔罪,留药钱——做人,还是要言而有信的好!”

安容和转过身,对上盯着他的刘原,笑笑,“你不叫伙计送酒吗?”

刘原嘿嘿两声,看起来有些呆,“安大哥,你刚才…”

“刚才什么?”安容和笑着偏头,似乎很好奇刘原想说什么似的。

刘原张了嘴,还没发出声音,一旁的柴云飞已一把拍在他的肩头,“叫酒叫酒,我可是准备多喝几杯的。”

刘原扭头,看了看柴云飞,目光闪烁,到底还是收声,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刚才看得很清楚,白玉林转身要走的时候,是安容和绊了他一脚,白玉林才会摔倒的。别人可能没留意到,可是那柴云飞这举动,分明也是看到了的。

扒拉了下头发,他心里暗恼。还是柴云飞比他大了几岁,想事情想得比他周全,这样的事儿,就是看到,也当没看到的好。

目光一转,正好瞥见雅室的帘子无声垂下,帘下半截素色裙摆,露出一点淡青的鞋尖。

眉头一掀,他扭头看着安容和,笑道:“安大哥,你们先回,我去叫伙计,嗯,要是有温酒的娘子,还是喊过来温些酒,咱们喝着也暖和…”

安容和一笑,也不说话,在柴云飞笑着让到一边请他先走时,也没有客气,直接撩了帘子走进雅室。

一进雅室,就见满室的人都抬头看她,立在小桌旁,似乎正和陈氏说什么的林贞娘转头看他,眼帘一垂,嘴角就露出一抹笑来。

擦身错过,林贞娘歪着头,低声笑问:“你不怕人看到?”

“看到什么?”安容和惊讶地扬眉,温和的笑容,极是无辜。

林贞娘睨着他,没有再问,只是笑着转身又坐回她原来的位置。

陈氏轻轻碰了碰她,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只是低低的一叹。

轻轻拍了拍陈氏的手背,林贞娘转过头去,倚窗望出,远处尽是点点灯光。望着远处的灯火,她的嘴角不自觉地翘起。

那每一点光亮,想来都是一盏花灯。璀璨灯下,不知又在发生着什么样的故事。

有风拂过。正月的风,已经有了暖意——春天的脚步,已近…

第一百十一章 腹黑

第一卷 春色渐至 第一章 春来时

第一章 春来时

十五一过,铺子就又开了起来。不过还没出正月,生意不算太好,在下门桥一带做生意,生意好坏,全看码头热闹与否。

不过,虽然小饭馆生意不好,可潘记茶坊的生意却好得不得了。隔着一条河,都能听到对面常有唱曲的声音。

和那些小酒楼一样,潘记茶坊也有好些个候着的歌ji。只不过,这些歌ji不是年老色哀,就是歌技不佳,和那些大酒楼又或是知名的青楼ji馆自是不能相提并论。虽是有些上不了台面,但好在下门桥这一带也没人挑那个。在茶坊中哪位客官若是叫了唱曲的歌ji高歌一曲,都已是众人叫好,谁还会挑唱得好不好呢?

虽然生意不算太好,可既然已经开始营业,总要守着铺子,客少人闲,这八卦也就多了起来。柴花儿虽是人守在铺子里,可是那神情却总是恍恍惚惚的,也不知在想什么。

卢磊天天过来报道,可每次和柴花儿打招呼,柴花儿都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林贞娘作为老板,有心说几句“来者是客”的话,可是那卢磊却偏偏就爱柴花儿这一套。不搭理他他也硬往前凑,林贞娘插嘴他反倒还要瞪林贞娘。气得林贞娘索性不理,只当是在旁看痴情男自己爱找虐。

几天下来,倒觉得这一个爱发呆,一个爱找虐,倒成了闲来无事时的消遣节目。柴花儿闷了几天,实在耐不住,终于找上林贞娘,吞吞吐吐地让林贞娘帮她拿主意。

说是帮忙拿主意,可一张嘴,说的却都是废话。什么“年纪大了,也该找人家了”“这定陶也没什么认识人”之类的前话说了一车,才终于绕到正题。

却是柴大姑娘看中了三个人,却拿不定主意到底选哪一个好,想问问林贞娘若是她到底选哪一个:

“若说这模样,任哪个都比不上沈师傅的——我长这么大,见过最好看的男人就是他了…”柴花儿捂了嘴,眼睛亮亮的,仿佛映入无限*光。

“可是,刘老板虽然就那样,但人品却是好的,人也仗义,你看那天还请咱们一起吃席呢!”

林贞娘顶不住掀眉毛。人品?柴花儿和刘原接触过几次?这还就知道他人品如何了?说来说去,其实不过是刘原财品极佳罢了。

“安主簿,好就好在够稳重——你看那天在永丰楼,那么嚣张的公子哥也要在他面前低头…”

那个不是因为他够了稳重,而是因为他是官好不好?

想想那天看到的白玉林,林贞娘不觉皱了皱眉。

十五那晚,真的没想到居然会看到白家的那小子。虽然陈氏说他们小的时候也是见过的,又感慨万分说怎么小时候那么乖巧一个孩子就长成这样浪荡公子一般呢?可林贞娘是怎么也想不起那白玉林小时候到底是什么怂样了。

还好那天白玉林最后跌得狠,也算是让她觉得解气了,要不然她还真想自己窜出去狠狠扇他两耳光——婚约也解除小半年了,还在外头混说坏她名声。这样混蛋,难怪他那什么表妹也和他解除婚约了——活该!

被柴花儿摇着身体,林贞娘缓过神,才醒起柴花儿还等着自己帮着出主意呢!

这又嚣张又强势的少女哪里还用她出主意呢?怎么瞧,都像是在眩耀——那笑,让人几乎错觉三个男人都已在她囊中,她想要哪个就能从兜里掏出哪个呢!

“要我说嘛,这三个男人一个有貌,最会哄女人,跟他在一起应该很开心;一个呢,有钱,若嫁了想来不会为钱财烦恼的;至于另一个,可是个官身,要说这官身可不是谁都能成了——只是,这安家家境可是不怎么好,一大家子住在大杂院里,又有租客,你看王七就知道那院子怎么乱了!还有安家许大娘可不是省油的灯,一进门就得给你下马威。眼盲的妹子,木讷的兄弟,这些也都得管…”

话说到这地步,林贞娘就皱眉了。她这是怎么了?明明是想着不给出什么主意,只要挨着个把三个男人夸个够就好了。可怎么居然越说越多,甚至还说起安容和的坏话了?她心里可没嫌过阿媛姐姐…

晃了下脑袋,林贞娘板着脸,不再说下去,“其实你自己早就有主意了,我说再多抵什么用呢?”

柴花儿闻言,就吃吃发笑,笑了好一会儿,才用手肘碰她,“我听说你其实在那‘知味轩’里也有干股的。和刘大哥也熟,不如你帮帮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