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宠溺

姜老太太没想到姜清婉竟然会主动的提出要跟她一起住。以前在甘州的时候,她可是从来都躲着她的。

做祖母的总是喜欢自己孙女的。姜老太太以前也想要好好的教导姜清婉,但这个孩子太淘气任性了,野的跟个脱缰的马儿一样,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但是现在,她规规矩矩的坐在那里,看着很乖巧温顺的样子,还撒着娇说要跟她一起住,要她教她念书认字。

如何教人不喜欢她?而且年纪大的人也喜欢热闹,肯定想要身边天天有孙儿孙女陪伴着。

姜老太太立时就高兴的说道:“祖母怎么会忘了自己说过的话?就怕你住在祖母这里,到时又厌烦祖母这里规矩多,天天拘着你。”

“我巴不得祖母天天拘着我才好。”姜清婉面上带着微微的笑意,“我以前也实在是太淘气了些,不懂得祖母拘着我其实是我为好,心里还不高兴,觉得祖母不疼我。现在我倒要求着祖母多拘着我,多疼我些才好。”

说的姜老太太一张脸上满是笑容,就叫姜清婉到她身边来坐。

姜清婉谢过了,起身走过去坐到罗汉床上。

姚氏看到她这样得老太太喜欢,心里也高兴,觉得自己的腰杆子都要挺的直一点。屋里的其他人听到这些话,自然也明白这位三姑娘是很得老太太看重的。而且也听说了今儿下午在松鹤堂院门口发生的事,心里不由的就收起了对这位三姑娘的轻视,转而恭敬起来。

姜清婉能感觉得屋子里的下人看她目光的变化,也能感觉到她那位庶出的长姐目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她就抬起头,正好对上了姜清萱还没有来得及收回去的目光。然后对她微微一笑,表达了自己的善意。

姜清萱先是一怔,过后也对她微微一笑,还点了点头。

夕阳落山,余晖散尽,外面的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

丫鬟拿了火折子,将屋里桌上放着的灯烛都点亮了。顶槅上的宫灯和廊檐下的灯笼也都点亮了,看起来到处都烛火煌煌的样子,很明亮。

孙姨娘同姜清云也过来了,正在同老太太和姚氏说话。

这时就听到外面有丫鬟进来通报,说是老爷,孟姨奶奶,二姑娘和五少爷他们过来了。

明间的槅扇门开着,院子里也点着灯笼,姜清婉就看到孟姨娘怀里抱着姜长宁,正同姜天佑一起缓步走过来。姜清玉站在姜天佑身边,好像正在跟他说什么话,姜天佑脸上一脸温和的笑意。

姜老太太看着自己的儿子。

她很明白自己的儿子其实是个很暴躁的脾气,难得面上还会有这样温和的时候。可见在他心里确实是很喜欢孟姨娘和她这一对儿女的。

做母亲的,看到自己的儿子高兴,自然也会高兴。所以对于孟姨娘......

罢了,就当是一个物件。既然讨自己的儿子喜欢,只要她不要太过分,便也由得她了。毕竟当年若没有她的兄长,姜天佑早就死了。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哪里还会有今天这样儿孙满堂,得享天伦的时候?

心里原本对孟姨娘的厌恶不由的就消散了一些。

姜清婉也看到了姜天佑孟姨娘他们一起言笑晏晏走过来的样子。只觉得他们四个是一家人,而她们在座的这些人都是外人。

有姜天佑这样的宠爱,难怪孟姨娘和姜清玉会觉得自己是这府里的太太和嫡女。

转过头去看孙姨娘周姨娘,姜清萱和姜清云她们,见她们面上的神情都淡淡的,想必这些年她们都已经习惯了姜天佑和孟姨娘恩爱的样子。不过姚氏肯定是不高兴的,面色发白,捏着手帕的手也紧紧的攥了起来。

她才是姜天佑的发妻,是该同他并肩站在一起的人。但是现在,她的位子却被孟姨娘给占了。

而且若没有孟姨娘,她的平哥儿也不会死。那她现在也是有哥儿傍身的人,还是嫡长子......

姚氏的手越发的攥紧了,上齿也咬着下唇,看的姜清婉心里很难过。

也不知道怎么,她忽然就想到了崔季陵。

想必他现在也是和孙映萱这样言笑晏晏的站在一起说话。是不是旁边还站着他们的孩子?而她这个发妻都已经死了六年,骨头都不知道丢到了哪里去。还有她那个没有来得及到这世上走一遭的孩子......

心中一阵钝痛。姜清婉拿了炕桌上的盖碗,低头喝了一口里面的茶水。

先前听丫鬟说,这是上好的瓜片茶。不过现在喝在口中是尝不出一丝甘甜的,满满的都是苦涩味。

姜天佑和孟姨娘他们已经走进了屋里来,正在对姜老太太行礼。

姜老太太对孟姨娘的态度比先前好了一些,慈爱的叫他们起来。然后就叫丫鬟放桌摆饭。

是接风洗尘的宴席,也是一大家的人头一次这样团团圆圆的坐在一起吃饭,菜式肯定是很丰盛的。

姜老太太看着自己的儿子,还有一众孙儿孙女,到底是年纪大的人,所求的也不过是这样的天伦之乐。所以面上一贯的威严看着也淡化了许多,反倒满是笑容的样子。还抱了姜长宁坐在她腿上,叫丫鬟夹燕窝碗里的肉圆子放到她面前的小碟子里面来,亲自夹碎了喂给他吃。

孟姨娘在旁边看着,眼神中都是压制不住的自豪和骄傲。就看了姚氏一眼。

姜老太太是个重规矩的人,妾室是不能坐着跟主子一起吃饭的,所以她和孙姨娘,周姨娘都站在一旁伺候。姚氏倒坐在姜天佑身边。不过吃饭的时候不能说话,所以也没有法子和姜天佑攀话。就拿筷子夹了一块松子鸡,还是只鸡腿,放到他面前的小碟子里面。不过姜天佑没有吃,甚至连碰都没有碰。姚氏的脸上就有了落寞的神色。

孟姨娘见了,眼中的笑意越发的深了两分。

姜天佑这两年正嫌自己体型宽大,不复年轻时候的英姿,所以晚膳的时候就不食荤腥,只吃素菜,这些姚氏如何会知道?到底也只是占着一个太太的名分罢了,但实际上姜天佑的心可都是在她这里的。

而且她相信,这个太太的位子也迟早会是她的。

心中不由的就信心满满起来。

等姜老太太等人用完了晚膳,丫鬟过来收拾了碗筷下去,孟姨娘等人这才下去自行吃饭。

姜老太太坐着和姜天佑,姚氏,还有孙儿孙女说话,看着倒也和乐融融。

不过姜清玉不耐烦跟这些人一起说话。她心里瞧不上姜老太太等人,也瞧不上姜清萱和姜清云,平常也不跟她们一起玩。看着坐在姜老太太身边的姜清婉,她心里就更加的不高兴了。

她是嫡女也罢了,而且现在很显然姜老太太在一众孙女中对她也是最好的。这可实在是太让人生气了。

姜清玉是个不会掩饰自己情绪的人,喜怒都摆在脸面上,旁人如何会不知?姜老太太冷眼瞧见了,便问她:“女诫你可抄了?不但要抄,还要会背。两天后我要考你。”

姜清玉瞪大了双眼。

她不喜欢念书认字,只好玩乐,所以虽然父亲给她们请了女先生教她们姐妹几个念书认字,但她也很少去,到现在认得的字也不多,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全,更何况女诫了?原本是想着回去叫丫鬟代她抄写的,但没有想到老太太竟然说还要考她会不会背的事......

由不得的就不高兴起来,一张脸也垮了下来,使性子说道:“我不会抄,也不会背。”

姜老太太面上有些变了颜色,问她:“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老太太是很不喜欢有人顶撞她的。所以她不喜欢以前的姜清婉,而很喜欢现在的姜清婉。就是因为现在的姜清婉乖巧温顺,听她的话。正是她心里最想要的那种孙女。

自然姜清婉也是摸准了她的心思,故意在她面前做了这样的样子出来。其实她原本是个活泼娇气,性子也犟的人。不过后来经过了那些事,性子多多少少的都会改变一些。

姜天佑见老太太生气,赶忙的打圆场:“母亲,这件事都怪儿子。都是儿子平日公务繁忙,没有时间管教她,才任由她逃学。她到现在识得的字也不多,母亲叫她抄写女诫,还要背,只怕她暂且确实是做不到的。”

姜老太太听了,气极反笑了起来。

姜天佑明知道姜清玉认得的字不多,抄写女诫是不可能的事,那今儿白天她说要罚姜清玉抄写二十遍女诫的时候他不说话,可见就是默认了同意姜清玉叫丫鬟代抄的事。

竟然宠溺姜清玉到了这个地步!而且这个姜清玉在她面前态度还是这样的任性。若再不管教,往后不定的就会是个什么样子。

辛秘过往

姜老太太一张脸全都沉了下来。看着姜天佑,冷声的说道:“就算你想要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那也不是这样一个揽法。你在外面做事,天天吃辛受苦的,养着这样一大家子,原就够劳心劳力的了,难道家里的事情也要你来管?那还要女眷做什么?”

这一番话就将孟姨娘骂了进去。

姜天佑忙说好话:“母亲您是知道兰心的,她其实是个做事很仔细妥帖的人。您看您现在住的这松鹤堂,就是她看着丫鬟婆子收拾出来的。里面所有的陈设,甚至帐幔的颜色,每一样也都是她精心挑选出来的。早先还叫人给您做了一柜子的衣裳,打了许多首饰,足见她做事的精细了。不过她既要掌中馈,还要管着玉姐儿宁哥儿,确实是很辛苦的,难免就会有管教不到的时候。而且玉姐儿这孩子,也确实任性不听教,兰心说了她很多次,她总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姜老太太看了姚氏一眼。

若姚氏是个能干的,她这会儿肯定会趁机要孟姨娘将掌中馈的权利交出来,让姚氏管家。但只可惜姚氏是个不中用的,账本不会看,性子也好糊弄,让她管这样大的一个伯府是肯定不行的。

自己也肯定不会去管。管家是个很累人的活,她都已经六十多岁的人了,也想图个清静安稳。只想每天吃吃喝喝,闲时和一众孙儿孙女说笑玩乐,不想每天去处理那些琐碎烦人的事。

只好还让孟姨娘来管家了。反正她也管了这么多年了,而且这松鹤堂里面都收拾的很好,足见她做事也是个细心的,也有能力。

心中虽然打定了这样的主意,面上却不显,也没有半句对孟姨娘的夸奖,反而依然沉着脸说道:“不管怎么说,她没有管教好自己的孩子,那就是她没有做好。玉姐儿现在都已经十五岁了,马上就要说人家,这也不会,那也不会,性子还倔强,不听话,能说到什么好亲事?”

这样当着姜清婉,姜清萱等人的面直接说自己这样那样不好,姜清玉只觉得心里又是气,又是羞,想要发脾气,就见姜天佑瞪了她一眼,她就呐呐的不敢说话了。

心里是委屈的。父亲以前从来都很宠她,可是祖母来了,他就容不得自己在祖母面前放肆。

不过姜天佑心里还是体贴姜清玉的,也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她受委屈,就对姜清萱等人说道:“天色也晚了,你们都先回去歇息。”

又看了姜清玉一眼:“你也回去。”

姜清玉早就想回去了,闻言立刻就起身站起来要走。却被姜天佑叫住,语气也有点不大高兴起来:“怎么不跟你祖母行礼作辞?没有规矩。”

姜清玉只好转过身来,不情不愿的对姜老太太屈膝行礼,说道:“祖母,孙女告退。”

姜老太太冷眼看她,嘴巴翘着,很不高兴的样子。行礼的姿势也不对。

不过她也没有说话,只对她点了点头,就算是她知道了的意思。

随后姜清萱和姜清云也都对姜老太太行礼作辞,姜老太太也都对她们点了点头,看着她们带着丫鬟走了。

姜天佑看到姜清婉没有走,就问她:“你怎么还不走?”

他好几年没有见到姜老太太,也想和她单独说说话。但没有想到姜清婉竟然是个这样没有眼色的,还没有走。

姜清婉还没有说话,姜老太太就先道:“婉姐儿往后就跟我住在这松鹤堂里。碧梧院那里,先给她留着,等她大些再去住。”

姜天佑听了,心里就觉得很震惊。

这可足见母亲心里有多喜欢姜清婉了。但他明明记得以前几次回去,母亲都很不喜欢姜清婉,跟他提起她的时候语气也都是不耐烦的样子,但是现在......

姜天佑看着姜清婉。

烛光下的姜清婉看着面色温润白皙,泛着柔光,就如同是一件上好的白瓷器。面上的神情看着也很沉静平和,说是个世家大族出来的女儿都是有人信的。

她对着姜老太太和姜天佑屈膝行礼,轻声细语的说要回房。

姜老太太允了,叫了两个丫头送她回西厢房。姚氏也拜辞离开,剩下姜老太太和姜天佑坐在明间说话。

姜老太太和姜天佑说了府里姑娘教养的事。

“......我以前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过来的,但今儿我冷眼瞧着,玉姐儿固然是倔强任性,该有的教养一点都没有,就是萱姐儿和云姐儿,看着也小家子气,上不得大台面。要知道女孩儿可都是家里的娇客。往后给她们寻个有权势的好亲家,对你的仕途也有助力。你现在毕竟是个伯爷,比不得以前在甘州乡下的时候。府里也要有个规矩,这样才能世代传家。”

姜天佑以前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一节。主要是他太娇惯着姜清玉了,什么事都由着她的性子来。哪怕她逃学不读书,他听了也只是呵呵一笑,从来不去管教她。还觉得她这样的性子好。至于姜清萱和姜清云,他是很少在意的。

这些年他被孟姨娘笼络的心里也确实只有他们母子女三个人,旁的人都不怎么放在心上。

不过现在听姜老太太这样一说,他就觉得深以为然。

他也明白母亲以前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后来也是因为祖父丢了官职的缘故,这才一家人回到了甘州老家。但他知道母亲在调养女孩儿的事上很有经验。他的亲妹妹,姜老太太的亲生女儿,现在就是宫里的惠妃,生了两位公主。

于是他就说道:“总归是儿子以前不懂得这些事,所以才耽误了她们。不过好在现在母亲来了,有您调、教她们,她们肯定都会有出息的。”

姜老太太喜欢听这样的话,面上带了笑容。问了姜天佑府里有没有教念书认字的女先生,教女工的绣娘,知道有女先生,不过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众人都不怎么用心学,且还没有教女红的绣娘,她就皱着眉头说道:“这如何使得?虽然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大户人家的女眷都要掌中馈的,不认得字怎么成?这念书的事情一定要立个规矩。再有,要请个绣娘回来教她们女红。这妇工可是顶顶要紧的。”

姜天佑应承了下来,说明儿就叫人去请。

姜老太太想了想,又说道:“明儿你让人往宫里递个牌子罢。我也好些年没看到秀儿了,心里很想念她。这次过来我还给她带了红枣和牛肉干,她以前最喜欢吃了。”

秀儿就是姜惠妃。她闺名姜蕴秀。

姜天佑也应了。又听到姜老太太在说着:“等见了秀儿,我同她说一说,看能不能请个宫里的教养嬷嬷来教一教咱们家的这几位姑娘礼仪上的事。”

若由宫里的教养嬷嬷来教姜家的女孩儿那可是再好也没有的了。传了出去,旁人不但要艳羡,肯定也想聘娶这样的一个儿媳妇回去。而且肯定都是高门大户的人家。

姜天佑满心欢喜,心里越发的信服起姜老太太来。

母子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姜老太太就提到了来的时候在太原府郊外遇到强盗的事:“......那个时候若不是得那位大都督出手相助,只怕母亲那个时候已经死了,如何还能见到你?明日你叫人备一份厚礼,过两日我亲自登门,去见见那位大都督家里的女眷,重重的谢一谢她们。”

姜老太太心里打的主意其实很好。

崔季陵救了她们,于情于理她确实都该亲自登门去谢一谢的。不过最重要的,她还是想借着这件事和崔家攀攀关系。

那可是大都督,管着天下的兵马,手中是很有实权的。还是靖宁候。而且姜天佑现在所在的京卫指挥使司是直接归大都督府辖制的。崔季陵可以说是姜天佑的顶头上司了,肯定要同他搞好关系,对往后姜天佑的官职升迁都有帮助。

姜天佑却不明白姜老太太的这份苦心。反倒听到是崔季陵出手救了她们之后,脸上先是震惊的神情,后来就是愁苦的神情。

他心里既感激崔季陵救了姜老太太等人,但是欠了崔季陵一份这样大的人情,他还是很不乐意的。

往后再见了崔季陵,该怎么样对待他?还要对他说感谢的话。

只要想一想那个场景他就觉得受不了。

他就同姜老太太说道:“母亲,不瞒你说,这个崔季陵,其实我是很看不惯他的。想必你已经见过他了吧?长的白白净净的,又清瘦,哪里有武将的样子。他先前只是宁王府里的长史。也就只能算是个宁王府里的管家,替宁王处理一些和朝廷有关的琐碎事,日日拿笔杆子的一个清瘦文人罢了。他的妹妹是宁王第三个儿子的妾室。”

说到这里,他声音压低了一些:“您也知道,现在的这位爷原是庶出,还不得王爷的喜欢。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个崔季陵竟然投笔从戎,统兵打仗的时候次次身先士卒,就跟不要命了一般。倒是很打了好几次大胜仗。后来王爷仙去了,他竟然用了手段杀了世子,扶持现在的这位爷做了宁王。后来的事想必您都知道了,这位爷攻下京城,做了皇上,发妻也死了,就扶了崔季陵的妹妹做皇后。崔季陵竟然就做了大都督,还封了靖宁候的爵位。但其实我们这些武将心里都不大瞧得上他的,觉得他只是个小白脸。也就是皇上偏信他,才会让他做了大都督。若不然,他算得什么?都未必打得过我们的。”

夜半闲话

姜清婉和姚氏正坐在西厢房的临窗木炕上说话。

先前姜清婉和姚氏拜辞姜老太太,出门之后姚氏原是要回留香园的,但被姜清婉拉到了西厢房来坐。还叫个小丫鬟在门口看着,等老爷出来的时候就叫她们。

小丫鬟应了一声,尽职尽守的站在门口看着。

姚氏就问姜清婉:“婉婉,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不然为什么不让她走,一定要拉她过来?

姜清婉只笑,不说话,拉着姚氏看西厢房里面各处。

先前姜清婉跟姜老太太说想跟她住在一起,早晚陪伴她,姜老太太很高兴,立刻就叫了几个丫鬟婆子把西厢房收拾出来。又叫了丫鬟婆子去碧梧院里面将孟姨娘给姜清婉备好的衣裳首饰,锦褥床帐都搬过来。

这些丫鬟婆子手脚倒是很快,都已经收拾好了。

一明两暗三间屋子,也没有用槅扇门隔开。中间是个小小巧巧的明间,左手边做了书房,用一架透雕葡萄纹的花罩隔开,上面挂了米黄色的帘幔纱帐。右手边有一架紫檀木座绣折枝玉兰鸟雀的屏风,绕过屏风,就能看到一张小小的填漆床。上面悬了粉色的绸帐。

地方虽然不大,远比不上她上辈子的闺房,可好歹比她在浣衣局时的屋子要好。

在浣衣局的时候她都没有单独的屋子。一间逼仄的屋子,一条大通铺,好几个人睡在一起。夏天的时候,屋子里还会有一股子酸臭味。

所以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很好了。

小丫鬟用填漆茶盘捧了茶上来,姜清婉就和姚氏坐着喝茶聊天,偶尔转过头看一眼窗外。

院子里有一棵玉兰树。玉兰花初春的时候就会开,洁白如雪的花朵绽放在枝头,幽香阵阵。等到花落了,叶子才会生出来。倒是跟传说中的彼岸花一样,花叶永不相见。

现在已经是暮春时分,玉兰花早就开过,枝头都是碧绿的叶片。微凉的夜风吹过的时候,可以看到叶子在枝干上轻轻的摇摆着。

上房的槅扇门还是关着的。不过透过糊在槅扇上的高丽纸,能看到里面灯烛荧煌,十分明亮。

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话,都过了这么些时候还没有说完。

姜老太太还是在和姜天佑说崔季陵的事:“我在甘州的时候也听人说起过,宁王军中有个人,既是谋士,又是元帅,从来没有打过败仗。说的就是这位崔侯爷吧?说句大不敬的话,若没有这位崔侯爷,皇帝的位子未必能轮到现在的这位皇上来坐。从古到今,你听说过有王爷打到京城,做了皇帝的吗?这可是头一份。照我看,这位崔侯爷本事是尽有的,你心中不可这样的轻视他。要知道现在他的爵位比你高,还是大都督,你只是他的下属,若真惹恼了他,往后会有你的好果子吃?往后再不可如此了。”

语气很严肃,姜天佑只得应了下来。

母子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子闲话,眼见已经到二更天气了,姜天佑就起身拜辞。

姜老太太知道他明天还要到京卫指挥使司去应卯当值,就没有留他,叫桃叶去开门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