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九爽快地说:“移情别恋,不喜欢你了呗。”

荆屿:“……”

眼瞅着好兄弟要翻脸,宁九连忙找补,“但没关系,就凭咱们小屿的魅力,分分钟就能把芳心给抢回来,你说是吧?别丧,这不还有我在吗?替你打听、打听好吧?”

“你跟谁打听?”荆屿抿了口酒,“你跟小矮子又没联系。”

宁九嘁了声,拨弄着手机,“我跟鹿宝宝虽然没往来,但我跟她身边人有联系啊。”

荆屿眉头一挑,“谁?”

宁九比了个嘘,拇指划过接通,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个爽朗的女声,“干嘛呀!不知道这个点要睡美容觉?半夜三更地骚扰,不知道的还当你要追我呢。”

荆屿觉得有三分耳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就听宁九笑眯眯地说:“丁大小姐,你这不还没睡吗?我想跟你打听点事儿呢,出来不?酒钱我请。”

“——等着,一会儿到。”

电话挂了,荆屿问:“丁蓝?”

宁九耸肩,“鹿宝宝的事儿,除了她还有谁更清楚?”

“毕业这么久了,她俩还联系?”

“你当都跟你一样无情无义,出了国连根头发丝儿都不知道寄回来?”宁九哼哼,“人家鹿宝宝可念旧了,跟丁蓝姐妹情深,这么些年也没变。”

荆屿垂下眼睫,目光落在酒杯里晶莹的液体上。

是啊,这就是他的小家伙,善良的,念旧的,温暖得像个小太阳。

不多时,伴随着高跟鞋笃笃笃的声响,一个窈窕的年轻女人将手拿包往宁九面前的桌面上一掇,不由分说地拿起他的杯子仰头一灌,又放下,“要请姐姐喝酒,也拿出点诚意来好不好?这么点酒,润喉都不够——”

话说一半,她突然愣住了,盯着宁九旁边的荆屿呆了好几秒。

神色从错愕,到惊讶,再到难以置信,“荆屿?你居然还活着呢?我还当你死在海上了。”

“丁蓝!”宁九扯了下她的衣摆,“……久别重逢,咱说话上点路子。”

“上个P的路子!”丁蓝一把甩开他的爪子,恼火地瞪着荆屿,“我跟他上路子,谁跟我上路子?谁跟我们鹿鹿上路子?你说,就这么个话都不说就逃国外去,一待几年连活着死了都不知道的家伙,我凭什么要跟他上路子?”

“……好久不见。”荆屿仿佛没有察觉对方的滔天怒火,淡淡地说。

好像一套组合拳打在了软绵绵的豆腐上,丁蓝一口气没吊得住,哑火了。

她终于坐在俩人对面,霸占了宁九的杯子,又喝了小半杯,才开口:“怎么舍得回国?外面不好玩了?”

“他回来参加综艺比赛的,现在也签了经纪公司,”宁九代荆屿说,“就鹿时安的那家。”

丁蓝的杯子顿在唇边,“你想干嘛?还嫌高中时候祸祸得不够,现在还想断点续存,继续坑我们家鹿鹿呢?我跟你说,没门儿!你当初害她哭得眼睛都近视了,账都没处算,如今给我离她远点儿,否则就算我们家鹿鹿人好、不跟你计较,我蓝姐可不是吃素的,分分钟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信不信?”

宁九扶额,“好好说话,别逮谁都拿圈子那一套糊弄。”

丁蓝一枚白眼翻过去,放下酒杯,“找我|干嘛?有事说事,没事走了,懒得跟渣男浪费时间。”

宁九刚要开口,被荆屿抢了先,“这些年,她过得好吗?”

丁蓝一腔火气,硬生生被他这低音炮给熄了。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记起,当年还是少年的这家伙就是用这把好嗓子把她们家鹿鹿给骗到手的。

“好不好,你问我我问谁去?有本事,你直接问鹿鹿啊。”丁蓝哼了声,想喝酒,才发现酒杯空了,刚想自己倒酒,酒瓶就被拿走了。

荆屿起身,亲自替她倒了半杯。

丁蓝瞟他,“哟,真是三生有幸,让您屈尊了。”

“这几年我不在,”荆屿给自己也倒了满满一杯,抬起手敬向丁蓝,“谢谢你对她的照顾。”

丁蓝面色变了又变,终究撇开视线,“说得跟你是她什么人似的,我照顾她要你谢什么?”话虽这么讲,她还是勉为其难地抬手,和他碰了个杯,“谢就免了,往后少祸祸她就行。”

宁九看热闹不嫌事大为地插嘴道,“这怕是办不到,你明儿看娱乐新闻啊,就能看见咱荆少爷有多敬业,一回国第一时间就跟鹿宝宝捆绑上热搜了。”

丁蓝:“……”手指捏紧,嘴角抽搐。

“你到底想干嘛?说走就走,要回来就又扯上我们鹿鹿?她过得好着呢,下有粉丝宠着,上有公司领导罩着,要风是风的,你可别瞎折腾,再把鹿鹿搞哭了,看不我拿酒瓶子给你开瓢——”

“丁小姐——”

“知道了,”丁蓝不情不愿地撇了撇红唇,“看在阿宁份上,少骂你两句。”

哪知荆屿直取重点,“公司谁罩着?”

“还有谁?佰晔华总,华晁啊。你不是也签了同一家么,怎么会不知道?”

“他为什么要罩着鹿时安?”

“还能为什么?喜欢她呗。哎哟——”丁蓝一缩脚,瞪着宁九,“你踹我|干嘛?”

荆屿眉眼深凝,“喜欢?”

“圈子里有谁不知道华晁不近女色,就光宠小鹿鹿一个?你别说,要不是华晁一路保驾护航,就鹿鹿这迷迷糊糊的性子,哪儿能在圈子过得跟在学校里似的纤尘不染?”丁蓝眉一横,“宁九我警告你!再踢我一次,看老娘不给你脚背踩出个窟窿来!”

宁九尴尬地笑,“你说你,现在看着也是窈窕淑女,风韵佳人了,一开口怎么还是跟小太妹似的。”

“嫌我凶啊?不凶怎么镇得住那帮眼睛都飞头顶上去了十八线小明星?”

宁九转脸,对荆屿说:“她如今是造型师了,天天跟圈子那群难伺候的打交道,脾气比从前还要爆。”

“嫌爆别找我啊。”

“没嫌你,谁嫌你了,我觉着你这性子挺好的,不受欺负不受气。”宁九连忙告饶。

荆屿静静地看着他俩闹腾,许久,才哑声开口:“那鹿时安呢?”

“鹿鹿什么?”丁蓝明知故问。

“她对那个华晁,什么态度?”

丁蓝挑起右边眉毛,“你直接问小鹿鹿喜欢不喜欢华晁不就完了?拐弯抹角的,当年念书时候你不是跟小李子硬刚都不怂的吗?现在怎么问个话都要山路十八弯了。”

荆屿放下酒杯,直起腰身,“她喜欢华晁吗?”

丁蓝撩了下头发,看向他的身后,戴着口罩走近的女孩,妖娆一笑,“你自己问本人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鹿鹿:听说你喝多了,很难受,才来我家的?那请问,您现在在干什么?

食髓知味(47)

荆屿手里的杯子还停在唇边,听了丁蓝的话, 刚回头, 正好对上搭在腰边包上的小手。

纤细白皙,手指头一点一点收紧。

他缓缓抬眼, 只见戴着黑色口罩的小姑娘正低头看着自己, 一双小鹿眼里夹杂着不解和愤怒, 映着酒吧的灯火,忽明忽暗的。

“小矮子……”

“你才小矮子,你全家都是小矮子!”声音隔着口罩闷闷的,但还是掩不住怒火。

鹿时安扫过三人桌面上的空酒瓶,眼角一抽, “喝多了、胃疼?过去落下的老|毛病?荆屿, 你这个骗子!”

荆屿怕她声音大了,惊动隔壁的客人,一伸手拉住她的手腕, 把人带得坐在我身边的高脚凳上。

鹿时安不情愿, 瞪他一眼就要起身。

宁九见状, 也不知道之前荆屿怎么忽悠人家小姑娘了, 只得给打圆场,“他是真酒精过敏,喝多了得发疹子。但啤酒度数低不碍事儿,你看,我们这不都是喝着玩儿的嘛,十度都不到——”

丁蓝也附和, “都我跟阿宁在喝,他就一边儿陪着而已。”

好友都替他说情,鹿时安勉勉强强坐定了,想想还是气不顺,从桌中间拿了个空玻璃杯,一言不发地就给自己倒酒,刚送到口罩旁要掀开,连杯子带手都被人一拉——全喂进荆某人嘴里去了。

她想挣,力气悬殊挣不脱。

搁别人眼里,妥妥地她主动喂对方喝酒,洗都洗不清。

“小姑娘家家的,少喝两口。”荆屿咽下酒,松开了她的手,淡淡地说。

鹿时安咬牙,“谁还是小姑娘了,今天你替我挡,明天我自己还不是得喝?”

“那我明天继续挡。”荆屿风轻云淡地说。

“你!”

“别闹,”宁九看不下去了,拿着酒杯食指指着鹿时安,“阿宇,你知道现在鹿宝宝是什么身份嘛?出门不戴口罩那是寸步难行,就连我们,你看看,我都不敢当众叫她全名,不然连这酒吧门都出不去。”

顿了下,他看向荆屿,“你替她挡酒?怎么挡?你拿什么身份挡,别逗乐子了啊,让人小姑娘喝,喝完了不有我们在呢嘛,送回去好了。”

荆屿没说话。

鹿时安心里却咯噔了一下。

是,他没有合适的身份来替她挡酒,但他不是没挡。在庆功宴上,要不是怕那位宋董缠着自己,他何至于自己送上门去灌酒?虽然现在看来,喝酒过敏的事真假掺半,可进了肚子的酒精如假包换——酒,他是真为她挡了的。

眼瞅着面前俩人各怀心事,都不开口,还是丁蓝率先打破僵局,“鹿鹿呢,是我自作主张喊来的,这事儿跟荆屿没关系。但,我也不是白喊你啊,是荆屿他有话想问,总在这里拐着弯地向我和宁九打听,也不是个事,不如直接问正主,你们说是吧?”

鹿时安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要问什么?”

丁蓝耸肩,没说话,看向荆屿,示意他自己问。

结果荆屿放下手中的酒杯,忽然站起身,手搭在鹿时安的肩头,“走吧,我送你回去,这种地方你少来。”

丁蓝急了,“干嘛呀?她平时有空也常跟我来,又不酗酒怕什么?你既然想知道她跟华总啥关系,就问呗,难不成还要撇开我跟宁九,私下问啊。”

原本被推着已经站起身的鹿时安,忽然听见华晁的名字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荆屿,却没对他说话,转而对丁蓝说:“他才不会想知道这个。要真好奇,之前五年早问了,哪要等今天。”

难得见鹿时安强势,丁蓝咧嘴笑起来,“啧啧,我们小鹿鹿话里有话啊。”

荆屿垂下眼睫,“走吧。”

“那个——”

突然,有两个女孩怯生生地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荆屿一惊,以为是鹿时安的身份被发现了,下意识地将她挡在自己身后,又压低了嗓子说:“这里不方便,改天吧。”

女孩像是完全没有想到他会跟自己说话,足足呆了两秒,才双手捂住嘴,压抑住喉咙口的兴奋尖叫,“我、我们就是想告诉你,Kiyu,我们支持你!你一定会拿下冠军的!”

大概是怕声音响了惊动别人,会给偶像惹来麻烦,女孩的声音小小的,但眼里都是压抑不住的兴奋的光。

荆屿完全没有想到,粉丝是冲着自己来的。

回国参加比赛也有些日子了,但他从来也没有过所谓的偶像意识。在他看来,自己不过是把自己写的歌、找到一个平台演绎出来,然后顺道可以跟鹿时安进同一家公司,或许还能帮她做内心真正想做的音乐,仅此而已。

至于出名,从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宁九和丁蓝也很意外,对于身边一下有了两个大明星的现实需要一点消化时间。

头一个反应过来的人是鹿时安,她代替荆屿说了一句“谢谢”,然后就拉着他的衣袖,打算赶紧带人离开。

以她多年来的经验,只要被一个人发现,离第二个、第三个……到世界混乱就不远了。

荆屿像个乖乖仔似的,被她拉着往酒吧外走,身后传来两个女孩小小的声音“她是谁啊?”

他回头,食指比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

女孩儿们立马噤声不语,交换了一个眼神——节目里,看Kiyu一向高岭之花,哪曾见过他这么温柔和煦的一面?

简直宝藏。

鹿时安拉着荆屿一路走出酒吧,在台阶上停下脚步,“你快走吧,她们只发一条微博、一个朋友圈,这里五分钟内就水泄不通。”

荆屿垂眸看她,“你的经验吗?”

“差不多吧。”鹿时安撇开脸。

“我没有你那人气,”荆屿轻笑,“不用担心。”

鹿时安心道,那是你没见过艾欢她们上网搜索Kiyu资料之后的那个眼神。

“你既然入了这行,就得习惯活在聚光灯下,没有小时候那么自由自在。”鹿时安轻声说,“再随心所欲的乱来,会给格格姐惹麻烦的……”

“既然这行那么不自由,”荆屿低头,“你为什么还留在舞台上?”

为什么留下?

五年前的那场比赛,莫名错过冠军,还丢了心爱的少年,她其实差点儿就放弃了。可是最终跟华晁签约,加入寓言,一路走来,最初的念头其实很简单——

她想把那首写给他的歌,唱给他听。

如今被荆屿问起,鹿时安想起了初衷,不由恍然如梦。

正当她沉浸在往事之中时,身边的荆屿忽然转头看向墙角边,然后一言不发三步并作两步跑下台阶。

鹿时安不明所以地追了过去,就看见他正揪着一个小个子男人衣领威胁,“你在拍什么?”

那人手里拿着个长筒单反,这会儿在荆屿的威压之下,战战兢兢地结巴:“我、我听说鹿时安常常来这里跟朋友小聚,来蹲点试试的——”

他也没想到,居然会误打误撞地拍到新晋唱作人和当红小花的猛料。

“照片给我看。”

那人的领子被揪着,逃也逃不掉,只能乖乖交出了相机。

荆屿低头,把照片都过了一遍。这人显然很早就来了,从鹿时安独自进酒吧,到刚刚两人在台阶上说话,都拍了个齐全。

但也不知是鹿时安自身条件太好,还是这人之前是职业摄影师出身,照片非但没有偷|拍的猥琐感,反而还有点儿单人街拍、情侣照片的意思。

两人对影,像极了一幅画。

荆屿松开手,“你走吧。”

鹿时安:“……”

按照格格姐的一般做法,这种时候不是应该给笔钱,把照片买断,或者干脆一个电话打给狗仔的顶头上司,三言两语摆平吗?

那狗仔呆了,不敢相信似的,“……我真可以走?”别是要背后夯他吧?

荆屿手抄兜,“照片你留着,我就一个要求。”

“什么?”

荆屿抵了张自己的名片过去,“加我微信,我说能公开再公开,我保你一个头条。”

狗仔怎么都觉得是赚大发了,忙不迭加了荆屿微信,感恩戴德地跑了。

鹿时安一脸懵,“你这是干嘛?什么头条,我怎么听不懂呢?”

“现在不懂没关系。”荆屿将领口往上拎了拎,挡住了下巴和半张脸。

两人走在人迹罕至的小巷,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

鹿时安又想起曾经,他每天送她回家的那些日子,心头刚软,又想起了他俩的关系,禁不住低落起来,叹了口气。

没想到荆屿忽然停下脚步,弄得她一头撞在对方后背,疼得捂住了鼻子,“……疼。”

“你说过,华晁只是公司领导。”

鹿时安泪眼婆娑,“……是我说的,怎么了?”

“那就没问题了。”他松了口气似的。

鹿时安伸手拦住他,“别啊,你没问题我还有问题呢!你巴巴地把宁九、蓝蓝叫出来就为了问这个。可你问这个干嘛呀?”

她跟华总什么关系,关他什么事?

荆屿低头看着她。

路灯的光映着他的睫毛,又浓又密,遮挡了桃花眼底涌动的光。

他俯身,靠近她,伸手拨开了她遮面的口罩,覆住因为惊讶而微张的唇,

短暂的停留之后,荆屿松开她的唇,顺道儿似的在她刚刚被撞红了的鼻尖上落下一吻。

“为了确定我可以这么做,还是……”他重新将她的口罩覆盖妥帖,“要先从某人手里把你抢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误会马上解开啦,莫急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