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婉烟约了婉清过几日到她家里去玩,婉清正要应下,就听林氏道:“让你给外甥做的衣服可都做好了?成日介只知道玩儿,不务正业。”

这话可不连着婉烟一同骂了么?二太太脸上更青了,扯着婉清就走了。

客人一走,林氏抬手就掀了桌子,婉容婉清正好就在她对面,婉清见机得快,迅速退开几步,那些汤汤菜菜的就只打湿了她的鞋子,而婉容就被浇了一头一脸,却半句声也不敢做,反倒跪了下来。

“我养的好女儿啊,在贵客面前丢尽了我的脸,你看你们两个这个样子,还有一点大家闺秀的体统吗?我且先不发落你们,你们两个先到佛堂里跪着,给我念佛经去,不得我的允许不许出来。”

林氏果然是要向婉清和婉容发作的。

婉清和婉容两个都不敢多言,怕更震怒了林氏,老实的走了。

那边王嬷嬷早把厨房里的人全拘来了,林氏面前跪了一水的人,林氏首先问王昆家的,那蛇头是怎么来的。

王昆家的也吓得不轻,跪下说道:“回太太,原本这道菜咱们家也没做过,厨房拿了方子学着做好了,本是没蛇头的,是孙妈妈过来说,蛇头就代表龙头,喻意富贵,特意嘱咐了奴婢放在汤里头的。”

那边孙妈妈听了大汗淋漓,说都说不利索了,不等林氏问就道:“回太太,奴婢冤枉啊,奴婢也是听金嬷嬷说的,奴婢第一次代了金嬷嬷的差事,很多事情怕办不好,就特意去问过金嬷嬷,是她教奴婢这样做的。”

红叶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道:“好个孙妈妈,你自己钻营霸道,倒怪到我娘身上去,我娘不过病了两天,你就巴巴地往太太跟前凑,抢了我娘的差事,想就此挤掉我娘,我娘在太太跟前做了几十年,她什么样的人,太太最清楚了,她要不稳妥,太太也不会用她几十年,这般愚蠢的话我娘怎么会说?你看我娘还病着,就污赖她。”

孙妈妈听了还要辩解,那边王昆家的也是恨这几天孙妈妈拿着鸡毛当令箭,拿管事婆子的款,在她面前不恭敬,便落井下石道:“红叶说得没错,奴才也跟金嬷嬷共了这么些年事,金嬷嬷做事最是稳妥了,从没出过差子,原本奴才是不肯放那蛇头进去的,是孙妈妈一劲的说这是规矩,不放是大不敬,奴才这才依了她的。”

林氏听得大怒,也不再听孙妈妈的辩解,扬了声道:“来人,把这自以为是的狗奴才拖下去,乱棍打死。”

孙妈妈吓得干嚎起来,立即上来两个粗使婆子拿了块破布堵了她的嘴,拖了下去。

那边巧儿得了消息,看到她娘被脱了裤子挨打,想要扑过去救,又觉得自己人微言轻,弄不好连自己也会一同受罚,就悄悄的跑到前院里去找王大总管的儿子王贵,那王贵今天正好喝了点子酒,见巧儿溜进他的房里,二话不说就搂住她往床上压,巧儿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堵了嘴,只能哭着挣扎。

这时,房门突然就被人撞开了,却是金嬷嬷的男人金福带了大老爷过来,正好看到这龌龊的一幕,大老爷顿时气得胡子都在抖:“拖出去,拖出去,乱棍打死了。”

几个小厮就去拖王贵,巧儿也被拽着往外拖,王大总管及时赶了来,一见这情形,先就上前打了儿子一耳刮子,再跪在大老爷跟前苦求:“老爷,这个不肖子喝多了酒,他平日里沉稳得很,这个小贱人没事跑到前院里来勾引他,男人嘛,哪里受得住投怀送抱,求老爷看在奴才尽心服侍的份上,饶了他一条狗命吧,奴才一定做牛做马感激您的大恩大德。”

王大总管是大老爷身边得力的,在大老爷面前有几分体面,大老爷听了倒是只是打了王贵三十板子,把巧儿拖到后院去交给王氏发落。

林氏正躺在床上气得抚胸,大老爷听说了家宴上发生的事情,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林氏起身相迎,大老爷随手就摔了林氏床几子上的一套汝窑茶具,指着林氏的鼻子骂道:“你做得好事,我好不容易托尽了人情才搭上静宁侯府的婚事,你竟然在宴席上给我唱这么一出,你看看,你手下都是些什么人,做的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正文 第一十九章:关佛堂

王氏还不知道巧儿的事,大老爷骂她,她也只能听着,一边的王嬷嬷就道:“老爷,这也怪不得太太,太太为了今日的宴请,都两天没睡好觉了,怪只怪孙妈妈那废物自作主张,坏了太太的事,太太已经惩罚了她了,如今与郡主娘娘已经解释清楚,老爷您就熄熄怒,太太给您备了燕窝,奴才这就给您端来。”

大老爷听了脸色仍是不好,不肯坐下,这时,玉姨娘身边的丫头莲心过来禀道:“老爷,姨娘肚子不舒服,派了奴婢请太太示下,求太太快些个请太医过去瞧瞧。”

大老爷听了抬脚就要去看玉姨娘,林氏不好留他,却是气得直咬后牙槽,一抬眼,就看到红叶在外头探头探脑的,红叶已经十五岁,长得眉清目秀,体态妖娆,林氏眼珠子一转,笑容满面挽留大老爷:“老爷,您也累一天了,先歇着,妾身还有些事情要和您商量,玉妹妹那边我这就去请太医,包准不会让她有半点差子。”又扬声对红叶道:“还不快进来给老爷斟茶。”

红叶听了移步进来,林氏这招用旧了的,大老爷也乐得享受,一抬眼看红叶娇颜如花,心里原先那点子火顿时就消了,又窜起另一股火来,红叶犹自不知,听话的给大老爷斟茶,大老爷接茶时就握住了红叶的手。

要说起,大老爷虽然年过四十,却生得儒雅俊朗,放在现代也是中年美大叔一名,最具成熟魅力,红叶也已知事,被大老爷热辣的眼光看得面红心跳,抬眸胆战的看林氏,却见林氏对她使了个眼色,清了清嗓子道:“红叶,我看你也是个好的,才把你给了老爷,以后可要好生服侍老爷,若是能给顾家添枝散叶,我就做主抬了你做姨娘。”

红叶半推半就的应了,大老爷高兴地搂着她去了西厢房,早忘了玉姨娘那摊子事了。

莲心回屋将事情禀给玉姨娘听,玉姨娘气得拿帕子捂住脸哭,莲心在一旁劝道:“姨娘何必伤心,男人有几个是那专心专情的,到了这分上,您要紧的就是怎么保着肚子里的小主子,安全生下来才是正经呢。”

玉姨娘听了便抬起脸来,恨恨道:“我就是气她怎么也忍得下,明明就是个心狭嫉妒的,偏还要一个一个的人往老爷床上送,装贤惠大方,若换了是我,就明枪明刀的把大老爷给看好了,一个人也不让他沾,这才是有胆气有本事呢,只会暗地里耍阴绊子,送一个,就弄死一个,也不知道她手上沾了多少个人的血呢。”

莲心听了就叹气道:“姨娘快别乱说了,隔墙有耳呢,奴婢方才见了那红叶,长得狐媚得很,她是金嬷嬷的女儿,真要让她得了宠,对姨娘可就不好了。您现在怀着身子,大老爷近不得身,您在府里头没根没底,要没有了大老爷的宠爱,您还拿什么护着肚子里的孩子?”

玉姨娘止了哭,秀眉紧蹙着,叹了口气道:“你觉着府里有谁能帮我?她那个人这般霸道,我就不信,人人个个都对她口服心服。”

“要说起来,大奶奶是最不对她的心的,不过,如今大奶奶去了通州,又怀了孕,大爷跟前就只有一个大姐儿,定是把这个看得重的,这没个一年半载是回不来的,她您就不用考虑了,二姑娘看着在太太跟前有体面,比起三姑娘受宠,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太太面上宠她,实里呢,大姑娘都十六了,还没说人家,就是最好的证明,不过是宠着她让她欺负三姑娘和二爷罢了。

奴才倒是觉得三姑娘不是池中之物,听说她今儿被二姑娘推着差点就扑进表少爷的怀里,可她宁愿受伤,也不愿意逾矩,难得是个既聪明,又明白的人,没像表姑娘和二姑娘一样,对着表少爷发花痴,前儿若不是她生急智,拉了您一把,这会子您还真怕是…”

玉姨娘听了莲心的话沉默半晌道:“听说三姑娘和二姑娘都被关进佛堂了,今儿晚上看看吧,若是那个人不给她饭吃,你就帮我悄悄地送一些过去吧,没亲娘的孩子总是可怜一些啊。”

林氏把大老爷哄好后,返身就收了笑,一张脸变得狰狞了起来,对王嬷嬷吼道:“把二小姐三小姐该做的活计送到佛堂里去,让她们在佛祖面前为大姑奶奶祈佛,做出来的小衣小帽也能沾上佛光,不做起三套,不许吃饭,不许出来。”

婉清跪在蒲坛上绣花,对面跪着婉容,已经三个时辰了,晚饭也没得吃,婉容全忘了先前怎么对婉清了,跪在蒲坛上不停的扭动着身子,又拿话套婉清:“三妹妹,你今儿可是受了伤的呢,先前轩哥哥还说要请太医给你诊治,太太却罚了咱们在佛堂里,你说,轩哥哥若是找不到你,会不会急呢。”

婉清只当没听见,装聋作哑,沉默着一个字也不说,顾婉容想怎么说都行,可只要她说错半点话头,婉容立马就会报了林氏,只会遭来更大的惩罚。所以,沉默是金。

半夜时,玉姨娘偷偷使了人来送了些吃的进来,可东西才一进佛堂,就被婉容抢了去,看那架式是半点也不想分给婉清吃,婉清笑道:“大姐姐胆子真大,见了东西就吃,若是有人想拿咱们两个的小命作伐,你死了也白死。”

婉容刚吃进嘴里的一口饭就生生卡在了喉咙里,憋得半天透不过气来,婉清淡淡地走过去,夺过食盒,从容吃了起来。

婉容看着她一阵发呆,却没有再过来抢婉清的食盒,只在一边道:“你不是说怕有问题么,怎么你还敢吃。”

“我不怕呀,怕的是二姐姐你。我可没说这饭里有毒。”一碗米饭,两个小菜,其实两姐妹分一分,还是可以挨过一夜的,怪只怪婉容太过自私,所以现在婉清也没打算再剩些给她。

“玉姨娘如今正与太太闹得凶,你就真不怕她毒死了你,好嫁祸给太太去?”婉容疑心疑鬼的问。

“做个饱死鬼总比饿死鬼强啊。”婉清继续吃,刚才送饭的婆子明说是玉姨娘送来的,那就证明,玉姨娘是想让自己承她的情,既是如此,又怎么会害自己呢?

婉容正要再说话时,突然眼珠子不动了,下一秒,人便直直的倒了下去。

婉容看得目瞪口呆,不会…真有毒吧。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腰间突然就是一紧,紧接着,人便像坐过山车一样的飞腾了起来,从佛堂的窗子里穿了出去,就像前世电视里穿越时光遂道的镜头一样。

“喂,你…你可以放我下来了吧。”婉清半倚着身后之人站着,大口大口的吸着气,想压服胸口那一阵欲呕的翻涌。

“你好像不害怕,就不怕我拐了你卖掉么?”身后男子的声音似曾相识,带着一分惊讶,两分好奇,还有七分戏谑。

正文 第二十章:遇到别扭男

“害怕你就会放我回去么?”婉清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夜凉如水,这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把婉清掳到屋顶上来乘凉,实在才到三月,风寒霜重,冷得婉清一阵发抖,本能的身子就往身后那人怀里缩。

“你…你不知道男女授数不清么?上次也是…呃,若是让人知道了,你还能嫁得出去么?”身后之人明显没有了刚才掳她出来时的气势,说话结结巴巴起来,伸手想推她出去,却又像是不忍,反而扯了自己的披风将她裹紧了些。

“什么上次?”婉清抓住了话里的关键,电光火石间就想起在庵堂里那个羞涩的劫匪,难道又是他?脑子里就映出那双美得惊心动魄的眼睛来,她回转身,却只看到一张冰冷的银色面具。

“身为女子,当贞雅娴静,讲究德容言功…”婉清小小的身子在那人怀里扭动,纤细的背部磨蹭着那人的胸,那人的声音变得有点黯哑起来。

“拜托,是你掳了我来哎!我瘦胳膊瘦腿的能打得过你么?”身为劫匪,就要有劫匪的自觉好不好,哪有劫匪跟人讲礼仪规矩的。

“…打不过。”身后的声音有点气馁,“可是,古有烈女姜嫄契母简狄启母涂山…”

“人非草木,不能一岁一荣,为了别人的错误而放弃自己的生命,那是愚蠢的行为,话说大哥,你是来逼我死的么?”婉清真不想跟这个夹杂不清的人继续下去,“您掳了我到这里来不会是要看风景的吧,有事就说话,没事我要回去绣花。”

话音未落,身子突然腾空被扔了出去,屋顶倾斜,婉清的小身板掉在屋顶迅速翻滚,眼看着就要掉落下去,心中哀叹,到底是劫匪,就算是羞涩系的,也不改凶残的本性,今天这小命怕是要交待在这里了。

但下一秒,一根黑色缎带如长蛇一般伸展过来,缚住了婉清的身子,将她吊在了屋檐下,婉清惊恐万状地抬眼,夜幕下银色面具幽冷冰寒,只一双俊目如星辰般灿亮耀眼。

“可害怕了?”男人声音里带着如孩童般堵气的味道。

“怕了,怕了。”婉清被吊得血往头涌,头昏脑胀,什么胆气都没了。

“那你还要不要回去绣花?”男人又问。

当然要啊,跪着绣花总比被你当腊肉吊着强吧,可是哪里敢顶嘴啊,所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该妥协的还是要妥协:“不…不回去了,这里风景独好,小的就陪大爷月下赏景吧。”

“哼,算你乖觉。”男人呵呵一笑,总算发慈悲,一抖手,把婉清扯了上来,张开臂膀又将婉清给裹进了怀里,婉清惊魂未定,僵着身子在他怀里一动不敢动。

“怎么又外道了,不是冷么?靠近些。”男人似是不满,又将她搂紧了些,见婉清不动也不说话,只是抖,声音也柔软了起来:“爷看你受苦,好意救你,你却推三阻四的…惹爷生气。”

话说我认识你吗?我自受我的苦,谁让你救来着,婉清在心里腹诽,这个男人是不是精神分裂呀,这哪里是救人,分明是害人,深更半夜的被个男人掳来。

“怎么不说话?可是心里想着那姓赵的小子?”见婉清沉默,男人突然又生气了,作势又要扔婉清,有了前车之鉴,婉清这一次警觉得很,一回身张开双臂死死抱住了男人精瘦的腰,男人被她抱得身子一僵,怀里的女子温温软软,属于她的香味让他心跳猛然加速起来,只觉血气往上涌,一股燥热袭卷了全身…

好半晌,他才艰难开口:“你…你还没回答爷的话呢,是不是只…只想着那姓赵的小子。”

婉清窝在男人的怀里,鼻间闻到一股干净的檀香,他的胸膛虽不宽阔却温暖结实,她能听到他稳健有力的心跳,心中莫明的就感到一阵安宁,而他略带沙哑的声音似乎带了安抚的魔力,这一日来又惊又吓又费心防备,早就疲累不堪,到底才十四岁的身子…眼皮子好沉好沉啊…她竟然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男人久久不见她回答,却听到她均匀绵长的呼吸,垂眸看去,不禁愣住,眼神变得悠长起来,小声咕哝:“…半点男女大防也不顾…哪像大家闺秀…”手却温柔的将婉清的头放到臂弯里,让她睡得舒服些,想起她白日间宁愿摔倒也不愿意倒入赵昱轩的怀抱…又看她对自己毫不设防的样子,俊美的嘴角就翘了起来,从婉清的袖袋里摸出赵昱轩送的药盒子,看了一眼,随手就扔了,又从自己的脖子上摘下一个玉佩来,挂在婉清的脖子上,拿了个瓶子放在婉清鼻间,笑道:“就这样也能睡着…就让你睡久一些吧,也能脱了那佛堂不是…”

婉清是被一阵哭声给吵醒的,睁开眼就看到婉容正哭成了泪人儿,她脑子有点糊涂,自己不是被那个别扭劫匪掳走了吗?怎么又躺在了床上?

再转眸,见林氏也在,还用关切的眼光看着自己,“我的儿,你睡了十个时辰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可心疼死为娘了。”

婉清听得莫明其妙,十个时辰就是二十个小时,这一觉怎么睡了那么久?林氏是以为自己病了吗?怕是还叫不醒吧,所以林氏怕了?

再一看屋里,大老爷和玉姨娘竟然都在,玉姨娘正拿着帕子拭泪,哭得梨花带雨,而大老爷脸色暗沉,看了一眼玉姨娘道:“果真是你在送给三丫头的饭里下了毒么?”

玉姨娘听了就跪了下来:“老爷明鉴,三小姐昨儿个还救过妾身,妾身就算是黑了良心也不会做这待忘恩负义之事。”

大老爷被她哭得心软,又听她说得有理,脸色就缓了些,林氏见了便道:“我原想着妹妹应该也不是那种黑心肠的人,只是昨儿个她们两姐妹也只吃了你送的饭菜,就两个人同时都昏过去了,二丫头吃得少一些,三丫头吃得多,就这会子才醒,若不是饭菜有问题,那就出了怪了。”

“是啊,当时三妹妹说饭是姨娘送给她吃的,不舍得给我多吃,所以我中的毒就要浅一些,三妹妹若是当时能友爱一些,多匀些给姐姐我,也不至于睡到这般时候才醒吧。”婉容在一旁止住了哭,抽噎着说道。

婉清立即明白过来,好个恶毒的林氏,她自己罚庶女罚出毛病来了,反倒利用这个外陷害玉姨娘,婉容又成了帮凶了吧…自己浑身上下一点不适也没有,反而觉得神清气爽,精神好得很啊,谁说她中毒了?

正文 第二十二章:林氏挨罚

玉姨娘听了林氏和婉容的话有口难辨,眼巴巴的望着大老爷,可是妻子女儿都说是玉姨娘下了毒,大老爷就算有心偏颇,也说不出口,只好拖着没出声。

林氏见了便笑道:“老爷,咱们顾家书香传代,世代清贵,府里可容不得那些个龌龊腌脏的东西,似这等残害庶女的阴毒之人,留着只会败坏家声,老爷,当断不断,其必自乱啊。”

大老爷紧皱了眉,不舍地看了眼哭成泪人的玉姨娘,声音很没有底气:“可玉氏她还怀着身子…”

“妾身也知道老爷心软,不如这样,将她送到家庙里头…”林氏强抑住心头的得意,故作仁慈地说道。

“老爷,我冤枉啊…”玉姨娘不等林氏说完,整个脸都白了,哭伏在老爷的脚前。

“父亲,女儿有话说。”婉清看着玉姨娘那双绝望的眼睛,和她微微隆起的腹部,心知玉姨娘只要被关进家庙后,下场绝对会是一尸两命…

昨天那饭里绝对是没有问题的,而婉容连同看守的婆子们很可能被那个男子施了手法才晕的,至于自己…这几天都熬夜做绣活,就没怎么好睡过,昨日里又生了那么些事,就一觉睡到了现在,连她自己也不明白,明明那个男人把她掳到了屋顶,明明就应该很警醒,很害怕的,怎么就在他怀里睡着了…

“你说…”大老爷像看救世主一样的看着婉清。

“女儿身子没什么大碍,太太也是太过关心女儿了,所以才以为女儿中了毒,玉姨娘送饭过去也是一片好心…”

大老爷看婉清的目光变得温暖起来,真是个心善又通达的孩子,顺着婉清的话正要下台阶…

“三丫头,母亲知道你心善,你这傻丫头,若非母亲请了太医来给你用药,你又如何能安然无事?”林氏截口说道。

也是,若不是太医来验过,大老爷又怎会轻易相信自己和婉容是中了毒的!

“哎哟,我肚子又痛了,父亲,也不知道太医走了没有,烦请您再让他来给女儿瞧瞧,女儿害怕余毒未清呢。”

婉清听了林氏的话感激地点了点头,林氏便正要继续发落玉姨娘时,婉清突然就捂住肚子惨叫起来。

玉姨娘见了更加怨愤,恨恨地看着婉清,婉清对她悄悄眨了一眼,她立即便有些了然,也大声说道:“老爷,先前刘太医才给妾身请过平安脉,人还没走呢,妾身这就让莲心去请。”

那边莲心也机灵,不等林氏发作,人已经出去了,林氏想喝止她都来不及了。

林氏急得张了张嘴,怀疑地看着婉清,婉清低头垂眸,为了不看到一尸两命的惨状,她这一次也算是豁出去了,林氏虐待她这么多次,怎么着也得让她尝尝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吧。

没多久,刘太医来了,给婉清诊完脉后说道:“三小姐不过劳累太过,导致血气有些亏损,以后饭菜宜时,按时安置,多将养些就没事了,至于肚子痛嘛,原是要做大人了,之前确实是会痛的。”

“刘大人,你仔细查验查验,小女才中了毒,吃食里可有忌讳?”大老爷这个问题问得很有艺术性。

林氏自太医进来已经着了慌,听了大老爷的话忙说道:“贺太医已经给三丫头吃了解药,想来那毒性也早解了,刘大人自然只能断出三丫头现在的身体状况了。”

谁知这位刘太医却是个极傲之人,最听不得人家质疑他的医术,听后立即沉了脸,一甩长袖说道:“三小姐只是体弱,哪里有中过毒,老夫行医二十几年,病人就算是小时得过风寒老夫都难查验得出来,何况是才中的毒,夫人既是不信老夫的医术,那老夫就告辞了。”

大老爷忙向刘太医告罪,说林氏是妇人之见,不要与她一般见识云云,又封了个大包红给刘太医,才送走了他。

刘太医一走,玉姨娘就哭到大老爷身边:“老爷,还是让妾身死了干净吧,妾身看着三姑娘没日没夜的做绣活,经常熬夜到凌晨,太太为了点子小事就罚她们跪佛堂,又不给饭吃,妾身是怕饿着了姑娘,才送饭去的,却不曾想,一片好心让人反打一耙,反成了那黑心肝的人,老爷,坏了顾家家声的人可不是妾啊。”

玉姨娘深恨林氏的毒辣,报复起来也是半点不留情。

林氏的脸色苍白起来,双眼冒火地瞪着婉容,原本她派人过来督察两个庶女,看她们偷懒了没有,结果两个丫头都晕过去了,她当时也吓到了,可让她高兴的是,婉容一醒来就说,一定是玉姨娘送的饭有毒…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能够错过,就算太医查过没有下毒又如何,只要给点钱,太医就会照她说的办了…眼看着就要除掉玉氏那狐狸精了,却又变成现在这样子了…若不是婉容胡说八道,她又怎么会起这心思…

顾老爷蹭地站了起来,黑沉着脸对林氏道:“你做的好事!”说罢,气冲冲往外头走。

婉清知道大老爷是想给林氏这个嫡妻留些脸面,不在儿女和妾室面前发落她。林氏垂头忙跟在后头。

第二日,林氏就发了话来,说是身子不舒服,免了儿女们的请安,还让王昆家的带信来说,小姐们手里的活计也可以慢慢做,只要表少爷出生时有得穿就行了。

碧草就在屋里偷偷告诉婉清:“坠儿听前头的喜鹊说,大老爷昨儿个可是发老大脾气,打了大太太几巴掌呢…”

不让去请安,是怕被几个庶女看到她脸上有伤吧,原以为这一次又要好关几天佛堂,饿上几天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出来了,还让林氏出了一顿丑,偷鸡不成反蚀了把米,婉清眼前浮现出那张冰冷的银面具来…

孙妈妈和红叶两个都不在了,屋里缺了人,婉清便请玉姨娘帮忙。

大老爷因那日差点冤死玉姨娘,心里生了愧,这几日丢下红叶就住进了玉姨娘的屋里,吃过饭,玉姨娘就道:“…几个姑娘里,三姑娘是头一个心善又聪慧的,偏身边连个得用的人也没有,那孙婆子,连自己的女儿都教成那样,幸亏太太把她给惩治了,不然还真会教坏了姑娘,妾身听说她原是有个奶娘极疼她的,被太太发落到庄子里头去了,不如让她还是回来伺侯三姑娘吧,到底是奶过的,待姑娘也会真心一些。”

大老爷听了这话就想起红叶也是婉清的丫头,心中不由有愧,便道:“这事你就看着办把,太太最近身子不好,你也帮着管管家,几个姑娘身边的丫头婆子缺了的,就都买了人来补齐全了。”

这是让她分一部分管家权,玉姨娘大喜过望,忙点头应了。

正文 第二十三章:昱轩的心意

玉姨娘办事雷厉风行,很快便把婉清的奶嬷方妈妈请了回来,又买了两个丫头给婉清,一个叫麦冬,一个叫金菊,两个都是十四岁,存孝身边的黄婆子也被辇出去了,玉姨娘也给挑了个好的放在存孝身边。

方妈妈为人精明干练,又真心疼婉清,那日她一进门时,就要给婉清行礼,婉清不等她跪下去,就扑进了她的怀里,方妈妈身子一僵,眼圈就红了,哽着声道:“奴婢以为这辈子怕都再难见到姑娘了…”

又上下打量婉清,看她长高了,脸也比以前红润了,含泪笑道:“姑娘长大了,也懂事多了。”

主仆二人正叙着别后的事情,这时,外头小丫头来禀报:“表少爷使了人送东西来。”

婉清听了就皱眉,手不由自主的向颈间摸去,那日醒来后,因着玉姨娘的事,她没有注意,回来后才发现,脖子上多了一块莲形玉佩,心里一阵后怕,她现在能肯定那个男子就是自己在庵堂里救过的那个人,如今想来他对自己是没有恶意的,可…那日他可是朝庭追拿的重犯,他进顾府如入无人之境,他…究竟有何企图?

越想越后怕,婉清的小脸变得苍白起来,方妈妈推了推她:“小姐,你不舒服吗?”便扬了声对回事的小丫头道:“快请送东西的小哥进来。”

进来的是赵昱轩身边的小厮茗香,他给婉清行了一礼,声音清脆:“三小姐,我们爷特地让小的送了一盆金盏菊来,还有一盆魏紫,一盆姚黄,另一盒血燕,一盒雪参,请姑娘要多爱惜身子,不可太劳累了。”

“二小姐和四小姐那都有吗?”婉清忍不住就问。

“回三小姐的话,二小姐和四小姐那我们爷都有送礼物,只是每个小姐处送的不一样罢了。”

是怕自己不会收,所以连带着婉容婉丽那都送了礼吧,他做事还是那般周全贴心,可是,他的东西,她不能要,那个人武功高强,又别扭得很,似乎对府里发生的事情也清楚,指不定就有眼线在府里呢,而且,赵昱轩是站在云端的谪仙,而她呢,不过是尘埃里的一顶杂草罢了,两人身份差别太大,与其付出了再受伤,不如保持距离,对彼此都好。

“多谢小哥,还请小哥将那几盆花带回去,血燕和雪参我就留下了。”那几盆都是名贵的花,便是在京城也难找到几盆,自己不过偶尔有一次在园子里与碧草谈起过,被赵昱轩听到了,竟然就给找了来,这几盆花要比起血燕和雪参来稀罕多了,她深信顾婉容和顾婉丽那是没有的,与其等她们知道了来嫉妒生事,不如别收了好。

方妈妈听了就深深地看着婉清,伸手爱怜的抚着婉清的头,轻轻叹息了一声。

茗香听得一怔,愣道:“我们爷寻了大半个京城,好不容易在礼郡王府上才得了这几盆好花,三小姐,你还是…”

“还请小哥替我多谢表哥,就说他的心意我领了,只是婉清这院子太简陋了,没得糟蹋了几盆好花。”

茗香还想说,婉清已经让碧草数了几十个钱赏了他,人也转身进去了。

茗香无奈,只得着人又将几盆花搬回去了。

赵昱轩呆呆地看着被茗香搬回来的几盆名花,眼神微黯,“她只说屋里太简陋了吗?”

“是的爷,我看三姑娘是真心不想要,那些个话不过是托词罢了,爷,这事若让太太知道,定然又要说您了,奴才瞧着三姑娘心里没想着您,您就罢了吧。”

“她并非没心,只是太明白了,觉着自己身份配不上,姨妈又是那样的人,可她就不知道,但凡她肯大胆一些,我也就有了往前冲的动力,哪怕头破血流呢。”似是自言自语,又似说给茗香听,茗香就在一旁微微叹了口气,劝道:“三姑娘还小呢,要明年才及笄,可爷您就要十七了,老爷太太定然是等不得的。”

正说着,赵姨妈就带着赵淑媛进来了,淑媛一见院里的几盆名花,喜不自胜:“哥哥在哪里找来这几盆的,我可是只在海宁陈家才见过这样好的品种呢。”

赵昱轩垂了眸没有说话,赵姨妈微眯了眼道:“我正愁明儿去靖宁侯府要送什么礼才好呢,昱儿你想得周到,真是娘的好儿子。”

“娘,这几盆花儿子不送人,您再送别的礼吧。”赵昱轩淡淡的说道。

“不送人?那我怎么听说茗香才将这几盆送到清丫头院里去了?不会是茗香胆子太大,偷了你的东西拿去讨好那些个没规矩的贱人吧。”赵姨妈斜了眼睛瞪茗香,茗香吓得立即跪了下来,头都不敢抬一下。

“娘…”赵昱轩温和的眸子里怒色翻涌。

“算了,娘看他也是自小服侍你的,又把东西拿回来了,这一次就不罚他了,但下不为例,明儿个你父亲会同我们一起去靖宁侯府,你也跟着你父亲结识些京城里的贵卿,对你以后的仕途有好处。”赵姨妈说完后,就带着转身往外走。

“娘,上官家的小姐不是儿子喜欢的,您明儿还是不要提亲的好。”赵昱轩自后面追来,声音里带着哀求。

赵姨妈猛地回过头来,眼神凌厉地看着他道:“上官家的小姐不是你喜欢的?那谁是你喜欢的?清丫头?你想都别想,一个小妇养的也想做我的嫡媳,真是做梦,昱儿,你自小就懂事听话,她是用了什么手段,迷了你的心窍?”

赵昱轩的眼里露出一丝痛色来,摇了摇头道:“娘,不关三妹妹的事,您不要迁怒于她,儿子…从小没求过娘,这一次,求娘成全了儿子吧。”说着,就跪了下来。

赵姨妈大怒,手指颤抖地指着赵昱轩道:“你…你这个不孝子,气死我了,我告诉你,就算你不娶上官家的小姐,也不可能娶她,除非她肯给你作妾。”

赵昱轩听得脸色一白,脑子里浮现出那双清澈明亮,却又满含苍桑睿智的眼睛来,那般的自信隐忍,那般的坚毅果敢,便是宁愿自伤也不愿沾他的身,他见惯了拿眼睛腻在他身上的名媛闺秀,如她这般清新淡雅,偏又自立自强的女子便如看到了冰山上盛开的一朵雪莲一般,弥足珍贵,喜欢,却不敢随意亵渎…做妾,怕是这话一出口,与她便再难相见了。

忙跪过去扯住赵姨妈的手:“娘,您千万不要提这种话,儿子宁可不娶,也不能污了三妹妹。”

“你…你…她就是个妾生的,能给咱们这样的人家作妾就是抬举她了,你…你竟然这般的维护她,那更不能让她进门了。”赵姨妈气得甩开赵昱轩的手,捂着胸口,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