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婆婆身边的贴身丫头么?”婉清看王嬷嫉的神情近乎要崩溃,生怕她做傻事,忙岔开话题。

“回少奶奶的话,奴婢的确是夫人跟前服侍的。夫人娘家姓欧阳,少奶奶可听说过南阳欧阳家族?”王嬷嬷缓了缓后回道。

婉清莫明地看着王嬷嬷,南阳欧阳家?真没听说过,顾家也算是汝阳望族,上官家也算是冀州名族,慕容家却是京城名望,都在大周有名的大家族,顾家因为近两代子孙不太争气,族中高官不多,声名才有些没落了。

但上官家和慕容家则是因为祖上封爵,又世代承袭,家族中有代人才出,所以家族声望不堕。

欧阳家,却真是闻所未闻,也许,老一辈的会清楚,不过,听王嬷嬷骄傲的语气,欧阳家族应当曾经是世家大族,如今变得杳无消息,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个家族被抄灭族了,大周皇室本靠各大世家支撑,能够灭掉诺大一个世家,不是滔天大罪,又不是拥有极至权力的人下令,是很难做到的,究竟是什么原因,会让一个如此大的家族消亡殆尽?如今只剩下一个老妇人才心心念念地谈起?

王嬷嬷看婉清一脸的茫然,眼里便露出鄙夷之色,抬起眉眼冷冷看着婉清道:“敢问少奶奶出自哪个家族?”

“汝阳顾家。”婉清忙正色道,虽然她在顾家微不足道,没半点身份可言,但顾家的家声却是不弱的。

王嬷嬷果然露出一丝欣慰:“哼,老太君还算有良心,没给小主子找个小门小户的人家。”

婉清略垂了头,装出谦逊的样子来,小声问道:“嬷嬷,你为何被关在此地?”

婉清问得很随意,王嬷嬷却是顿住,半响没有做声,婉清静静地看着她,等她开口,王嬷嬷似是思虑一半晌,才抬起来头道:“当年,夫人临产…”

正说话间,突然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王嬷嬷的脸色一变,小声道:“来人了,少奶奶还是先躲起来吧。”

婉清忙提裙快步躲到了一旁的茅草丛里去,不多时,就见几名护院打扮的人走了进来,领头的那人,身材魁梧,一身肌肉喷张,一看就是个练硬家功夫的,正是府里的二总管,刘柱,他是刘大总管的弟弟,平时府里安全护卫都由他管着的。

婉清大气都不敢出,尽力将身子缩小,隐藏好自己。

刘柱四下查看了一番,没发现有什么异样后,就让人打开王嬷嬷的房门,两名护院进去,在王嬷嬷嘴里塞了块布,拿着黑布袋将王嬷嬷兜头罩住,其实一人杠起王嬷嬷就走。

婉清看得目瞪口呆,他们为什么要将王嬷嬷转移?是要杀了还是只换个地方关押?难道是发现有人来找过王嬷嫉?

心中焦急万分,却又知道现在出去太过危险和冲动,不但救不了王嬷嬷,还会让对方更加警惕,于事无补。

眼睁睁地看着王嬷嬷被扛走,婉清半点法子也没有,等那一行人都走远了,她才从草丛中转了出来,整理下头发和衣服,神态自若的走出了那坐破旧的院子。

婉清走后,韩嬷嬷从院外的角落里,转了出来,静静地看着婉清远去的背影,眼神变幻莫测。

婉清惊魂未定地回到屋里,方妈妈急急的迎了上来,伸手拈掉婉清头上的一根枯草:“少奶奶,你去了哪里,爷找你找得可急了。”

婉清随意地回道:“就在院子里走了走,后园子真大,我差点就迷路了。”

“奶奶以后出去跟前还是带个人的好,这院子太大了,谁也不知道会闹出个什么事来,被那些粗人冲了撞了可不好。”方妈妈明显不太相信婉清的话,絮絮叨叨地在一旁碎碎念。

婉清接过碧草递过来的帕子洗了把脸,这才往里屋去,却不见上官夜离的人,她一肚子疑问想要问他,一时有点怔住,问道:“爷呢,怎么没在屋里?”

一旁的紫绢就回道:“回奶奶的话,康王爷来了,爷去了书房。”

婉清听了也就没放在心上,却不见紫绫在屋里,淡淡地问道:“爷跟前谁在侍候着?”

“回奶奶的话,是紫绫。”紫绢回得有些心不在焉,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婉清便很随意地问道:“紫绢,你是府里的家生子吗?”

紫绢被问得一愣,少奶奶进门后,与她和紫绫交谈得不多,尤其是那次世子爷发病后,少奶奶便更是不待见她们两个了,更莫提像此时这般与她谈家常。

“回奶奶的话,奴婢是家生子,奴婢的娘以前是在老太君跟前服侍的,如今身子不好,就没有当差了。”说到老娘,紫绢的神情有些黯然。

老太君跟前服侍过的,那身份就不会低,就算是回家荣养,待遇也不会太差才是,但看紫绢的样子,却并非如此。

“家里姐妹几个呢,是不是都在府里当差?”婉清又问道,紫绢不过十六岁的样子,年纪太小,十七年前发生的事情,她定然是不知道的,但她的娘却是家生子,那肯定就多多少少会知道一些,婉清现在对过世了的那位侯夫人好奇得很,是什么样的人,会值得别人对她下子母蛊这种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蛊毒,而且,恶毒得一蛊两命。

是宁华吗?婉清摇了摇头,以宁华的智商怕耍不出如此高的手段,带走王嬷嬷的人是刘柱,他也是靖宁侯的人,难道,那背后的事情真的与靖宁侯有关?

婉清想得头都大了,也没想通,紫绢却是呐呐地在一旁又说了一遍:“家里有一个弟弟,十五了,身子也不好,没在府里当差。”

婉清听得怔住,倒是有些同情起紫绢来:“找韩嬷嬷去领些好点的补药拿回去吧,身体底子不好的话,还是要多加调养的。”婉清眼睛亮亮地看着紫绢。

紫绢听了忙屈膝道谢,婉清又道:“哪一天,带我去你家看看,让府里的坐堂大夫去给你娘瞧瞧,看有没有好方子治好你娘的病。”

紫绢听得眼泪都出来了,有些不敢相信婉清所说的话,方妈妈在一旁就道:“少奶奶原就是个心慈的,你只要用心服侍了爷,对爷和少奶奶忠心不二,奶奶自然是不会亏待了你的。”

紫绢听听得连连点头,婉清就让她退下找韩嬷嬷拿药了。

方妈妈有些不解地问:“她看着就不是个地道的,少奶奶怎么突然想要拉拢她,奴婢瞧着只怕难。”

婉清听得笑了,“我也不求她能对我忠心,总要给些好处于她,才能让我听到一些我想听到的事情。”

方妈妈听得莫明,也不再继续往下问。

一时坠儿进来对婉清道:“少奶奶,爷跟着康王爷出去了,让平安带了信来,说是会很晚回来,让少奶奶您别等着了,自行用饭就是。”

婉清听得心里闷闷的,像堵了块软木塞子在喉咙眼里,上不得下不得。

只好按耐住心里的好奇,回了里屋。

不多时,老太太跟前的雪莲过来说道:赵家太太来了,老太君请五少奶奶过去见一见。

婉清听得头痛,她对这位便宜姨妈着实不感冒,但这会子宁华郡主和上官子怡全都被关在佛堂里,见不得客,老太君为了面子,让她这个世子夫人去待客,也是应该的。

只好稍加打扮,便带着金菊往寿安堂去。

寿安堂里,赵姨妈正在跟老太君说话:“…想着两个孩子的事已经定下来了,就想早些把事情给办了,如今我家老爷被皇上点了兵部尚书,府院也已经建好,我又正忙着淑媛那丫头的事情,跑上跑下的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就想着能把大小姐娶过门去,好给我搭把手,我也轻省些。”

老太君一脸笑道:“原来亲家老爷被点了兵部尚书么?皇上如此看中亲家,可真是大喜事了,恭喜,恭喜。”

赵姨妈也是一脸的与有荣焉,神情颇为得意,但靖宁侯要比起一个兵部尚书来,又要贵气多了,赵家虽然也是大族,但倒底底蕴不如京里的侯爵世家深厚,在老太君面前,她便没有炫耀的资本,所以,话语还是很客气谦逊。

“得皇上厚爱,我家老爷诚惶诚恐,只求用心办好差事,以报效皇上的知遇之恩。”赵姨妈一脸真诚地说道。

老太君便道:“说得是,不知亲家可选好了日子?”

赵姨妈便道:“定下了三个日子,我家老爷请了护国寺的大法师算过的,每个日子都不错呢。正拿来与老太君和郡主娘娘商量呢,看那个日子更方便一些。”

老太君听了脸色就有些僵,笑了笑道:“宁华这两日身子不太便利,不好出来见客,望亲家太太多多体谅。”宁华才关进去一天呢,怎么能就让她出来。

赵姨妈听了便道:“亲家病了么?那我既然来了,就该去探望探望,也有些日子没见大小姐了呢。”

老太君果然就有些为难起来,赵姨妈看着嘴角就露出一丝冷笑,一转眸,见婉清进来了,脸色就有些发沉,冷冷地看着婉清。

婉清上前去给老太君行了礼,又给赵姨妈见礼。

赵姨妈就道:“你来了正好,带我去见见你婆婆吧,你表哥与大小姐的婚事定下来了,就差让宁华郡主来选日子了。”

亲家之间商定婚期,是再正常不过的,老太君也不好反对,只好巴巴地看着婉清,靖宁侯惩罚宁华,就是因为婉清的缘故,如果婉清出面求情,老太君就正好顺手推舟了,毕竟嫁女儿可是大事,作为生母的宁华郡主自然是要出来主持的。

婉清听了便道:“婆婆身子不适,怕是不好见外客,老太君在呢,老人家最是懂得怎么选好日子了,姨妈何不问老太君的意思呢?”

正在此时,宁华却是扶着上官子怡一同进来了,婉清看得脸色一沉,原来所谓的惩罚就是如此敷衍了事的吗?

老太君和靖宁侯都是如此言而无信的人么?

宁华一进来,就看见婉清也在,不由愣了愣,先上前去给老太君行礼,老太君的脸色相当难看,目光凌厉地看着宁华和上官子怡。

宁华行下礼半晌,老太君也没说话,但毕竟是当着未来亲家的面,不好太不给宁华面子,只好冷冷地道:“起吧。不是说身子不好吗?怎么又出来了。”

宁华面色有些疲倦,态度却比以前恭谨多了,“回老太君的话,亏得子怡孝顺,没日没夜地照顾着儿媳,儿媳的身子感觉好了很多,听说亲家来选婚期,就急急地带着子怡来了。”

婉清没有上前给她行礼,她倒是走了过来,笑容亲昵地说道:“清儿,离儿的身子不好,你可记得要让他按时吃药。”

婉清如今正竖起满身的刺,一听到有关于上官夜离的药,她就警惕得很,淡淡地回道:“相公的药都是韩嬷嬷管着的,母亲要若是不放心,大可以唤韩嬷嬷来问就好了。”

这话说得一点也不客气,赵姨妈在一旁听得就皱了眉,拿眼直剜婉清:“清丫头,原还以为你是个乖顺的孩子呢,怎地嫁出来了,就把你母亲教你的那些个东西全忘到九宵云外去了?有你这样跟婆婆说话的么?”

哼,我怎么和婆婆说话,也由不得你一个姨妈来教训,婉清冷冷看了赵姨妈一眼道:“侄女倒着实没有两位表姐乖巧呢,不过,侄女是个直性子,从不背后下阴绊子害人什么的,也做不出来,连小孩子都利用的事儿,姨妈的教训,侄女会铭记在心的。”

赵姨妈顿是被婉清顶得哑口无言,迎姐儿的事情在寿昌伯府也是闹得沸沸扬扬,赵淑缓虽然怎么都不肯承认,但那名声还是传了出去的,婉清一句话就直戳赵姨妈的痛处,让她色顿时刹白,在坐的,可还有上官老太君在呢,婉清可是一点面子也没给她留。

宁华郡主听了难得的打圆场道“清丫头倒着实是个鲁直的孩子,亲家别计较她,倒底年纪轻呢,还不懂事。”

婉清听得怔住,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反眸看向老太君,见老太君眼里微带一丝恳求,便只好垂头道:“母亲说得是,儿媳以后会多多向母亲学习待客持家之道的。”

宁华脸上就带了笑:“你大妹妹就要出门子了,府里头的杂事肯定就要多了起来,我一个人也忙不过来,离儿最近的身子若是好些了,你就来帮我搭把手吧。”

这是要让自己出来管家?宁华的脑袋也被门挤了?怎么突然变好心了?

婉清越发的不解,细细一看,才发现宁华脸上的笑容很是僵硬,眼睛也并不往自己脸上看,立即明白过来,这怕是老太君让她解除惩罚的交换条件吧。

老太君也是想家和万事兴,一把年纪了,只想要安享晚年,受不住府里头见天的婆婆儿媳妯娌之间的闹腾吧。

婉清正要回答,就见大太太带着大少奶奶和三少奶奶进来了,三少奶奶正好听见了宁华郡主那话,就接口道:“五弟妹成日介照顾五弟还忙不过来呢,瞧她那小脸清瘦的,可怜见的,嫁到咱们府里头来,没见长丰润些,反倒还瘦了好多,知道的,就说她是照顾五弟累着的,不知道的那,只怕会说咱们府里头欺虐新进门的小嗯妇呢。”

这话一出,宁华郡主脸上的笑容就再也挂不住,狠狠地瞪了三少奶奶一眼道:“清丫头就算再忙,这持家理事的事情也该早些学着些,到底是世子夫人,将来整个府里可是要交给她打理的,老三家的,你平日介也好生看顾些老三,早些生个孩子才是正经,老三成日往外头跑,你小心他给你带回一个人回来。”

三少奶奶听得怔住,又被宁华戳了痛处,顿时脸色更不好看,只好回道:“三爷是在忙着府里的庶务呢,诺大个府弟,上百号人口吃喝拉撤哪样不要用钱,光靠爷们在外头的那点子体碌怎么能够,我家三爷为了能让大家吃穿不愁,奔波劳累,二婶子这话说的,可真让心寒呢。”

宁华郡主听得怒急反笑:“敢情咱们府里的吃穿嚼用就全靠老三在外头赚回来的?”

三少奶奶把胸脯子一挺,娇傲地说道:“话不是这么说,府里头的庶务既多也杂,总得有个人去打理吧,兄弟几个,也就三爷肯去做这些别人都不肯做的事呢。”说着,又顿了顿道:“侄媳正好没有孩子拖累,二婶子忙不过来,侄媳倒是可以帮衬一二的,今儿来,侄媳就是向老太君请缨的。”

明目张胆的要抢管家权了,婉清听得烦闷,她也不想信宁华会真的好心对她,只怕又要使什么阴绊子,还不如让她和大房去闹腾去,省得一天到晚找自己的麻烦,便道:“三嫂子确实是个能干的,世子爷身子不适,儿媳实在是抽不出时间来帮助母亲,不如就让三嫂子帮忙吧。”

老太君听了便道:“宁华啊,你就带着老三家的做几天试试吧。”

宁华听得皱了眉头应下了。

赵姨妈与宁华把时间定了下来,就在下月初三,上官子怡就要嫁到赵家去了,婉清倒是松了一口气,这个小姑子实在是不好相与,能早出去就早出去,让她祸害赵姨妈好了。

宁华郡主送赵姨妈出去,婉清无奈也跟在后面,还没走到垂花门,前面就有靖宁侯的长随忠庆来禀道:“夫人,侯爷从宫里带了信回来,说是表少爷的婚事被太后娘娘指下来了,指的就是赵家的大小姐,伯爵夫人没了,伯爵爷想请夫人代替着进宫谢恩呢。”

婉清听得好不震惊,赵淑媛被指给了慕容凌云?伯爵爷上回不是下过令,不许赵淑媛再去伯爵府的吗?怎么又同意了这门亲事?

不过,想来是太后亲自指的婚,伯爵也不好反对吧。

赵姨妈听了那消息,整个脸都变白了,慕容凌云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是最清楚不过的,当初为了让赵昱轩死心,就故意让林氏把婉清嫁给慕容凌云,这若是门好亲事,她早就攀上去了,何必要费这许多周折,让太后指婚?

一时,心乱如麻,宁华恭喜的话她也没听得进去,快步离开了。

赵淑媛的亲事有了着落,那婉丽呢,她那心思可是很大呢,不会真指给了寿王爷吧。

宁华匆匆往回走,看婉清还在后头慢悠悠的,顿住脚回头道:“你快着些,府里头的事多,我原打算着让你接手管家,你怎么就能让老三家的争了去呢?。”

你是狼外婆,谁知道你给个甜枣,会不会立即又拖刀子来捅人啊,婉清懒懒的道:“我真没时间。”

宁华听了便道:“我知道你恼我这些日子对你不好,可再不好,我也是你的正经婆婆,你也是我的儿媳,管家权落在你手里,也还是在二房,若落在老三家的手里,你和老五的日子就不会好过,老六的日子也不好过,老六还没娶媳妇呢。”

这倒是实话,老侯爷生得有三个儿子,大少爷和三少爷是大老爷的,而二少爷则是三老爷的儿子,宁华平日里与大房的关系不好,倒是与三房不错,三房三太太死得早,三老爷又没有续弦,只有一位贵妾在屋里管着事,对宁华产生不了多大的威胁,而太太却仗着在长,一直不服她的调摆,自然就不待见大房。

“三嫂子也只是给您当个帮手,您且让她试试,若是出了岔子,没那能力管家,母亲也大可以对老太君明说就是,如此正好堵了大太太和三少奶奶的嘴,叫她们以后再不能肖想当家之权了。”婉清叹了口气,正色地对宁华道。

宁华听得眼睛一亮,“也是这么个道理。”对婉清又和善了几分。

婉清在心里撇撇嘴,暗道,宁华听了自己这话,肯定会想法子给三少奶奶下阴手,让她们闹去吧。

两人才进了月洞门,那边就听得一阵嬉笑声,宁华刚皱了眉想说什么,就见一个身影在前头晃,她定睛看去,脸色立即沉下来,只见上官子墨眼睛上蒙着一块帕子,正紧紧的搂着一个俏丽的丫头,一双手不老实的在那丫头身上胡乱摸着。

宁华见了大怒,喝道:“子墨,你在做什么!”

上官子墨听了慌慌张张就松开那丫头,扯下眼上的帕子,挂一脸的讪笑,蹦跳着跑了过来,钻进宁华的怀里:“娘,您身子好了吗?儿子正说要去看望您呢。”

上官子墨的气色并不好,眼底还是暗青色的,先前肿着的半边脸倒是消下去了,神情也是懒懒的有点提不上劲的感觉,婉清就知道,他这两日怕还在用夹竹桃,身体里的毒素并未全清,不过,听说一天还是被硬灌了不少水,倒是解了些药性。

“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自个儿的身子还没痊愈呢,就想着玩儿?那是哪里来的狐媚子,竟然敢勾引了六爷胡闹,来人,拖出去,乱棍打死了。”宁华心疼摸着儿子的头,狠狠地瞪了那丫头一眼,扬了声道。

婉清怔怔的看着正跪在地上的香莲,没想到,她才勾引过上官夜离未果,这么快就勾搭上了上官子墨,看她一派娇娇柔柔,我见犹怜的样子,生得又是艳丽无双,也怪不得上官子墨会这么快就被她迷上了,拖着病体在园子里跟她闹。

“娘,不要啊,香儿她没做什么错事,是儿子在屋里闷得慌,非让她来陪儿子出来散心的。”上官子墨果然多情,立即跪了下来替香莲求情。

宁华郡主哪里肯依他,他越是求,宁华便越气,挥手就让婆子们上。

香莲吓得哭着向宁华道:“夫人,夫人,奴婢是五少奶奶的陪嫁,求您看在五少奶奶的面上,饶了奴婢一命吧。”

宁华郡主听得怔住,怨责地对婉清道:“清丫头,她果真是你的陪嫁丫头?你纵着丫头勾引子墨,这样可不太好啊。”

这种语气对宁华来说算是和气的了,要放在前两日,非上来打婉清一耳光不可,看来,靖宁侯的处罚对宁华也不算全无作用的。

“母亲可知她是谁家的?她的老子娘正是张婆子,还是母亲您的熟人呢。”婉清冷笑着说道。

宁华听得怔住,心知香莲与婉清不是一条心的,但她难得抓住婉清的错处,岂能就此放过?

于是装傻道:“我管她是谁家的,既然是你的陪嫁丫头,你应该管好才是,这么狐媚子来勾引主子,就是该打死,你这个做嫂子的也该检讨检讨才是,怎么能纵奴害自己的小叔呢?”

婉清听得恼火,连连应道:“嗯,儿媳遵从母亲的命令,由母亲处置就是。”

上官子墨听得大急,忙扯住宁华的衣角道:“儿子再也不敢胡闹了,求母亲饶了香莲吧。”

又来求婉清:“五嫂,香莲怎么说也是你娘家带来的,她背了这个名声被打死,于五嫂也没有好处,求你为香莲说说情吧,求求你了。”

婉清面沉如如,既没有反对,也没做声,只是默默看着,香莲见了突然站了起来,冲着边上的大山石就撞了过去,上官子墨吓得面无人色,冲过去就抱住了她的腿,香莲哭道:“六爷,奴婢命薄,不能再服侍六爷了,请六爷放了奴婢,让奴婢死了干净。”

上官子墨顿时犯起浑来,抽了香莲头上的一个簪子对准自己的喉咙,对宁华道:“母亲,您要不肯放了香莲,儿子就死给你看。”

宁华气得直拍胸口,婉清上前扶住她劝道:“六弟小孩子心性,不过是好玩罢了,等他玩腻了,自然就放手了,到时候母亲再惩罚那丫头也不晚呢。”

宁华真怕上官子墨会做傻事,听了婉清的话只好点了头道:“好,就依了你,不打死她,不过,不许放她在你院子里,就让她跟了你妹妹去。”出了靖宁侯府,再要如何处置,就由不得上官子墨了,最多让子怡找个岔子发卖了那丫头就是。

宁华处理好香莲,便去了宫里,婉清百无聊赖的回了院子,跟碧草说起:“…这天下的缘份不真是说不清,没想到淑媛表姐最终会指给慕容凌云,这两个人,可真算是绝配呢。”

碧草正在绣花的手就抖了一下,一颗血珠滚落在雪白的丝绢上,脸色苍白如纸。

婉清细细地观察着碧草的神色,忍不住问她:“碧草,那天晚上,你究竟遭遇了什么?你如果还当我是朋友的话,就跟我实说!”

碧草浑身一抖,站起身来就往外冲去,离开时,眼里难掩的那抹痛楚深深的刺痛了婉清的心,慕容凌云你个混蛋,若真是你欺负了碧草,姐真的会想法子废了你。

过了一晚,上官夜离也没回来,婉清不由有些担心他的身体,不过,他一身武功深不可测,在外头应该没什么危险才是吧。

宁华从宫里却带了个消息来,顾家四小姐被贵妃娘娘指给了果郡王次子,顾婉丽在宫里哭得死去活来,给贵妃娘娘谢恩时,触犯了贵妃娘娘凤颜,正被罚在春嬉宫外跪着呢,昨儿晚上就跪了一夜,今儿还没让起来,再跪下去,那双腿只怕是会废了去,林氏带了信来,让婉清进宫求情呢。

第六十六章:打他一耳光

进宫求情?林氏还真看得起她呢,婉清无奈地笑了笑,梳妆打扮一番,带着金菊去给老太君请安,老太君屋里,大太太和宁华郡主都已经在座,大少奶奶,二少奶奶,三少奶奶坐在大太太和宁华的下首,婉清倒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三少奶奶见了便是笑道:“五弟昨儿个没回府,五弟妹难得偷一次闲,反倒睡过头了吧。”

一再强调上官夜离有病,自己没空学当家理事,总把上官夜离的身体拿出来说事,一次两次的可以,天天放在嘴巴里就很讨厌呢。

婉清脸上带着笑,眼神却是淡淡,她不高兴,不高兴就想让那个使她不高兴的人吃排头。

“三嫂说得是,不过,我倒不是睡过了头,只是相公没在屋里,我睡得不习惯罢了。”抬头一脸笑地看着三少奶奶道:“听说三哥屋里有几个通房,三哥哥常常不在三嫂嫂屋里睡,三嫂嫂是怎么习惯的,你也教教我,省得将来相公常不在我身边,我老是睡不着呢。”

她这话说得天真又直白,一屋子的人全都笑了起来,老太君更是指着婉清骂道:“你这猴子,这种事情也是拿出来说嘴的,也不知羞。”

三少奶奶听了脸上的笑就有点僵,三少爷很是宠着以前贴身服侍过他的两个丫头,如今基本很少睡在她屋里,倒是与两个丫头左拥右抱,大太太早就发了话了,哪个丫头先一举得子,就抬了做姨娘,她为这事倒真是彻夜不眠过,又没法子抒解,就只好把满腔的热情转到了夺权掌家上了。

“五弟妹倒是未雨绸缪呢,紫绢和紫绫两个也是打小儿服侍五弟的,如今五弟身子不太好,倒是不急,等五弟养好了些,五弟妹可得大方着些,把她们两个都收进屋里吧,五弟妹你也有人帮衬帮衬。”三少奶奶眼角微挑,轻呲一声道。

一屋子的人就都看向婉清,大太太也说道:”老三家的就是贤惠大方,老五家的,你的身子还没长开呢,老五那身子,倒是早些有个后了才好呢,要不你就做主,把紫绢和紫绫两个先收了,等老五身体能吃得消时,再放进屋里去。”

这对婆媳还真是会操空心呢,婉清听了便转向宁华,“母亲,儿媳也觉得,自己年岁小了些,这一两年怕是难以怀上,您觉着,现在要不要把紫绫两个给相公收了?”

紫绫和紫绢都是十五六岁,正是好怀孕的年纪,以宁华的私心,又怎么会愿意上官夜离早早有后呢,一旦有后,就算上官夜离病逝,也有他的儿子承继世子之位,上官子墨就会再难有希望。

宁华听了果然沉着脸道:“荒唐,离儿身子如此羸弱,怎么还能让他沉迷于女色,再一掏空身子,不是更害了他么?紫绢和紫绫两个现在万万不能收进房去。”

说罢,又冷冷地扫了三少奶奶一眼道:“老三就不同了,老三打小儿身体就结实,老三家的,你的身子总没动静,也是该贤惠些,为老三想法子才是。”

婉清听了就道:“不过三哥若总是宠着两个通房,倒也不太好呢,倒底通房还是上不得台面的。”

老太君一直没说话,坐在正位上似是又睡着了,只是婉清知道,老太君看她的眼神很复杂,婉清也不想去探明究竟,她禀承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谁要惹她,她也不会让别人好过就是。

三少奶奶听得好生感激,到底都是做女人的,婉清还是能理解她的痛苦的。

宁华一听,眼眸一闪道:“大太太跟前也就明姐儿一个孙女儿,着实冷清,不如好生给老三张罗一门良妾,等进了门,怀孕生子,孩子的身份上也高一些,总好过通房丫头生的不是?”

三少奶奶顿时脸色一白,刚想说什么,大太太已经点头应道:“郡主说得是,确实该给老三寻门正经的良妾了,也正好收收他的心,省得他成日人往外头跑。”

三少奶奶听得欲哭无泪,她真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一句玩笑话,最后变成了要给她的丈夫找小三来,这会子想死的心都有了,不由多看了婉清两眼,婉清则是安静地坐在宁华郡主的下首,神情宁静优雅。

宁华听了大太太的话很高兴,还真热心地帮大太太做起介绍来,说哪家哪家寒门小户的闺女如何的漂亮贤惠云云。

三下两下竟然就敲定了良妾人选,宁华几乎是迫不及待就想给老三去下聘了。

婉清明白宁华的意思,三少奶奶不是太闲了,要跟宁华抢当家权么?那就给你弄个厉害点的女人回来,让你跟那女人斗去,看你还闲得慌不。

通房丫头因着身份太低,平日里是不敢与主母明斗的,三少奶奶本又是个厉害的,很懂得如何拿捏两个通房,但如果是长辈作主娶回来良妾,那位份就高了许多,就有了与三少奶奶叫板的资格。

等那良妾进门,三少奶奶可有得忙了。

婉清听得百无聊赖,正想起身告辞时,外头丫头来报,说是顾家来了人,请婉清务必回娘家一趟。

原本婉清嫁出来后,三天就该回门的,一是上官夜离发病了,没去得成,二是府里最近事也多,婉清也就没急着回去,如今是更不想回去了,顾婉丽自己不知天高地厚想要寻死,她才懒得管呢,再说了,这事又是她能管得了的么?

但当着婆家人的面,还真不好说自己不管,只好让人带话去道:“三姑爷昨儿个晚上出去了还没回,等姑爷回来后一并回娘家去。”

顾家来的人听了只好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