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婳靠在马车里,脸色冷淡,这些个人当她好欺负是不是?

翡翠有些被这县君的身份吓着,抓着珍珠的手低声问道:“珍珠姐姐,这下我们该怎么办?可要偷偷的请姑爷来救场?”

姜婳伸出纤细手腕,扶在珍珠胳膊上,带上帷帽:“扶我下去见见这县君吧。”

珍珠扶着姑娘下车,围观众人的目光就落在那个穿着海棠缕金百蝶穿花襦裙的纤细身影上,这位应当就是燕状元郎的商户娘子,他们对状元郎的家底可是莫的清清楚楚的,见这位小娘子帷帽遮面,身姿当真娇小纤细的不成,深怕一阵风来就把这小娘子给吹走,未见人面,就先生出一股子怜惜之情。

陶若珺见燕屼娘子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便心里堵得慌,这样的女子如何配的上状元郎,竟还好厚着脸皮跟来京城。她心里恼怒,嘴巴就不饶人,冷笑道:“第一次见人赔不是连帷帽都不敢摘掉,可是丑陋的不能见人?”这幅枯瘦的模样能长的多好看,她就不信她还能长成一朵花不成。

姜婳隔着帷帽福了福身,“民妇见过县君,因着连赶十几日路程,民妇身子不适,妆容有损,故不敢摘掉帷帽,怕冲撞到县君,还请县君见谅。另者,今日之事不知县君想要如何?”对方是有品级的命妇,她礼数上至少要周全,不过礼数过后,剩余的这个县君可不占理儿。

陶若珺道:“你既冲撞到我,跟我赔个不是吧。”

姜婳由珍珠扶着轻笑道:“民妇虽市井出生,现在却也是状元郎的娘子,不能随意遭人诬陷,若真是民妇做错事儿,给县君陪个不是也是应当的,可是这事情还请县君仔细瞧瞧是谁的不对,该是县君的车夫冲到别的道上来,搁着这般远的距离,民妇的车夫已经停下马车,如何算是冲撞到县君?”

她心里喘的厉害,却坚持道:“听闻县君祖父乃是护国公陶大人,定是一代贤臣,明察秋毫,县君定也能继承其祖父英姿,给民妇一个清白。”

隐约听见周围小声的议论,说什么仗势欺人,竟连状元郎的娘子都敢欺辱,老护国公一代明臣怎就有这样一个跋扈的孙女儿…

陶若珺咬牙,这妇人虽没品阶,却是实打实的状元郎娘子,她又不能真的随意把人掌诓出气,这个亏甚至只能忍下,只得对着姜婳道:“是我这两个老奴仗势欺人,竟连着走错道都未瞧见,他们也是好大的胆子,连累我误会状元郎娘子,改日定然登门拜访以示歉意,今日就不打扰了。”

第70章

这位陶家孙女, 心情不好时就随意拿人出气儿,偏祖父是个一品大官,满门清贵, 很得皇帝看中, 身为陶家孙女, 她又不能真的嚣张跋扈到在热闹集市上让下人打杀状元郎的娘子, 这简直是不要命的行为,就算她祖父不收拾她,稍微明智些的皇帝都不会允许这种行为,定会问罪,所以这位陶姑娘很清楚, 她可以拿人撒气, 却不能做的太过。撒气那是少女天真率直,随意打杀人就是心肠歹毒蛇蝎心肠,任何人都不容的。

姜婳明白这点,不会畏惧这位陶姑娘,也不好真的得罪她,福身告退。

回到马车上, 姜婳喘的厉害, 她这十来日没怎么进食,身子发软, 靠在齐妈妈怀中歇着,可把妈妈跟身边几个丫鬟心疼坏了,齐妈妈把她耳边的发丝拢到耳后, 轻声道:“大奶奶先歇下,很会就到家的。”

姜婳浑浑噩噩的想着,那里真的是她的家吗?她实在有些扛不住,靠着齐妈妈睡去,珍珠见着姑娘睡熟,才小声道:“齐妈妈,那位胡嬷嬷算是怎么回事?她方才那般样子实在惹人厌恶,分明不是我们大奶奶的错,她却扯上姑爷,说让姑爷去赔罪,如此怠慢大奶奶,当真是没把大奶奶放在眼中。也不知道姑爷从哪儿找来的人,大奶奶回去还不知能折腾出什么事儿来。”

她们这些丫鬟都替大奶奶抱不平,一个嬷嬷都敢阳奉阴违的。

齐妈妈低声叹息:“还不是嫌弃咱们大奶奶是商户出生,配不上姑爷,这才敢怠慢大奶奶,且等着吧,这事儿还不定能如何的,姑爷待大奶奶如何,你们也都是看到的。”

珍珠皱眉不语,在苏州的时候,姑爷待大奶奶的确是好,可是连她们来到京城都觉得这地方富饶繁华,眼花缭乱,姑爷是状元郎,多的是姑娘小姐们的爱慕,姑爷当真能够一辈子待大奶奶好吗?她们不敢说出口,这世间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何况姑爷这样的英俊男子,身份了得。

这来到京城讨生活,怕没有她们想的那般容易。

走在最前面的黑漆齐头平顶的马车里,李管家正跟同胡嬷嬷说话:“你呀,也别仗着是尚书府出去的就轻怠大奶奶,她到底是咱们的主子,理应敬重着,待回去你可要好好的,莫要弄出什么破事儿,咱们都是做奴才的,哪能跟主子较真,更何况,你好好的待大奶奶,大奶奶器重你,由你管着内宅,那不也是风风光光,何必同大奶奶对着干?”

胡嬷嬷白李管家一眼:“你哪只眼睛见我怠慢大奶奶?”

李管家正色道:“你也莫要以为大家都是傻子,大奶奶年轻或许好糊弄,可她身边那位妈妈却是个精明的,更何况后头还有大人,咱们大人看着不苟言笑,沉肃冷硬,不过问后宅的事儿,可大人待大奶奶到底如何,咱们也不知道,若真是把大奶奶当成宝,你这样怠慢大奶奶,大人也不会轻饶你的。”

胡嬷嬷笑道:“怕什么,咱们可是周大人送到燕府的,周大人是大人的老师,大人如何会为一个商家女驳老师的面子?你且放心吧,闹不起来的。”

李管家暗自摇头,也不再劝。

几辆马车很快行至内城,又是左拐右拐进到一条巷子里,这会儿珍珠翡翠她们全无来时的闹腾劲,也不朝外观望,如斑鸠样缩在马车里,马车慢悠悠在一座宅门前面停下,当前的李管家与胡嬷嬷先下马车,见宅门上的牌匾黑底金漆两个大字‘燕府’字体苍劲有力,气势不凡,听闻这牌匾上的字还是燕大人亲自提笔书写的。

“大奶奶,到了。”齐妈妈轻声在姜婳耳边喊道。

姜婳转醒,珍珠跳下马车,扶着大奶奶踩着小杌子下来,李管家与胡嬷嬷随着宅门口的二十来个奴仆于壁影两侧站立,见大奶奶带着帷帽下来,看不清面容,只看出身形纤弱,胡嬷嬷道:“奴才们恭迎大奶奶回府。”略一福身,原本身后那些个奴仆还想着跪下亲迎,见嬷嬷只是福身,她们也跟着福福身子。

姜婳懒得搭理这些,她才入京,身子不适,懒得管她,且等她好起来。

齐妈妈扶着姜婳进宅子,胡嬷嬷跟在身旁引着大奶奶去正院,后头的珍珠吩咐道:“后面两辆马车里头装的都是大奶奶的箱笼,都抬着去正院吧。”这几个箱笼里装的是姜婳的衣物首饰贴身东西,还有一大匣子的银票与珠宝,剩余的行李箱笼还有大几十台,跟着辎车在后面慢慢的走着,由着姜宅剩余的奴仆跟护卫送着,怕还要三四日才能归京。

姜婳回到正院的房里,胡嬷嬷跟着进房,一旁唠叨着:“大奶奶才来京城,得空可以去转转,京城与其他地儿可不一样。”又说道:“大人因着要务在身,不便去接大奶奶,这几日特意嘱咐老奴好生接待您。这会儿大奶奶您刚回府,怕也是不知道,当初大人身边那些个奴才不够使唤,大人买回不少奴仆,至于老奴与李管家,都是大人的老师送至府中管理后宅的。”她声音略微一顿,“这会儿那些个奴仆都在外面候着,不如大奶奶见上一面,也好熟悉熟悉。”

姜婳根本懒得与她搭话,珍珠帮着解开她头上戴着的帷帽,齐妈妈笑道:“胡嬷嬷,咱们主子才归家,一路舟车劳顿的,早就困乏,这会儿子可见不了下人们,等着过两日大奶奶歇息好再见见他们吧。”

胡嬷嬷应着笑不吭声。

“上些茶水果子吧。”姜婳柔声道,珍珠已经把她把帷帽取下,一张灼若芙渠的面貌展露出来,当真是眉如秋水,皓腕凝霜雪,腰如束素,柔情绰态,与高挑的北方女子完全不同,因着最近瘦弱不少,小脸巴掌大小,下巴尖尖,若是个男人见着,真是魂魄都要被吸去,胡嬷嬷见状,心里禁不住咯噔一声,这样的容貌,只怕连着大人都要被魅惑。

胡嬷嬷心里担着事儿,下去吩咐丫鬟婆子们上茶上点心。茶水上来,姜婳端起来尝一口,忍着吞下,拿帕子擦擦嘴巴,抬头问道:“府中竟是这般光景?拿着陈年老茶给家里的主子们喝的?”

胡嬷嬷福身道:“大奶奶,这是竹叶青茶,平日拿着招呼贵客的,大人喝的也是这种茶的,不知大奶奶怎么就尝出别的味道来。”不过这些茶的确放置的有些久,胡嬷嬷没想到大奶奶这张嘴如此了得,连陈茶都尝的出来。

姜婳把青花黄陶茶盏搁在案几上,皱眉道:“这茶还是用的温水泡出来的,胡嬷嬷说招呼贵客都用这种茶?竟是如此怠慢贵客?我回家中来,想喝杯热茶都是没有?胡嬷嬷是怎么管教下人的?”

“大奶奶这就误会的。”胡嬷嬷有些委屈:“厨房离的有些远,茶壶中盛着热水,送过来就没有那么滚烫的。”大人从来不会在乎这个,吃的也不挑剔,很好照顾的,没想到大奶奶如此多事。

姜婳皱眉,懒的与这婆子纠缠,吩咐珍珠道:“去正院的小厨房烧些热水过来,我想喝口热茶,再去把箱笼整理下,把着里头的血燕拿出去,用冰糖炖两盅血燕出来,待会我吃过就歇下,剩余的留给姑爷,看看姑爷何时回来。”

珍珠让翡翠跟阿大去把抬进来的箱笼整理归位,把血燕拿出去,这才去跟胡嬷嬷说道:“敢问嬷嬷,小厨房在哪块?奴婢去跟大奶奶炖些燕窝吃。”

胡嬷嬷伸手想要接过血燕,笑眯眯道:“珍珠姑娘把东西交给老婆子就成,老婆子端去厨房让人来做。”

珍珠道:“不碍事,我去小厨房做就是的,嬷嬷有所不知,我们家大奶奶平日吃的穿的都是由着奴婢招呼着,嬷嬷只管说了小厨房位置就是,奴婢亲自去弄,不敢劳烦嬷嬷的。”大奶奶入口的东西,她怎么敢随意交由外人去弄。

胡嬷嬷望向靠着贵妃榻的大奶奶,旁边的妈妈和丫鬟还帮着打扇子,深怕她热着,这才移回目光道:“珍珠姑娘有所不知,大人从不用小厨房,所以正院里头是没有小厨房的,平日吃的都是从着大厨房统一端出来的,所以这…”

珍珠微愣,实在没想到正院连个小厨房都没有,只得问道:“那一般正院里也该有个地儿作为备用小厨房,劳烦嬷嬷告诉我,我这就遣人收拾出来,往后做小厨房用着。”

“这怕是为难老婆子。”胡嬷嬷目光一闪,“这府中大小事情都由着老婆子我来管着,可有些大事儿却是要报备大人的,这里毕竟是燕府,这种事情也要大人点头才成,不如等着大人回来,老婆子我去问问大人,大人若是同意,老婆子立刻遣人来置办小厨房,现在只能请大奶奶跟珍珠姑娘委屈下,先去大厨房用用。”

姜婳蓦地睁开双眸,明亮的眸子紧盯着胡嬷嬷,纤细白嫩的手指扶在榻沿上,慢慢起身,缓缓道:“我不吃了,你们下去整理箱笼,尽快把东西归为,我进去歇息着。”她实在太累太乏,原想着吃些东西再睡,这会儿气的吃不下,又没精力处置这下人,更何况这是他的老师送来府上的,她也的确能资格处置。

珍珠与齐妈妈冷下脸来,都没想到这才来京城就碰见这样的事情。翡翠怒气冲冲的扶大奶奶去里间休息,其余丫鬟在外面收拾箱笼。进到里头,翡翠才低声道:“大奶奶,就让那老婆子这样怠慢您吗?”

姜婳伸出手臂,望着一双单薄的手腕,上面腕骨清晰可见,她再不好好的修养着,怕身子都要出问题,如何整治这些下人,不如等着燕屼回来再说,先把小厨房置办起来,慢慢的调养身子,等身子好起来,管她是老师还是皇帝老儿送来的下人,她一个都不会轻饶,她来京城又不是为着吃苦受辱受这些嬷嬷辖制的,“且等着吧。”

她慢慢打了个哈欠,缓缓坐在床头,墨青色的缎被,滑腻舒服,他喜欢暗沉些的颜色,床铺上的用品都不例外,她嫌颜色太沉,现在累乏,不好更换,让翡翠去外头问过可有净房,得知没有,无奈的吩咐道:“去厨房抬两桶热水来,我先梳洗一番吧。”

姜婳身边的丫鬟还是很利索,很快抬两桶热水过来伺候着她梳洗干净,换上一身轻薄的绸衣,躺会床榻上歇息,她本就累着,一沾上软枕就昏睡过去,这一觉睡的可是天昏地暗,外头丫鬟忙忙碌碌的声音都惊扰不到她。

胡嬷嬷站在外间要帮着收拾箱笼,齐妈妈表示道:“这里就不劳嬷嬷费心,大奶奶的东西都是由着我们亲自整理的…”说着吩咐阿大道:“阿大力气大,去把姑娘的妆奁抬出来放到里屋去。”这北方与南方的建筑的确不太相同,房屋更加更宽阔,虽是两进的宅子,目前倒也足够两位主子一群奴仆们住着的。

阿大得了声令,立刻过去打开箱笼,从当中取出六层黑漆镙钿牡丹花镶宝石妆奁,这妆奁光从外间看着就贵重无比,胡嬷嬷在一旁看的咂舌,都道大奶奶家中是苏州大商户,富贵逼人,挥金如土,她原是不信的,现在见到这些东西才有些相信的确如此。

等着大奶奶的东西一件件从着箱笼中取出,胡嬷嬷看的眼都直起来,光是妆奁都有四个,还有各样镶金玉石的匣子,绫罗绸缎,每样都看着富贵无比,哪怕只是个匣子拿出去都能卖上不少银子吧。

姜婳这一行人已经回京安置,且说帮着护送辎车行李的吴教头却有些不得劲,他是姜宅的护卫教头,平日是跟着老爷身边的,这次老爷担心大姑娘,要他带着护卫一路护送,他是男子,自然不得与姑娘住一条船上,当天把箱笼搬入后面的船里,与舵主说好,等着姑娘过来就启程离开。

路上要等两日才能靠岸停泊,上岸置办干粮,前两日的干粮无故少去不少,吴教头也摸不清怎么回事,让人严查,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次日酉时,他与几个护卫上岸买干粮,没曾想当天夜里,干粮又少了些,这种怪异现象持续到洛州,行至洛州时换辎车,才渐渐停了这种怪异。

却不知当天夜里,他们把箱笼搬到辎车上时,有抹瘦弱修长的身影偷偷钻进帷盖的大车里,悄悄躲好,一路混着他们的辎车前往京城。

姜婳睡的天昏地暗,睡到戌时都未醒来,燕屼刚刚归府,还穿着官服,身姿挺拔,大步朝着正院而去,身边跟着的默然快速道:“爷,大奶奶已经回府,这会儿正休息着,可要奴才去传膳?大奶奶回来一直用过饭食。”

燕屼今日也是忙碌不已,黄河中下游地区又闹水灾,皇帝召见文武百官入宫想对策,由周长林引荐,他于殿前讲解水利法子,他对水资源开发,防止水灾颇在行,皇帝龙颜大悦,当场任他为水部郎中,属工部的内设机构,正五品官员,从着殿试钦点为状元郎到如今成为水部郎中,他用时四个半月,右迁速度真快,令人惊叹。

下朝后,他与周长林留在宫中整理水利方面具体法子与步骤,只等着即可送往黄河长江中下游的地区实施起来,他过些日子,可能要出门一趟的。

直到酉时才出宫,又去老师家中商讨许久,这才归府,听闻大奶奶已归家,他冷漠肃穆的面庞松动些,人也松散下来,先道:“我过去瞧瞧,你让厨房传饭食吧。”

过去正院,丫鬟婆子们还在箱笼,见到姑爷,全都呼啦啦跪下来请安,燕屼大掌一挥,轻声说道:“全都退下去吧。”

丫鬟婆子们退下,燕屼进到内室,见珍珠伺候在一旁,月白色棉细纱帐层层放下,只能够见到里面微微隆起的身影,他挥挥手让珍珠退下,珍珠欲言又止,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讲出口,俯身退出。

站在棉细纱帐前半晌,燕屼脱掉靴子站在床脚踏上,微微俯下身子,掀开层层纱帐,里面那道微隆起的身影展与他面前,披着锦织薄毯,她平日最是怕热,这才八月初,京城里还是有些热的,她竟用薄毯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燕屼失笑,只是等到他掀开她身上的薄毯,望着消瘦娇嫩的身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燕屼的脸色难看起来,跪在床榻间,伸手抚她清瘦面颊,她好像不太舒服,蹙眉翻身过去,用背对着他,他解开她腰间带子,脱掉她身上的绸衣,露出白皙光裸的后背,背后的肩胛骨越发的明显,他的脸色变的肃穆,小心翼翼替她穿好绸衣,盖好薄毯,下榻穿上靴子,大步走出去,面无表情。

“全都去庭院里。”他冷漠说道。

丫鬟婆子们轻手轻脚退出去。

燕屼来带庭院,晚霞西斜,光影斑斓的,青石铺设的地面跪着都是姜婳身边的丫鬟婆子们,胡嬷嬷早早的离开,既然大奶奶不需要用她,她也懒得凑在跟前看的心烦,回去歇下。

丫鬟婆子匍匐在地上,砰的一声巨响,都给吓着一跳,阿大悄悄抬头,见姑爷一脚把旁边的石凳给踹飞出去,那石凳姜府也有,怕随意移动,用的花岗岩砌成,沉甸甸,还用泥将石凳与地面牢牢的焊合一起,姑爷这一脚踹在人身上,都能把人给踹死吧,阿大急忙低头下去,听见姑爷冷若冰霜的声音:“大奶奶的身子怎么回事?如何会瘦成那个样子?”

齐妈妈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道:“大奶奶从上着船就开始晕,整整两日滴水未进,直到船舶靠岸,老奴去岸上置办小炉子,买些食材,抓了些药回来,大奶奶喝了药,勉强是不吐的,可吃不进东西,这一路颠颠簸簸到京城,大奶奶瘦的都快虚脱,老奴也是担心的不成,结,结果…”

接下来的话,齐妈妈犹豫着该不该说。

燕屼道:“说下去!”

齐妈妈就继续道:“入京后碰见护国公府的那位县君姑娘,她自个的马车走错道,偏偏为难大奶奶,说是大奶奶冲撞了她,让大奶奶下去给她赔不是,那会儿大奶奶都快坚持不下,偏偏我们这些奴才不清楚京中动向,不知该如何,那,那位胡嬷嬷就下去给县君姑娘赔不是,说是大奶奶做错了事儿,改日由着姑爷上门去赔礼道歉…”她还在继续说着,没人看见燕屼此刻是何等表情,当真一丁点的表情都没有,冷静的吓人。

“后来还是大奶奶精机灵,下去与县君理论,县君这才放大奶奶离开,等着回到府中,大奶奶想喝杯热茶吃盏燕窝都是没有的,胡嬷嬷说是正院没有小厨房,从厨房端过来的热水浇不出滚烫的茶水,奴才们说把小厨房置办起来,可,可那位胡嬷嬷却说这事儿必须经由姑爷您的同意,后来大奶奶实在是累的受不住,梳洗后就去床上睡下,一直睡到现在。”

燕屼淡声道:“你们照顾主子不利,罚三月的例钱,先进去伺候大奶奶起来用饭,等到夜里大奶奶歇下,你们去庭院跪一个时辰方可起身。”看着奴仆们松口气,他慢慢道:“我去书房处理些事情,你们跟大奶奶说声,我一会儿便过来赔她用饭食。”

喊着默然去书房,燕屼问他:“方才那位齐妈妈说的可都是实话?”

默然道:“回禀爷,的确如此,方才奴才就想跟您说这事儿的。”

“去把胡嬷嬷与李管家叫过来。”

第71章

“去把胡嬷嬷与李管家叫过来。”燕屼高大的身影慢慢坐在宽阔书案后的红木嵌螺繥大理石扶手椅上, 双腿略微放开, 暮色渐暗,默然去燃上油灯悄悄退下去唤人。燕屼只是坐在那儿,面容隐在烛光里,不动半分,脊背永远是挺直的, 仿佛任何事物都压不垮他。

六岁以后,他过的是逃亡的日子, 吃不饱穿不暖, 后在苏州定居下来,也不过是平常老百姓的艰辛日子,这么十几年,他早就习惯这种日子, 有的吃有的穿就好,他不挑剔,饭菜味道不错,也是热乎的, 茶水温热, 他都没什么反应。这两位管家嬷嬷是老师赠与他的, 他不能驳老师面子, 可哪儿又愿意让这么两家子安插在燕府。

尚书府出来的, 难免心高气傲,这位嬷嬷打理内宅挑不出错,管理的小丫鬟们规规矩矩, 不敢四处乱跑偷偷看他,他按兵不动,知晓她心浮气盛,恐会与婳婳身边带来的妈妈争权夺势,到时随意就能挑出错来,以此为理由将两家子送回老师家中,也不会伤了老师间的和气。

他竟没想到这嬷嬷敢这般怠慢婳婳,论缘由,他心里清楚,她们是看不起婳婳商户女的身份,以为他是状元郎,同样看不起商户,以为是姜家逼迫他入赘,好吧,虽然的确是婳婳逼他的,可如今也是心甘情愿的。

这些子下人无非是没见过他对婳婳的态度,都暗自揣摩着,很好,今日他就让这些奴才们好好的睁大狗眼瞧清楚了!

胡嬷嬷在内院安的眼线,大人房间书房里的事情她或许探查不到,庭院里的事儿还是很好瞧见的,大人惩罚大奶奶身边丫鬟婆子的事儿很快就传到胡嬷嬷耳中,小丫鬟跪在榻前帮她捏着退,轻声说道:“嬷嬷当真好厉害,偏大奶奶身边的人不知好歹,还敢与嬷嬷斗,也不瞧瞧嬷嬷是哪儿出来的,现在可好,听闻大人已经把大奶奶身边的丫鬟婆子都给罚了。”

胡嬷嬷靠在姜黄色刺绣迎枕头,神色舒展,笑眯眯道:“咱们大人如今可是今非昔比,如何甘愿去做姜家的上门女婿,偏偏大奶奶看不清楚呐,我可是听说,大人如今还是上门女婿的,姜家也没个表态,难怪大人恼了她。”她自认为能够把握大人的心态,就算大奶奶美若天仙,可这世间,美人儿何其的多,男人对权势的兴趣可比美人大的多,有了权势,什么样的美人没有?

小丫鬟讨好道:“还是嬷嬷了得,往后这府中的中馈怕都要由着嬷嬷把…”正说着,外间传来敲门声,胡嬷嬷皱眉:“进来。”这么晚了,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来打扰她。

进门的是个穿着葱绿色衣裙的小丫鬟,恭恭敬敬的禀告道:“嬷嬷,大人身边的默然过来寻嬷嬷,说是大人请嬷嬷过去一趟。”

胡嬷嬷皱眉,摸不清大人这时叫她过去是做什么,她不敢拿乔,挥退丫鬟,穿戴整齐下了榻,她可以无视商户人家出生的大奶奶,却不敢怠慢状元郎出生的大人,出门见大人身边的那个清秀小厮默默垂立一旁,她走过去笑道:“默然小子,敢问大人喊老奴过去所谓何事?”她对着大人身边的两位小厮也不敢轻怠的,她来到燕府已经几月,想安插个丫鬟去大人身边伺候都办不到,能近身伺候大人的永远是这两位小厮。

默然轻笑道:“奴才也不知晓,大人只吩咐奴才过来寻嬷嬷去书房一趟的。”

这还是她的一次过去大人的书房,也不敢多问,跟着默然过去正院书房,到垂花门才见另外个小厮静然领着李管家也过来,李管家面色不大好,瞪了胡嬷嬷一眼,他可比胡嬷嬷聪明的多,定是这老虔婆惹到大人,还连累他。

去到正房,大奶奶身边的丫鬟婆子都在抱厦处跪着,胡嬷嬷扫一眼过去,心里忐忑起来,她和李管家被送到书房,两名小厮合上房门悄声退下,两人进去,见大人坐在书案之后,身形伟岸,挺拔俊朗,心中越发不安,跪在地上给大人请安,听见大人淡淡的声音:“胡嬷嬷,方才我听说一些事情。”他并未叫他们起身。

胡嬷嬷跪在地上,抖着声音道:“老,老奴不知大人再说些什么。”她再心高气傲,也该看出大人是在发怒。

燕屼慢慢起身踱到两人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我第一次听闻,家里的主子想要开辟个小厨房出来,做嬷嬷的还敢找理由拦着,你这刁奴以下犯上,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胡嬷嬷叩首道:“大人,老奴冤枉啊,老奴没有以下犯上,只只是这府中是大人的,正院里的确没有备用小厨房的习惯,老奴一时不清楚大人的想法,这才同大奶奶说等着大人回来问过大人…”她还未说完,燕屼冷声道:“你还敢狡辩!”想起婳婳躺在锦被上的模样,仿佛轻轻一碰就要碎掉,他压制不下内心的愤怒,抬脚就朝着胡嬷嬷踹过去,一声清脆的骨折声响起,听着都疼,胡嬷嬷凄厉的尖叫一声,倒在地上捂着右腿,她的右腿以奇异的姿势弯曲着,显然是被一脚踹断。

李管家胆颤心惊,寒颤颤的以头叩地面,发出咚的一声响,瑟瑟发抖的不敢抬头。

外面的两名小厮听见里头的动静,神色不变,这个胡嬷嬷也是胆大,竟敢直接为难大奶奶,可真是看不清形势。

胡嬷嬷还在嚎叫着,燕屼吩咐道:“默然,静然,进来把这老婆子的嘴巴堵上,先扔去柴房,一会儿我陪着大奶奶用过饭食,就把她送回尚书府,让人把她一家子老小也给绑了吧。”他的目光落在发抖的李管家身上来,缓声道:“李管家是与胡嬷嬷一块送来的,眼下也就一块送回去,且下去收拾东西吧。”

“多谢大人。”李管家颤声道,身上早就被汗湿,他却半点都不敢去抹滴落在眼里的汗水,等到大人沉稳的脚步声离开,那两名小厮喊人进来把胡嬷嬷给捆绑起来,又拿帕子塞住她的嘴巴,让她连嚎叫都不许,他这才跌倒在地,身上的袍子都已经被汗水湿透,狼狈不已,他却犹如死里逃生。

他当初也以为大人待大奶奶只是一般的,直到现在才知晓错的多么离谱,大人这简直是把大奶奶当做眼珠子来疼的,这简直是杀鸡儆猴,还是一只足够震撼所有猴子的鸡!

姜婳被丫鬟们叫起来的时候都快酉时三刻,丫鬟们端水进来伺候她盥洗穿衣,扶着她在食案前坐下,又陆续把饭食端上来,都是些家常小菜,干炸小鲫鱼,醋拌松花蛋,蜜汁莲藕,酸笋鸡皮汤,清炒菱角,还有几碟清淡小菜,都盛放在洁白的葵口盘里,她胃口其实不太好,晕了半月的路程,勉强吃几口,突然问道:“姑爷呢?还没回来吗?”怎么翰林院也如此忙碌起来,到了散衙时辰还要忙着。

珍珠给姜婳夹菜的手微微一顿,轻声说道:“姑爷在书房处理事情,说是一会儿就过来赔大奶奶用饭食的。”

他还真的挺忙的呀,姜婳嚼着清脆香甜白嫩嫩的菱角无奈的想着。哎,这些饭食真的不好吃,也不知哪儿找来的厨子,幸好她带了厨子来,不过跟着后面的辎车,要还要等几日才能来。

刚把口中的菱角吞掉,书房那边突然传来阵阵凄惨嚎叫,姜婳顿住,眼睛看着珍珠,见她微微颤抖的,搁下手中银筷,姜婳问道:“姑爷在书房干什么?听着好像是胡嬷嬷的声音,珍珠,你在怕什么呀?身子都在抖。”

珍珠心想,大奶奶是没瞧见方才姑爷发脾气踹的那一脚,石凳子被踹到台阶上,台阶都撞烂一个角,这会儿书房那胡嬷嬷叫的这样凄惨,姑爷肯定是动了手的。

“珍珠你快说呀。”

珍珠叹气道:“大奶奶方才睡熟时,姑爷进屋过,出来后发了好大的脾气,奴婢们跟齐妈妈都被责罚三月的月钱,姑爷还把胡嬷嬷跟李管家叫去书房发问,方才只怕是…”剩下的她没说出口,姜婳却懂得,倒是有些诧异,他竟然为了她发落了胡嬷嬷,那不是他的老师给他的,他怎么就真的把人弄残了,叫的这么凄惨,肯定是他动手打残了吧。

姜婳嚼着饭食,心里想着不少事儿,过去片刻钟,外头传来脚步声,还有丫鬟们齐齐问好的声音,紧跟着房门被推开,姜婳抬头望过去,那人宽阔修长的身影落入眼帘,还穿着官袍,高大英俊,眉目深邃。

她就这么抬头望着他,目光温和,他大步走来,在食案旁坐下,挥手让珍珠翡翠退下去,两个丫鬟应喏。

第72章

丫鬟退下去, 房中只余姜婳燕屼两人, 他在她身旁坐下,倒显得小心翼翼的,深怕自个人高马大碰着她都能把她给碰坏,她现在看起来的确很可怜的模样,本就个子娇小的很, 这会儿还瘦的浑身没几两肉,脸色白的都透明起来, 他有些害怕的。见她碗中只搁几块清淡的菱角, 拾筷给她夹快干炸小鲫鱼,温柔问道:“饭菜可合口味,你多吃些吧。”

姜婳低头看碗中炸的过焦的小鲫鱼,呐呐道:“我吃不下呀, 饭菜都不合胃口,不好吃,要不你让下人帮我在这边弄个小厨房出来,我让珍珠帮我做吃的。”珍珠伺候她多年, 也是知道她口味的。

燕屼神色冷漠起来, 见她乖巧的模样, 肃穆的冷意消散下去, 温声道:“我已经嘱咐齐妈妈, 明日一早就能把小厨房收拾出来,你就在小厨房弄吃的,食材明日一早也由着齐妈妈跟珍珠去挑选新鲜的。”其实她不在的时候, 他的日子当真过的很粗糙,有吃有喝就成。

姜婳把碗筷一推,“那我不吃了,实在吃不下。”真的是不合胃口,这么些年,她也被爹爹娇生惯养着,不合胃口的食物根本不会入口,不喜的衣物首饰也不会穿戴。

“不成。”燕屼的声音还是很柔和的:“必须吃些,不吃点东西你如何扛得住?身子要紧,婳婳乖。”他实在太温柔,姜婳都有些不习惯,低头闷声道:“你不必如此的。”她不是贱骨头,当然不是说喜欢他冷淡的模样,可这般突然温柔起来,她就感觉如同一个凶猛虎豹收起锋利的尖爪,求她抚摸一样,实在很怪异啊。

燕屼不多言,接过她的碗给她添了小碗的白粥,姜婳无奈,接过尝一小口,味道清淡的仿佛没有任何味,平日在姜家熬的清淡米粥都是熬出粥油,香稠绵软,入口即化的。她吃一口,拿帕子擦擦嘴,可怜的望着他,“我真的吃不下去。”

燕屼就端过她面前的碗,将米粥一饮而尽,味道的确不怎么样的,他当初买下宅子只问过从苏州带来的奴仆谁会做饭,有个婆子跟妇人会,就留她们在厨房,他又不在意吃喝,就一直没让厨房换过人,这两个平日就会做些味道一般的家常菜,那两道蜜汁莲藕,酸笋鸡皮汤都是知晓大奶奶来,临时加的菜,他尝过,味道还真是一言难尽啊。

他起身大步走到门口,拉开房门,吩咐门外的丫鬟婆子们:“都别跪了,现在去把小厨房,算了,现在收拾起来也麻烦,你们直接去大厨房,去给大奶奶做几道能入口的饭菜。”

齐妈妈得令,立刻引着丫鬟们去到厨房,燕屼转身回到食案旁,对着姜婳柔声道:“我先吃些东西就去处理事情,一会儿你先歇着,等着齐妈妈与珍珠做好吃食,你吃些在睡,我怕是回来的有些晚。”到底是老师给他的奴仆,他把人打成那样子,总要亲自送回去跟老师说清楚。

姜婳问道:“夫君是去做什么?是把胡嬷嬷给送回尚书府吗?到时候周大人可会怪罪与你?”方才书房里那么惨的叫声,他到底把人怎么了?

“娘子不必担心。”燕屼轻声道:“是胡嬷嬷以下犯上,杖毙都是活该,我只是打断她的腿,送她回去,老师也不会轻饶她的。”

原来是被他打断腿,难怪叫的如此凄惨,姜婳可没半点同情心,这个胡嬷嬷处处看不起她,她才入京就为难她,弄死了也是活该吧。

姜婳道:“那夫君早去早回。”

燕屼用过饭食起身,见姜婳还坐在食案旁,娇小可怜,他俯下身子轻轻的把人抱起来,问道:“是想去榻上躺着还是回床上?”床上更舒服些,姜婳指指床榻,“那儿吧。”

燕屼送她到床榻上,她半跪在床沿边上,却紧紧抓着他的衣襟,一双赛雪的皓腕渐渐攀上他的颈脖,哪怕她跪在床榻上,身高差距都还有些大,她只能微微用力,他就乖乖的俯身下来,一双漆黑幽深的眸子紧紧攥着她,她把略显苍白的嘴唇封在他的口上,一触即离,他却不让她如愿,扣住她的腰身把她撞向自个的胸膛,大舌挤进她的口中,唇舌交缠。

他以为她会想以往那样退缩,她竟也伸出小巧的舌试探的回应他,轻轻碰他的舌。

燕屼压抑不住的低喘一声,紧紧含住她的香舌,吞噬,交缠,姜婳难得的乖巧,还有柔软的声音溢出,他下腹处发涨,恨不得把她揉进骨血里,她竟还敢这时候来勾引他,当真是不要命的。

他实在有些忍不住,剥开她的衣裳含住她柔嫩的两团肆意许久,她紧紧攀附在他身上,乖乖的跪在床沿上,身子微微后仰,美丽白皙的弧线,由着他揉捏亲吻,身子渐渐酥麻,她被亲的晕头转向,喉咙里有娇弱的呻,吟,身上渐渐无力起来,燕屼几乎用尽最大的毅力离开她的身子,他把人搂紧怀中,哑着声音道:“你不想要命了,这时候来惹我。”

姜婳还搂着他的颈脖,与他紧密贴合,感受他的坚硬,这一瞬间,她竟有一种异常的安心感,她躲在他怀中,懒懒散散的说:“我只是想谢谢夫君呀,是你自个控制不住的。”

她的确是想亲吻谢谢他,感激他出手处置胡嬷嬷,让她省下不少力气,轻而易举赢得府中下人们的敬重,她往后在府中的日子就不许勾心斗角,只用安稳过好小日子即可,这是她最渴望的。

好好,都是他的错。

燕屼无奈的叹口气,强忍着心底浴火松开她的身子,把她轻柔的放在被褥上,盖好薄毯,低头亲吻她的额头,“你先歇着吧,我出门的,一会儿齐妈妈跟珍珠做好吃食,你要多吃些,瞧瞧你的身子,可真瘦…”

他絮絮叨叨的,姜婳暗暗扯下嘴角,她这么瘦,他还不是一样抱着啃的挺香的。

等到燕屼整理好衣袍大步离开,姜婳也睡不着,半坐起身子打量这间房屋,北方的房屋比较高大宽阔,可这屋子里空荡荡的,他一点都在意生活的品质,随意的很,房中只有架子床跟几个桌椅板凳案几什么的,连着隔档的屏风都没有,她看不惯,等着行李到来就要把屋子好好布置起来。

这宅子只有两进大小,姜婳是有些嫌小的,不过她们住着也是够的,到时候把右侧的厢房打通做净房,庭院种些花草,小厨房置办起来,还是很不错的。

燕屼出到庭院,默然静然已经等着,禀告道:“爷,胡嬷嬷一家子都绑好的,扔在柴房里,李管家一家子也收拾的妥妥当当,正在前院等着在,可要现在送去尚书府?”

“现在去吧。”燕屼淡声道,他也懒得留着他们,乘着夜色都送回去,让老师自个头疼吧,看他往后可还要给他送下人,再者老师还有层别的意思,他都懂的,可他不愿被人监视着。

用了辆辎车,胡嬷嬷跟李管家两家子都挤在上头,燕屼骑高头大马,一路过去尚书府,其实两家离的不远,燕府就在尚书府后面那条胡同里,拐个弯就能到的。

周长林差不多准备睡下,夫人孙氏正伺候他更衣,刚把官袍褪下,外面响起亲信护卫的声音:“大人,水部郎中燕屼求见。”

这个学生怎么现在来府中?周长林微微皱眉,让孙氏取件长衫换上,拍拍孙氏的肩膀:“你先睡下吧,我去见见阿屼过来有什么事情。”

周长林跟着护卫朝前院而去,还在问:“阿屼过来可说是什么事情?”

护卫的神情实在很怪异,半晌才说道:“燕大人——他带着胡嬷嬷跟李管家两家来的,胡嬷嬷看样子受伤不轻,嘴里还塞着破抹布,眼泪鼻涕一脸的,两家子看样都惊吓不轻。”

周长林皱眉,这两个下人做出什么事情来的?阿屼性子稳重,不会随意伤人,他让这两家子去燕府算是有私心的,阿屼要报仇,他怕阿屼冲动,让这两家慢慢插入燕府,往后也能帮他递个信什么的。

来到前院,有护卫四角守着,手中提着灯笼,前院里还算明亮,胡嬷嬷跟李管家两家人都跪在地上,胡嬷嬷倒在地上,惨不忍睹,周长林走过去问道:“阿屼,这个时辰把他们送回来,可是他们惹你不高兴的?”

“学生见过老师。”燕屼俯身行礼慢慢说道:“原本是不该惊扰老师休息的,只是这位胡嬷嬷实在胆大包天,我家内人刚入京身子不妥就遭她刁难,在自己家中连杯热茶都喝不上,这些个奴仆轻怠我倒没甚的,可是我家内人,却不能任由她们为难,学生爱惜内人,不愿她被人轻视,遂略微过激的不小心踹断了胡嬷嬷的腿。”他顿了下,继续说道:“还请老师收回他们吧,内人带着奴仆来京,着实用不着她们。”

第73章

夏风袭来, 涌来阵阵热气, 燕屼修长挺拔的身影立在庭院中, 周遭的奴仆与护卫都噤若寒蝉, 他的表情算得上是温和的,口中的话语却渐渐凌厉起来:“老师,这样的奴才留不得, 老师如何处置她们都是可以的,学生也只是将他们送回来。”

周长林是没有想到这胡嬷嬷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确是留不得,难保留下起别的心思, 害人害己的, 他就道:“我已经知晓, 这件事情是老师欠缺考虑,不该随意给你送人的,也连累你的娘子,这胡嬷嬷一家子, 明日我会发落他们, 时辰不早的, 你也回去吧,明日我让你师母登门拜访, 也算是给你的娘子赔个不是。”

胡嬷嬷一家子跪下呜呜的哭泣, 却不敢求饶。

燕屼行礼道:“老师不必如此,况且内人身体抱恙,怕近段时间都不能见客的, 再者是学生辜负老师一片心意,如今闹成这样,也是学生的不好。”

周长林叹口气,背着手道:“这同你有何关系,是我想的太过简单,没想到我府上出去的奴才竟敢胆大包天到如此。罢了罢了,你早些回吧,至于拜访的事情,改日再说就是。”

燕屼离开后,庭院里寂静无声,只余胡嬷嬷一家子的哽咽声,周长林问李管家:“方才阿屼说的事情可都属实?”

李管家跪下恭敬道:“老奴不敢隐瞒,的确是胡嬷嬷胆大包天怠慢燕大奶奶,奴才还曾劝过胡嬷嬷,只是胡嬷嬷不听劝。”他在燕府管着外院,不好插手内宅的事情,根本没有想到回到内宅,胡嬷嬷竟还做下这些事情,她真是忘记自个是奴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