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妈妈又给罗老太太递了茶水,罗老太太才接着说:“你知道这事是谁告诉我吗?一进来不分青红皂白便指责你妹妹。那是程二公子走之后,伺候他的两个丫头说的。那两个丫头早就发现你这点端倪了,你以为你天衣无缝就没有人知道了?”

陈氏听到这里,急急地抬起头要问话,罗老太太一摆手:“那几个丫头已经卖出府去了,终身是不会进到北直隶了。不用再说了。”

陈氏忙道:“谢谢老太太。”抱着宜玉给罗老太太磕了个头。

罗老太太这才深吸了口气,指了指门外:“去把二爷、还有两个姐儿叫进来。”徐妈妈应喏前去,不一会儿罗成章与罗宜秀、罗宜怜就走了进来。

罗老太太又指了指地面,淡淡地道:“宜宁,去跪着。”

宜宁抬起头,看到罗老太太的神色非常的平静。她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还是走到了罗宜玉身边,跪下来。

罗成章一进来就看到宜宁跪下了,也有些觉得古怪。知道平日罗老太太最是护着罗宜宁的,今天却不知道为什么要罚她跪。难不成真是犯错了?他立刻问道:“母亲,宜宁可又犯了什么错?”

看到旁边罗宜玉和大嫂哭得可怜,想到大哥在京中任职,府中只有他在。罗成章就继续说:“若要是宜宁真的有错,您大可不必偏袒她…公正处理就是了。”

罗老太太很疲惫,她继续说:“我今天就是要公正处理,才要宜宁一起罚跪。宜宁,我现在问你,你早发现了你四姐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第29章

宜宁心里苦笑,其实这事说起来她处理得并没有什么错。虽然她思虑的确不如罗老太太周全,但真要是追究她的责任,却也是无妄之灾。

宜宁稚嫩的声音说:“我一则想着,若是告诉了祖母。四姐姐必然会怪罪我。”

——其实刚才也都看到了,明明不是宜宁说出去的,都让罗宜玉这么恨她。真要是知道是她说出去的,罗宜玉不活生生吃了她。陈氏想必也不会对她有好脸色。

听到这里,罗宜玉看向跪着的宜宁。

宜宁又继续说:“再者,祖母的身子不好,宜宁想着不让祖母烦心…”

听到宜宁一字一顿的稚嫩的声音,四周又这么寂静。罗老太太紧紧地闭上眼,几乎是热泪盈眶,捏紧了手中的念珠。

罗老太太过了半晌才说:“所以你告诉了你四姐,想阻止她是不是?”

宜宁点了点头,有些犹豫地说:“那日…我怕别人听去了,特地叫四姐姐到旁处去告诉她。我跟四姐说我不会说出去的,叫她不要再继续下去了。四姐当时也答应我了…”

陈氏听着宜宁的话,心里却一阵的后怕。

罗宜宁的确没有做错,她是为了罗宜玉好。而且她还这么小,做的事是有道理的,刚才她刚进门的时候,罗宜玉却劈头盖脸地指责她,当时甚至她都以为,罗宜宁是那个说出去的人。

其实她如此的无辜而委屈。

罗老太太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她就知道这个孩子的心肠好,她没有看错她,也没有疼爱错她。但是正是因为疼爱,今天她偏要罚宜宁。

今天的事看起来只是因为罗宜玉写给程琅的字条。但要是深究起来,何尝不是罗宜玉对她独宠宜宁的不满。这样的不满,难道别的人就不会有吗?她今日非要做点事让那些人好好看看!

罗老太太打定了主意,镇定了情绪继续对宜宁说:“那你可知道你错在哪里了?”

宜宁看着罗老太太微红的眼眶,她依旧有些茫然:“我…我真的不知道啊!”

林海如再也听不下去了,她看着那小小的孩子孤独地跪在那里,旁边陈氏却搂着罗宜玉,便也跟着跪下来:“老太太,咱们凡事得讲道理啊。宜宁她究竟做错什么了您要让她认错!我就不信了,宜宁已经为罗宜玉做了这么多打算,还是她错了吗?”

罗宜秀刚进来,虽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听刚才宜宁说的话也是有道理的,她也连忙点头:“是啊,宜宁有什么错!”

“她错在知情不讲,以为自己就能解决问题。为了不伤宜玉的面子,非要私下跟宜玉说。反倒让罗宜玉冤枉了她,惹出这么多事端来!”罗老太太看着宜宁脸上的茫然无措,她强忍着眼眶中的眼泪,语气坚决,“罚宜宁去祠堂跪两个时辰,现在就给我送她过去!”

听到这里,陈氏怎么会不明白,罗老太太虽然罚的是宜宁,但是明明就是针对着罗宜玉说的那番话。这怨的哪里是罗宜宁,明明就是罗宜玉!

老太太这是在发泄自己的怒气!真要是让宜宁被罚了,以后她们大房还不知道如何亏欠宜宁。

她吓得赶紧跟着求情:“老太太,这事再怪谁也不能怪宜宁!她实在是不该罚的,我感激宜宁还来不及!这都是宜玉的错啊,您罚宜玉便是了!”

罗成章听宜宁那些话也是句句有道理的,便有些不忍:“母亲,这次宜宁明明没错,为何要罚她…”

罗老太太紧紧闭上眼睛,突然道:“徐妈妈,还不快带她去!”

徐妈妈叹了口气,上前去扶宜宁去祠堂。

宜宁回过头,分明看到罗老太太脸上已经全是泪痕,她鼻尖一酸,眼泪也止不住地掉。

那个小小的身影消失在了正堂的门口。

罗老太太看着她不见了,几乎是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她平息了一下情绪,才道:“罗宜玉以后不许再随意走动,身边必须有人看着。每日练两个时辰的女红,其余的时候跟着教习嬷嬷学规矩。”

罗宜玉已经哭不出来了,双眼肿得宛如桃核,她看着宜宁远远地不见了,站起身应是。

罗老太太一扫正堂里站着的这些人,冷冷地说:“宜宁没有母亲,我多宠她些。你们也都有意见,我以后便对她严厉些。你们可满意了!”

不等这些人说话,罗老太太就站起身,让徐妈妈扶她下去。

宛如经历了一场浩劫,她整个人都显得疲惫而苍老。

几人连忙为宜宁求情,说孩子实在是没错,不要再惩罚,但是罗老太太已经走远了。

林海如却狠了狠心,倔强地出了正堂朝祠堂的方向去。身边的丫头瑞香连忙追上去拉住她:“太太,太太,您去不得啊!”

罗老太太看似罚了宜宁,实则是在为她考虑。跪便跪了,跪两个时辰有什么打紧的。

好在林海如最后还是被丫头劝回去了。正好罗成章要找她问今天的事,两人一并回去了。

罗宜玉被陈氏带回去好生反省,一路上话都不说一句。

罗宜怜与乔姨娘并肩走在最后面,乔姨娘突然回头看了正堂的方向一眼,长叹了口气:“老太太的身子…是越来越不好了。”

罗宜怜看了她母亲柔和的侧颜,有些疑惑。

乔姨娘却没有再说下去,而是走到女儿身边问她:“今日究竟出了什么事。怎么闹出这么大的阵仗?”

罗宜怜其实能把事情猜出个七七八八,她非常了解罗宜玉,也知道一些她和程琅的事。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罗宜宁居然也会牵涉到其中。她说:“许是为了四姐和程二公子的事…被祖母发现了,宜宁知情不报,也被祖母罚跪。但是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乔姨娘摸了摸女儿的发心,淡淡道:“老太太杀鸡儆猴,还不是想说。再冤枉罗宜宁也得悠着点。宜宁的确是受罚了,但你看场上诸人,哪个不是恨不得代宜宁去受这个罚。”她笑了一声,“你那四姐是真的蠢,老太太给她找的亲事挺好,刘家这样的家族她才能驾驭。就算是你四姐走了大运,那位程二公子真的看了她貌美,把她娶回去,也是没几天就被别人生吞活剥了。”

罗宜怜跟在母亲身后,细细地想着今日的事,听到母亲的话之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傍晚下起了大雨。

罗慎远在书房里读书,宜宁的丫头给他送了一盅清炖乳鸽汤来。

槅扇外淅淅沥沥的雨,罗慎远看了片刻。他揭开了盖子,氤氲的雾气冒出来,乳白的浓汤上搁着几根葱,看得出倒还真的不是猪脚汤。罗慎远想到宜宁的话,不由一笑,跟那丫头说:“回头替我谢了你们七小姐吧。”

那丫头却屈了身,眼眶微红地道:“回禀三少爷,小姐在祠堂里罚跪,奴婢替您谢不了。”

罗慎远蹙起眉:“她在罚跪?”

丫头被雪枝排出来送汤时已是万分的不情愿,虽说不知道事情的缘由,但七小姐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她们这些伺候七小姐的丫头婆子们也是疼爱她的,小姐自出生之后便是娇生惯养,又何受过这样的委屈。她都还算好的,松枝、翠枝等人难受得饭都吃不下。她们是有些埋怨罗老太太的,明明平日里这么宠溺七小姐,为何这次就非要罚她不可了。

罗慎远看着外面的大雨,轻声说:“祠堂有一处屋脊漏雨。”

祠堂本就阴冷,到了晚上更是寒风阵阵。再加上大雨,她一个孩子跪在森冷的祠堂里,周围都是祖宗的排位,惶惑无依。

老太太平日把宜宁娇惯得跟什么似的,究竟出了什么事要罚她?

丫头愣愣地抬起头,本想问罗慎远如何知道祠堂是有一处漏水的。但是又想起上次因带七小姐出门,三少爷足足被罚跪了半个月的祠堂,祠堂里头应该是什么样的他再清楚不过了。

罗慎远微一出神,想到宜宁灿烂地笑着问他要不要喝猪脚汤。又想起上次她高烧时,浑浑噩噩地抓着他的衣袖,一直不肯放手,好像十分的依赖他一样。心里似乎被什么揪了一下。

“祠堂里可有人伺候她?”他继续问。

丫头摇了摇头:“老太太说需得跪足两个时辰。因里头是祠堂,奴婢们怕冲撞了,也只能在外面守着。大太太也很急,送了四小姐回去之后便去跪着求老太太开恩,但是老太太一直没有说话…”

丫头话还没有说完,罗慎远已经拿起一把伞,走出书房进入雨夜中。

看到那把青桐油伞撑开,很快就走远了。桌上放着的炖汤还飘着氤氲的白气,应该是没有人喝了。

宜宁很清楚罗老太太为什么罚她跪,想到走时祖母脸上的泪痕,她心里也很难受。这次回去之后,想必大伯母与罗宜玉就是对她再有不满,也绝不会有微词了。

宜宁定定地看着罗家祖宗的排位,上头挂了一块‘祖德流芳’的匾额。

祠堂到了晚上极冷,白天的时候日头大,宜宁只穿了一件杭绸衫子。正好夜晚下起雨,更加冷得不得了。她看着燃烧的香烛,心想也不知道时辰过了多久了…

她跪在冰冷的地板上,膝盖都有些麻木了,有些锥刺般的疼痛。

闹了这么一通下来,晚饭都还没有吃。

不知道祖母那里怎么样了,她还生着病,今天却动了这么大的气…

宜宁转移自己的思绪,身子却似乎有自个儿的想法,不停地打颤。四周寂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祠堂里隐隐有股淡淡的檀香味。宜宁觉得自己意识都有些恍惚了。

“宜宁。”

她突然听到有人喊她。

宜宁回过头看看罗慎远站在门口。他肩头微湿,收了伞大步走进来,一撩衣摆也在她旁边跪下来。

“三哥…你怎么来了…”宜宁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虚弱。

“还有半个时辰就到了。”罗慎远的语气平淡却让人安定,“你不要怕。”

宜宁的小脸苍白,眉梢的小痣越发的殷红。她却努力扬起一个微笑:“我…不怕。”

宜宁看着他高大的身影,心想他原来也是这么跪祠堂的吗。一个人沉默地看着祖宗的排位,心里想什么都没有人知道。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要到时辰了,罗慎远的小厮跑着进来传话。“三少爷,可以了。”

罗慎远回过头,分明看到宜宁已经闭着眼,几乎已经没有精神了。

他站起来走到宜宁身边:“宜宁,你有没有事?”

宜宁勉强睁开眼,语气几乎是气若游丝:“我…没事。就是膝盖疼…”

她话还没说完,就突然被罗慎远打横抱起。

看到她羸弱地躺在自己怀里。罗慎远话都没说抱着她走出祠堂。到门口时守着的丫头们都很惊讶,罗慎远淡淡道:“打伞跟着。”

他走在前面,步子又稳又快。

好像是三哥抱着她,宜宁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温热熟悉。

她突然就放松了精神,抓住了罗慎远的衣襟。只要有三哥在,她应该不用担心了。

她放心地闭上了眼。

第30章

徐妈妈打开灯罩子,取下发髻上的簪子挑了灯花。

噼啪一声轻响,火苗一颤,屋子里顿时亮堂了许多。徐妈妈把灯罩再盖上,回头看到罗老太太还是紧闭着眼,握着佛珠不说话。

“您别担心,奴婢让人暗中看着姐儿的。不会有事。”徐妈妈温言安慰她,“倒是您要注意身子,前几天明明才修养好了,今天这一动气恐怕又要不好了。”

罗老太太摇头,叹息着说:“一把老骨头了,能有什么好不好的。”

她疲惫地靠着迎枕,听到外面的雨还没有停,继续说:“慎远去了祠堂?”

徐妈妈应道:“三少爷进了祠堂之后,陪眉姐儿一起跪着。”

罗老太太点头示意她知道了,闭眼继续数佛珠。

她心里思绪万千。外头的雨还没有停,祠堂又这么冷。不知道宜宁怎么样了,在祠堂里跪着怕不怕。自己一向是宠爱她的,突然责罚她,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埋怨自己。

宜宁走的时候回头看她,她却狠着心不看宜宁的脸。怕看到宜宁脸上一点的哀求,她就会硬不下这个心肠。毕竟是她捧在手里怕风吹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孩子。

外面突然又嘈杂起来。

罗老太太坐直了身子,扶着徐妈妈的手站起来:“快去看看,是不是宜宁回来了!”

庑廊外面丫头收了伞。罗慎远抱着宜宁走进来,他身上的衣服几乎全湿了。自己却也没有在意,率先走在前面把宜宁放在罗汉床上,摸了摸宜宁的额头,立刻回头吩咐说:“去熬姜汤来。”

丫头立刻应声跑出去了。

罗老太太走上来,看到宜宁昏昏沉沉的,忍不住的揪心:“可要紧?”

宜宁勉强睁开眼,看着罗老太太担忧的神情,一阵莫名其妙的委屈就涌上来。她低声喊:“祖母…我没事的。”

宛如雏鸟眷恋着她,没有丝毫的埋怨。

罗老太太深吸一口气,眼泪就涌出来了。她的语气还坚决着:“以后你可不能再这般了。发现了什么事要跟祖母说,切莫自己拿了主意。若是让别人趁机害了你去,你该怎么办!”

宜宁其实都是知道的,但是面对罗老太太的眼泪,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只能乖巧地说:“祖母,我知道了…”

“还是奴婢给姐儿换衣裳吧。”雪枝看到宜宁的衣裳也湿了,忙让小丫头去拿宜宁的衣物来。

其实宜宁身上只有裙角湿了,反倒是抱着她回来的罗慎远,为宜宁挡了雨,一件直裰后背和肩头大片的濡湿。

罗慎却道:“衣裳先不要换,点个炉子过来再说。”

他又站了起来,自己继续呆下去不方便,罗慎远说:“既然送你回来了,宜宁,我就先回去了。”

宜宁看到罗慎远湿透的肩膀,想到刚才回来的时候她被拢在罗慎远怀中,半点没有被淋湿。

罗慎远就要参加秋闱了,可不能生病。

“三哥,你也快回去换衣裳吧。”宜宁也十分关怀他,“你要读书,可不能伤寒了。”

“无事。”罗慎远淡淡地道。他拿着伞和披风出门,又似乎想起什么,回头对宜宁说:“姜汤要趁热喝下,你可莫要嫌弃它不肯喝。”说完才出了门。

宜宁是不喜欢姜的,觉得姜的味道古怪,日常的饮食里也是半点不碰的。

罗慎远又是什么时候注意到的…

宜宁不知道,但是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雨夜中,渐渐不见了。她心中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罗老太太却让丫头把宜宁的裤子脱下来,膝盖果然红肿不已。徐妈妈早已经寻了一个钱币大小的瓷盒子过来递给罗老太太,她从里面沾了些琥珀色的药膏,用掌心的温热化开,涂在了宜宁的膝盖上。

这药膏涂上去一开始清凉,后面竟有种火辣辣的痛!

宜宁不由得躲闪了一下,徐妈妈却笑着按住宜宁的肩膀:“七小姐,这东西是老太爷还在的时候,托人从贵州弄回来的。消肿化瘀有奇效,便是关节有损都能治好。就是药效霸道了些,您忍着点。”

这东西只有小小的一盒,存了这么多年都没有用,想必十分珍贵!怎么就用来给她治这样的小伤了。

宜宁连忙阻止道:“祖母,我伤得不重,修养些日子便能好了。”

“我亲手罚你,自然亲手给你上药。”罗老太太却看着她说,“今天祖母罚你。你可知道为什么,能明白吗?”

看到罗老太太的目光,宜宁点了点头:“我知道的。祖母是为了我好的…”

她话没有说完,罗老太太估计更怕她死之后,宜宁幼无所依。那罗老太太之前对她的宠溺,反倒成了伤她的利器。陈氏看到宜玉说那些话却纵容她,难道不是也有不满吗?罗宜怜看上去乖巧温顺,难道心里又真的毫无怨怼?

罗老太太叹道:“你四姐实在是太过糊涂,自己做错了事,反倒把这事埋怨于你。我惩戒了你,明日你大伯母就会上门来探望你了。以后,她们也再不敢说我太过宠溺你之类的话了。”

宜宁是都明白的。

罗老太太给宜宁上了药,丫头端了姜汤上来。宜宁把整碗的姜汤喝下,吃了些点心才睡了。

罗老太太抚着孩子稚嫩的脸,对徐妈妈说:“原来该她懂事的时候,她却半点不懂事。现在明明是她受了委屈,该哭该闹了,她反而懂事起来不哭闹了。我看得真是难受。”

“姐儿是个好心肠的孩子。”徐妈妈只是说。

“眉眉是明澜的孩子,像明澜的性子。”罗老太太笑了笑,神色有些黯然,“要是明澜丫头没有死,看到宜宁这么乖巧懂事,肯定也是欣慰的。”

罗老太太又似想起了什么,抬头道:“再过半个月便是明澜的忌日了。郑氏可答应过来?”

徐妈妈道:“奴婢接到信,说郑氏本不愿意过来的。但是听说您身子大不如前之后,却哭了一场,收拾东西正朝保定赶来。”

罗老太太这才点头,让徐妈妈扶她去休息了。

闹了一天,这才能休息片刻。

宜宁第二日起来的时候,发现那药果然极好,膝盖一点事都没有了。屋子里的丫头们都宠着她,早上的早点也全是她爱吃的东西,温言细语,呵护极了她。

陈氏一大早就带着罗宜玉过来给她赔罪,送了两支十年的人参,一盒鸽蛋,一攒盒的各式糕点。嘘寒问暖关怀至极。

罗宜玉受了打击,整个人都冷清了不少,穿了一件浅紫素缎褙子,显得腰身纤细而修长。她看了宜宁一眼,目光里并没有什么情绪,反倒有种说不出的冷淡。

宜宁知道这是为什么,昨日罗宜玉因她受了这么大的打击和羞辱,就算不是她告发的,凭着罗宜玉高傲至极的性子,心里也会不舒服。别说因此而感激她了,没恨她都算是好的。

至于陈氏,一向对宜宁就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但是这件事着实是罗宜玉做得太过分,她一点为自己女儿说话立场都没有,老太太处置罗宜宁,分明也让她们于道理上更处于下风。她要是再不对宜宁好点,让老太太看在眼里了,肯定更加不舒服。

到了最后,陈氏亲自从手腕上拨下一只和田玉镯,不由分说套在了宜宁小小的手腕上,笑着道:“这对玉镯还是我母亲当年送我的,温润细腻。大伯母今儿送给你戴,玉是能养性的。”

宜宁拨了拨手上的玉镯子,跟陈氏道谢。心里却暗想和田玉手镯易碎,轻易不能磕着碰着,平日都不见陈氏戴出来。今天想必是特意拿来送给她的。

陈氏还没有走,林海如就带着丫头过来了。

丫头手里又抱着许多大大小小的盒子。

林海如在宜宁床边坐下来,看到她面色红润似乎没有大碍了,笑容才灿烂了起来。招手让丫头上来:“宜宁,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来。”

那些盒子一个个打开,一对五十年的人参。第二个盒子打开,是满满的带骨鲍螺。第三个盒子再打开,竟然是一株色泽极好的紫芝。再一个盒子打开,竟然是一整套的宝石头面!

陈氏的脸色当即就不太好看了。

她刚带来的东西还放在旁边的小桌上,那两株瘦巴巴可怜兮兮的人参和摊开的一盒鸽蛋,顿时就显得寒碜了不少。她再看到那整套的宝石头面的时候,坐都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