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张英子的精彩亮相让D大队上上下下再也不敢小觑这四名女军官,朱海峰虽然貌似严厉地训斥了张英子的冒失和不知进退,但那张黑脸上的喜悦和得意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

对口的兄弟单位经常有交流和培训之类的活动,许滇和朱海峰也不是第一天认识,自然知道他的“人品”如何,可是没有人家手里的精兵强将,所能做的也只能是假意的佩服和真心的嫉妒。

 

D军区特种大队坐落在西南边陲的深山,兵源大都来自附近地区,本地山穷水恶,民风彪悍,论士兵的骁勇善战他们在全国赫赫有名,不会输给A大队的官兵,但若论高科技高文化素质的人才,自然不能和天子脚下的A军区相比。无它,市场经济体制下的人才流动使然。

特种大队的官兵都是经过层层筛选百里挑一出来的优秀军人,但大环境如此,也同样存在问题。有的特种兵是军校毕业,这类人文化基础比较好,外语水平较高,但为数不多。

更多的则是直接由基层野战部队选拔上来的。部队挑选兵源的时候,农村户口初中毕业,城镇户口高中毕业即算符合参军条件,而在这两者之间,又是前者居多。对于仅有初中文化程度的士兵,他们的后续教育更多的是在部队完成,如果没能被选派读军校进修,那么他们的文化基础就比较薄弱了。

可是现在的单兵作战不比以往,尽管很多先进的设备和仪器经过培训后也能很好掌握,但有些作战系统和数字化设备,却都是舶来品,熟练掌握外语和计算机技能,还是很必要的,更何况,还要从他们中间挑选参加国际特种兵大赛的人,到时不管是培训还是比赛,外语都是必要的工具。

郝靓和林爽两个翻译,本来现在是无事可做的。因为各个军区的特种大队都是重点保密单位,他们自然不可能现在就把外国友人拉到老巢里来,因此现阶段进行的还是内部交流和经验传授。

 

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D大队政委许滇同志就提出来让A大队的精英高翻们,给弟兄们加强一下口语训练。

其实作为参赛的种子选手,那些特种兵们都集中进行过语言培训,可是英语教员们完成教学任务就走了,没有当了初的氛围,士兵们自然不会主动去说一出口就会彼此嘲笑的中式英语,因此,对话还是个问题。就连某军事院校毕业,据说考过国家英语四级的某少尉军官,浓重的方言口音让林爽和郝靓也只能在十个单词里面听懂六七个——上帝保佑那些外国的教官和士兵,他们必能心意相通!

林爽和郝靓各带一批学生,在常规训练之外的空余时间和他们讲英语。当然,为了照顾年纪轻资历浅的郝靓,职位高的军官都由看起来更专业军衔也更高的林爽来带,围在郝靓周围的则大多是年轻的士官,有的年纪甚至比她还小。

郝靓觉得这些腼腆着黑红的脸蛋,绷着嘴巴就是不开口的毛头小伙子们又是可爱又是可气。你说他们害羞吧,可人家那眼神热辣辣地盯着她让她如坐针毡,你说他们胆儿大吧,她刚扫过去一个眼风,所有的人又都赶紧埋着头生怕自己被点名做出头鸟。

 

郝靓无奈,只得放弃为了营造良好氛围而做出的张口必用英语的规定

 

她率先讲了汉语,标准普通话:“其实语言这东西吧,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

有个大胆的士官见老师开始讲汉语,终于忍不住开口:“老师,讲英语就难,讲汉语就容易,咱让那些洋鬼子们都跟咱们讲汉语不就行了吗?”

 

此言一出,笑闹附和声一片,有的人甚至带着没有恶意的嘲弄表情,想看看这个漂亮的小老师会如何回答,她要是说咱们必须上赶着学说人家的话,不然没法混,那大家肯定是不满意的。

郝靓却仍是笑嘻嘻的,丝毫没有着恼,她甚至是带着嘉奖的表情示意那个提问的士兵坐下。

 “为什么全世界都使用英语呢?一是由于历史原因英语流传的比较广泛,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它比较容易,26个英文字母排列组合,掌握几百个单词就能在英语社会生活,掌握三千个单词就能进行基本的学习、社交和贸易。不像我们汉语,除了土生土长的中国人,外国人学起来,难哦!”郝靓语重心长,一副可怜外国人的姿态。

又有人反对:“老师您这话不对,我觉得汉语挺容易的。”

郝靓仍是笑:“你觉得容易是因为你从小说,或者是我们中国人都聪明,炎黄子孙,仓颉造字,流传下来这么优秀的文明和智慧。”郝靓以手示意阻止那个士兵的反驳,继续道:“简单举个例子吧。假如咱们给老外来个汉语四级考试,听力对话题有这么一道:两个人对话,甲说:你的牙齿好整齐好漂亮哦!乙回答:我装的是假牙!甲问:真的假的啊?乙答:真的!旁白提问:请回答,甲的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郝靓话音一落,大家就哄堂大笑,有人拍桌子有人捶地,前仰后合,还有人笑岔了气

郝靓仍只是淡淡的微笑:“你看,我们汉语多难啊,就老外脑子里的那些弯弯,非被咱们给绕直了不可,所以,本着人道主义精神,为了拯救国外友人的大脑,咱们还是努力学这些简单的英文吧!” 

僵局打开,气氛活跃了,接下来的事情就容易了。郝靓家学渊源涉猎广泛,本身聪明又健谈,妙语如珠诙谐有趣,加上年轻且富有亲和力,还是借调过来的,思想上没有负担没有压力,很快就和大兵们打成一片,原本正襟危坐的英语课堂,就变成了大学校园一隅的英语角,热闹繁忙,生机勃勃。

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仅D大队掀起了一股全体学英语的新高潮,郝靓这个“英语角”也越来越壮大,起先她不在意,以为是不参赛的士兵也过来学习,世间没有嫌弃学生多的老师,她对这些最可爱的人的向学精神,还是很支持和赞赏的。

可当她在人群里不小心瞄到了李白和其他几个校官时,便无法淡定了,趁着课间休息的时候,她溜到李白旁边,以目示意他跟着出来。

李白的伤似乎还没好彻底,虽然不再打石膏,走路仍一脚高一脚低地有些别扭,郝靓暗道一声造孽不忍多看,侧过脸来悄声问他:“你怎么也过来了?”

李白这个人,不笑的时候面貌其实很普通,可每当嘴角斜斜一扯,眼睛一眯,整个人便活色生香起来,十分撩人,看得郝靓心里再度感叹:自古红颜多薄命,男色害人又害己啊!

李白不知道自己在郝靓的心里已经变成红颜祸水,继续发挥无边的魅力:“郝老师不仅人靓,课讲得也好,我英语说得可不好,以前没少被单尔信鄙视,现在来加强一下有什么不对吗?”

郝靓皮笑肉不笑地道:“李队长这次不参赛,英语讲得不好似乎也没关系,而且,如果我没记错,您和那几位校官应该都在林组长那里上课吧。”挖林爽的墙脚,还把李白挖过来了,她还要不要命了!这段时间张英子也不知道给人家添了多少堵,可别让她找到由口把怒火发泄到自己身上,这个李白和张英子还真是天生一对,从来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不好意思用母语,郝靓忍不住用法语表达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心情。李白听了先是一愣,接着笑意加深,歪头想了一想,同样用法语说了另外一句,虽然不是很下流,却是脏话无疑,而且发音还带着乡土味儿,不似郝靓的标准巴黎音。

郝靓瞪大双眼,上下打量了一下李白,颇有些刮目相看的意思。接下来换德语骂人,李白又回了一句,发音仍不标准,却不影响意思的理解。

郝靓不信邪:姑奶奶跟你拼了!一会儿工夫用了十几种语言,想不到李白大多数都有模有样地奉陪了,惹得郝靓脸色发绿,心想自己躲在门外和一个大男人对骂脏话,这要是让老爹郝敬知道了,非得从骨灰盒里跳出来教导她不可。

原来语言天才在这儿呢!谁说他外语说不好来着?郝靓忍无可忍,用藏语骂了一句极其恶毒的。

李白这次不回骂了,他挠挠头:“其实和一个美女对骂很不好意思的,可是那些话从我嘴里说出来真没骂人的感觉,这个不行,我虽然是汉人,从小生活在康巴。”

郝靓吐血三升,几乎倒地不起。

李白却笑容不改,回头看了眼教室,道:“这么多人上课也分不清谁是谁,在哪儿听课不是听啊,不过您现在该回去上课了郝老师,我还有点事儿先走一步。”走了几步又回头,笑容诡异的让郝靓心里发毛,正琢磨着他会不会惹得自己再次吐血,他忽然眨眨眼来了一句:“我今天找朱队讨论训练方案,很晚才回宿舍。”见郝靓貌似没什么反应,又追加了一句:“其实不回去也行。”说完扬长而去。

郝靓僵硬地转过身,不得不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才能压制住自己不在喷血之后再次喷火——单尔信你个混蛋,你不知道保密和廉耻这几个字怎么写吗?我不介意亲自教你一下!

手足五十四章

郝靓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稍安勿躁,耐心等待,会有人比她更沉不住气。等到晚上八点多的时候,电话果然响了,郝靓抢在刘苗苗之前接了电话,不出所料是单尔信,他很直接地吩咐:“来我这边一趟。”

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啊!他以为自己是谁?郝靓非常想立刻翻脸,可瞄到静静观察自己的刘苗苗,她还是在挂了电话后挤出了一个笑脸:“英子姐约我出去散散步,我们可能会聊会儿天,晚点回来,苗苗姐累了就先休息。”

出门后郝靓并不敢直接去找单尔信,而是去隔壁叫了张英子:“英子姐,我晚上吃多了,陪我出去走走。”

“瞧你那点儿出息,就食堂那些猪食你还能吃多?”张英子一边嘲笑鄙视她,一边顺了一包话梅出门,丢给郝靓一颗:“吃,消消食。”

其实D大队的饭菜不算猪食,因为猪不会天天大鱼大肉,基地的训练很消耗体力,饭菜的热量也尽量往高了整,只是大师傅做的不精致。像张英子这种吃零食长大无比嘴刁的人便无法忍受,郝靓只是觉得有点腻,别的都还好,她适应能力一向不错,从南到北,从黄庭的私家菜到食堂的大锅饭,她都能吃出其独特的风味。

不过吃颗话梅解解油腻也是不错的。

于是郝靓一边嚼着自己去超市买的话梅,一边感谢着张英子的大恩大德,两人在下溜了两圈,郝靓状似无意地提到:“今天朱队长说要和李白通宵研讨训练方案,你说他们这些特种兵出身的是不是都特能熬夜啊?”

张英子愣了一下,脸色有些发黑:“老朱对你说的吗?哼!还不是靠抽烟提神。就朱海峰那个老烟枪,据说一夜能抽两包。”

郝靓点点头:“是啊,朱队长是抽的挺凶,可是李队长好像不抽烟,不晓得为什么?”今天没能碰见朱海峰,消息来源自然不会是他,可是为了避免刺激张英子的神经,这点小小的误导应该不算什么,郝靓默默为自己的人品辩护。

“他肺部受过伤,不能抽烟,而且身为王牌狙击手,抽烟对眼睛也有伤害。”张英子的脸又黑了一些,她停在原地不动,表情开始纠结。

“这样啊,那李队长可太可怜了,听说二手烟比直接抽烟伤害还大。”郝靓摇摇头,以有限的语言表达了对青莲居士小白同志无限的同情。

张英子忽然抬头,脸色彻底黑了,她无比坚定地看着郝靓,将一整包话梅都塞给她:“妹子,你自己溜,溜不动了就吃话梅,姐还有事,先走一步。”

郝靓接过话梅慢慢咬着,表面淡定,内心沉痛:李白啊李白,你说就冲你用那么多种脏话招呼我,我也不能轻易放过你不是?

轻悄悄地来到单尔信门口,她刚站定正打算敲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下一秒钟她被拉进屋,关门,摁在墙上,炙热的吻迎面而来。

“哎呀,你真咬啊!”单尔信立刻放开她,丝丝呼痛,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手背,一道明显的血迹。

再看看郝靓的神色,平静无波,眼里却闪着冷意,单尔信如当头被浇下一盆冷水,燥热全消,带些忐忑地问:“怎么了?”难道是因为刘苗苗?不应该啊,除了当她面的那晚,他可从来不曾回应过什么,一直避嫌避的比水都清,况且她那天明明表现的全不在意,害自己回来内伤很久,运功多日才疗伤完毕的。

“李白知道了?”郝靓冷冷地看着他。

有些出乎意料,单尔信愣了一下才道:“他早就知道了啊。”

郝靓脸色更冷:“单尔信,你行!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进的保密单位,连这事都要和人说,你是低级无聊啊?还是有嘴无脑啊?”

劈头盖脸的,单尔信被她说的也动了怒,郝靓冷若冰霜的一张脸更是让他看了心里发堵,想也不想便还口:“我怎么低级无聊了?我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睡都睡过了,你还不让我说啊!”

郝靓感觉脑子里有根弦,轰的一下子断了,红了眼睛骂道:“单尔信,你无耻!你简直令人恶心!”

单尔信脸也黑了,肝火上升,嘴里的话便不受控制:“我恶心?我是强迫你了还是怎么你了,老子衣服还是你给脱的呢!享受完了又装圣女啊,现在骂我恶心了?”

郝靓双目噙泪,怒向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想也不想便一个巴掌甩了过去,清脆的声音传来的时候,两人都愣住了。

一个是生平第一次给人巴掌。

一个是生平第一次被打巴掌。

单尔信行动支队特种兵出身,什么痛苦没有忍受过,这点疼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可他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烙铁烙过一样,让他整个人都沸腾了。

“你!”下意识地,他揪起郝靓的领子,几乎把她提的双脚离了地。郝靓尽力维持面上的镇静,心里却擂鼓一般猛跳。

刚才冲动之下没考虑后果,个性使然她也没有打了就跑,现在意识回归,看着单尔信野兽般充血的双眼,她才感受到惧意。

他是什么人?参加过国际特种兵大赛并获奖的人,这些天那些军人的训练她也不是没见识过,以单尔信的体能和身手,毫不夸张地说,一个指头就能要她的命。

不说他怎么折磨她了,就照原样回一个巴掌,她相信自己都无法承受,怎么就那么冲动了呢?是他这段时间千方百计的接近,温柔小意的讨好,还有近乎宠溺的关爱,让她忘乎所以了?真把他当成一个可以随意拨弄的大猫。

而她忘了,这大猫其实是有獠牙的,传闻中,他的脾气还不好,非常非常不好!

如果被单尔信一巴掌打死打残,郝靓确定自己是会有遗憾的,死于愚蠢,实在不是郝家人会做的事情,她的列祖列宗不会饶恕她!

想到这里,郝靓猛然睁开眼睛,直视着单尔信:“你不能打我!”

单尔信先是一愣,接着眼里凶光更甚,似乎怒极反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在问:“为什么,说说理由?”

“首先,打人是不对的,我先打了你是我不对,你如果也动手,受害者就变成伤害者,你是男人,有理也会变无理。”郝靓貌似推心置腹地为他考虑。

而单尔信的脸色越发阴沉,却不说话。

郝靓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其次,我每天都要给士兵们上课,你要是打了我的脸,第一时间就会有人发现,这是在D军区,朱队长不可能一手遮天,捅出去肯定对你的前途有恶劣影响。”

单尔信的脸色丝毫没有好转,却冷冷地说了一句:“然后呢?”

郝靓一闭眼一横心,干脆道:“你那力度自己可能不觉得,要是打我脸上,说不定就把我打死打残了,死了还好说,万一我要是傻了残了,非得赖你一辈子不可!”

没想到这回单尔信反而又笑了,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像狞笑,他还是咬着牙问:“所以呢?”

郝靓尽量稳住心神:“所以,你还是别打我脸了,要打就打别的地方,”看了单尔信一眼,没有暴起的迹象才敢接着道“最好也别打太重,不然,同样会发生上述问题。”

单尔信提着她领子的手松开了,郝靓刚刚喘了口气,只听他接着又道:“那你想让我打什么地方?”

郝靓气还没喘匀,心又提了起来,他还真的要打啊!自己浑身上下肉最厚最没有危险的地方,却不好意思开口,可如果打别处,看看他那双骨节分明充满力度的手,怎么想怎么要命,郝靓愁肠百结正想着干脆就拉下脸直说让他打屁股得了。

单尔信忽然凉凉地道:“记得你以前建议我去天桥卖艺,我没事就试了一下,发现手劈一块砖还是没有问题的。”

郝靓下意识地就去摸自己屁股,有砖头禁打吗?答案显而易见,逼到极处,郝靓再也顾不上面子,好女不吃眼前亏,她哭丧着脸道:“咱别打了行吗?我去自首,接受处分。”大不了让她卷铺盖走人,她还回警局做她的小译员,再不和这些恐怖分子掺合在一起!

单尔信冷笑:“你觉得什么处分能抵得过我挨的这一巴掌?”

郝靓看看他的脸,因为肤色较暗,灯光也较暗,几乎看不出什么痕迹,这样的伤说出去都是笑话?即使她真自首,恐怕丢人的也是单尔信,也没法对她重罚,显然无法平定单二爷的怒气。

就算找借口,又能找别的什么理由呢?由于大家的出色表现,朱海峰这两天意气风发,肯定不会因为小事大动干戈处罚自己人,看来公了是行不通了。

郝靓认命地叹口气:“咱们私了,什么条件由你。”

单尔信冷冷地看着她,半晌才开口:“算你识相,肉债肉偿,过来服侍你家小爷。”

郝靓一口气没上来,险些背过气去,怒目而视:“你还有脸说?我问你,你凭什么把我们的事告诉李白!”豁出去了,有些事是底线,不能碰,有些东西像水晶,晶莹透明,却宁折不弯。

单尔信又怒了:“我三年前就告诉他了,你现在阻止不觉得晚了吗?”

郝靓一愣,立刻问:“你告诉他什么了?”

单尔信更怒:“你以为我告诉他什么了?我他妈三年前和他住一个宿舍,做梦叫你名字被他听到了,我就告诉他我喜欢你,我喜欢的人叫郝靓,怎么了?”

郝靓张口结舌,半天才发出声音:“只有这些?”

单尔信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当然不止。”

郝靓的心又提起:“还有什么?”

“你来A大队之后,他问我你是不是那个郝靓,我说是,是哥们儿的就别捣乱。”单尔信仍是冷声解释,带些讽刺和试探地看着她:“你对这个反应这么大,还有什么别的想法?”

察觉到单尔信刀子般锐利的眼光在自己脸上一寸寸的刮过,郝靓欲哭无泪,这误会有点大条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不敢让他胡乱误解,赶紧道:“您老人家都让我头疼死了,我还能有什么别的想法?何况是李白那个大骚包!我躲还来不及。我就是怕咱们的事现在曝光了影响不好!”

听到李白被骂,单尔信脸色稍缓,语气却还强硬:“有什么不好,你想出尔反尔?”他被逼的旋转木马都坐了,却还是成了没有名分的地下情夫,他冤不冤啊!

郝靓的脸又垮下来:“咱们不是说好了等我借调结束再公开吗?现在公开咱俩都会被人当猴戏耍。”基地的生活单调又无聊,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人无限放大津津乐道,比如李白同志的绯闻。其实在部队这种作风问题很要命的地方,他再风流能风流到哪儿去啊,最多和人多说几句话,现在以讹传讹,他都成情场浪子了。

如果占据另一半女性芳心的单尔信传出的不仅仅是绯闻,而是宣告名草有主,那还不得炸了锅,他自己不怕,她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因此郝靓千哄万哄才哄得他答应暂时保密,为此还做了割地赔款的事,单尔信虽然不乐意,到底也答应了。而郝靓一向认为他是守诺的人,加上误会了他对李白泄密的内容,才在一瞬间怒火滔天。

“我说,你刚才到底以为我对他说了什么,生气成那个样子?”单尔信声音里仍带着怒意,却恢复了理智,他开始抽丝剥茧地分析问题。

郝靓心里一惊,面上却可怜巴巴又带着关切地凑上去,呵呵干笑着:“对不起啊,刚才打疼了没有,我再也不敢了,真的,我发誓!要不我给你吹吹?”

单尔信不为所动,侧脸避开她伸过来的爪子,厉声吐了一个字:“说!”

在刚才意识到单尔信其实并不是好脾气的大猫之后,郝靓再次感觉到,这个人其实也很理智,头脑清晰目的明确,相当的不好糊弄。

不过,事实让她怎么说出口呢?

“我刚才碰见李白,那家伙不是好人,故意误导我。”郝靓想了想,决定进一步降低自己的人品祸水东引,毕竟单尔信说过他打不过李白不是吗?

“误导你什么?”单尔信盯着她,追问不放。

郝靓咬着嘴唇,用楚楚可怜的眼神示意:你明明懂的啊,具体就别让我开口了!内心却无比窝火——单尔信,你就装,我就不信你猜不出来!

单尔信却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地告诉她:我就是不懂!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面对着懂装不懂的大爷,郝靓只能还打哀兵牌:“他话说的很暧昧,我以为,我以为你把我们看电影那晚的事告诉他了。”毕竟是女孩子,她也只肯说到这一步了。

不过也不能怪郝靓误解,她大学时的室友,在和男友发生过亲密关系之后,很快就传的尽人皆知,那男生之所以到处散播,原因很直白也很气人。

因为在警大男女比例悬殊,几乎每一个外形过得去的女生,都有无数饿狼般的男生环伺。宣告和女朋友上了床,从“雄性”一方面的原因来说,就像小狗撒尿,划定地盘——这个“雌性”的交配权已经归我了;而从“男人”这方面来说,则显示出:哥们儿厉害?这么漂亮的妞儿都被我搞到手了,你们还不赶紧崇拜我?还有另一方面的因素,则是逼得这个女生轻易不能离开他,意思是:你都是我的人了,人尽皆知,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得嫁给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就认命!

那个室友也是很好强的一个女生,和男友两人才貌相当门当户对,感情更是蜜里调油,但两人来自不同的城市,却都是独生子女,唯一不和谐的问题就是毕业后该回谁的家乡。

最后男生一招釜底抽薪,本以为可以娶媳妇进门,却没想到碰上一个宁折不弯的,女生挣扎了很久之后还是和他分了手,回到自己父母身边,却因为自尊以及名声问题,再不和同学们联系。

男生也很失意,消沉了很久,不停地托人打听女生的情况,毕业后更是一度打算跟着女生回她的家乡,最后被父母亲自来到学校阻止了。当时很多人不能理解那女生的做法,觉得既然都这样了,人家也是为了和你在一起,没打算不负责任,怎么就不能原谅呢?

郝靓却觉得自己可以理解,尽管她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强势,不女权主义。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需求,需要别人的尊重,尤其是来自于你重要的人。如果一个人根本不尊重你,不重视你的名声、利益和你珍惜的东西,那么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他都不是真的爱你,至少这种爱她不稀罕。

也因此,当时误解以后她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直觉的,她认为单尔信不应该这样做,他老大不小,又不是男生当时那二十郎当岁的年纪。

终于,用目光把她从头到脚刮了无数遍之后,单尔信终于错开了眼神,大马金刀地往旁边床上一坐,喝令她:“过来!”

“干什么?”抹了把冷汗松口气的郝靓下意识地就反问。

“还债!肉债肉偿!”单尔信瞪眼,显示他余怒未消。郝靓觉得自己再次精分了,内心无比纠结愤怒,恨不得扑上去再打他一顿扭头就走,面上却丝毫不敢表露出来,反而不得不顺从地走上前。

想想今晚干的事,先是咬了他一口见血的,然后又补上一巴掌,她什么时候变这么泼辣了?更要命的是,最后还是她理亏,不说别的,良心上都过不去。

来硬的拼不过人家,那就来软的,色诱!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郝靓感觉自己继人品下浮之后,道德底线也一降再降。

只是这位爷黑面判官神似的往这儿一坐,横眉怒目的,让她如何下手呢?

55

郝靓安抚了一下自己怦怦直跳的心脏,慢慢地走上前,她先试探性地伸出双手搭在他的肩上,感觉到薄薄的迷彩T恤下肌肉瞬间紧绷,她极力忍住嘴角的笑意,凑到他左耳后,轻轻呼气,明显感到他躲了躲,甚至能听到他动脉里血液流动的声音。

只是面色仍旧黑如锅底,显然怒气未消。不过这比某种状态要好,方便她接下来的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