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别迟到了。”我一拽哪吒,抢先出了门,王芳在后面叮嘱:“开车慢点。”

天界娃娃笑哈哈道:“多贤惠的女人啊,可惜小强你生得太晚。”

我把手伸进兜里道:“生得早有个屁用!”就算我和王芳同岁生在台湾,赵国忠在她16岁那年就捷足先登了,我16岁看言情小说还得被窝里打着手电看呢。

到了车里,我看看赵倩倩再瞧瞧哪吒,人家赵倩倩校服书包全副武装,衬托得哪吒怎么看都是酱油党党魁。我跟哪吒说:“要不先给你买点学习用品?”

赵倩倩一拍书包道:“缺什么先用我的。”

哪吒友好一笑道:“谢谢你。”

赵倩倩大大咧咧地一拍哪吒:“以后就是自己人了,别客气——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和哪吒一起呐喊道:“李小扎!”我是怕他忘了,他大概也有同样的担心。

赵倩倩噗嗤一乐:“名字再萌也不用喊这么大声吧?”

……

到了学校赵倩倩先回班去了,我领着哪吒到办公室找高瞪眼,周一的早晨一切都显得格外忙碌,高瞪眼没有过多和我寒暄,带着我们上了行政楼找教务处主任,主任是个秃顶老头,也不多说,快手快脚地拿出一摞表格,很随便地问了哪吒几个问题,我一边帮哪吒填表,一边帮他敷衍老头,整个手续也没费多少工夫。

流程虽然简单,但我也觉察到了高瞪眼在学校里的声威,这可是鼎鼎大名的市一中,周日联系,周一直接入学——高瞪眼在学校得比校长有面子!赵倩倩也跟我说过,高瞪眼是全国优秀教师,市级省级的电视采访也都上过,还是市人大代表,平时聊天不觉得什么,这灭绝师太在市一中那是响当当的牌子,地位相当于长老……

出了行政楼,高瞪眼用挑剔的眼光瞟了一眼哪吒,圆寸头,朴素的衬衫牛仔裤,反正就这精神面貌我是挑不出什么毛病,高瞪眼也微微点了点头,随即来了一句:“以后别穿牛仔裤,不庄重!”

我赶紧说:“是是,小地方的孩子不懂那么多讲究。”心里也替哪吒委屈,堂堂三太子、天庭的先锋将军怎么就被我渐渐刻画成一个乡下土鳖了呢?

高瞪眼又问:“你中考的时候考了多少分?”

哪吒求助地看着我,我信口道:“500多点吧。”时间太久我都忘了,我们这中考满分好像是600多?

高瞪眼沉吟道:“那底子可不是很好,来了咱们一中你可得努力了。”

好在哪吒能应付这个问题,点头道:“我会的。”

高瞪眼不苟言笑道:“希望你不会拖我们班的后腿。”她扬了扬手道,“你先回班吧,那栋教学楼,高一一班。”

我小声问哪吒:“能找见吗?”

哪吒自信道:“一我还是认识的!”

哪吒走到前面去了,高瞪眼忽然换了副和蔼的表情道:“廷强啊,听说昨天你跟卢拉谈得还算愉快?”

我点头哈腰道:“是很愉快。”我说完这句话发现高瞪眼看我的眼神又不一样了——跟赵国忠如出一辙!我忽然有点同情老灭绝,不管她以前对孩子的教育方法怎么严苛,总体上肯定还是为了孩子好,现在卢拉身为大龄不爱男人女青年,高瞪眼以后迟早是要受沉重打击的。

“既然谈得来,以后就多相处相处。”

“诶,好。”

“你见了她能说得出话吧?”

“开始还不行,后来因为博尔赫斯的几篇小说引发了一场辩论,再后来就麻利多了。”

高瞪眼一拍手:“你看这多好,有共同的爱好,年纪也相当,这就是缘分了。”

“呵呵,呵呵呵。”我敷衍着高瞪眼,本来想走又有点不放心哪吒,不自觉地就跟到了教学楼门口。

高瞪眼想起了什么似的道:“对了,你既然都来学校了,进去跟我的学生们说两句吧?”

“啊?我说什么啊?”

“把你成功的经验跟同学们说说,你不是作家吗?”

“我就是一个写网络小说的,严格说来还不算作家。”

“我明白,不就是过去的鸳鸯蝴蝶派吗?那也是人才,张恨水就是代表人物。”张恨水大大你就害我吧!

我定住脚步,接连推阻道:“不了不了,我一上台就胆怯,更不会说话了。”

高瞪眼拽住我道:“不用多说,就两句。”

这时天界娃娃道:“小强,把握机会哦!”

“把握什么机会?”

天界娃娃道:“那么多孩子呢,你逗笑他们咱们也有情绪币拿啊——这几天尽事儿,把工作都耽误了。”

“拿孩子下手道德吗?”

“又不是让你跟他们开房,说两句笑话总会吧?”

这会高瞪眼已经把我拉进了走廊,哪吒正在几个教室门口踟蹰不前,高瞪眼道:“你怎么还不进班?”

哪吒小声跟我说:“我倒是认识一,可是高一一班在哪啊?”我一看就乐了,原来班级都是阿拉伯数字,高一(1)班就在眼前可哪吒就犯迷糊了。

高瞪眼把哪吒领到教室里,学生们见班主任进来,急忙一个个正襟危坐,高瞪眼拍拍手道:“今天咱们班上来了一位新同学,大家听他自我介绍。”

哪吒站在讲台上也有些局促,简洁道:“我叫李小扎,大家好。”

赵倩倩坐在第二排,开始带头鼓掌,下面有不少女孩子挤眉弄眼,小帅哥这一亮相毕竟还是效果不凡,现在的孩子以奔放豪迈为时髦,就算班主任在场有所收敛也暴露了不少花痴少女。

第027章 演讲

高瞪眼挥手止住掌声,扫视了一下座位道:“杜志宇你到第三排空位上去坐,李小扎跟赵倩倩坐。”

赵倩倩原来的同桌收拾书包坐到了第三排,哪吒就坐在了赵倩倩身边,这回则是引起了一群男生的艳羡。

高瞪眼拍拍手道:“下面欢迎我市的一位著名作家给大家讲话。”这次是她带头鼓掌,学生们附和寥寥,现在的孩子们都是见过世面的,什么著名作家著名学者见得多了,去商场买双鞋都能遇见几个在那签名售书的,更别提还带着“本市”的冠名。

我胆战心惊地走上讲台,话说这地方我上学那会几乎从没机会踏足,有也是上去念作文,还坑坑巴巴的,让我演讲简直就是要命——要让我在台下起哄我就绝对不是这个精神面貌。

我把手伸进兜里道:“你让我说什么?”

天界娃娃道:“先讲个笑话。”

“呃……”我沉吟一声道,“先给大家出个脑筋急转弯,小明他母亲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叫大毛二儿子叫二毛……”

“老三叫小明!”还不等我说完,台下齐刷刷地喊。

我汗了一个,天界娃娃大笑道:“你这是冷笑话吧?”

同学们喊完一个个带着不屑盯着我,要不是高瞪眼在场,估计就得有起哄的了,饶是如此也有几个男生小声道:“下去啵——”

我故意板了板脸道:“你们可别惹我,我笔名叫龙傲天!”

这一下全班终于爆发出一阵笑声,而且我听得出,是善意的。

高瞪眼还不知道梗在哪,一脸茫然道:“这个名字很有气势嘛。”

我说:“你们也别瞧不起我,毕竟我有资格站在这训你们,你们只能站在这念检查。”

又是一阵笑声。

天界娃娃兴奋道:“开始接受乐情绪,小强加油,渐入佳境啊。”

我说:“更别以为你们以后就一定比我强,要知道你们现在学的东西有百分之九十都是没用的。”

高瞪眼在一边忍不住道:“啊?”

学生们本来还在琢磨这句话,她这一啊人们又都笑了。

赵倩倩道:“夸张了吧,我觉得百分之八十差不多。”

高瞪眼瞪了她一眼:“发言之前先举手,你给我坐好。”

我笑咪咪道:“那咱们就从语文说起,你们以为学语文的最大用处是什么?”

第一排一个小个子女生道:“看书看报。”

“答对了一多半但不完全,学语文知识最大的用处就是读书看报和填表,比如银行的表、居委会的表,所以说语文学不好的话,你以后只能是个没钱没身份的人,后果很严重!”

高瞪眼就是教语文的,听到这不禁怡然自得地点头。

我话风一转道:“就算你想混黑。道,语文学不好连钱都洗不了!”

高瞪眼:“咦?”

我飞快道:“但是你们现在能填得了表吗?”

学生们纷纷道:“能。”

“所以,你们现在基本都不用再学语文了,记住教你拼音的语文老师,那才是你们的启蒙恩师,学好语文很重要,不过不一定要学精,公厕门后面写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这谁都知道。”

“哈哈哈哈——”学生们看着高瞪眼夸张地笑了。

天界娃娃道:“继续继续,哎呀又发现致富新途径!”

为了给高瞪眼面子,我补充了一句:“当然,帮你们锦上添花的人也很伟大。”高瞪眼这才脸色稍缓。

有人大声道:“那学数学重要吗?”

“很重要啊,你去银行填了表,要给别人寄1000块钱,结果你给了银行10000,你找谁说理去?反正找银行说理是不靠谱。”

“我们还没笨到那份上!”有人抗议。

“所以,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了吧——学数学很重要,学好就没必要了,别当冤大头就行了。那么,你们觉得哪个数学老师最重要?”

“第一个!”这回学生们无师自通。

天界娃娃道:“我发现你这个演讲适合去幼儿园啊!”

我不理它,继续说:“物理化学这些东西都是一样的,你们信不信你们中间有人电路学得再通以后换灯管都得找人帮忙?化学呢?知道咸盐是氯化钠就够用了,除非以后你想当制毒师,英语就更别说了,见了老外就会说‘好肚肚’‘挨姆乏安的油’你们到了外国连厕所都问不出来,当然,你们中一多半的人是没机会去外国的。”

我挨个把他们学的每一个学科都褒贬一顿,那叫一个信口雌黄不负责任,说到高兴处,学生们都快跟我揭竿起义了。中间笑声也没停过。

高瞪眼看样子是已经到了崩溃的临界点了,我看她有打算把我赶下去的趋势,忙说:“其实我说这些只是从最务实角度说的,这个世界上任何一门学科的魅力都不是学科本身,而是教会人的思维方法,所以同学们在脑袋够用的情况下还是不要偏科,最眼巴前的,高考考一个好分数你就能比别人少走很多弯路。”

高瞪眼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我离开讲台时掌声空前热烈,我冲赵倩倩眨眨眼,被高瞪眼送出了教室,高瞪眼关上门,脸上的肉一跳一跳道:“你是来毁我前程的吧?”我要不是她看好的准女婿她肯定早就跟我拼了。

我赔笑道:“最后我不是给你拉回来了吗?”

高瞪眼道:“反正以后你别想上我的台了。”她问我,“我把赵倩倩和你表弟安排在一起你还满意吧?”

“很好,让您操心了。”

高瞪眼疑惑道:“说起来,赵倩倩是你外甥女的话,她得称呼李小扎什么?”

我一时也糊涂了,随口说:“反正他俩是近亲,不能结婚!”

高瞪眼:“……”

……

出了学校,天界娃娃道:“小强恭喜你,这次演讲共收获59个情绪币!”

赵倩倩他们班一共有61个人,我喃喃道:“娘的,还有两个没笑的!”

天界娃娃道:“咱们以后就照这个思路,在人多的地方演讲,不能再被动了。”

我说:“还讲?你没看高瞪眼差点掐死我?”

天界娃娃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下次咱们就在全校面前演讲,不!在全市电视台,你换着花样来,今天讲脱口秀,明天说悲剧,后天分析股市行情……”

“我分析股市行情干什么?”

“愁情绪也是需要的嘛。”

我幽幽道:“我怎么这么多才多艺呢?”

把哪吒送到学校的这一早上我都在提心吊胆中度过了,生怕高瞪眼给我打电话,首先怕哪吒把同学筋抽了,第二怕他身份暴露,而这种情况只有两个下场:要么李小扎同学被送进六医院,要么被教导处主任揍一顿,然后送进六医院,如果哪吒反抗,那么就是教导处主任被李小扎把筋抽了……

好在一上午都风平浪静,天界娃娃开始筹划它下一步的阴谋诡计——怎么去人多的地方主动吸收情绪币。

当初我觉得把哪吒送到学校非常冒失而且冒险,现在看来也好,起码他这段时间不至于太无聊,学校那种地方应该不会太能激发他抽人筋的欲望,而且我和天界娃娃能腾出手干自己的事情了。

中午的时候哪吒和赵倩倩结伴回家,我在家里听见两个人在楼道里相互道别的声音,我开门把哪吒迎接了进来,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没出什么意外吧?”

“没有呀。”哪吒道。

“那你觉得学校怎么样?”

哪吒道:“挺无聊,也挺有意思。”

“这是什么意思?”

哪吒道:“一上课就不许动不许说话,提问还得举手,太憋屈了,不过课上的内容好像很深奥的样子。”

“深奥?”

“嗯,反正我一句也听不懂,但还是觉得很厉害!”

我一头杵进沙发——这就是不明觉厉啊!

哪吒道:“不过我还是有信心能学好的,当年我师父传我功夫时给我看的天书,我一开始也全搞不明白。”

“哦,你觉得哪门功课你能学好?”

“反正除了那个叫英语的,还有化学和数学。”

“你们上午几节课?”

“四节。”

我满怀希望道:“还有一节什么课?”

“体育。”哪吒道,“这个我一定能学好。”

我又把头杵进了沙发。这时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很致命的问题——如果其他功课还能以底子差敷衍过去,那高瞪眼的语文课无论如何也瞒不过去了,哪吒连字也不会写!

第028章 八臂哪吒

我问哪吒:“你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哪吒不满道:“小强哥我怎么说也是将门子弟!”

我拿出纸笔道:“来,你给我写‘李小扎’三个字。”

哪吒先用握毛笔的姿势握住圆珠笔,然后在笔杆上倒腾指头了,看来一上午已经观察过别人用笔的方法了,最后在纸上别别扭扭地写了“李小扎”三个字,字不算丑,但是扎字是繁体字!

我嘀嘀咕咕道:“幸亏发现得早,要不非出大篓子不可!”我把他拽到电脑前,从网上搜出一份繁简字对照表,跟他说:“今天中午你的任务就是把这上面的字全学会!”

哪吒看了一会道:“这不就是把原来复杂的字变简单了吗?”

“说对了,后面的是简体字,就是我们现在用的文字,台湾人才用繁体字,懂吗?”

“那我就说我是台湾人呗?”

“晚了,你是天堂县来的乡下孩子,赵倩倩她妈才是台湾人。”

“哦,那我试试吧。”

“不能试,你必须得牢记,否则你的身份就会暴露!”而哪吒暴露就会被送进六医院,他要反抗的话就变成抽人筋,真愁人啊!

我给哪吒安排完任务,就在一边监督他,哪吒坐在椅子里,新奇地玩着手里的鼠标,把汉字表一页一页地翻着。

“别玩了,认真点。”

“没玩,我正在看呢——有些字简化以前我也不认识。”

我一想大概是因为汉字的演变,于是说:“不认识的先空开,看认识的。”

过了大约十几分钟后,哪吒说:“我都看完了。”

“都会写了吗?”

“差不多。”

“你再给我写个你的名字。”

哪吒拿起笔,这回写的就是标准的简体字“李小扎”了。我半信半疑地拿出一本上个世纪出版的《故事会》,指着其中一篇故事说:“给你10分钟时间,看完以后把故事大意告诉我。”说啥都是白说,能看懂《故事会》才是检验一个人是否是文盲的唯一标准啊!

哪吒刚看两眼就问我:“小强哥啥是‘大哥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