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是行。”季风知道躲是躲不掉的,干脆先把话放出来,“但你不行凑热闹去看人家。”

“那当然。”她只听见他说可以看就兴奋得直搓手,根本不理他其它废话。“拿来吧…嘻嘻,还是晴天小猪的信纸。明明还说分开怎么会情动…”

“别念。”季风想抽她。

“哦。这不是歌词吗?”好像是王靖雯的。而且这写的不是怨妇吗?怎么拿来当情书用。

“又是这个歌啊。”翅膀吃吃地笑,“快成老四的主打歌了。”清清嗓子一句粤语歌就冒了出来。

“你再给这帮人整吐了。”季风对他陶醉的表情不敢恭维。

“总有人给小四儿送信?”上课了,杨毅还惊讶于季风收情书这件事,小声向丛家探听。

“不知道。”

“你们在一个班你没见过?”

“我给你看着啦。”

喝,好冲!虽然还是一惯轻柔的嗓音,但语调却是罕见的漠然。杨毅无辜地眨眨眼,看着丛家紧抿的嘴唇。算了,还是问翅膀吧。“什么时候开始有人给季风送信的?”

“早就有了吧?尤其是篮赛之后。”说到这个他就觉得不公平了,“靠,我篮球打得不帅吗?要不是咱班男生个头儿不够…”

“别说你!”杨毅不耐地打断他。“你知道几个?”

“咋也有个三四个吧~反正现在M六中正经出现一批追风族。”

“你俩一天闲出屁来了。”季风黑眼仁往上翻。

追风族~杨毅捂嘴笑,翅膀也挺有创意的。她好笑地回过身对丛家说:“翅膀说给季风写信的是追风族,嘻嘻。”

丛家恍若未闻,听课记笔记。

杨毅的笑容变成痴呆状。旁边传来一声轻笑,扭头看见翅膀的嘴唇弯出小小的弧度。她以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家家今天不知道犯什么病。”该不会生理期吧?

“你又不是大夫当然不知道她的病。”

“好像你是似的。”

“好像?”翅膀自负地勾起嘴角,眼镜片斜着闪过一道锐光,“你大哥我是专家。她这是受风了懂吗?”

“不懂。”要说上火了脾气燥她还能理解。

“季候风。”

“啊?”更加不懂了。“晚上睡觉不关窗户吗?”

摇摇头,翅膀叹息。“你有时候还真钝。”

病猫蕾蕾

“你有时候还真钝。”

这句话一般都是她对季风的专用台词,现在被用在自己身上,而且已经不只一个人说了,接下来会不会连季风本人都反过来说她?

“不服啊?”于一仰头喝水斜眼看她愤愤的表情。

“丛家心情不好跟我钝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她惹的。

他用空饮料瓶子敲她的头。“自己想。”

“我靠,你们都跟我玩聊斋是吧?”她急了。丛家这两天动不动就火,动不动就不理人…有事发生是一定的。那是什么事所有人都知道了只有她不知道?翅膀摆副佛曰不可说的模样,小四儿那家伙更是一问一个不耐烦一问一个不知道。现在于一也让他自己想。她怎么就真钝了?

“你见没见过气死的蛤蟆?”他突然问。

“啥玩应?”

他的食指横在她眼前,阻止了她前进的步伐。

顺着他指的方向转头九十度,看见右侧化妆品柜台光亮的镜子,镜子里于一正促狭地望着她气鼓鼓的小圆脸。杨毅只觉得口中鼻中眼中耳中同时飙出一串血珠,左肘一曲狠狠拐向身边。

于一吃痛地揉着胸口,小丫头出手还真快。

“靠,不买了,回家。”她转身就走。

“你一大早上的喊我陪你出来买什么啊?”他跟着往回走。

“现在已经没什么可买的了于先生。”

“好像我妈。”

“哪呢?”杨毅猛地收住脚步四下张望。在影集里看她的照片可好看了,于一的眼睛特别像妈妈。

“我说你。”于一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管我叫于先生。”

“啊~~哈哈。”杨毅也笑起来,生气了脱口叫出来的,想想还挺逗。“你妈真管你爸叫于先生啊?听着多别扭啊。”

“俩人儿都有病!”

“不孝子!”

见她怒火已熄,于一闲闲地问:“说你要买什么。”

“给你买生日礼物啊。”

“谁?我11月才过生日。”

“你看今天几号了哥。”拉着他上电梯,“后天上课,趁今天放假买了吧。”

“靠,礼拜一就11月了。”他看一眼手表,“过真快。”

“想北呢?一天昏昏噩噩的。你要什么?”

“哈雷。”

“手雷要吗?”

“靠,你买得着算。”

“哈雷我得买得起算。”

“你有多少钱啊?”

她从羽绒马夹的内兜里掏出钱,叮当掉地上一个钢蹦,追着踩住了捡起,粗略地数了数。“快两百了。”

“这么多!你哪来的钱?”正常说来这孩子身上很少有十块钱以上的时候。

“我偷的!”他什么语气。把钱揣回口袋,“不能全给你买,得留点儿一会儿去医院看时蕾给她买花。”时蕾阑尾炎手术住院呢,估计这会儿家家她们都该去了。

“啊,你妈给你看时蕾的钱。”

“也不是死了哪能给这么多。”她毫不忌讳地说,比出捻扑克牌的手势,“上礼拜去大舅家砸九赢的,给江庆小半月伙食费掏空了。咦~对啊,上礼拜丛家还好好的帮我偷看庆庆的牌呢,这两天变了个人似的阴阳怪气儿…”声音渐渐喃喃。

又来了。“给我买什么?”

“还不知道。你想要什么?”马上又补充,“不行说哈雷。这个怎么样?”她被一排帽子吸引,拿起一个戴上照镜子看了看,“好看吗?”

“不是给我买吗?”

“这男女都能戴。你戴够了借我戴。”她摘下来踮着脚让他试,“低头。”

“我不想要帽子。”什么逻辑?给人家买东西自己先惦记借。

“快冬天了你骑摩托车冷。”

“我有头盔。”

歪头看了他一会儿她摘下帽子问售货员:“这个有红的吗?头盔和帽子能一样吗?”她又不能顶着头盔在道上走。

“不好意思,这款只有黑色和灰色。男生戴黑的挺合适的。”

“啊,我们再转转。”于一顺势拉她走开。

时蕾动了一刀,好几天没正经吃饭,人瘦了不少,丛家拿着妈妈起早煮的粥前来喂猫。两人正说话,病房门开了,大把的满天星首先进来,花束后是一张被白色帽子茶色大墨镜遮得看不出模样的脸。于一跟在后面进来,戴了同样式的哥萨克帽,深蓝色,幸好没有眼镜。

“有人跟踪你们呀?”丛家家好笑地看着两人的打扮。

“你这样在火车站乘警都得查你。”时蕾痛苦地呻吟一声,笑得刀口疼。“于一也跟着疯。”

邻床的病人和家属也笑起来。

“帅吧?”杨毅很满意这种惊艳效果,顺手把花塞给丛家,“找个瓶插上去。”

“啊,太不吉利了。”丛家惊呼,“看病人带一把小白花,你有常识吗?”

“什么小白花?这叫幸运草,人家花店的说现在探病都送这个。”杨毅神气地指着那把花,“据说它的香气有安神静心的作用,真的,好东西。小猫你可地乱晃啥,大夫让下床走吗?”

“大夫说手术24小时后不运动肠子该粘一起去了。”

“真恶心。那你现在少了个器官算不算残疾人啊?”

“阑尾是垃圾器官,早该切了的…”

“她说这花怎么怎么地的是真的吗?”丛家揪着小花问于一,长得跟满天星差不多啊。

“你听她扯蛋。”他摘下帽子扣到丛家头上,“送你了。”

“啊~我的生日礼物。”

“买啦?”丛家拿下帽子看了看,“还挺好看的,就是有点大。”

“把‘就是’收回去。”杨毅很得意,扶了扶频频下滑的大太阳镜,“我挑的东西嘛~还不满意要给人。”

“杨毅你快给那眼镜摘下来。”时蕾轻轻捂着右腹讨饶地说,“一会儿给我笑挣开线儿了。”

“好笑吗?”她把眼镜拿在手中左右审视,“我觉得挺好啊。于一戴可好看了,像007。于一你戴。”

“不戴。”于一不理她,接过邻床递来的剪刀裁饮料瓶插花。

“一个就够了。”丛家见他又动手裁第二个连忙阻止,“一瓶能插下。”

“这把是够了,一会儿再来花呢?”于一若有所指,把剪掉不要的瓶口部分扔起纸篓。

三个女生也心知肚明地笑笑。杨毅硬把眼镜给于一戴上,然后傻乎乎地望着他。“好不好看?好看吧?”

时蕾想以咳嗽提醒,奈何身体条件不允许,只得轻叹道:“眼睛都成心型了。”

“于一戴还行,你戴太大了,再加这么个帽遮,脸都挡没了。”

“你少废话快去接水,一会儿花干巴了。”

“你瞅你买这玩意儿,连点绿叶儿都没有。”丛家嘟囔着走出病房。

“这个最便宜。”杨毅交了底儿,“本来我想买康乃馨了,钱不够。”

“太过份了,你俩又买帽子又买眼镜的,给我买花没钱了。”

“于一过生日,都是给他买的。”

“少扯。”于一敲敲脸上的镜片,“全是你得意的东西。”她甭想撇得一干二净。

“她就这样。”时蕾见怪不怪,“去年我过生日她管家里要钱给我买了个夹克,我穿两次一水都没洗就让借走了。一七零的号她穿上跟打堂锣的似的,那也没说给我。”

“我也没穿两天啊,叫季雪相中了。”

“她像疯了似的非得买这眼镜。”于一拿起备品柜上的镜子,越照越觉得可笑。

杨毅又凑过来把两个帽子挨个儿给他试,还问邻床哪个好看。

翅膀和季风一前一后进来的时候于一还没有卸装。“我靠,这谁啊?”季风推门看见他的造型当场爆笑。

“医院。你小点声。”翅膀照他后脑勺乎一巴掌,扬着可以诱拐无知儿童的纯真笑脸向外人道歉。“孩子小不懂事儿别见怪别见怪…二哥你这打扮太尿腥了。”他贼笑着坐到于一旁边,“还以为小刺儿为庆祝蕾蕾病愈请的舞狮子的…”

“你大爷的。”于一取下眼镜让他清楚地看到眼中的凶光。“别看这是医院方便了就可胆儿来。”

时蕾呵呵笑。“正好这屋还空张床。”

“动手吧。”翅膀已经准备慷慨就义了,“如果这样就能和蕾蕾同住一个病床…一个病房也行,是我梦里才会有的事儿。”

“那一定是个春梦。”季风断定。

“虎啊你。”时蕾骂人也不敢大声,没什么气势倒像撒娇。“您几个趁早走吧。你们一来我又得多住好几天,这两天刀口白养了。”

“就你俩来的啊?”杨毅这才发现好像少点儿什么。

“啊,胖子一会儿来。”

“谁问他了。”杨毅双手托着下巴做花朵状,朝翅膀眨眨眼。“这个呢?”

“猫头鹰?”翅膀骇然,“探病带这种鸟多诲气!”

巴掌上的笑脸释放杀气。“关门。”她一挥手,“放于一。”

于一朝手心啐了一口,关节捏得嘎嘎响。

丛家捧着一红一白两瓶鲜花进来,一眼看见季风带着白帽子,低笑。“他又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