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青菜啊,我就是不爱吃。”

“我也不爱吃。”

唠不下去了…杨毅翻白眼。“点一个鸡肉炖粉条,一个宫爆鸡丁,刚才那什么鹅掌来着?点了点了。”今天来个全鸡宴,治不死他!

“别闹别闹。”叫叫儿示意服务别当真,“做一个八宝锦鲤。”

“不好意思,我们这儿换师傅了,现在没有这道菜。”

“别的师傅不会做啊?”

“没事儿没事儿,没有换别的。红烧吧。”

“红烧能做吧?”季风皱着眉毛问,一副要是回答不能就亲自动手做的架势。

惹得几个人哈哈大笑。

“该说不说俺老兄弟是人才啊。”这种话一冒出来,代表某人已经成醉翅了。醉翅搂着季风的脖子跟叫叫儿碰杯,像嫁姑娘似的对她说。“孩子学习好,球打得好,那骚情的~~一票小姑娘给写信…我靠,你踩我脚了。”怒视季风,“夸你呢不知道啊?”

季风一脸平静。“显不着你当大尾巴鹰。”

“混蛋!”翅膀拍他的发顶,“好赖不知!来啊——”

“…”于一去了洗手间,杨毅一人低头和凉成一坨的拔丝地瓜较劲,没听见翅膀呼声。

翅膀一手拍上她面前的桌子,震得桌上杯盘微颤。“来啊!”

她吓了一跳。“有!”

“你歇会儿!”季风瞪她。“欠儿登!”

“怎么着,还不行老百姓说话了!”虽然她啥也没听见,“说啥了翅膀?”

“说给小四儿的追风族。”

“啊~~叫叫儿你不知道,他现在可招蜂了,追风族!听着没有,已经形成一定规模了…”

“当然话又说回来了~~”翅膀收到季风杀人的手势,“你要跟四儿在六中转一圈,那些人全能放弃!”

“放弃?”杨毅歪着些,不爽季风露出满意的表情,“碎落一地的少女心啊,满操场扑通扑通跳。”

“真恐怖。”叫叫儿轻笑。

“说的多恶心。”季风撇嘴,“真影响食欲。”

“数你最上食!”

于一掐了包回来,点燃一根靠在椅子看看周围。“靠,都十二点多了还这么多人。”

翅膀瞄一眼手机。“呃…过十二点不是你生日了吗二哥?”

“靠,”季风终于发现了。“你一点儿也没醉。”

“啊,对呀!”杨毅点头,“已经11月1号了。”她起身给于一个大大的拥抱,顺势在他颊上吮然有声地吻一下。“生日快乐!”

“开始乱性了。”翅膀扶住差点被这一幕震掉的眼镜。“难怪人家说酒是穿肠毒药。”

“服务员服务员~”季风嗷嗷叫唤挥着手,“来给下碗长寿面,打俩鸡蛋。”

“来来来二哥。”翅膀举着满满的酒杯,“二十岁生日快乐。”

“十八!”于一面色不善。

“十八个屁!给你数数~”翅膀张开五指。“八零八一八二…”数完一手放下杯子换上另一手。“…九七九八,整整十九年过完了,正式开始二字头。”

杨毅也学着掐手指头数。“我十六了!”数完宣布。

“这还用查~”季风服了。

翅膀重新端起酒杯。“现在我祝二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永垂不朽。”

“掌嘴!”杨毅用筷子指着他大叫。

“呸!”翅膀刮了自己一耳光,“应该说,永远活在我们心中。来,我干了。”

杯子才放下,酒瓶马上跟过来满上。“我也得敬你一杯小锹,你难得过回二十岁生日…”季风有点找不着舌头了,“干杯!小锹!”

翅膀打了他一下。“小锹小锹地,叫二哥,从今天开始就二十了。”

“你大爷的…”于一跟季风碰完杯喝光,打了个嗝。“你妈的有你们这么灌的吗?”四两杯连下两个可就是小一斤了。

“给兽敬酒。”翅膀隔着他拍拍杨毅。“快点,别歇气儿。”

“别虎啊!”于一看着蠢蠢欲动的傻丫头,“分不清里外拐我削你。”

杨毅嘴角垂下,怅怅地“哦”。

“有你这么管的吗?”翅膀拿过杯子给他倒满。“给你敬酒那是人家孩子心意。”

“死去!”杨毅抡起拳头。

“让我吃口菜,这么喝我非得喷出来不可。”于一长大了,懂得求饶了。

“面呢?”季风扭头喊服务员,“面煮了没有?”

“你急啥?”叫叫儿挽着他,“水都没烧开。”

“对。”季风乐滋滋抓着她的手。在座每一位都相信,此刻叫叫儿告诉他马是会飞的,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说对。

杨毅又在抠地瓜,抠也抠不动,干脆拿起来整个啃。

于一在红烧鲤鱼盘中扒来拣去,挑了块肉送到她嘴边。“别啃那玩意了。”

她张嘴吞下。“这不算长翅膀的吗?”

翅膀在跟季风白白唬唬,听见杨毅的话迷糊地回头看她一眼。

“不是说你。”杨毅讪笑,接着问于一,“这不也有翅儿吗?你怎么吃?”

“这叫鳍。不是翅膀。”于一辩道,继续在盘中寻寻觅觅。“吃鱼聪明。”

“就吃成你这样,贼溜溜的只吃不喝。”翅膀又喊服务员开酒,“今儿谁不扶墙甭想出门。”

叫叫儿靠在季风身上,晃着杯子,黑眼睛映着啤酒淡金色的光。“锹儿,生日快乐。”她喝下酒。

于一趴在桌子上有点儿不省人事的感觉。那天他算是彻底见识到哈啤的杀伤力,再也不说人家喝啤酒耍白酒疯了。

“锹醉了。” 叫叫儿说。

季风抚抚她的长发,旁若无人地揽着她轻吻。

翅膀拿筷子敲着碗碟伴奏,反反复复唱着“爱情的小花朵,属于你和我,我们俩的爱情就像热情的沙漠”。

杨毅从洗手间回来,担心地看着一动不动的于一。看了好久,伸手揪揪他的头发。“这是睡了还是昏过去了?”

于一侧过脸,闭着眼晴笑,缠着纱布的手拍拍她的脸颊。“嘘!”

“嘘个屁啊。”杨毅哭笑不得。“你的长寿面还没吃呢,过生日得吃面条。”

“过生日吃鲤鱼。我妈姓李,我爸和我姓于,拼盘,李于…我妈说吃鱼聪明。她老给我做三道鳞…”

“嘘!”换杨毅捂他的嘴了。

“喝透了…”翅膀推开面前的茶碗酒杯,“喝透了。不喝了。”

杨毅还记着,这儿的红烧鱼特别好吃,肉嫩汁滑汤鲜香,淡淡的甜。

不知怎么提起老崽子,叫叫儿骂了几句,然后哭了,嘤嘤地哭,哭得季风手足无措。她说老崽子就快和露珠结婚了你们知道吗?露珠都有他小孩儿了。雷管处事太绝他肯定不得好死。

杨毅左手的食指一劲儿在鼻子下方蹭来蹭去,她没见过这样的叫叫儿,也没见过有人为老崽子哭成这样。想起老崽子那天的模样那天的话,想起露珠认命的笑,她也有点想哭了。

于一弓着腰,额头贴在与她交握的手上。他手上的纱布已经有点松动,杨毅低头,借整理纱布的动作掩饰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乱的心情。

“不说了,噢?”季风拍着叫叫儿肩膀轻劝。“锹儿大过生日的。”

“后边来了一个车。你们先走。我把他俩送回去。”

季风背着叫叫儿,踉踉跄跄,佩服地望着翅膀。“你是真能喝。”一手扶着步伐混乱的于一,一手搂着又唱又跳的杨毅,居然还能兼顾来往空车。

“非爷喝一瓶喝一百瓶都这样。”翅膀把于一塞到杨毅手里,告诉她扶稳了。手刚松开两人就倒成一堆,他骂了一句丢下他们冲到街上去拦下出租车,司机探头一看外面情况就说收车不拉了。他按住车门没放手。

季风把叫叫放进车里,自己退了出来。“BYEBYE~”他摆摆手。

翅膀骇然。“你干什么?”

“她说今天要回家啊。我也不能跟去。”

“靠,她喝这逼样能自己回去吗?”情急之下翅膀也顾不上修饰词语,“没去她家那你们昨晚在哪睡的?”

“嗯…”季风敲着脑袋,想得好认真,还是没想起来昨天两人在哪儿过的夜。

“妈的…你刚才怎么把人背出来的我都纳闷了。”叫叫儿没让他摔死算命大,翅膀把她往里挪了挪。“去把那俩整过来。”早知道刚才不往死灌于一了。

季风吭吃吭吃把人拽过来。

司机不耐烦地催促着,翅膀跳下来一个个塞进去,让季风坐前边,关了车门。“你可别告诉我连她家在哪都不知道。”

“东五条路口福街豪景花园3号楼9单元302。”

“…”记得还真清楚!翅膀噎了一下,“开车吧师傅。”

“到口福街30哦。”司机在内视镜里看了一下七倒八歪的几个孩子。

“多少?”翅膀挑眉。

“30…”司机也知道自己开的天价,“你们这么多人,再说现在都后半夜了…”

“我给你一亿你能找开吗?”翅膀的冷笑连季风都后脊梁发颤。“打表!绕半个弯一分钱没有。”

同居物语

先给叫叫儿送到了家,门铃一响很快有人出来开门,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叫叫儿客客气气地跟翅膀和季风道了谢,把小叫叫儿扶进屋里。“娘俩儿好像克隆人。”翅膀吓了一身汗,没见过这么像的母女。回到车里看到杨毅竟然在跟司机有说有笑。

“唠啥呢?”翅膀上了车,说了于一家地址。

“我不告诉你!”杨毅眯着眼。

“给我唱歌呢。”司机不知道是被杨毅哄得心情大好还是认命了,不像刚才那么恶言恶语不耐不烦的。

车到于一家,刚一开车门于一就冲下车吐了。翅膀直翻白眼,喊季风下车把人背上楼,千呼万唤不出来,拉开车门一看,歪在副驾座上睡得直淌哈拉子。他想起这小子属于后反劲儿型的,喝上头睡着了怎么吵都不带醒的。“刺儿,你知道回家的道吗?”

“我知道。”杨毅答应得很干脆,头点得很用力。

还好。“那你跟小四回家,我把于一整上去。”他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嘱咐道:“看点儿表,让他找你钱…算了别找了,让他把车拐胡同里去帮你扶小四下车。”看着越来越茫然的眼神他真有点儿不放心。“能记住不?”

“哥们儿,”司机摇下季风这边的车窗冲翅膀喊,“一点多了,咱撒愣点儿行吗?”

“屋里出人开门了再给他钱,要不他走了你扶不动小四儿。”翅膀扶起于一,看见杨毅还愣在原地。“上车走啊,一会儿天亮了个屁的…你是不是找不着家?”

“嗯,我能。”她点头很坚定,犹豫着问。“那待会儿他不找我钱怎么办?”

翅膀有点儿闪脚了。“大哥你再等我两分钟。”他从于一口袋里翻出钥匙开了门把人背上楼扔到床里,喘着粗气对屁颠颠跟在旁边的杨毅说。“你在这儿住吧,看着点儿别让他吐呛死了就行。实在不行就给老太太喊起来听着没?”

“听着了。”

“兄弟你自求多福吧。”翅膀只盼于一福大命大,又看了一眼那个光知道点头的傻丫头。“他要对你动手动脚记着乖一点,要不他该打你了。”

于一是被冻醒的,四下摸索着找被子,摸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前后左右没有身子,他心一慌,酒醒了大半。睁眼看见杨毅坐在地板上,头靠着床边打起小呼噜睡得正香,手边是他吐得脏兮兮的衣裤,台灯也没闭,估计是给他脱衣服累得酒劲儿上来就睡着了。靠了一句翅膀,下床帮她脱去沾了呕吐物的衣裤,抱到床上盖好被子,这才去卫生间洗了把脸顺便嗽净嘴里的异味。

坐在床头点了根烟,他扭头看向睡相可鞠的小丫头,嘴边泛起个浅笑而不自知。伸手拉高被子,碰到她不见峥嵘的皮肤,不禁俯身吻了又吻。她嘻嘻笑着推开他。“醒了吗?”他问,回答的是均匀的呼吸声。睡觉都能笑!真是天生好命的人。烟燃到尽头,他看了眼闹钟,快四点了,多说还能睡上两个小时。关灯上床,自然地将她拥至怀中。

杨毅蜷着身子,脸拱在他肩窝里不动了。

“一会儿缺氧了。”他扳着她的头让口鼻露出。

她抗议地哼了一声,拉下他的手重新钻回刚确定的私人领域。

“死崽子。”他无奈地平躺着不去管她。揉了揉僵硬的脖子,饭桌上说了什么也都不太记得了,就像数不清喝了多少杯酒。一张张傻乎乎醉微微的笑脸走马灯一样在他眼前乱晃,于一搞不清自己是喝高了还是被这几张脸晃迷糊了。这人真是不能扎堆儿,高兴闹心都逢酒必喝,逢喝必高。怀里这小孩今天也没少喝,还知道帮他脱衣服脱鞋,想她手忙脚乱骂骂咧咧的样子就好笑,还有点儿窝心,手臂收得更紧。暗想两个人的姿势过于亲溺,恐怕会吓坏明早上楼来喊他起床的二姥,于是爬起来去锁门。

他一动,杨毅声音清楚地问:“上哪去?”

“锁门。”他对着抱住他不放的那双手臂苦笑。

她放开手,念叨着“锁什么门”之类的话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锁了门回到床上躺下,自她背后将人轻轻拥住。纤纤的身子不盈一握,像温驯的宠物般见人便依,毫无防备地任他搂着。房间里闹表指针哒哒地移动,于一的心跳有点乱,一会儿是秒针的频率,一会儿是杨毅心跳的频率。“喂。”他拍拍她的脸低声唤她。

“嗯。”她发出不悦的低喝。

“喂,醒没醒?”

这人真缺德!虽然动静不大,但是说话的气息拂在她耳畔,让半睡半醒的杨毅十分恼火,拧过头问:“干什么?”

他将头搁在她肩颈间,下巴抵着她的下巴,眼睛望着她的眼睛,诱惑味十足地对着她的嘴巴说话。“我睡不着了。”

杨毅倏地转过来,身子后移了一点远离他。“你是不是又要吐?”她指向隔壁,“自己起来去卫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