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好的,谢谢。”

她转身走开,我拿着手机,看看,还是给他哪个亲朋好友打个电话吧,不然他真一个人怎么行?

于是打开手机,翻到通讯录,心里说,我对你的隐私可没兴趣,纯属帮你忙啊。

可是从头翻了一大半过去,尽是些“陈总”,“李部长”之类,连个昵称的都没有,更别说什么亲眷了。

“奇怪。”这人没亲属的?

突然一个熟悉的名字跳进视线,我一时有些发愣:

“林哲?”

正在这时我手机突然响了,是萧程:

“宋师兄怎么样?”

“没危险了,我正在看他的手机,想给他家里人打个电话。”

“行了,你别管了,没事就走吧,我通知了云鹏在S市的分公司,他们马上就派人过去。”

“哦,好吧。”我挂了电话,便拿着手机,轻手轻脚地走进病房。

可是发现一个问题,现在叫醒他又不是,把手机随便放哪,被人偷拿了可怎么办?但我又不能就这么看着它。

正在为难之际,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到了近处,就听见其中还夹杂着气喘和啜泣。

可是我没注意这些,从听见另一个声音的时候,我的注意力就像一条嗅到毒品的辑毒犬,激动地竖起颈子上的毛,开始尖利的狂吠。

那个声音一直在说着:

“宋予!宋予!你慢点!”

“求求你放开我!我要见他!”

“好,好,可你慢点,还有,别激动,好吗?”

我僵直的看着门口,直到门被推开,缓慢的,小心翼翼的。

熟悉的女人,以及她身后,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男人。

相逢(下)

作者留言 俺这么勤奋,潜水的筒子们,快现身吧~~

我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神情漠然,两个护士走过来,停在我身边不远处,看着我刚刚走出来的病房。

“哎,那不是那个常来的…姓什么来着,宋,是不是?”

“是啊,这次据说是她哥哥,造孽哦,一家子人都有这个毛病。”

“她哥哥看着眼熟呢。”

“宋云鹏啊,谁不认识?就是最近要倒闭的那家公司,云鹏,知不知道?嘿,说起来,我有个亲戚还买了他们家的股票,本来以为是暂时的跌落,准备赚一笔,得,这下连女儿的嫁妆都赔进去了,家里正闹腾呢。”

“哦,他啊,我说呢,这宋小姐成天也不见她有个正经工作,一来这儿,咱们最牛掰的专家再忙都得第一个见她,还住最好的病房,用最贵的药,原来她哥哥是宋云鹏。”

“再有钱有什么用?再有钱,也治不好她,还不是隔几天就来住一趟,说了,她这个毛病,不能…”声音低下去,再扬起来:“…你说吧,有钱有什么用,再说了,也快没钱了。”

另一个人一脸讶异:“呵,你看到她那未婚夫没?多帅一个人,那她这样,不是苦了他了?”

“谁知道呢?这男人都陪了她三年了,这种事搁哪个男人能受得了啊,我看八成这男人也有问题…”

我“嚯”地站起来,盯着她们:

“你们说什么!谁有问题!你们才有问题!”

这两个女人看着我,一时愣住了,没来及还口。

隔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到底不能在这样的场合和貌似病人家属的人大吵,而且是她们先失的言,于是只能瞪我两眼,走过去,走的远一点,其中一个回头:

“神经病!”

我没理她,我站在原地,手脚冰凉,止不住的颤抖。

林哲在我身边坐下来,动作迟缓地打开烟盒,抽出一支烟。

我说:“医院不给抽烟。”

他愣了半晌,然后说:“对。”便收回去。

“她好些了?”

“嗯,他没事,她就放心了。”

“你该去陪她。”

“她不让,她说要单独陪她哥哥。”

“哦。”

“…”

“你是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太累的时候,抽一支,感觉就好的多。”

“为什么会累?”

“工作劳碌。”

“还有呢?”

“…”

“林哲,还有多少事是只有我不知道的?”我转眼,看住他。

“就这一件。”他望着对面墙上的画报,淡然说。

“如果不是今天凑巧,你们还准备瞒我多久?萧程和你,所有人,都知道,是不是?”

“让你知道,有什么好处?”

“至少,三年前…”我没说下去。至少,三年前,对我,是个公平的选择。可是,我也觉出这话的毫无意义。

“三年前,什么都不会变。”他语调仍是那样平静:“你知道吗?三年前云鹏因为同样的原因被送来这里一次,可是那次他是为了救我,一辆急速开来的车,要不是他推开我,我哪里有命坐在这里和你聊天?医生说,如果没有这一次强力刺激,他的心疾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发作。可是它因为我发作了,云鹏在他自以为不久于人世时,拉住我和他妹妹的手,嘱托我一生照顾这个女孩,你说,如果是你,你有没有可能拒绝?你有没有可能?”

我无言以对。

“云鹏说,他要让妹妹过上最好的生活,因此谁都劝不住他,辞去工作,入商海打拼,他跟我说,如果有一天他倒下了,也会看着我,将会怎样对待他妹妹。”

“所以,哪怕这就是一生,我也认了,如果我那时候我抽出手来,我一辈子都会鄙视自己,那么就算我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又能怎么样。”

说这些话时,他始终看着那张画报,目不斜视。

那画上是一个卡通的小医生,指点着一颗红通通形状漂亮的心,告诉大家要保护心脏,有哪些哪些是需要的,有哪些哪些是不要做的。

不要酗酒,不要暴饮暴食,不要熬夜。

可他为什么没有说,要让你的心舒适安稳,就不要去认真的爱一个人。

否则,你难免,会落得,像我这样,心痛到几乎麻痹的下场。

痛到你再也无法开口,连一个字都问不出来。

何况是,林、哲、那、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这足足十二个字,哪怕我耗尽心力,也讲不完整。

所以我只能坐着,坐在这空荡荡的走廊里,尽管你就在身边,却只能一遍遍在心底问自己:

是不是我弄错了什么?

是不是在回忆中遗漏了什么?

是不是在时间里错失了什么?

更可怖的是,即便真的如此,又哪里还能回头?

我往楼梯走去,身后是宋予投在林哲怀里,两人相拥的身影。

“是我害了哥哥,是我害了他…”

女人如无助的婴儿般哭泣,在男人的怀中越缩越紧。

暮色苍茫中,他们如同生而一体般,形态美好,气质悲伤,仿佛这孤独的世界上,只剩他们俩。

已走到转弯处,我却终于忍不住回头,这时只听到轻微的“啪嚓”声,头顶上的灯管一盏盏亮过去,承受惯那样柔和的暗,一时接受不了这样的强光,我不由眼花缭乱。

闭上眼,再睁开来,才看到男人拍着女人的肩膀,于自己低柔的安慰声中抬起头来。我清楚的看见,这儿洒遍这样喧亮的灯光,却也照不亮,他眼底的孤独和绝望。

可我们只能这样两两相望,然后,我转头,走下去。

出医院才发现,呵,天已经黑了啊。

我也只想回家,然后蒙上被子睡一觉,然后迟一点,迟一点再醒来。

这样的家庭(上)

不知道为什么睡了那么多,还会如此渴觉,这两天我仿佛处于随时随地都会睡着的状态,甚至有时候站在那里,就开始迷糊。

“喂,喂!成雅!”有人在旁边尖叫。

我迷迷瞪瞪睁开眼睛,是关娜。

这个女人我不爱搭理她,把头埋进臂窝里,继续睡我的,反正现在是午休时间,你还能去打我小报告?

“呵呵,春眠不觉晓,你是处处好睡觉啊,你手机都震动有一个小时了,你接不接?不接就关了,烦的呢!”

我这才听到手机的蜂鸣声,这几天我好象彻底变的迟钝了。

打开,放在耳边:

“喂?”

“喂,成雅?”

“嗯,你哪位?”

“不会吧,你忘了?我和你约好的,今天来接你下班。”

我直着眼睛想了好几秒,才猛然醒悟过来:“啊,纪文涵!”

“不错,还没忘,我还以为你爽约闹失踪呢。”

“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想问你能不能早点下班,咱们好对对词什么的。”

“…啊,好吧,你四点来行不行?”我费了好大劲才把舌头转了个圈,没让“我不想去了,不好意思”之类的话从它上面溜出来,没道理,我自己的问题,让别人改变计划来迁就我,就算是我帮别人忙也是一样。

“行,到时候见!”

从纪文涵的暗银色奔驰在我身边停下来的时候,我就开始琢磨一个问题:

纪文涵和郑为在公司里的职位大概处于同一水平,为什么郑为开的是帕萨特大众款,而纪文涵开的却是奔驰S系?我对车虽然没什么研究,但这款车萧程曾经兴奋地指给我看过,没有七位数是拿不下来的。

但转念想想,关你什么事啊!于是打着呵欠问:

“有什么词要事先对好的?”

纪文涵转动方向盘,一边看我一眼:

“你怎么回事?精神很不好。”

“嗯?脸色很差吗?”我从包里掏出镜子照照:“我有随身带着粉底液和唇膏,不过一般不用的,要不我化一化妆?”

“不用,不是脸色的问题,你是整个人一点精神都没有,我看着你都困,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调整一下就可以。”我把头发散开,重新扎起来,用手擦擦脸,再晃晃脑袋。

“好点没?”

“好一点,不过看上去还是累,你真的没事?”

“没事,你放心,我不会在你父母面前睡着,呵呵。”

“我不是这个意思,如果你有什么事,我也希望能帮你。”

我弯一弯嘴角:“有些事,我自己都帮不了自己,何况是别人。”

说着,不等他回答,就转开话题:

“对了,你都没告诉我,你爸三年前为什么要那么做?”

他淡淡地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

“他说的理由,我根本不相信。”

“他说什么?”

“他说,她家里负担太重。”

“…长辈们有时是有这个考虑,你有什么不信?”

“你不了解我爸,他要是这样势利,我倒轻松了,可他根本不是,所以我到现在都不明白。”

“那他是什么样呢,凶吗?”

“不,其实,说起来,他是很好的人,很好的父亲。”

他这句话,我没太以为然。自从听了他上次的描述,我的印象中,他的父亲就一直是以极难相处的面目出现的,所以见到之前,心里不是不忐忑的。

没想到见了面才发现,其人如纪文涵所描述,真是个容易让人产生亲切感的帅老头。他的年纪在五十到五十五之间,长相就是老年版的纪文涵,父子两个温和笑起来的神情简直一模一样。

所以我看着他,实在是难以想象,他是如何充当封建家长,用极端的手段拆散一对鸳鸯。

我们是在“檀苑”的大门口遇见的,当时我正吃惊地看着纪文涵:

“你家住这里?”

“是啊。”

“檀苑”的名号我只在杂志上见过,第一次见是在公司图书室,一本全球性商务杂志,那上面的广告版面可称的上寸纸寸金,“檀苑”却占据了整整三页铜板彩页勾勒出一幅顶级富人社区的生活全景,其图片低调、冷然,几乎不配任何文字说明,却充分传递出奢华的魅惑。

当时看的我垂涎三尺,不过离开图书室之后就差不多忘光了,如果不是不久它的名字又出现在一家娱乐周刊上-----------那是狗仔们多天跟踪某炙手可热的大明星,终于拍到她出没于该社区内一富商的处所,于是炒出爆炸性新闻。

于是我接下来第一个念头就是问他:“那你听说过XXX上次在这被狗仔拍到的新闻没?”

“咦,没看出来,你还挺八卦。”

“呵呵,那你有没有见过她?”

他还没回答,后面突然有车鸣笛。

纪文涵瞄了一眼后视镜,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