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进来郭家,首先看见郭家厨房后门。

张老汉两口子来了,看见吴氏在厨房忙,就打招呼。

可是吴氏装没听见,不理他们。

阮氏接话道:“张大娘来了。”

张大娘忙道:“早就要来的。福田要来,我没让,怕亲家见了他冒火。等亲家火气消了,他才敢来…”

这边,郭守业停了手,对走过来的郭大贵使了个眼色。

郭大贵没反应过来,低声骂道:“死婆娘!屁亲家!”

在园中锄草的郭大有对清哑喊道:“小妹,走了。”

说完丢下锄头,出了菜园,往坡下走去。

清哑知道张福田爹娘来肯定是说亲事,也知道家人想支开她,她此时心情也不受控制,难受的很,不想见他们,见郭巧跑过来,便牵起她,沿着那石板路下坡走向水边。

郭大贵也终于反应过来,忙跟了过去。

洗衣跳板的尽头停靠着一只乌篷船,郭勤郭俭坐在里面。

郭巧麻溜地跳上船,清哑也迈步跨上去。

船身一阵乱晃,她吓得不敢动,张着两臂维持平衡。

郭大有忙扶住她,疑惑又担心地看向她脸。

清哑稳住了,才对他轻轻点头,目光在他脸上一溜而过。

郭大有心里闪过一丝奇妙的感觉,说不上来为什么。

他看着盈盈走进船舱坐下的小妹,来不及细想,因为身后张大娘的声音呱啦呱啦响个不停,忙把船桨往水中一插,荡开小船。

郭大贵冲过来喊“等我一下。”

一个大步跳上船,踩得船身又一阵乱晃。

郭大有皱眉问:“你干什么去了?”

郭大贵咧嘴笑道:“摘瓜。熟了呢。”

一面举起手,手上两条绿皮花纹的菜瓜,还带着叶子。

郭勤他们乱嚷“给我,给我!”

郭大贵叱道:“吵什么!不洗就吃?”

说着蹲在船舷边洗瓜。

小船掉头拐过茂密的荷叶丛,身后说话声越来越远:“…哎哟亲家,杀鸡做什么?亲戚里道的,都是一家人,这么客气。我们早就要来的。福田老实,被人骗了,我们老的眼睛还没瞎。随便什么野种也想赖到我们张家头上,她做梦!清哑那是咱村最出色的闺女…”

清哑觉得心刺痛,眼前浮现一张甜润的笑脸,是李红枣。

那是原主玩得最好的小姐妹,却对她横刀夺爱!

郭大有奋力摇浆,乌篷船箭一样飞速前行,身后声音才模糊起来。

郭大贵听得火起,洗好了瓜,大喝道:“勤娃子,接着!”

泄愤似的把条菜瓜跟砸石头一样扔向侄儿。

亏得郭勤皮猴似的,身手敏捷,居然接住了。

饶是如此,还捂着胸口嚷:“三叔你使这么大劲,想砸死我!”

郭大贵呵呵笑了,将另一条菜瓜递给清哑。

清哑看了他一眼,没接,而是起身去船边洗了手,然后才接了。

她用指甲在瓜身上掐出一圈痕迹,然后用力一掰,“咔”一声脆响,瓜儿断成两截,一截长一截短。将短的递给郭巧,又如法施为,把长的再分作两段,自己一段,三哥一段。

郭大贵高兴地接了过去,说:“瞧里面红了,熟透了呢。”

正吃着,那边郭俭却哭了起来。

原来,郭勤和弟弟分一条瓜,也是一截长一截短,他拿了长的,郭俭不依。

郭大贵沉脸骂道:“就知道欺负弟弟!”

说完就上前去夺郭勤的瓜,要跟郭俭换过来。

谁料郭勤早三口并作两口,吃了好长一截了。

郭大贵也没细看,就给他两个换了瓜,往郭俭手里一塞。

郭俭收住哭声,往手上定睛一看,换过来的还不如先前的长。他吃了这个哑巴亏,还无从说起,因为三叔是为他好才换的,不禁悲愤莫名,又张嘴大哭道:“不…换…”

郭大贵这才发现端倪,气得要再换回来。

然郭勤得了弟弟的瓜,已经又咬下一大口,三两下嚼了吞了,正啃第二口呢。若再换过来必定更短。来回倒换两下,郭俭也甭想吃了。

郭大贵恨恨地拍了郭勤一巴掌,骂道:“馋鬼!”

清哑看得忍俊不禁,将自己的瓜递给郭俭。

郭俭停住哭,看着她犹豫了下,才接了过去。

清哑掏出帕子,去湿了水,然后捋开他几根小手指,轻轻擦拭。擦得帕子污渍斑斑,折叠了,索性又将他脸也擦了一把。

郭俭被小姑抚慰,十分乖巧地靠在她身边啃瓜。

这会儿工夫,郭勤早啃完了瓜,又看向郭巧。

郭巧十分机灵,迅速将瓜藏到身后,警惕地瞪他。

郭勤撇嘴道:“收什么?稀罕你!晌午吃鸡,我留着肚子。”

说完跑向船头,去跟二叔摇浆。

船拐出郭家门前水面,视野便开阔起来。

清哑看着朗阔的天空和田野,再次失神。

绿湾坝在村子中央,乃是几条流水汇集成的几十亩大的湖泊,呈弯月形。围湖堤坝上槐柳成荫,景色极美,绿湾村因此得名。

这湖是无主的,不像郭家门前那条水属于郭家,其他村民也都或单有、或几户共有一处池塘或一截流水。湖里菱藕众多,鱼资源也丰富。因此村人都喜欢来这里打鱼、采菱角莲子等,以增加家用。

郭家兄妹到了绿湾坝下,当即忙开了。

郭大有郭大全撒网、郭勤脱衣下水、郭巧郭俭的笑闹,清哑统统过耳不入,因为眼前景色迷人,也牵挂张福田爹娘上门,不知怎么个结果。

她奇怪,原主的灵魂难道还留在这具身体里?

忽然一阵清香扑鼻,定睛一看,面前竖着两朵荷花。

郭巧娇声道:“三叔掐的。”

清哑接了过去,轻轻嗅着。

这时,郭大贵手指抠着一条青鱼鱼鳃,走过来提高到她眼前,笑道:“小妹你看!”

清哑眼睛就亮了,再拉网上来,也凑近了看。

因见有虾乱蹦,她心动,用手去捉。

郭大贵阻止道:“这才几只虾,要了也没用。小妹想吃虾,等回家我们用网钓。早上和下晚的时候,在水边下网,好容易弄一大碗。”

清哑听了他的话,眼前浮现一个钓虾用具:一根竹篙,前端绑一个十字架,悬住网子四角;篙头垂着一根绳,绳系一块砖,砖中间砸一个窝,中间塞上拌香油的米糠等诱饵,坠在网中。将这虾网沉在水里,过一段时间去收,便会收许多虾上来。

正想得有趣,就听远处遥遥传来:“…大有,回来吃饭!大有——大贵——”喊得快了,听着像“油——贵——”

郭大有高声“嗳”,一面掉转船头,一面命弟弟收拾渔网。

日头当空的时候,兄妹几个回转郭家门前。

张福田的爹娘已经离开了。

郭守业两口子神情并没有什么特别,还跟先一样。

清哑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又说不出的难受。

她知道这是原主的意识,而不是她的想法。

她对心底某处劝道:“张福田都跟李红枣那样了,不值得你惦记,应该退亲。不然,结婚了也过不好。”

然那难受的感觉并不褪去,让她很无奈。

今天她才明白,“恨铁不成钢”是什么样一种感觉。

大凡人作为旁观者的时候,看人事总是比较真实理智。

因此,清哑受启发,对男友移情别恋一事再不难受了。

“这便是上天让我来这里的用意吗?”她想。

如果是这样,那目的达到了,她是不是该走了?

怎么走呢?

她转过身,看向水中绵绵密密的荷叶,微笑想,其实也很简单,怎么来的,还怎么走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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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夜惊

做了决定后,清哑浑身轻松,蹲在跳板旁看二嫂杀鱼洗鱼,然后又跟着她进厨房,站在灶台前看着她做红烧鱼,蔡氏在灶下烧火。

阮氏忙碌时,也不忘记同清哑说话,引她开心。

清哑或点头或摇头,一个字也没吐出。

阮氏只当她还抑郁的缘故,并不以为意。

吃饭前,清哑将在场院中玩耍的郭俭和郭巧牵到水边,把手脸洗干净。完毕后转头找郭勤,他却像个皮猴子一样,不见踪影,只得罢了。

上房堂间,蔡氏和阮氏进进出出地端菜,郭守业父子先上桌坐了;吴氏也拉清哑坐自己身边,一面柔声跟她说话;几个小娃儿窜进窜出、欢呼叫喊,十来口之家,竟像有几十个人一般,十分兴旺热闹。

菜都端了来,依照老规矩:大人坐桌,娃们在地下吃。

对着满桌菜肴,所有人心情大好,个个笑容满面。

在郭守业威严的气势下,郭勤三个不敢造次乱动,由吴氏替他们搛好菜:四只鸡腿,三个小娃儿加上清哑,每人一只;鱼刺少的鱼肚肉,搛给郭俭和郭巧;至于其他菜,由各人娘帮他们搛。

清哑见侄儿们手拿鸡腿啃着,一脸幸福样,满心柔软。

她便下桌,将自己的鸡腿送给最小的郭俭。

郭俭欢喜极了,仰头软软地叫“小姑!”

清哑见小娃儿满眼都是感激和感动,为一只鸡腿,不禁抿嘴微笑,重新入座。

那边郭勤鼓着嘴叫道:“偏心!”

郭大全听了儿子的话,瞪眼道:“你再说,把你的鸡腿给妹妹。”

郭勤闻言不敢吭声,忙低头使劲吃,生怕爹来真的。

蔡氏刚嫁入郭家的时候,对婆婆偏疼小姑很有些怨怼。等日子久了才发现,小姑又勤快又善良,并不恃宠而骄,她便真心对她了。

这时她笑道:“小妹,你自己失(吃),别管他们!”

她嘴里含着一口鸡肉,奋力嚼着,兼带说话,以至于吐词有些含糊不清;手眼也跟着忙:看准了一块鱼肉,飞快搛到碗里存着,然后又搛了一块鸡,举在嘴边预备着,只等嘴里肉一咽下喉咙就塞进去,间隙不漏。

阮氏扫了大嫂一眼,笑了笑,低头斯文地吃饭。

妯娌对比鲜明,郭大全为自己媳妇感到脸红,羞愧低头。

郭大有体贴地帮媳妇搛了一块鸡,阮氏对他一笑致谢。

吴氏则对大儿媳不断蠕动的嘴沉脸。

她心里很不痛快:杀了两只鸡,闺女一个鸡腿也没捞到,这儿孙多了就是债,顾都顾不过来。

然她到底也没说什么,又伸筷子在鸡碗里翻找。

鸡身上除了鸡腿,就数鸡胸脯肉厚了,她将鸡胸脯肉和鸡肝一齐翻找出来,搛给清哑,“你两顿都没吃饭,再不吃都要飞了。”

听话听音,郭大全体察娘的心意,忙笑道:“小妹你吃自己的,别管他们。他们馋鬼投胎,饿不着。”

众人听了都笑。

清哑乖乖接了,清澈的目光在吴氏脸上流连。

吴氏被闺女眼神看得心都化了,便望着她吃,又不时帮她搛菜。

一家之主郭守业在饭桌上不大说话的,除非孙子太皮,才出言呵斥。这时他很“随意”地在鸡碗里搛了一块,发现肉还不错,一声不响地递给老闺女,没有别话。

清哑想说“谢谢”,依然说不出来,以微笑致谢。

老两口以身作则,哥嫂们纷纷效仿,敬老爱幼,帮着搛菜。

这顿饭吃得其乐融融,大家都十分满足。

下午,清哑和侄儿侄女在园子里玩。

郭勤爬到枣树上,借口尝尝枣子熟了没有,吃了一颗又一颗。

清哑怕他吃坏了肚子,想阻止,又不知如何说。

她没有丝毫管教小孩子的经验。

所幸农家娃儿皮实,这么吃竟无事。

傍晚的时候,郭大贵将虾网扛出来,用油拌了米糠钓虾。

有他领头,妹妹和侄儿们玩得更开心了,满园都是笑闹声。

玩闹间,郭大贵发现妹妹似乎从来没开过口、出过声。

这疑惑一闪而逝,很快他自己做出解答:都是张福田那狗娘养的闹的,妹妹心里不痛快,当然不想说话了,于是他更卖力地带妹妹玩,在郭家临水沿岸挨着下网。

清哑欣喜地发现:这法子真管用,他们钓了好多虾。

看着活蹦乱跳的大鲜虾,她一时手痒,仔细去了虾壳,将虾肉剁成肉泥,然后擀了面皮,包了许多虾馅云吞。

许是云吞真的好吃,又许是清哑做的,全家都赞不绝口。

一切都是那么幸福融洽,郭守业两口子悬着的心放下一大半。

另一半么…自然是为闺女的终身大事。

晚上,待乡村人畜都沉睡后,四下万籁俱寂,清哑借着满月的清辉,悄悄起床下楼,如同幽灵一般出了门,来到宅前水边。

月光下,连绵的荷叶荷花凄迷、朦胧,如同在梦境。

梦中,爸妈仿佛在遥遥召唤,让她鼓起勇气和信心。

她怕水下有东西扎脚,连鞋也没脱,慢慢走入水中。

水淹到膝盖的时候,她回头看向郭家。

农家宅院沐浴着银色月光,像一幅水墨画。

等她走了,原主也应该能回来吧,她想。

于是,她继续往水深处、荷叶密处走去。

水温不凉不热,很温和,柔柔地浸透她的腰、胸,水压越来越大,然而她一直很清醒,没有来时迷糊晕眩的感觉。

“是不是要被水全淹没了,才能产生那感觉呢?”她想。

再走,水就淹没到她的脖颈。

她身子不自觉往上浮,要努力才能镇住。

终于,水淹到鼻翼,她无法呼吸了。

窒息之下,她依然很清醒。

因为清醒,所以觉得很难受。

她知道,只要一个忍不住,就会呛水。

怎么还不迷糊呢?

怎么还不回家呢?

正要再走,就听身后一声凄厉惨叫划破夜空:“清哑——”

她吓得一哆嗦,顿时身体失控,就漂浮起来。

七月十五,鬼节。

夜晚人静后,郭守业带儿子出来点灯烧纸、祭送孤魂野鬼。

一应用的东西早在白天就准备好了,吴氏看着他父子出去后,就想上楼去看看闺女,今晚鬼节,可别吓着她才好。

然而,清哑不在房里。

“清哑,清哑!”

她小声呼唤,生恐惊动了阴魂一般,四处寻找。

连茅厕也找了,也没找到闺女。

她心慌慌的,站在院子里侧耳倾听。

青天朗月,她觉得阴凄凄的渗人。

走到水边,也没看见什么。

但是,月光下的水面一圈圈水纹动荡,令人毛骨悚然。

她疑惑地走近了细看,终于发现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向深水处移动,只剩半个脑袋了。

那一刻,她肝胆俱裂,惨叫出声。

闻声赶来的郭守业父子七手八脚拖了清哑上岸。

大半夜的,郭家上下都惊动了,一齐聚集到郭清哑的屋子里。

床上,吴氏搂着已经换过衣裳的清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的儿啊…你是要娘的老命啊…你好狠的心哪…”

蔡氏也歪在床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哭:“傻小妹,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呀!你难过,跟嫂子说,嫂子去挖了他家祖坟!你要这么死了,那不是白死了,便宜了人家…”

其他人都站在床前看着清哑,这时才明白她白天那样是装出来的,是要跟家人共度最后的时光,她早就做好寻死的准备了。

清哑对于此事无从解释,也找不到理由解释。

面对悲伤的郭家人,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嘴巴张开,又合拢,再张开,只吐出“不是!不是!”一面为吴氏擦眼泪,越擦越多。

吴氏哭着哭着,想起罪魁祸首,便用力捶床,嘶声喊道:“老娘饶不了他们!饶不了他们!!!”

郭守业死死攥住拳头,低声喃喃,不知说什么。

郭大全看着妹妹,满眼是泪,“妹呀,你傻呀!”

郭大有红眼咬住嘴唇,竭力控制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郭大贵终于压抑不住,哭出声来。

阮氏含泪劝婆婆道:“娘,别哭了。小妹是有福的,这不救回来了。咱好好劝她,再别做这样傻事了。为了那么个人,不值得。娘,你老别哭了,再哭小姑也受不住了…”

郭清哑猛点头,她可真受不住了。

偏在这时,郭勤三个小的总算弄明白小姑差点淹死了,顿时郭俭和郭巧各自倚着自己的娘亲嚎哭,边哭边喊“小姑”;郭勤大些,站在郭大全身边哭,哭声和他三叔郭大贵的哭声此起彼伏、交相辉映,那情形,仿佛清哑已经去了一样,令她头皮发炸。

等一切重新安静下来,已经是后半夜了。

清哑没能如愿离开,在心里对爸妈说“对不起”,疲惫地睡了。

吴氏和阮氏守着她,一个床上一个床下,就跟仆妇一样。

次日清早,清哑没像家人想象的沉沦,照常起床了。

大家看见她,也都没提昨晚的事。

清哑觉得一切都跟昨日一样,又有些不一样:不论她去哪里,郭勤郭俭郭巧三个都跟着她;这还不算,三个小娃儿跟她说话时小心翼翼的,“小姑”长“小姑”短地叫,赔着笑脸,不像大的带小的玩,倒像小的在哄大的。

想是受了各自爹娘和奶奶的叮嘱,所以才这样。

可因为年小,那刻意的言行很拙劣,幼稚中透着天真烂漫。

清哑看得好笑,又心酸愧疚。

她暗自叹气,心知自己实在吓坏这家人了。

她尽力摆出若无其事的模样,然郭家人依然警惕地看守着她。

“慢慢来吧。”她发愁地想。

尽管郭家隐瞒,清哑寻死的事还是在村里传开了。

郭家墙高院深,但那晚吴氏惨叫的声音太吓人了,左右邻居都听见了,纷纷猜测,以至于传得走了样:有说清哑上吊的,有说清哑跳楼的,也有说清哑投水的,都传得有鼻子有眼。

这日上午,张老汉在田间拦住郭守业,问他到底要怎样。

自那日上郭家,郭守业两口子虽未责怪他们,但始终没给个准话,他心里不踏实。今天听人说清哑寻死,想必是舍不得他家福田,于是特意绕来田间找郭守业商议,想要个准话。

“嗐!你别跟我说。”郭守业满脸愁苦,跺脚叹气道,“别跟我说!我也没法子!”

说完背着手,闷头走了。

张老汉看着他背影,心想不跟你说跟谁说?

目光落在旁边棉花田里,棉枝上除了花儿,还结满了棉铃球。

他心里一激灵:结果了,结果了…

对呀,红枣也结果了,肚里也有个“肉球”!

李家口口声声说这个肉球是他家福田的。

这事不解决,跟郭守业说再多,可不是没用!

他想通后,心急火燎地往回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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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心机

到家门口,正撞见红娘子叉腰跟他家老婆子理论:

“红娘子,这事不成!”

“福田自个都认了,怎么不成?”

“我…我…这事要问他爹。”

“问谁也是你孙子。你不认,不怕造孽?”

红娘子发怒了。

她也是没办法,眼看着闺女肚里的肉球一天天长大了,郭家虽没再为难,但张家死活不认,她如何能安心?所以天天来闹。

张老汉见媳妇被红娘子逼得节节后退,不禁怒气冲天。

他冲上前,对红娘子大吼道:“你闺女不正经,做了丑事,还有脸来说!你还有理了!啊?你还有理了?你闺女不要脸,按咱村的老规矩,要沉猪笼的。郭家不提这茬,我张家也不逼你,里正和村里人也不说,那是大伙儿心善,不想造孽。你不说管教闺女,还蹬鼻子上脸来闹!你闺女肚子大了好光彩是不是?随便拉个人就垫背是不是?”

绿湾村是有沉猪笼的老规矩。

可那是两百年前的老规矩了。

近百年来,村中少有不名誉的事。就算有,男女双方也都赶紧结亲,私下了结,将丑事掩盖住。久而久之,淳朴的人们便忘记了那残酷的规矩。

张老汉提起这事,红娘子顿时心气怯了。

她嗫嚅道:“张大哥,福田自个也承认的…”

张老汉更怒,道:“不晓得哪来的野种,就说是我孙子。欺负我儿子老实,好骗,是不是?你再闹,老子去找里正评理…”

红娘子看着闻声而来的左邻右舍,面色惊恐。

这事闹到里正面前,红枣绝讨不了好。

不仅因为张郭两家有婚约,还因为里正也姓郭,是郭守业的堂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