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初站在父亲身后,能感觉到不时投射过来的灼灼目光。

因为清哑的关系,今日他比郭守业父子还被人瞩目。

东偏厅内,高巡抚夫人、诸葛夫人、知府夫人、县令夫人陪同慈宁宫的杨嬷嬷和陈嬷嬷坐在上首,方老太太、严氏、严大太太、吴氏等人分坐在堂下两边。

偏厅中央,清哑盼弟和府城来的十位闺秀并排站立。

第614章 接旨

这十人清哑都是见过的,其中有高巡抚的女儿——高七姑娘和高九姑娘,还有严未央的小姑子蔡六姑娘。

清哑和盼弟站在正中间,那十女在她们左右各站了五个。

明阳子一手捏一个玉瓶,一手执一小狼毫笔,从左往右,挨个为她们点守宫砂,中途不停歇、不换人、不换瓶、不换笔。

清哑瞅着前面五个女孩手臂上那红艳艳的一颗守宫砂,心跳起来。恰好明阳子来到近前,正要为她点,抬眼瞅她一脸紧张,白了她一眼,似乎怪她这么没出息。遂蘸了玉瓶中红汁,对着那玉臂就点下去。

清哑忙努力平息心绪,一手撸袖,把玉臂端平了。

红汁落在玉臂上,她觉得有些清凉,两眼不眨地盯着它看。

这一刻,上方两位嬷嬷,以及各位夫人都紧盯着清哑。虽然大家也看出她是处子,但不知怎的,她们也像清哑一样紧张,担心出意外。

还好,没出意外,红汁凝固了。

殷红的一点,十分耀眼夺目。

清哑对着它静静地微笑起来。

明阳子早走开了,正帮盼弟点。

高七姑娘和高九姑娘站在清哑旁边,先前气氛肃穆,都不敢说话,这会子见清哑点过了,事情圆满结束,两女孩子心思便活跃起来。

高七姑娘侧首,悄声对清哑耳语道:“我想见见你那个方大少爷。还有,我想听你们联手弹琴。不许找借口推辞!”

清哑转脸,微不可查地对她点头。

高九姑娘听见姐姐和清哑说话,也凑过来。

她和清哑中间隔了一个人,怕她听不见。因此声音高些,“我想去你的伊人坊做衣裳。”

高七姑娘瞪了她一眼,道:“就知道穿!”

清哑奇道:“府城不是有伊人坊吗?”

高九姑娘道:“我要你亲自帮我设计。我只信你。”

清哑心情好,笑眯眯地点头答应了。

高七姑娘趁机又对她耳语道:“你找了那样一个生死相依、情深不悔的如意郎君,我们大家都好嫉妒你。又是当众宣誓,又是联手弹琴的,我们往后嫁得再好。被你这一比。都比不了!”

她撅着嘴,真的满脸羡慕嫉妒。

哪个少女不怀春!

原本她们都向往嫁个家世、人品、才情都上佳的少年,婚后夫妻恩爱就满足了。清哑和方初为她们演示了一段刻骨铭心的情感,让她们对原本的理想不足起来,对姻缘多了些浪漫的期盼。

清哑却不知如何说了。

若是谦虚,显得矫情。但她也并不得意。

无论是方初当众宣誓,还是她向朝廷请赐牌坊。都是在逆境下无可奈何的选择,她并不希望遭受那样的逆境,也不想对人炫耀这结果。

高七姑娘还在跟她耳语,说同来的姑娘们都商议好了。一定要听清哑和方初联手弹琴,“你不弹,我们都不放过你。”

那口气。俨然将清哑当成至交好友。

清哑只是笑。

上方,杨嬷嬷和陈嬷嬷交换了个眼神。

从府城挑选来的千金闺秀个个不俗。但清哑站在她们中间,依然很突出。并非长相比她们美,而是气质特殊。这些女孩子都处在花样年华,都像花朵儿一般,但清哑尤其清雅!

杨嬷嬷冲清哑招手,叫道:“郭织女。”

清哑忙走上前,屈膝道:“见过嬷嬷。”

杨嬷嬷拉着她手,把她上下细细打量,又扫一眼臂上那点守宫砂,满眼赞许,笑道:“太后有赏赐给织女,因想织女过些日子就要大婚,才未费事带来,到时再派专人来赏吧。”

清哑忙道:“谢太后娘娘体恤民女。”

杨嬷嬷对陈嬷嬷笑道:“真是个好姑娘!”

高夫人等人听了,心下一动:织女成亲,太后都说要赏,她们还能坐视不理?嗯,这事要告诉自家老爷一声。

方老太太看着清哑,庆幸又欣喜。

清哑本是农家女,在这种场合下,本应拘谨的,她却发挥了自身天然条件,应对从容。便是高姑娘她们,也未必比她做得更好。高姑娘她们是有心应对,举止礼仪是从小教导的结果;清哑则一派天真自然,根本不去费心应酬。她安静地听人说话,需要的时候才答应一句,话少且语言简练,少有失言的尴尬。

方老太太十分纳罕。

女孩子天真烂漫很常见,可她怎么不怕人呢?不单对方瀚海、对她这个方初的祖母毫无畏惧心,如今面对巡抚夫人和慈宁宫太后身边的嬷嬷也是如此。郭盼弟也天真烂漫,就不像她姐姐大方。

守宫砂点完毕,清哑随着两位嬷嬷去正堂接旨。

在官商们注目下,她目不斜视,轻盈走上前来。

这是方初昨晚教她的,说见钦差应该遵守规矩。其实她进来就很想看他,好容易才忍住了。她不能给他丢脸。

方初一见她眼中笑意,便知事情圆满。

他目光便随着清哑脚步,被牵扯到堂上。

同时他想,她身上的守宫砂因他而产生,等新婚之夜,也将由他亲自抹去。他心中一热,右手倏地攥紧方瀚海坐的椅背。

他不知道,他抓的并不是椅背。

方瀚海从容端坐,笑容恰到好处。

正舒畅时,忽然肩膀被人狠狠攥住,痛得他一哆嗦,强忍住回头呵斥的冲动,依然笑容不改,心里骂道:“臭小子,这点出息!老子骨头都要被你捏碎了。嘶…”

清哑到堂上跪下,拜见颜侍郎。

颜侍郎从她进来就开始打量,觉得她确实不俗,便微微颔首,因朝陪伴清哑来的两位嬷嬷看去,杨嬷嬷微微点头,意思验证完毕。

颜侍郎便站起来,威严道:“郭织女接旨!”

一面展开圣旨宣读。

郭守业父子忙起身,随清哑身后跪下。

圣旨赞郭织女刚烈不屈,孝义并重,实乃大靖烈女典范,特命户部拨银、工部赐造贞节牌坊,表彰其德行,为天下女子表率云云。

当最后“钦此”二字落下后,整个锦绣堂刹那间静止。

刹那过后,大靖织造业格局被改变了!

方初终于松手,这才发现自己捏的是父亲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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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5章 出手

他尴尬不已,偷偷打量父亲后脑勺。

方瀚海也透了口气,依然端坐如钟,并没有耸肩扭腰。

方初歉意,又佩服父亲,跟他比,自己这养气工夫还差得远呢。

上面,清哑叩谢天恩,然后双手接过圣旨。

她可开心了,所以情不自禁对颜侍郎展开笑颜。

那笑从眼底漫出来,纯粹、纯洁、纯净。

颜侍郎一愣,跟着也温和地笑了笑。

一面心想,这丫头怎会如此纯真?

他命随行工部主事带人去郭家建造牌坊,待竣工后,他再和高巡抚亲去查看,主持落成仪式。

郭守业父子再次叩谢隆恩。

等起来,众人都向他恭贺不绝。

郭守业笑得合不拢嘴,和郭大全一一答谢。

清哑这才有闲暇看向方初。

方初也正看着她,二目交会,缠绵不断。

尘埃落定时,韩希夷一颗心也重重落回胸腔,跟着又觉一阵失落。正萧索时,便看见清哑和方初眉目传情,顿时心被攥紧,有些窒息。

曾少爷坐在他旁边,将他神情变化都看在眼里。

这时,他凑过来道:“是不是很难受?你又输给他了。”

韩希夷转脸,失笑道:“曾少爷还有心思关切在下?”

曾少爷神色一僵,想维持镇定,根本维持不住。

韩希夷见他萎靡了,才漫不经心地转过去。

堂上,方瀚海正恭请钦差等人,说他作为郭织女夫家长辈,为感谢各位大人。已在醉仙楼摆下宴席,请各位大人务必赏光。

诸葛鸿对颜侍郎笑道:“大人,咱们须得叨扰方老爷这一顿。他得了好儿媳,正想找人炫耀。咱们若不去,他该憋坏了!”

众人轰然大笑。

颜侍郎也笑了,心领神会地点头。

于是在方瀚海引领着众人,出了官厅。

方初则恭请杨嬷嬷和陈嬷嬷去偏厅。一面对清哑道:“你陪同两位嬷嬷过去。祖母和母亲会安排。那边姑娘们在,我就不去了。”

清哑和他目光相触,觉得他目光和先又不同了。

不同在哪。她也不知道,只觉得心跳得厉害。

她轻轻答应一声“嗯”,就转向杨嬷嬷。

两位嬷嬷见她脸色微红,便猜出了方初身份。对他微笑点头,问道:“这位就是方少爷吧?”

清哑垂眸。轻声道:“就是他。”

杨嬷嬷噗嗤一声笑了。

陈嬷嬷也笑道:“织女是个可人儿。”

方初含笑伸手,道:“嬷嬷请——”

偏厅,方老太太和严氏也招呼高夫人等人,也要去醉仙楼。正好出来。接住两位嬷嬷和清哑。严氏令方初去安排车轿。

方初答应,又对清哑瞅了一眼,才匆匆去了。

当下一拨一拨的人。或坐轿或乘车或骑马,转眼散去。

独曾少爷骑马落后。瞅人不注意,拨转马头自回家去了,也没向方家父子招呼一声。并非他不知礼数,就算过去招呼了,人家未必会在意挽留他,又何必自讨没趣、惹人厌烦呢。

他却想错了,方瀚海对他是相当在意。

醉仙楼的超大雅间,堪比富贵人家厅堂。雅间内,摆了三桌。最上首一桌,便是方瀚海等人陪颜侍郎、高巡抚等各位大人;其他两桌则是锦商和少东,由方初方则招呼。女眷们在另外雅间。

坐下后,方瀚海四下一扫,问:“曾少爷呢?”

方初站起来,也四下看了看,说道:“怕是走了。”

方瀚海便冷哼一声。

颜侍郎便问,这曾少爷怎么不来。

他是钦差,方瀚海摆宴请他,一般商贾想来还没资格列席呢,曾家居然敢不来,可见对他不敬。

他哪里知道曾少爷自卑惶恐的心思。

方瀚海道:“大人,想是他没脸来。”

遂将前几日书生联合为难清哑的事说了,又说这事已经查明,就是曾少爷在后主使的;又将清哑被指控为妖孽时,曾少爷恩将仇报、落井下石的行为说了;更爆出最新消息:郭家专利案是夏家父子一手策划,但刘虎诬陷郭大全却是曾少爷在背后唆使的。

郭大全忙证实,说他正要找曾家算账呢。

颜侍郎听见书生们有组织、有预谋地联合,分成三拨行动,对清哑发难,就已经留心了;再听了后面两件事,顿时高度关注。

曾家在织女被指控为妖孽时恩将仇报,可以看成是趋利选择;这次挑拨书生们对付织女,也可以理解为织女翻身后导致曾家败落,所以他狗急跳墙;但曾家在织女尚未出事前就谋划对付郭家,还是深受郭家恩情的情形下,与夏家父子共同针对专利做文章,说明什么?

说明曾家与夏家官商勾结!

曾家是江南贪污案的漏网之鱼。

颜侍郎正容对郭家父子道:“本官定会为你等做主!”

此话一出,席上众人便知道,曾家完了。

众人看方瀚海的目光既敬畏又钦佩,连沈亿三也不例外。

方初意外父亲会以这种方式出手。

他还没想好怎么对付曾家呢。

王大人前次来江南,不但审理了郭织女被控妖孽一案,为织女平反冤屈,还由妖孽案又牵扯出江南官员墨贪内幕,查抄了夏织造等一批贪官和商贾家产,加上赈灾,立下天大功劳。

颜侍郎此次来到江南,除了向郭织女传旨外,还领了一项任务:奉旨督查江南赈灾情形和灾后重建情形。

他当然不满足于造一座牌坊,若能办件大事,回京也好请赏。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方瀚海给他送来机会,且将所有事都捋清了,他只要彻查内情、为民做主,就能轻松立功。

于是,这边酒宴尚在进行,就有官差去传人证。

见此情势,刘大少爷吓得坐不住,当即就跪下来请罪。

——对郭家恩将仇报也有他一份呢。

颜侍郎问明情形,脸一沉,挥手令他一边去。

刘大少爷如丧考妣,灰溜溜地退到雅间外去了。

方初偷空去女眷的雅间外,叫了清哑出来。

“待会我们有事要去衙门。你有事让牛二子找我。”他嘱咐她。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清哑问。

“有什么事吗?”方初问。

“是有点事。”清哑含糊道。

高七姑娘她们要听他们联手弹琴呢。

第616章 末路

她不说,不是怕方初不愿意,而是不想暴露高七姑娘她们。

她们可都说了呢,叫她别告诉方初,要当无事一样喊方初来弹琴,她们要躲在暗处悄悄看她这未婚夫婿,说破了就不好意思了。

这些千金小姐,好奇心强,脸皮却嫩。

方初度其心意,以为清哑想自己,便道:“我尽量早些去找你。你下午去哪儿?不要陪姑娘们吗?”

清哑道:“一会我们去伊人坊。”

方初道:“好。等这边事了,我就去伊人坊找你。”

清哑点点头,依然看着他。

方初还想说点什么,又不知说什么。

曾少爷的事,还是等弄清楚了再告诉她吧。

他便道:“你进去吧。不然她们该找你了。”

清哑嗯了一声,转身进去了。

方初又留下几个人给张恒,命他要格外谨慎。

都安排妥了,他才重回这边雅间。

酒宴刚结束,众位书生以及龚五等都被传来了,只有刘虎眼下传不来。清哑舍不得辞退冬儿,将冬儿安排在府城伊人坊做事,刘虎便也跟着留在府城。这是让他两口子避开郭大全的意思。

颜侍郎即命升堂,先审问赵传等书生。

审讯异常迅速,根据书生们提供的议论内容,矛头直指举子万舟。万舟受不住压力,招供受曾少爷和聂无怂恿,然后刻意唆使赵传余辅等书生为难清哑,要阻止她请赐牌坊、身败名裂。

余辅见这个阵仗,吓得冷汗涔涔。

他在心里抱怨方瀚海说话不算数,说好了放过他们的。怎么又追究起来了呢?还在钦差面前告状。这下他们算完了。

颜侍郎命传聂无,却被告之出远门了。

他皱眉道:“如此巧合?只怕做贼心虚!”

遂传令缉拿聂无。

接着审问龚五,是受何人指使挑唆刘虎的。

这件事韩希夷曾派人调查过,也出面作证。

龚五招供,原不知那人是谁,近日才知是曾少爷的亲戚。

颜侍郎又命传曾家亲戚…

审明后,颜侍郎命随行禁军带领县衙差役速去将曾家查封。将曾家父子管家等拘来受审。

这时候。清哑正领着宫里来的嬷嬷、官家夫人、千金闺秀,以及各富豪家的太太奶奶姑娘们,在伊人坊做衣裳呢。

曾家。曾少爷心情沉重地坐在书房,连饭也无心吃,只觉不安。

他写了一封信,刚封好。站起来要叫人,就见管家急匆匆跑来。哭丧着脸道:“少爷,官差来了,要查封曾家…”

曾少爷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怔怔不语。

管家急道:“少爷。现在不是颓丧的时候…”

曾少爷回神,叫他“你且去前面,随他们要怎样。就怎样。”

管家见这样,也莫可奈何。只好转身又出去了。

这里曾少爷收拾了几样东西,拿了那封信,带着贴身小厮悄悄从一道暗门穿出,往街上去了。

到了外面,他将信交给小厮,又塞给他一包金子,“把这个送给谢大姑娘。你就走吧,别回来了。”

小厮红着眼睛,将包裹推回,道:“少爷等小的回来。”

说完揣了那信,转身就跑了。

曾少爷看着他的背影自语道:“一个下人,也这般有情义。”

谢家,观月楼,谢吟月从清晨起就独坐在二楼窗前。

没有心思弹琴,没有兴趣作画,什么都没心情做。

曾经永不言败的她,今日却没有勇气去锦绣堂。

朝廷给郭清哑颁旨,赐造贞节牌坊,她若去锦绣堂,亲眼看见郭清哑的荣耀和辉煌,她怕自己会承受不住。再者,她也怕那些人的目光,即便他们什么也不说,也能打击她、嘲笑她的失败。

她畏惧退缩了。

她觉得自己现在很脆弱。

她强烈思恋方初,思恋韩希夷,思念从前的灿烂岁月。

盯着窗外树梢上不停跳跃鸣叫的红嘴黑头灰翅的小鸟,她有种不真实的错觉,感觉自己化成那鸟儿,随它飞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正想着,就听观月楼外面有噪杂的说话声。

她也不在意,依然呆呆地坐着。

午时,锦绣端了一碗冰糖燕窝走过来,轻声道:“姑娘,吃一口吧。”

谢吟月没有回应。

锦绣看着姑娘,暗自发愁。

她在姑娘几岁时就伺候姑娘了,至今已有十多年,对姑娘的性情、心思,可以说非常了解,就没见过姑娘像今天这样,一点精神气没有。

她将燕窝放在桌上,道:“姑娘是个明白人,何苦自己颓废?姑娘不是常教导我们,凡事只要尽力了,便于心无愧吗。姑娘的聪明才智,那也是公认的。就算这几年郭姑娘站了上风,但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谁知将来怎么样呢?据我看,韩少爷也好,曾少爷也好,并没有为这个看轻姑娘一分半分;就是方少爷,也不是为这个跟姑娘翻脸的。趁着给太太守孝,姑娘且静心用功几年,也别去想什么郭织女了,也别想什么牌坊了。等孝期满了,和韩少爷成亲,那时再打算。”

她憋了这一肚子话,早就想劝姑娘了。

皆因姑娘一向有主张,她顾忌自己奴婢身份,不敢逾越,生恐姑娘觉得她不知分寸,想干涉主子的事,今天实在忍不住了。

谢吟月听了,像不认识她似的,看了她半天。

她问:“你早就想劝我了吧?觉得我错了。”

锦绣摇头道:“也就这两天。之前姑娘做什么,自然有姑娘的打算,不是我们做下人的能多嘴的。再说,谁还没点气性呢。姑娘一直憋着一口气,这未尝不是件好事。等哪一天做出成就来了,这口气出了,那些不痛快也就散了。姑娘又是极聪明的人,到时不用人劝,有什么天大的事想不通呢!只是这两天我见姑娘很萎靡,觉得这不该是姑娘的样子,所以才多嘴劝姑娘。”

谢吟月点头道:“你很用心。我知道了。”

说完,端起燕窝吃起来。

锦绣悄悄松了口气。

谢吟月吃了两口,仿佛才听见外面动静,问:“外面谁在吵?”

锦绣忙出去,叫一个小丫头去问。

一时问转来,回禀道:“是他们在搬东西。”

谢吟月问:“搬什么东西?”

小丫头回道:“说是老爷吩咐的,将主院后楼所有历年来的织锦都搬去作坊那边,一时要用,找起来方便。”

第617章 自杀

谢吟月蹙起秀眉,因见小丫头一脸懵懂,对她说也无益,遂挥手让她下去,一面心里想:“方便是方便了,可这些织锦资料都很重要,怎能放在作坊那边呢?父亲怎么想的?”

不等她去问谢明理,锦绣拿了封信来给她,说是曾少爷叫人送来的。她接过来,拆开观看。不等看完,就霍然站起。

“备车,我要出去!”谢吟月命令锦绣。

“是。”锦绣见她神色不对,忙匆匆跑出去。

曾家被查封后,颜侍郎得知曾少爷跑了,忙命全城搜捕。

方初、沈寒冰和韩希夷同时恼火:卫昭跑了,曾少爷也跑了,一个两个都跑了,躲在暗处时不时出来报复一下,谁受得了?

他们也不用颜侍郎命令,各自带人去追曾少爷。

曾少爷离开时并未刻意避人,所以很快问明了他的行踪。

景江堤坝上,曾少爷坐在一棵大柳树下,眼望着前方的码头出神。

忽听左边马蹄声响,他回头看了一眼,那边来了几骑,前面好像是韩希夷;跟着,右边也传来马蹄声,看看好像是方初。

他笑了,自语道:“都来了。”

又叹一口气,喃喃问:“你还不肯来见我一面吗?”

随手从脚边拿起一玉壶,仰头喝了一口。

有脚步靠近,他没理会,又喝了一口。

再转头,已经是满脸含笑,正要对那两人说话,忽然瞪大眼睛,只见从对面街道过来一辆马车。样式十分熟悉。

马车到堤坝交会处,停了下来。

车帘掀开,锦绣先跳下来,然后伸手向车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