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初能体会弟弟的心情:早上他还神采飞扬,如凌空飞翔的大雁,现在就像折断了翅膀的孤雁,从高空跌落尘埃,萎靡不振。

方初心中不平:这误会并不是方制造成的,怪不得他。

方初心里也并不愿和王家结亲,可方家不如王家势大,他就算心里不愿意,嘴上还不能说,很是憋屈。

眼前的情势,他是进不得,也退不得。

他若摆出希望和王家结亲的架势,会遭王家厌弃,不妥!

他若坦承不愿和王家结亲,会让王家觉得被轻贱,也不妥!

以他混迹商场多年的经验,居然不知如何应对这局面了。说白了,他兄弟眼下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王家承认这门亲,他们得点头哈腰喜出望外地答应。

王家不愿结亲,他们也要点头哈腰满脸惭愧地答应。

正在为难的时候,清哑开口了。

方初遇事一向沉稳,判明形势后会果断作出决定,像这样犹疑只能说明他还没有拿定主意,正在思考。

清哑感知他心意,自然要相助。

她也不会瞎帮,她会代他问一些问题,点醒在场众人,也助方初打开思路,做出正确决定。因她与王大人打交道最多,觉得他为官还算清正,所以选中他发问。

她看着王大人问道:“我三弟进来没用诡计吧?”

王大人忙道:“没有,没有。”

清哑又问:“我三弟没有隐瞒身份吧?”

王大人道:“这个也没有。”

清哑再问:“我三弟答卷是自己做的吧?”

王大人点头道:“是。”

清哑继续问:“我三弟是王姑娘亲自选中的吧?”

王大人有些尴尬道:“呃,是这样。”

清哑最后问:“请问我三弟哪儿做错了?”

王家人难堪地沉默,皆不能回,因为方制没错,是王家弄错了。一定要追究方制的错误,就是他没有自知之明,根本不该来。

方初将他们神情看在眼里,心中已有了计较:结亲是件喜庆的事,王家态度这样明显,他自不会拿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但是,结不成亲也不能结仇,措辞委婉些把话说开,就当一场误会罢了。

正想着,就听清哑又在问了,这次是问方制。

方初觉得她就像公堂上的主审官,问完原告问被告。

这想法令他发笑,想着晚上回去告诉她。

清哑问方制:“你为什么要来参选?”

方初、两位王大人和两位王夫人听了都一愣。

这还用问吗,自然是想娶才貌双全家世又好的媳妇了。

方制抬头,桃花眼有些红,触及清哑清澈的目光,很快镇定下来,轻声道:“弟弟见大哥大嫂琴瑟相和,恩爱非常,弟弟很羡慕,也想找个不俗佳人。弟弟听说王姑娘才貌双全,王家这次选婿也不论家世出身,弟弟就来了。弟弟想,若是王姑娘选中了弟弟,弟弟定要像大哥对大嫂一样,与她白首偕老、一生一世一双人!”

“玎珰”,左边室内传来轻微的瓷器碰击声。

清哑猜测,那隔扇内肯定躲了人偷听,也许有王姑娘。

她忙对王大人道:“我问这话,要是他看中王家富贵,我们马上带他走,但他是真心爱慕王姑娘的。”

王大人哂笑道:“来参选的都这么说。”

清哑回道:“未必。”

王大人问:“怎见得未必?”

清哑没说话,只深深地看着他。

王瑛虽然才貌双全,这并不是众学子趋之若鹜的主因,清哑不好说别人是冲王家的家世来的,但相信王大人心里明白这点。

果然,王大人和王源很快便想到了,目光闪烁。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此乃常情。

王源嘴角勾出一个讥讽的微笑,问:“若别人都是冲我王家家世来的,郭织女如何认定令弟是冲小女来的呢?”

清哑道:“很简单,他又不想当官。”

方制不准备走仕途,要借王家什么力?

要说方家想靠王家庇护,方家在此之前已经是豪富了,且富了数代,和王家一样是老牌世家,又和玄武王府靖国公府交好,清哑在宫中也受宠,并不差王家这门权贵亲戚。

王源反问道:“他不走仕途,就是看重小女?”

他嫌弃方制,正因为他连个秀才都不是,一个商贾的庶子,还不学无术,这让他如何接受?且商贾重利,能对他女儿真心吗?

清哑道:“他对王姑娘是真心的。”

王大人听这话有文章,忙问:“织女因何这样说?”

清哑解释道:“那天他问我:怎样才能打动女子的心。我对他说,要用自己的真心。只要真心爱她,心中有她,眼中就有她;作画画中会有她,作诗诗中有她,弹琴曲中有她…无论隔多远,也会心意相通…我猜,他今天能被王姑娘选中,靠的不是好诗和好文章,应该是他有什么地方打动了王姑娘。”

方制垂着头,双眼酸涩不已,胀胀的——大嫂真的很好,不枉他把她看得天人一样,全心爱护尊重,并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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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更晚了!美男方制说:投我一票吧,配角也有春天!

第995章 这就是你的真心?

王大人和王源神色微妙地交换了个眼神。

方初没想到方制与清哑还有这一番交流。

他无暇细想,听了清哑和两位王大人问答这么多,他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也想好如何措辞了,忙趁机开口。

他道:“拙荆的意思是:三弟求亲的初衷很诚恳,并非一心攀附权贵。三弟少时顽劣,后来父亲闲在家,亲自教导他五年,便进益懂事多了。后又承蒙许翰林青眼,收他为弟子,教他丹青之术。近来晚辈见他还算成器,便将幽篁馆交给他打理。

“俗语说,一家养女百家求,三弟倾慕王姑娘,来参加选婿、希望被选中也是人之常情。然王家非普通人家,对女婿自然要求严格。王家觉得三弟不合适,晚辈能够理解,不会有怨言的。”

他这番话有进有退,让王家自己选择。

他先暗示对方:方制被方瀚海亲自教导了五年;方制现是许翰林的得意弟子;最后,他很看重这个庶弟,将幽篁馆交给他打理。总之告诉对方,方制不是当年顽劣的方家庶子了,未必就没出息。

当然,若王家觉得这门亲不合适,他也会理解,就此作罢。

王大人听出他弦外之音,有些意外,且犹豫——

这门亲到底要不要作罢?

同样听了方初的话,王源关注的却是后半段。

他听出方初隐隐流露的傲气:王家看不上方制,方家也不想攀附王家,所以主动递台阶给王家,王家若想回绝亲事就请便。

王源心里很不舒服。

他自得知方制身份后,左右为难:若按事先约定,他实在不甘心把女儿嫁给方制;若是翻脸不认,这与他平日为人行事的原则有冲撞,且王家会遭人非议,说他们不讲信义。

王家这样的书香世家,是极重视门风口碑的。

王家,不能因为这件事被人指责,坏了气节。

他便让方制请亲长来商议。

正如方初所料,方家若是借此攀附王家,王源定会感到厌弃;现在方初傲然表示,王家若退亲他们兄弟不会有怨言,王源便不舒服起来,觉得女儿被轻贱了,王家被轻视了。

他面上不动声色,心里着实烦躁的很。

王三太太见老爷难受,也跟着难受,又不敢插话。

王大人沉吟一回,对大太太道:“郭织女还是第一次来王家,夫人和弟妹请郭织女进去坐坐,让晚辈们都来拜见。”

王大太太忙笑道:“妾身正要请织女进去呢。”

说着便和三太太一起请清哑移步。

清哑看向方初,方初点点头,她便站了起来。

王大人又命人叫子侄来,带方制下去用点心。

将方制也打发走,他才好和王源认真与方初协商。

方制站起来,黯然看了方初一眼,满目羞愧和落寞。

他今天原想给大哥大嫂一个惊喜,让他们看看,他凭着自己的本事选了一门好亲,谁知惊是有了,却没有喜,有的只是羞辱。

他心情沉重,半天挪不动脚步。

他看见大嫂跟在王大太太身后走了出去,想起当年她在谢家遭遇的歧视,大嫂没有软弱,很坚决地选择了退亲。

他脑中灵光一闪,当即做出决定。

他转身向两位王大人道:“你们不用为难了。”

清朗的声音,如长笛破空。

方初等三人都诧异地看着他。

方制挺直了脊背,抱拳道:“既然王大人觉得这门亲不合适,晚辈不敢高攀,就此作罢。”说完又对方初道:“大哥我们走吧。”

现在就走,还来得及追回大嫂,她应该还没进内院。

大雪天的,早些回去,一家人围着火锅吃酒,才舒爽呢。

王大人和王源被他忽然转变的态度弄得惊异不已。

王源尤其被撩拨得火大,冷笑问:“这就是你的真心?”

方制认真道:“若是王姑娘有万难的事让晚辈去做,晚辈便是赴汤蹈火也不会退缩。现在,王家看不上晚辈,晚辈当然不能死皮赖脸地赖在这,让王家和王姑娘左右为难。”

方初欣慰,眼中浮现笑意。

这个弟弟,是真的懂事了。

不过,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不能就这样愤然离开,要大度洒脱些,王家越看不上他们,越不能让王家轻视了。

正要说话,就听王源问道:“你这是指责我们不守承诺?”

那声音隐含怒气,像要发作的前兆。

他本就为此敏感,方制的话让他疑心起来,

方制摇头道:“晚辈不敢。这原是个误会。晚辈不知道王家选婿是要看功名的,也不知道下人把晚辈当成弟弟放进来。谁知…好在这事还能挽回,不像当年江明辉,接了谢姑娘的绣球,又被拉着拜了堂,等我大嫂去到谢家的时候,已经无法挽回了…”

方初听他说“王家选婿是要看功名的”,便知不好,急忙看向王源,果然脸色变了;再听他说到江明辉、谢吟风,更加要坏事。

王家名门望族,将他与谢家相提并论,不是打脸吗!

当然,以前谢家还算不错,后来经过那么多事,名声败得不能再坏了,岂能相比;再者,王瑛选婿和谢吟风抛绣球也不是一回事。

不等他阻止方制,就听一声“住口!”

王源脸涨得通红,怒视方制,完全失态。

方初忙站起来,将方制往外推,“你快去,这事有我和二位王大人商议决定。”又转身对王源赔笑道:“弟弟言语欠妥,望大人宽宥。”

谁知方制见大哥这样,以为是为了他委曲求全,等他走了,大哥还不知被两位大人怎样刁难呢,说不定为了成全这门亲,会答应王家不平等条约——他已经想到那屈辱的场面了。

他便生气了,往前一站,桃花眼不眨地盯着王源。

方初一见他拗上了,忙板脸道:“你还不去!”

一面对他使眼色,一面手上使劲推他。

方制不动脚,也不理他,正色对王源道:“这事是晚辈引起的,王大人要怪罪,只管责怪晚辈好了。我大哥并不知道这事,我早上来没告诉他和大嫂。大哥一向教导我要脚踏实地,并没有错…”

说着说着,他不自觉红了眼睛,悔恨万分。

谁家孩子闯祸了人家不是找他家亲长质问的?难道因为他亲长用心教导了,就可以不追究“教不过”的责任吗?

总之是他做错了,才带累了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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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6章 妖孽男人

可是他也很委屈:谁能告诉他,他到底错哪儿了?他一直想一直想,到现在也没想明白。大嫂问了,王家人也不回。他觉得,这亲事王家答应就答应,不答应就作罢,为什么把他哥嫂都叫来,弄得他像犯了大罪等待判刑一样?

王源被他一副忍辱负重的模样气得倒仰!

王大人则露出异样神色,重新审视方制。

他温和道:“你先出去,我们同你兄长商议再说。”

方初再推方制,低声道:“你去吧,哥哥心里有数。”难得弟弟这样维护他,他说话的声音温和了许多,暗示方制不用担心。

方制倔强起来,道:“不用商议了,这亲事就罢了!”

方初喝道:“胡说!怎能如此轻率!”

方制糊涂道:“不是他们不愿意吗?”

方初嘴抽抽,很想抽弟弟一巴掌,忍了又忍,才道:“我们还要再商议。”既不敢说王家愿意,也不敢说王家不愿意。

王源已经气得不想说话了。

王大人示意他稍安勿躁,自己问方制:“你这样轻易便退缩放弃,叫我们如何相信你对瑛儿是真心?那你又何必来求亲?”

方制道:“晚辈刚说了,是你们看不上晚辈…”

王大人打断他道:“我们辛辛苦苦养大一个女儿,难道在寻亲的时候,多问一句、多考虑一会都不能?轻率将女儿交付于人,那和卖女儿有什么分别?便是不得已一定要卖女儿,也要问一声买家的名声,最好卖去良善人家,不能将女儿卖入火坑。你说是也不是?”

方制哑口无言,这才觉得自己确实孟浪了。

方初见他发呆,喝道:“还不去呢!”

使劲捏了他胳膊一把,再把他往外推。

这次方制没有再犟,出去了。

到外面,那等他的王家子弟笑着伸手道:“方少爷请——”

一面投前带路,向厢房走去。

方制看着他背影心想,这王家礼数真周到。

他还以为要看到一张冷脸、听冷言冷语呢。

到厢房厅内坐了,那少年高声命人摆茶果,直叫拿最好的茶叶,用最上等的茶碗,摆最新鲜的点心,还要叫兄弟来陪客。

方制过意不去,忙道:“这位兄弟无需客气…”

那少年看着他一本正经道:“必须客气,不然回头方兄一怒之下,不肯娶我妹妹,我妹妹嫁不出去怎么办?”

上茶的丫鬟眼中笑意极为可疑,似淡然,似讥讽。

方制脸红得能滴出血来,终确定:人家在消遣他!

他看着热情又不失礼数的少年,心中愤愤地想:都说爷坏,这个家伙才真坏,都坏出境界了,看上去整个正人君子,其实里面都是坏水,这就叫做道貌岸然。

他也不是傻子,此后一声不吭,任凭那少年说什么做什么都含糊以对,偶尔被逼急了还会反刺一句回去。

少年兴起,越不放过他,各种挑衅。

他知道方制外表“花容月貌”,肚里都是坏水。

王瑛选婿的结果一出来,王家人立即通过各种途径调查方制老底,短短一个时辰查的不多也不少:方制从前的劣迹、调戏嫂子的壮举,还有上次在幽篁馆,就因为人家说他和方初兄弟不和睦,他便骂那人“离间我兄弟感情,居心叵测,要断子绝孙!”可谓歹毒之极。

他无语问苍天:这世道变了,还是他见识浅薄?

这种妖孽,怎么能被小妹选中呢!

瞧这家伙长得那个样儿,是男人吗?

这简直是王家的奇耻大辱啊!

当下,两人面上一派笑容,言语间却夹枪带棒,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偏厅,王大人对方初道:“令弟有没有想过参加科举?”

方初略一沉吟,便道:“可以参加科举。不过他不喜官场束缚,恐怕不会愿意入仕途。晚辈想让他先打理幽篁馆,等他画艺更进一步,也有了做买卖的经验,那时再看他自己意思。”

王大人又问:“他经史学的如何?”

方初道:“略通一二。他其实很聪明,只是志不在此…”

两人一问一答,王源气也渐渐平复,在旁用心听着。

再说清哑,随王大太太去了她院里,让入上房东边临窗大炕上坐了,王大太太一面吩咐上茶果,一面问清哑关于服装展的近况。

清哑简要回了。

说话间,大房三位姑娘过来拜见清哑。

大太太歉意地笑道:“雪天,她姐妹们住的远,听闻郭织女素来喜静,就不让她们来搅扰织女了。”

当然这是托词。今日王瑛选婿,大房就在主院,姑娘们便都聚集到大房这里,等着听选婿结果呢。亲事未定,王夫人不想弄得像认亲似的,故而不叫她们来拜见清哑。又因为王大人说了让晚辈拜见的话,她便只叫大房三位姑娘出来了,以全礼数。

清哑哪会在意这些,客套了几句。

三位姑娘好奇地打量她,被大太太使眼色命退下了。

接下来,大太太和王源夫人便委婉地探问方制人品。

清哑喝着热茶,静静听着,需要她回答的,她便酌情回答。

王源夫人道:“听说当年曾冲撞了织女?”

清哑道:“三弟以前是有些淘气,但心眼不坏…这几年变懂事了,他哥哥让他打理幽篁馆…”

王源夫人微笑道:“这么说,织女认为他堪配我瑛儿?”

这话问的很巧妙,且看清哑如何回。

清哑道:“王夫人,方家和王家不能比,三弟又没考功名,你们觉得他和王姑娘不合适,这晚辈能理解。但我必须要为他澄清:他不像你们想的那样,他真比以前成器了。亲事做不成,是缘分不到,并非他一无是处。他有很多优点,画画就很好…”

她一边想一边说,努力扭转方制在她们心中印象。

她觉得:王家可以不选方制,但不能踩踏方制。

方制娶不到王姑娘不要紧,还可以娶其他姑娘。若是这次亲事不成还让他名声大损,影响将来的婚姻,就太不公平了。说到底,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不该被人轻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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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更晚了,抱歉的很!

第997章 条件(月票100+)

王大太太和王源夫人对视一眼,都觉诧异。她们想知道清哑到底对这亲事是个什么看法,若是王家退亲,方家会不会觉得心中有怨、不服…没想到郭织女这样维护小叔子。

王大太太问道:“那织女以为这亲事合适吗?”

清哑道:“不合适。你们是怎么选中他的?”

王大太太一滞,王源夫人也垂眸。

窗外,王瑛和一个女孩儿悄悄走开。

走下台阶,走到院中。

空中,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簌簌飘落,胡乱飞舞交织成密密的网,一大红一紫红的身影在网中移动、穿行,穿过东边一道月洞门。

进入东小院,正屋廊下几名彩衣女孩子正看雪景、说笑。

见王瑛她们来,女孩子们忙招呼,或姐或妹。

慧怡郡主扬声道:“哟,妹妹选好夫婿了?可是方家那美丽的三少爷?”“美丽”二字咬得重重的,幸灾乐祸意味明显。

王瑛没理她,越过她进屋去了。

倒是跟她一起进来的女孩子——大房的姑娘,排行第五的王珊没好气瞪了慧怡郡主一眼,跟着进去了。

王瑛进屋后,走到桌前写了一张字条,命丫鬟:“送去给二哥。”

丫鬟接过去道“是”,匆匆转身出屋。

王瑛转身上炕,倚着个枕头,默默出神。

外面,慧怡郡主嘲笑道:“咱们很快就要和方家成亲戚了。方家可是豪富,你们啊,从此攀上富贵了。你们的四姐夫肯定出手大方,方家又是锦商,衣服首饰少不了你们的。”

她说得热闹,却没人接腔。

王瑛当然知道为什么没人接腔,怕铜臭熏人嘛。

这个郡主姐姐心里有气,把气撒到她头上,她不计较。

她也不觉得羞辱和难受,耳边回想起之前听到的“若是王姑娘选中了弟弟,弟弟定要像大哥对大嫂一样,与她白首偕老、一生一世一双人!”不禁心动神摇、魂不守舍。

郭织女和方初,那是一对神仙眷侣。

若能像他们一样,身份地位算什么呢?

王珊过来,小声劝道:“四姐别难受,且看三叔和三婶如何决定?”转而又好奇地问:“四姐刚才让小宜给五哥送的什么?”

王瑛轻声道:“没什么。”

主院东厢房,王琨接到妹妹让小宜送来的字条,皱眉,低声咕哝了一句什么,又嫌弃地瞅了坐在堂上的美男一眼。

磨蹭了一会,他终究还是换上笑脸,走了过去

方制正优雅喝茶,见他来了警惕,茶也不喝了,放下茶盏,正襟危坐,严阵以待——无他,刚才被这家伙各种花样折辱,方三少爷不得不打起全副精神应对,以免再吃亏。

王琨笑嘻嘻道:“怎不喝了?茶冷了?我叫人换一杯。”

方制阻止道:“不用费心,在下喝饱了。”

王琨叹道:“方兄真乃牛饮,喝茶也能饱。”

方制回道:“喝茶没饱,是王兄妙语连珠,塞了在下一肚子,所以饱了。”——其实就是被你气的!

王琨“哦”了一声,把他上下打量,深刻打量。

方制虽防备着,还是被他看得心头毛毛的。

王琨忽然问:“方兄,你没见过我妹妹吧?”

方制脸红了,气焰一矮,低声道:“没有。”

王琨又问:“那你为何想娶我妹妹?”

方制气焰再矮,垂首道:“听闻王姑娘才貌双全,就像我大嫂一样,是个出尘脱俗的女子,在下…在下心生倾慕…”

王琨又“哦”了一声,道:“志向高远!”

又伸手示意道:“方兄请喝茶!”

方制心不在焉地端起茶盏就喝。

喝完放下茶盏,看向王琨。

王琨笑问:“可喝饱了?没饱的话,小弟再让人添水。”

真把他当蠢牛呢?

方制心中气愤骂道:“趁人不备,卑鄙!”

王琨高声道:“给方少爷上茶!”然后起身走了。

很快,方制的回答被送到王瑛手中。

王瑛起身,去见母亲。

王三太太与清哑一席话后,觉得此事棘手:郭织女明显不愿和王家结亲,似乎看不上王家出了错还怪罪方制的行为;且郭织女对方制评价不错,说方制今日不同往时,进步很大。

这时王瑛来了,悄悄请出母亲,对她说了一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