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办法?”安宁不知有诈,乖乖的靠上去。

刘慧对着她的怒吼:“这样的好事不是没有,简单的很,你现在马上回去躺在床上,闭上眼,全身放松,白日做梦,这件事还是比较容易实现的。”

安宁捂着耳朵,既遭受到她的荼毒,又被她呛的说不出话,简直呕死了。

刘慧得意了半天,还是很好心的给出建议:“要不,你也跟我一起写小说吧。想当年我们俩都是中文系的才女,你文笔并不比我差,混口饭吃还是不成问题的。”

安宁对此提议并不太感兴趣,她恹恹的说:“大小姐,你还是饶了我吧。”

刘慧佯装大怒:“怎么?很清高嘛,还看不起我们卖字吃饭的了?”

安宁嘟起嘴:“我哪敢啊,我还有事要你帮忙呢。”

刘慧又举起筷子,挑了块鸡腿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笑眯眯的,“借钱免谈,其他都可以商量。”

安宁恨恨道:“你这只铁公鸡。放心吧,不是借钱。”

刘慧来了精神,“那说来听听吧。”

“帮我留意哪里有经济实惠的租房,我要搬家。”安宁看着刘慧,认真的说。

刘慧奇道:“那帅哥得罪你了?”

安宁在沉默了半分钟后,把昨晚看到的情景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刘慧,期间,刘慧的大嘴就没合上过。

“这个……”她抓耳挠腮,一脸的不可思议,抓起水杯,猛灌一通。

“还有件事忘了告诉你。”安宁想了想,要么不说,要么就毫无隐瞒。她顿了顿,很随意的说:“刚才在孤儿院见到的苏旷,就是我的合租对象。”

刘慧口中的水一滴不漏的喷了出来。幸好安宁及时别转过头,才免遭迫害。但是桌上的菜,显然被殃及,且无一幸免。

刘慧尴尬的掏出纸巾擦嘴,安宁则无辜的眨眨眼。

“你不是耍我吧?”良久,刘慧总算完整的说出一句话。

“切,我耍你干吗?”安宁顿了顿,又道:“尽管他救过我两次,我还是觉得离他远一点比较好。”

刘慧点头如捣蒜,“是是是,我会帮你留意租房的。”未几,又啧啧道:“瞧他对孩子们耐心亲和的态度,还真是无法想象出他的另一面。”

安宁缓缓吐出几个字:“知人知面不知心。”她刻意隐瞒了苏旷强吻她的事,若是被刘慧知道,怕是会更为的震惊,也许立马让她搬出去也不一定。

此刻,她们谈论的对象正被年家二老送出门,安宁无意间的抬头刚巧瞥到这一幕。

两位老人亲热的和他说着什么,而苏旷恭顺的站在一边,眼中平和宁静,年夫人伸手拂去他头上的落叶,他回以真挚的笑容。

“看什么呢?”刘慧用筷子敲敲安宁的脑门,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也楞了楞。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刘慧低喃。

安宁则被她的辞不达意弄的哭笑不得。

视线突然被来客挡住。

安宁偏过头和刘慧说上几句话,等到她再度看向门口时,苏旷已不见了踪影。

她下意识的望向适才缓缓走进湘菜馆的翩翩男子,在看清他面目时微微一怔,随即失声唤道:“肖云阁?”

来人侧过身,同样也是一脸诧异:“安宁,这么巧。”他忽然脸色变了变,眼角不自觉的瞥着门外。

安宁丝毫没意识到他的不自在,在异乡能遇故知,是何等兴奋又难得的事。她热情的招呼肖云阁:“过来一起坐啊,这是我好朋友刘慧。”

肖云阁犹豫了会,还是坐到安宁那一桌。

刚坐下他就急切的问道:“安宁,你怎么会来了H市?”

安宁面色黯了黯,她很快调整情绪,指了指刘慧,自嘲的笑笑:“我是来投奔她的。”

肖云阁向刘慧点头示意,刘慧则报以一笑。

“那你呢?”短暂的沉默后,安宁主动开口。

肖云阁长眉拢起,淡淡道:“我有任务在身。”

安宁轻声说,“真是很久没见了。”久到她差点以为是上辈子的事。

肖云阁踌躇片刻,似乎有话想对安宁说,但终于还是紧抿了唇,一言不发。

又闲聊了几句,肖云阁始终有些心不在焉,他的眼睛不时扫向门边,连安宁都注意到,她了然一笑:“你约了朋友啊?”

肖云阁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他抱歉的说道:“是啊,啊,不是。”

安宁一头雾水:“到底是还是不是啊?”

肖云阁的声音被截断,因为,此刻,已无需他回答,门外又有一人走进来。

安宁失魂落魄的盯着来人,眼里再看不到其他人。

“关……信,”她的唇嚅动许久,几乎不能连整成句。

刘慧也是心下一惊,她清楚安宁对关信的情意,也知道安宁曾为他自杀,本以为他已经彻底远离安宁的生活,没想到今日会狭路相逢,她有些担心的握住安宁的手,惊觉她的手颤抖的厉害。

关信却像是没听到似的连头都没有回过,他找了张靠墙的桌子坐下,悠然自得的点了菜和啤酒。

安宁的脸色灰白一片,她垂下眼帘,手足冰凉,她紧紧的抓着刘慧的手,试图汲取一些热量。

这边肖云阁没有任何反应,安宁神色惨然,刘慧则愤怒的起身,她拖着安宁几步窜到关信面前,冲动的说:“关信,你还是不是人。”

关信抬起头,同安宁目光交错,面无表情的说:“我不叫关信,你怕是认错人了吧。”

刘慧冷哼一声,把安宁推到关信身旁,“你看看清楚,你敢说自己不认识她?”

安宁哀求的看着刘慧:“不要再说了。”说完,想迅速逃离。

刘慧不依不饶,她强行拽住安宁,挑衅的面向关信:“我看你有什么话说。”

关信扫视刘慧,又把视线挪到安宁身上,极其的冷淡的说:“我确实不认识她。”

一时间,安宁的心痛到骨髓中,无法抑制。她渴望能在关信脸上看到从前的温情,哪怕只有一点点,但她还是失望了。

曾经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这种感觉,却原来痛楚到来的时候,还是那么的强烈。

“你……”刘慧咬牙切齿的甩了关信一个耳光,如果现在手中有把刀,她真的会毫不犹豫的砍向他。

安宁身体软软的,仍是死死拉住刘慧,“不要。”气氛忽然就沉静了下来,只剩下心跳声。安宁站的笔直,默默的看进关信的眼底,一字一句:“对-不-起,我想我们是认错人了。

她挽住刘慧,慢慢的退回去,嘴角挂上近乎苦涩的笑容。这一切能怪谁呢,只能怪自已有眼无珠,当初错信了人。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留住最后的一点尊严。

“安宁,你……没事吧?”肖云阁追出门,扶住已经虚软无力的安宁。

安宁摇摇头。

肖云阁搓着手欲言又止,最终拍了拍安宁的肩膀,“好好照顾她。”这句话却是对着刘慧说的。

刘慧最后回头狠狠瞪了关信一眼,安宁紧握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中。

只是他们谁都没有发现关信眼中一闪而逝的伤痛。

安宁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家的。

唯一的印象是刘慧拉着她上了出租车,报上地址,而她一直沉浸在回忆中。

刘慧将她安顿好,又倒了杯水在她床头,安宁反复强调自己没事,刘慧才长叹口气离去。

安宁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

一颗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眼角缓慢落下。

她猛地从床上跳起,从抽屉的最底层翻出同关信的合影。

手指轻轻抚过相框,眼泪越聚越多,直至泛滥成河。

他们之间,曾经有过太多太多令人难以忘怀的美好而心酸的往事。

安宁抱着靠枕卧在床头,静静的想着,哭着,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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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上天早就安排好的,安宁和关信的相识颇具戏剧性。

他们出生在同年同月同日,而且还是在同一家医院,双方的母亲住在同一间病房。唯一的区别就在于性别的不同。

安宁的父母是典型的南方人,母亲娇小玲珑,父亲儒雅体贴。而关信的父母来自北方,父亲高大威猛,母亲貌美高挑,他们是在S市旅游途中生下的关信。

原本根本不会有任何交集的安宁和关信,在他们出生伊始,就已续下彼此的缘分。

一周的相处,双方感觉颇为投缘,但出院后不久,关信的父母就带着他回了家乡。熟料,六年以后,他们由于工作调动,再次回到S市。更为凑巧的是,单位分配给他们的住房竟然就在安宁家隔壁。可以想象,当两家人重逢的时候,是怎样轰动的场面,又如何不让人感叹缘分的奇妙。

小学,初中和高中,安宁和关信念同一所学校,虽然不在一个班级,但一起上学放学一起回家,安宁的父母都是从事科研工作,平时照顾不到她,安宁放学后的那段时间基本都是在关信家度过,吃过关妈妈做的地道东北菜后,和关信一同写作业,做游戏,常常是玩到筋疲力尽后躺在关信的小床睡的烂熟如泥。她父母回来的早关信就会抱她回去睡,如果回来的迟或者是不回来,就索性赖在关信的床上一觉到天亮了。

初时的情谊在高中毕业时理所当然的发展成情侣。

那时的关信对安宁呵护备至,言听计从,稍有不顺她意,只要她小嘴一撅,眼圈一红,关信马上举手投降。可以说,安宁就是在两对父母加上关信的宠溺下长大的。

两个人整天黏在一起,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他们考上大学。

关信报考的警校和安宁所在学校虽然还是在同一个城市,但是一个在城北的郊外,一个在城南,中间要倒一部地铁,三趟公车,而且警校实行封闭式教育,管理严格,平日不得随便进出校门,即便如此,关信还坚持一有假期,就去探望她,礼物,零食,小玩意,更是一件不少。

刘慧是安宁大学时代最好的朋友,两人的友情直到现在还是牢不可破的。

她对安宁和关信之间的事最为了解,看着他们甜蜜的时候能肉麻死人,拌嘴的时候又恨不得踹上对方几脚,分分合合,其实都是安宁一个人在折腾,不管有理无理,每次都是关信带着花来向安宁赔罪,这种事看多了,安宁的无理取闹,她也就见怪不怪了。

这样一对天造地设的佳偶,刘慧做梦都没想到他们会分开,尤其是知道连安宁自残身体都不能挽回时,她着实吃惊不小。

毕业以后,关信进入S市公安局,而安宁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找到工作,她家底殷实,父母又不缺她这份钱养家,她乐的游手好闲,每日睡到日上三竿。

可能,同关信的嫌隙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肖云阁是关信的同事,亦是他校友,年长他四岁,在局里很照顾他,安宁见过他几次,虽不太熟,也算印象深刻。

等等,好像有什么事情不对劲。

安宁仔细的想了想,骤然睁大眼,她忽然想到,关信和肖云阁是同事兼好朋友,可为什么刚才他们装作互不认识的样子,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这其中,是否有隐情?

安宁把脸埋在双手手心中,终于伸出手,将合影撕成两半,一半重新塞进抽屉最底层,一半丢进废纸篓。

泪已经流干了……

哭到声嘶力竭,再也哭不动的时候,她的梦也该醒了……

恍惚中,她赤着脚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匆忙间把水瓶打翻在地,她慌忙取过扫帚和簸箕清扫干净,有几块碎玻璃成为漏网之鱼,而她浑然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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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苏旷踏进家门的时候,被眼前的情景吓的魂飞魄散。

地板上血迹斑斑,屋内一片狼藉,安宁俯卧在客厅沙发上,青丝披散开,脚底血肉模糊,似乎失去了知觉。

苏旷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恐惧,他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们,终于向他身边的人下了毒手。苏旷一个箭步冲过去,将安宁紧紧拥在怀里,拍着她的脸蛋,连声呼唤:“安宁,安宁……”

安宁是被激烈的叫喊声吵醒的。她睁开惺忪的睡眼,发现自己衣衫不整的躺在苏旷怀中,无名之火熊熊燃起,她二话不说挥起一掌,正打在懵懂不觉的苏旷脸上,他没有恼怒,反而欣喜若狂:“安宁,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不由分说再度拥紧安宁,如释重负。当年年小蝶死在他面前的情景历历在目,从那以后他对生离死别就有种难以言语的恐慌,她的死给他打击极大,如果再有一次,他怕他会经受不住。

安宁几乎被他搂的踹不过气。心跳急剧加快,脑中轰的一声响,全身血液全都凝固在一处。

从小到大,除了关信再没有其他人这样结结实实的给过她拥抱,苏旷是第二个,却在一天之内两度轻薄于她,她有些愠怒的低吼:“你放开我。”

苏旷意识到行为的不妥,稍稍放开她,手仍是霸道的按在她的肩头。

安宁推开他起身的时候发觉了地板上和她脚下的血迹,强烈的眩晕感袭来,胃里一阵翻腾,她伸手想抓住点什么以稳住身体却是扑了个空,幸好有苏旷及时扶住她。

“别动。”苏旷打横抱起她轻轻放在沙发上,将她双腿搁置在自己膝盖上,仔细检查后赫然发现是脚底板被碎玻璃划出数道深浅不一触目惊心的伤口,另有几处已是深深嵌入肉里。

苏旷低吼:“你怎么搞的?伤成这样你自己都不知道的吗?”

真是三十年风水轮流转,刚才是安宁吼他,现在形势完全逆转,安宁乖乖闭上嘴,一声不吭。

“很疼吗?”苏旷放柔语调,修长手指怜惜的轻抚过她的脚掌,引得她阵阵颤栗。“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不用这么麻烦。”安宁摇头,“我房间抽屉里有纱布和消炎药,你帮我取来,我自己包扎下就好。”

“不行,你必须去医院处理,否则伤口会感染的。”苏旷一口回绝,毫无商量的余地。

安宁默然,苏旷以为她是害怕,安慰道:“别怕,去医院把碎玻璃取出来就没事了,不会很痛的。”

安宁挑了挑眉,垂眸:“你不用费心了,这点伤对我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苏旷被挑起怒气,“没见过你这样不爱惜自己身体的。”他从卧房给安宁随便拿了件外套,胡乱给她套上,斩钉截铁的:“两个选择,我背你,或者抱你去,选好告诉我。”

安宁咬住下唇,迟迟不开口。

苏旷淡笑,不再征求她的意见,抓过她的两支手臂往上一提劲,安宁便整个吊在他的背上。

安宁失声尖叫,拼命的捶他,“你快点放我下来。”

苏旷薄唇微抿起来,他故意晃了晃,安宁惊呼一声,死死拽住苏旷的衣领。促狭的笑意爬上他的眼底,他重新把安宁往上抬了抬,“我不介意出借肩膀和脖子给你。”

看来他是不会妥协了,安宁踌躇着,一点一点的攀上他双肩,勾住他的脖子。

苏旷浅浅笑了笑,快步走出门。

安宁有伤在身,显然并不适合坐机车,苏旷招手拦下一部出租车,小心翼翼的把安宁安置在后排,自己坐到另一边,才吩咐司机:“去RJ医院。”

局促的空间里,稍微动一下就会触到对方的肢体,安宁手和脚不知往哪里放,浑身的不自在。出门匆忙,她依然赤着双足,初时还不觉得怎样,时间久了,寒意渐渐弥漫到全身,她微微颤了颤,苏旷立即捕捉到她不安的神情。

视线落到她裸露的白皙脚踝上,安宁慌忙用手去遮盖,苏旷勾了勾嘴角,脱下外衣扔给她,安宁不解的看他,苏旷忍不住笑道:“我很乐意为你效劳。”说罢,把安宁的双脚抱进怀里,先是搓了搓,再细心的用外衣裹住她双脚。

安宁顿时面上噌地烧了起来,连带耳根子都火辣辣的烫。

笑意一点一点荡漾开来,苏旷望着安宁可媲美西红柿的脸,心头一颤,一时之间,辨不清是因为安宁还是因为现在柔美的氛围。

“到了,现金还是刷卡?”司机职业性不温不火的声音横亘进来,苏旷轻咳一声以掩饰尴尬,摸出钱包会了钞后,背着安宁下车。

挂了急诊上楼时,安宁低低的说了几句话,像是在自言自语,虽然声音不大,还是有一句落入苏旷耳中:“其实我没有痛感。不过,还是谢谢你。”

苏旷背脊僵了僵,但他什么都没问。

“伤口很深,你是怎么搞的,”值班医生又转过头埋怨苏旷,“你也是,你是怎么做人家丈夫的?”

安宁和苏旷脸上同时一红,只是谁都没有张口辩解。

苏旷点头称是:“是,是我不好,全是我的错。”

医生见他态度诚恳,又是主动承认错误,忍俊不禁:“小伙子人还不错。”她是位四十多岁的女医生,似乎十分热衷于讨论家长里短,再加上半夜三更难得找到人陪她聊天,这下逮住安宁就不放了,一边帮她处理伤口,一边从她的年龄问起,又到职业家世结婚多久有没有孩子,弄的安宁苦不堪言。

苏旷则在一边专心听着,脸上始终保持微笑。

“伤口没有愈合之前不要沾水,口服药一日三次,饭后半小时服用,外敷药每天换一次,纱布要保持干燥和透气,听清楚了吗?”女医生唠唠叨叨的,安宁颇有些不耐烦,苏旷却觉得她无比的可爱。

“听清楚了,”异口同声,安宁和苏旷对望一眼,低下头。

苏旷出了急症室去付钱拿药,女医生又缠着安宁拉起了家常。安宁如坐针毡,暗自期待苏旷赶紧回来。

女医生笑着调侃:“这才分开一会儿就舍不得了?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好的如胶似漆啊。”她喝了口水,又继续说:“想当年我们……”

“李医生,428床位病人的出院小结是在你这吧?”人还未到,声音先至。

这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安宁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