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菡脸色一白,黄恬看也不看她一眼,拉着林若拙就走。走了老远,才恨铁不成钢的道:“你平时怎么当姐姐的,看她那蹬鼻子上脸的样!”

林若拙一摊手,悠悠道:“统共一亩三分地,争死了也争不出两亩地的谷子。我爹不过一个礼部给事中,还是荫恩。你觉得她能争出朵花来?”

就听“噗”的一声笑。林若谨带着黄耀从墙角处转出来。黄耀嘴角的笑意还未褪去:“原来六妹妹是这样一个妙人。”

“哈!”黄恬拍手笑,“大哥,我比你先发现哦!”又问,“你们怎么到后面来了。”

黄耀笑道:“我去给母亲请安,听说你今儿得了新友,玩疯了。赶紧过来看看,别丢人丢到亲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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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黄耀

黄恬嗔道:“我哪有那么不知礼,你也太小看人了。”

黄耀笑道:“那为什么忽突突的跑到前头来了,不知道这边都是男客吗?”

黄恬道:“我才没那么糊涂,我们是想去谨表哥的书房看看,才不会和男客撞上。”

林若谨见他们兄妹抬杠,以为是真吵,忙打圆场笑道:“原是我们想错了,妹妹别见怪。书房就在转弯那条路的前头,咱们这就一块儿去吧,何必堵在路口上说话。”

黄家兄妹齐齐笑,黄恬对林若拙咬耳朵:“你哥哥还真老实。”

林若拙和她落后两步,走在两个男孩后面,轻哼道:“你别逗他。从小我爹就给找了个书呆子来教,学问怎么样不知道,一肚子死心眼倒是真的。你别欺负老实人。”

黄恬笑:“一个爹娘生的,你怎么就没老实?”

“谁说的?”林若拙劈口反驳,“我可老实了,全家上下都知道,我是最老实的呆子一个。”

“呸!”黄恬掩着口啐她,“那是她们眼不亮,古语云:大奸似忠、大智若愚、大勇如怯、大巧若拙。看看名字就知道,你这人坏透了。”

“阿恬,你在后头嘀咕什么呢?”书房很快到了,黄耀见两个女孩在后面窃窃私语的不亦乐乎,很有几分好奇。

“没什么。”黄恬笑道,“我们在说《道德痉,什么大智若愚、大象无形、大音声稀。”

黄耀一点就透,目有深意的看了林若拙一眼。只有林若谨认真的道:“妹妹记错了,大智若愚是苏学士《贺欧阳少帅致仕启》中的话,并非出自《道德痉。”

“噗——”黄恬捂着嘴放肆的笑,黄耀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林若谨还在继续:“说来吾家大兄之名即出自此典。家母生前极是喜爱。因我们兄弟之名都是祖父取的,常言倘若生个女儿定要取名相似,若拙,你的学名便是母亲临终亲取。”说到这里他的眼眶有点泛红,语调沉降:“母亲希望你聪明伶俐,却又不愿慧极伤身”

一个名,寄托了生母的拳拳爱心。林若拙默默握住林若谨的手臂,低声道:“哥,我知道。”

室内的气氛骤然改变。黄家兄妹有些尴尬,黄耀清了清嗓子,开启新鲜话题:“阿恬,知道么,刚刚我们在前面听说一件大事。长川公主的亲事定下了。”

“哦,真的?”黄恬惊讶,“定的谁,是不是司徒九?”

林家兄妹也不负重望的转移了注意力,林若拙常识最小白,问:“长川公主是谁?”

“不是司徒九。”黄耀先回答了妹妹,再给表妹解释:“长川公主是魏嫔娘娘所出,公主中最年长,二皇子的胞姐。”

“哦!”林若拙了解,来头不小,年纪最长,大公主呢。皇帝嫁的第一个女儿,驸马当然是千挑万选:“可司徒九又是谁?”

“哎呀你先别管!”黄恬急不可耐的拽过她:“待会儿我给你细讲。哥,快说,长川的驸马是谁?”

黄耀神秘兮兮的道:“你绝对想不到,是姚老相国的孙子,姚纾。”

“他?”黄恬一怔,思索片刻,恍然大悟:“是了,圣上在安抚老臣。”

“不错。”黄耀赞同的点头,“姚相国从先皇起就是右丞相,两朝元老。虽因陛下要废左右丞相,主动乞骸骨告老回乡,然为国鞠躬尽瘁数十年,功不可没。陛下下嫁长川公主,驸马惯例不任要职,姚家却可再富贵三代,若公主儿孙中有上进者,身融皇家血脉,受重用也是指日可待。”

林若谨跟着点头:“许大人范大人他们,都是这么说的。”

林若拙狠狠的摇黄恬的胳膊:“司徒九是谁?”

“轻点!等会儿再和你讲。”黄恬使劲拔出胳膊,又兴匆匆的问黄耀:“长川嫁给姚纾也罢了,她毕竟今年都十六了,比司徒九还大一岁呢。难道圣上想嫁二公主银川?她不过是个宫人生的,倒是养母还有些看头,穆嫔生有五皇子,实力不低。”

黄耀摇摇头:“我看不见得。你别忘了,圣上只是承诺,定会嫁一位公主给显国公家,却没有说驸马一定就是司徒九,还有司徒十一呢。”

黄恬质疑:“十一郎是小儿子,司徒九是长子,他才是未来的显国公。”

黄耀反问:“对啊,他都是显国公了,他的儿子将来也会是显国公,有必要再娶公主吗?反观司徒十一,他可是没有任何爵位继承的。”

黄恬吃惊的瞪圆了眼睛:“你的意思是司徒十一才最有可能尚主?天哪,竟然是司徒十一!十一郎!公主们会疯了的,京城的闺秀们也会疯的。”

林若拙不高兴的推搡黄恬,大声插话:“司徒九是谁,司徒九是谁,快说!”

黄恬被推的嗷嗷直叫,连声唤:“你别急,别急啊,等我把话问完了。”

“快讲!”林若拙狠拍了一下桌子。

黄耀笑:“还是我来说吧,六妹妹。这事说来话长。当今皇后娘娘是上任显国公的长女,现任显国公的胞姐。显国公司徒家本是前朝亲贵,然遭当时昏君奸臣所害,几近灭门。唯有第一任老国公被死士救了出来,于乡间隐姓埋名长大。后天下大乱,老国公组建了一支义军欲斩昏君报家仇,还天下清明。辗转征战中,认识了本朝太祖,为太祖人品所折服,甘为忠臣,效马前之力。后太祖得天下,欲与老国公结为儿女亲家,因老国公的女儿皆早早出嫁,无适龄之女,于是就定了老国公的长孙女嫁到皇家。至于到底给哪个皇孙,却是未有定论。”

说到这里,他歇了歇,喝口茶润喉。放下茶盏却是一愣,就见林若拙眼睛闪闪发亮,眸中投射出古怪的光芒。

怎么看怎么有奸情啊!她心里的YY如一万只神兽奔腾,刹都刹不住。

不能怪她乱想,实在是黄耀的话说的太暧昧。老显国公出身显贵是吧,身负血海深仇是吧,几代贵族出身是吧,多动人的来历啊!长相定然是翩翩贵公子,很不错的。能在乱世中组建一定的势力,本身也定是才华横溢、智勇都不缺的绝世人物。然而就是这样的人,却甘愿为出身平民的太祖效力。男人都有野心,越是能干的男人越不愿屈居人下。太祖凭什么让老显国公俯首称臣?折服,怎么折服?凭什么?这里面有什么?

那啥,是吧,有可能吧。记不得是那一回无意中听见的了,说是前朝有个很流行的学说,就是好多前卫人士都喜爱男色,认为男人和女人之间结合是为了人伦繁衍,只有男人和男人结合才是真正的感情升华。这个,不能怪她乱想,对吧…

林若拙抹一把嘴角不存在的口水,意犹未尽。看!太祖非要和老国公做亲家,第二代不行就第三代。还皇孙不定?让臣子的孙女挑自家的孙子,这是何等的纵容啊!司徒皇后就这么巧,偏偏嫁给了当今皇帝?谁敢说说这里面没有太祖的深谋远虑?

黄耀丝毫不察她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继续道:“太祖立国只四年就因旧伤复发而崩逝。先皇继位,这门亲事自也是作数的。先皇本意是将司徒皇后许配给当时的太子。老国公却不愿,说司徒家女儿养的性子娇惯,不堪国母一职。只愿嫁一普通皇子,做个王妃,安遂一生。先皇考虑再三,答应了。将司徒皇后嫁给了非长非嫡、才华不显的当今圣上。再后来,世事难料,先皇废太子,贬斥诸王,反倒是当今最后继承大宝。司徒家终是出了个皇后。”

看来,这显国公司徒家,真的是很有能力,很有本事。林若拙敏锐的发现一个问题,司徒家都已经有个皇后了,还必需要尚主,难道:“皇后娘娘没有儿子吗?”

黄耀看了她一眼:“对。大皇子早年病故,皇后娘娘没有活着的儿子。”

林若拙倒吸一口冷气:“大——皇子,嫡长子?”

“就是嫡长子。”黄恬声音沉沉的的接话,“身负前朝世家血脉的皇家嫡长子,重病而亡,皇后娘娘生孩子时伤了身,再难有孕。”

一股寒气从心底涌出,直冲脑门。林若拙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上午黄恬还说过,世家最注重女儿身体的健康,保养、生育都有一套专门传承的秘籍。不能说百分百有效,平安生产的概率却比普通人家高出许多的。

意外,或者不是意外。谁知道呢?总之事情已经发生过了,造成的结局,似乎除了对司徒皇后一人有影响,其余并无不好,说不得,有些人还因此好的不能再好…

黄恬叹道:“当今圣上本要再给显国公家一个恩典,娶他们家的女儿、皇后娘娘的侄女为皇子妃。皇子人选任由皇后娘娘挑。娘娘却不要,祈求陛下将公主下嫁司徒家。以显圣恩。”

“这是最好的选择了。”林若拙也跟着叹气,“皇子就是祸害,千万嫁不得。”

“怎么是祸害?”林若谨奇怪的问,“嫁给皇子是多荣耀的事啊,求都求不来呢。”

黄耀微微一笑,道:“林家书香传承,前朝时期也是耕读门第,自是无用忧虑这些。林家女儿”他沉吟了片刻,“你大伯家的嫡女今年是十岁,与三位皇子适龄,过个几年到是要参选的。”

“啊?”林若拙大吃一惊,“还有这样事?”这可是晴天一个霹雳,她也是嫡女,不会,不会要那什么吧?

黄耀笑道:“你紧张什么。皇家媳妇哪有那么容易当的。虽说到时是在京五品以上官员,外放三品以上官员的女儿都需参选,可这也不过是造个声势。这是皇家选儿媳,可不是官员选女婿。人家是早早就看定了人的,弄那些陪衬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看着好看而已。不过,真有那出众出色的,到那日被贵人看中,选作侧妃也是有的。”想想,他又笑:“林老大人乃中书省三品参知政事,他的嫡孙女,万不会做皇子侧妃。不然,除非是太子侧妃。”

在京五品。林若拙就听见这个了,喜出望外,渣爹只有从七品。阿弥陀佛!渣爹,我以后再也不嫌你了。你不能干不上进,这真是太好了!

黄恬狠狠的在她头上点了一下:“瞧你那没出息的样!”

黄耀笑容稍稍一凝,想想还是咽下了其余的话。

林若拙长的很漂亮,从祖父来说家世也不错,这样的条件很有可能被一些没有野心、一心求稳的后妃看中。如果普通的皇子,嫁过去不但没危险,反而是林家的荣耀。正如林若谨所说,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事。不过话说回来,人漂亮、家世好的女孩多得是,也不一定就轮到她,杞人忧天的猜想这些毫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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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司徒

“唉,对了。你还没说司徒九是谁呢。”林若拙突然想起,质问黄恬:“绕了半天又想绕过去。”

“谁绕了。”黄恬道,“这不是和你从头说起更明白么。司徒九就是显国公的嫡长子,因他在族中排行第九,人称九公子。今年十五。他还有个亲弟弟,族中排十一,司徒十一。你现在也知道了,这两位不定哪一个,总是要尚一位公主的。”

林若拙笑着冲她质问:“刚刚说司徒十一的时候,你鬼叫什么?还说什么公主疯了,闺秀疯了,是什么意思?”

黄恬笑道:“这又没什么好隐瞒,司徒十一公子绝美如玉,文武双全,满京城谁人不知。他是年纪还小,才十二,再过几年,想必掷果盈车、侧帽风流,风华绝代。”

“真这么好?”林若拙来了兴趣。孙子这么好,祖父大人年轻的时候也一定是个大帅哥。帅哥祖父和太祖不得不说的故事…不行!她怎么又乱想了打住,打住!

“当然。”黄恬想起了什么,兴起道:“改天有机会我带你去看看,真是很有才华的人,生的如芝兰玉树。”

林若拙兴趣不大。心理年龄原因,她对**小男孩不感兴趣,别说司徒十一,就是司徒九也不过一十五岁的小屁孩。青涩的牙都能酸掉。有什么男人的魅力可言。她喜欢欣赏成年男人的风韵,隐忍、压抑、含蓄、淡然,那段如锦便是一例,淡然到极致后的妩媚,那是岁月和过往沉淀下的韵味。

“也不知道哪位公主这么有福气,能嫁给司徒十一。”黄恬哎哎叹了一声,“要我说,新川公主最好。她生母虽然地位不高,然早早去了。她又是一出生就被皇后抱养,比嫡公主也不差什么,年纪又最小,陛下疼爱的紧。说不定十一郎的新妇就是她了。”

林若拙趁机问个明白:“到底一共有几位公主?”

黄耀接过话,如数家珍:“今上子女虽多,然公主数目却不敌皇子,总共四位。大公主封号长川,魏嫔出,二皇子胞姐,今年十六。二公主封号银川,宫人所出,由五皇子母穆嫔抚养,十四岁。三公主封号临川,荣嫔所出,十二岁。四公主要小些,只得八岁,封号新川。生母早亡,在皇后娘娘膝下长大。”

总共四个,数量确实不多。林若拙又问:“皇子有几个,很多吗?”

黄耀笑了笑,看向林若谨:“这个谨弟应该也知道。”

林若谨应了一声,道:“皇子共齿续九位,两人故去,现存七位。大皇子皇后嫡出,早夭。二皇子名勇,魏嫔出。三皇子名毅,关嫔出。四皇子辉,王贵妃出。五皇子淳,穆嫔出。六皇子夭亡。七皇子熙,段淑妃出。八皇子璞,生母采女,张德妃抱养。九皇子濯,李贤妃出。”

林若拙一边听一边数,末了惊叹:“好厉害。贵淑德贤,四妃一人一个儿子。”

“可不是。”黄恬飞快的接话,“就皇后娘娘一个人没有,只肯抱养个公主。今上多有怜惜。”

林若拙不屑一顾,猫哭老鼠假慈悲,鳄鱼的眼泪。纯熟装模作样。不过皇后以退为进,哀兵策略倒是很正确。

黄耀笑道:“二、三、四三位皇子年岁相近。二皇子十五,三皇子十四,却是二月生的,只比二皇子小五个月。四皇子十四,十一月生。”

黄恬补充:“二皇子和三皇子生母虽都是嫔,然魏嫔是选秀出身。关嫔却是宫女出身,这个嫔还是她前几年故去后追封的。唯有四皇子,王贵妃所出。外家闻国公王家,也是早年和太祖一同打天下封的爵。”

林若拙脱口而出:“是么?若我是皇后娘娘,我一定恨死了。王贵妃的儿子若当上太子,就是在皇后娘娘心口上剜肉。”

黄耀霍的抬眼,目光灼灼:“为什么?”

“这还用问?”林若拙耸肩,“凭什么我的儿子没了,这些人个个有儿子活的有滋有味。看不顺眼就是看不顺眼,最好通通死光”让那个渣皇帝绝后才是爽!

黄耀哭笑不得的摇头:“这是什么话,小孩子心性。”

林若拙暗暗在袖底握龋如果换成黄氏现在死了两个儿子,她会怎么做?

黄恬过来给她解释了:“皇后娘娘若是敢这样做,司徒家一个姑娘都别想再嫁出去了。”

林家的女儿嫁不嫁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鱼死网破是最糟的下策。”黄耀站在男性的角度阐述,“最坏的情形已经发生,无法改变,那么就该冷静下来,从中找出最多得利的办法。当今无子就需过继,过继来的嗣子自有生母,能对皇后娘娘好?说不得最后连显国公府都失了圣心。”

林家完蛋不完蛋和我也没…呃,不对。还有老哥林若谨。

林若谨也好笑妹妹的天真,他的想法倒是很朴实:“三婶不是没儿子么,抱养了四弟。四弟和她多亲。皇后娘娘怎么的你少想,咱们普通人家平静度日就是福分。”

普通人家。对啊,她将来又不会嫁皇帝,这会儿犯的哪门子的愤青?皇后有没有儿子,受没受委屈关她屁事!她未来就一普通贵妇,哪家发了疯不要儿媳生的嫡子,非看重妾生的庶子?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脑袋转过弯的林若拙嘿嘿两声傻笑,眨巴眨巴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那三人。

黄恬又爱又恨:“你呀!一会儿机灵一会儿傻,真不知道这小脑袋怎么长的!”

林若谨连连摇头,妹妹的脑袋确实经常犯抽,有时看着正常,有时还很出色,有时却又犯傻的可怕。时好时坏,挺吓人。

黄耀脸上跟着一块儿笑,眼中却若有所思。林若拙看着时常犯傻,其实是心无旁骛,这种人往往对事物能一针见血,直指关键。可这样的人性子也最是执拗,这会儿大伙当她是孩童戏言。可若有一天真的处在当今皇后的位置,说不准她就真梗着脑袋玉石俱焚了。

这心性,有意思。

黄耀最喜欢揣摩各种各样的心思。这比任何游戏都有挑战性。一样米养百样人,不同的人处在不同地位,有不同的想法。父亲说过,御人之术莫过于了解这些各式各样的想法,将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

今天到林家来,所见有意思的人不过寥寥。小辈当中就只有一个林若拙。

第二十章 祖父

后/宫里的那些事儿,看着似乎是皇帝的私事,可事实上,有实力上朝会的臣子没人不如狼似虎的盯着那一块。皇帝多睡了哪个妃子,皇帝多疼了哪个孩子,其八卦追踪程度不亚于职业三姑六婆。当然,问题除了看表象还得深究本质,重臣们总盯着皇帝的家事绝不是因为他们趣味低级,而是随着皇子们开始成年,后/宫风云直接影响到朝堂政治格局的变幻。

这时候,家族内在传承的素质就很明显的体现出来了。童氏和林若静还在讨论着到底是婆婆还是男人更重要,黄家兄妹已经开口闭口皇子公主们婚嫁带来的是哪种政治含义。

“储君未定,人心不稳。”黄耀学着大人的模样,摇头晃脑的复述着今天宴会上,某些不识趣的人提出的话题。

啊呸!林若拙嗤之以鼻,立了太子人心就能稳?

“汉武太子刘据就被废了。”伪儿童面不改色的童言无忌。

黄恬幸灾乐祸的凑热闹:“李承乾也被废过,太宗还是一代明君。”

“你们知道什么。”黄耀欲言又止,想想还是压低了声音道:“太子立也罢,不立也罢,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不管怎么说,总是要提一提的,也是个试探的意思。”从今天林老太爷在宴会中的表现来看,林家政见和黄家一致,不支持、不掺和。尽臣子的义务提点:儿子长大了,都有想法了啊!其它的,任由皇帝一人决断,他们只做纯臣。

也是。林若拙点头。祖父大人还能干几年那?人老了可不就求个稳妥为上。做纯臣利益虽小,可风险也小。

“二皇子很能干。”黄耀含蓄道,“长川公主刚议婚之时,他一力推崇司徒九。”

司徒九是皇后的亲侄子,中宫无嫡子。二皇子就是长子,亲姐姐再嫁给皇后的侄子,半个太子的位置就算是到手了。

不过很显然,皇帝本人没这想法,毅然否决了长川和司徒九的婚事,将她嫁到了姚家,即安抚了两朝相国,又敲打了二皇子,一举数得。

“闻国公世子最近心情很好。”黄耀又抛出另一个消息。此消彼长,二皇子被老爹摁了一头,最高兴的人莫过于贵妃所出的四皇子。心情很好的闻国公世子是他的舅舅,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不过林若拙觉得,这些事情离她很遥远。纯粹的八卦娱乐。

黄恬鄙视她:“这你就不懂了吧。我问你,今儿一早你祖母不是关照要将你堂兄堂姐们接到京城来?你可知为什么,还不就是怕大房远在外头,不知京里的形势,万一定了不妥的人家,林家的立场就不好说了。”

林若拙听的头皮发麻,居然后宅也不得清净。弯弯绕绕的太厉害了,古代闺秀也不容易啊。

林若谨看妹妹神色不对,开口道:“耀表哥,恬表妹。你们别再说了,若拙还小,这些事无需她来操心。“

黄耀看看他,从善如流接受意见,改说些外头有趣的市井见闻。黄恬的兴趣也很快被转移,立时就说起今天去戏台后面的事:“哥,改日你带我去戏园看戏吧,今天唱的几出没看头。德庆班段如锦最拿手的是《西厢记》,都没有人点!”她娇嗔的拉着兄长的袖子撒娇。

林若谨同学是个好孩子,不知道《西厢记》是什么,愣愣道:“既是拿手戏为什么不点?明儿是自家亲戚吃酒,没外人。德庆班还来,咱们让他们唱这出。”

黄耀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狠狠的瞪了黄恬一眼,对林若谨道:“德庆班来内宅唱堂会,这出戏有些人家是不上戏单的。”

林若谨心有所动:“可是有什么不妥?”

黄恬插嘴道:“有什么不妥的。说开了,想明白了,没一点不妥。那些藏着掖着的才是不妥。要我说,先去看《莺莺传》,回过头再来听《西厢》,再无不妥的道理。”

“好了好了,说这些怪没意思的。”黄耀见话题越说越不对,冷汗都要冒出来了,赶紧收拾残局:“时候不早,怕是宴席快散了,咱们赶紧过去吧,免得人过来找。”

林若谨一看时间果然不早,也催促着两个妹妹回去。四人出书房分手不久,林若拙和黄恬果在路上遇见来寻她们的丫鬟,客人已经散席,黄大太太派人来寻女儿一块儿回去。

黄恬依依不舍,惹得黄氏打趣她:“明儿还来呢。真要舍不得走,就干脆留下住一晚。”

一席话说得众人都笑了。黄恬倒不好意思起来,大大方方道别,又关照林若拙:“过几日我下帖子,请你来我家玩。”

黄夫人看着很意外,也很欣慰:“这两个孩子倒是投了缘。”

一时众客人各自归家散去。到得第二日,邀请亲友,黄家只来了黄大太太并三个儿女。童氏的娘家人倒是来的不少,另有林家一些在京的族人。人数比昨日少上许多,规矩也没那么严,快快活活吃了一天酒。

这一天童家来了不少表哥表妹,林若拙和黄恬再没有如昨天抱成小团伙,中规中矩的陪了客人一天。

两天庆贺过去,日子渐渐恢复正常。这一日,林老太爷百忙中想起给二房孙子请先生的事,知道二儿子指望不上,直接寻了三儿子过来说话。

两人商量片刻,人选一时定不下来。林若谨的资质并不是很好,有名望的大儒不会收他,再者,京中真正有学问的谁又会放着前程不管,来教一个黄口小儿?上不上下不下的很难办。

“你同窗之中,可有愿意来京中做馆的?”林老太爷问小儿子。林海屿在衡阳书院读过几年书,指望他能在同窗中有些许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