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没有回她的话,自顾自的坐在梳妆台前,嘴里念着不知什么话,析秋目光顿了顿就和房妈妈打了招呼出了门。

正厅里的黄花梨冒椅上,萧延亦正端坐而上,手里捧着茶盅但视线却有些散乱,面无笑容心事重重的样子,门帘子一动他的视线便落在析秋身上,先是眼睛一亮站了起来:“六妹妹!”

析秋也蹲身行礼:“侯爷!”她的称呼让萧延亦身体微微一怔,沉吟了片刻方微微点头道:“听说你病了,如今可好些?”

“好多了。”她微垂着脸并不抬头去看萧延亦:“多些侯爷关心。”说着又蹲身福了福:“侯爷慢坐!”说着就由门外候着的春雁扶着要出门,萧延亦看着她的背影又道:“六妹妹的腿,可康复了?”

析秋的脚步在门口停住,侧身垂着脸回道:“好了七八成,刘太医说再养些日子就能痊愈。”说着她又福了福:“告辞!”

萧延亦看着她的背影,微微发怔,负在身后的手就紧紧捏成了拳头。就在这时门帘子掀开房妈妈已经笑着走了出来:“太太来了!”

析秋已经出了院门,身后传来的对话声,便是她不听也猜得到内容,萧延亦被赐婚,婚期定在八月,他现在来也只会是给前岳母的大太太说一声吧,至于曾经和佟府的婚约,那也不过是口头之约,如今皇后娘娘指婚,未免引起波折这样的事还是少说为妙。

路过西跨院的角门时,就瞧见佟析玉院子的门紧紧闭着,听说前几日她就病了,连梅姨娘也病了,听府里的下人说当天得知侯府圣旨下来时,梅姨娘曾疯跑去大太太房里,求大太太再去侯府,大太太听着她自以为是的无知论调,气的让房妈妈把她轰了出来。

侯府她到是可以争以争,可皇后娘娘,郡主娘娘,她敢争么!

院子里是从未有过的安静,析秋一路回了知秋院,院子里没有宋妈妈进进出出,又恢复到往日的景象,至于宋妈妈她不知现在如何,至少大太太并没有提任何让她回来的意思。

析秋这边安静,却不知道太夫人那边正和萧延筝说起她:“那孩子也是个命苦的!”本以为延亦对她有意,虽年纪小些可胜在机灵稳重又很懂事,养上一年倒也无妨只要两人恩恩爱爱便是最好的,可最后却被佟大太太定去了山东,这才订了亲事对方又意外死了,女儿家的名声上总归有些影响,又是庶女往后再想寻着好的婆家,可就难如登天了。

萧延筝也是一脸愁容,她满心以为析秋若是能嫁到侯府里来给她做二嫂,却没想到峰回路转,承宁郡主却半路杀了出来成了她的二嫂…这些倒也罢了,只是却苦了析秋!

不过万幸的是,析秋不用再嫁去山东洪府了:“那洪公子死的也太迟了些!”若是早些死析秋也不用受这样的苦了,太夫人却被气笑了:“说什么胡话,便是没有洪公子也会有绿公子蓝公子的…女儿年纪大了,总是要定婆家的。”

萧延筝听着就撇撇嘴,又道:“娘,您能不能托了钱夫人,给析秋找门好点的亲事?”萧延筝挽着太夫人说着,太夫人就笑看着她:“钱夫人也不过是娘家的子侄多些罢了,哪里就有那么广的人缘,再说她府里的事又多,哪得这么多空。”她顿了顿又道:“再说若是有,我早把你定了,哪里就让你在家里呆着日日烦我!”

萧延筝羞红了脸,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说析秋便说析秋,怎么又绕到我身上来了,不和您说了,我去看望大嫂去!”

“去吧,也正好陪你大嫂说说话,整日里坐着也不是个事。”太夫人叮嘱完,又和吴妈妈就看着萧延筝的背影,呵呵笑了一阵,待萧延筝离开太夫人便对吴妈妈道:“老二去佟府了?”

吴妈妈就点头:“早上去的!”也不知道佟大太太会说什么难听的话,吴妈妈叹了口气,大夫人就无所谓的点了点头:“该去的,虽说结果也不是我们所料,但礼数总不能失的。”

皇后娘娘突然赐婚她也所料未及,甚至前一日延亦去宫中面圣,也不曾听皇后提起过半句,若是早早有所提示他们也能想一想对策,这样突然下了懿旨他们便是想拒绝,也没有理由,说与佟府有婚约?可佟大太太那样的态度,六小姐又定了人家,八小姐她是万万不能要的…便是拒婚又能如何,况且,依他们如今的形势,又有什么资格去拒绝皇后?!

太夫人叹了口气,吴妈妈见他这样就安慰她道:“您可是要心思放宽些。”太夫人就笑着道:“放心,无论如何我也看着鑫哥儿长大成人!”说着她就对着吴妈妈道:“走,我们去瞧瞧鑫哥儿去。”

吴妈妈就扶着太夫人到暖阁里,鑫哥儿刚刚搬过来,有些地方还未收拾好,但总归是在郡主进门前,把鑫哥儿接过来了。

第二日一早,析秋才刚刚起床,普宁师太已经到了府里,在她院子外做了佛坛念了经文,又去了大太太院子里,满府的丫头婆子都跟着来来去去的看热闹,析秋也让春雁和司杏去瞧瞧,自己一个人则坐在院子外的屋檐下绣花。

这时,院外有脚步走动的声音,她以为是司杏或是春雁回来了,等她抬头才看到是佟敏之小小的身影,一下子扑了过来:“姐姐,您身体好些了没有?”析秋差点没接住他胖胖的身体,两人就并肩坐在椅子上,析秋揉着他的发髻道:“怎么来也不提前让六福进来打个招呼?!”

佟敏之就满不在乎的道:“我本也进不来,不过一瞧院子里的婆子丫头都去看热闹了,我就顺着墙根偷偷溜进来了。”析秋就微微笑了起来,佟敏之这一年个子蹿的很快,才七岁而已都已经过了她的肩膀线了,样貌也越长越有大老爷和夏姨娘的样子。

算是集合了两人的优点吧!

“可吃了早饭?今儿怎么没去学堂?”佟敏之答道:“我们先生今儿有事,放我们一天假。”说着顿了顿他又道:“去潜山书院了。”

潜山书院,就是蒋士林办的那个书院吧,析秋挑了挑眉,就佟敏之四处看了看露出神秘的表情来:“我们先生和将探花是好友,听说蒋探花最近有番大动作,先生就打算去瞧一瞧。”

析秋就笑拍了拍佟敏之的脑袋:“你整日里不好好读书,哪里来的这些小道消息。”佟敏之就呜呜捂住头辩解道:“我哪里有不好好读书,我最近进步很大,就连大哥哥和表哥也夸我呢。”

“哦?大哥也夸你?怎么夸的?”佟慎之在家休了四天没有去馆里,听说刘学士昨日派了学子去外院,说是明日让佟慎之重新回馆。

佟敏之大眼睛晶晶亮着,一眨一眨煞是调皮灵动:“大哥说我字帖有进步,表哥说我对中庸参透的尤其的好…您说这算不算夸我?”析秋就噗嗤笑了起来,拦着佟敏之道:“算,敏之真棒!”

佟敏之就开心的笑了起来,忽然笑容一敛又露出愁容来:“听彩霞说您定的亲事,那位公子死了是吧,您不要难过,表哥说那位公子不是好人,死了也就死了,倒省的退婚这样的麻烦事了!”

析秋笑容一顿,徐天青怎么会和佟敏之说这些,她想了想又道:“嗯,知道了,姐姐不难过!”佟敏之就煞有其事的点着头:“等我长大了,我养你!”析秋就笑着点头,佟敏之却是目光一转又道:“姐姐,我想和你商量件事情!”

析秋就露出认真的样子:“你说!”佟敏之就垂了脸对她道:“我也想去潜山书院读书。”她又怕析秋多想,就摆着手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潜山书院很好,我想去读书,而且我们先生也支持我去!”

“潜山书院?你怎么想到去潜山书院读书的?”析秋纳闷不解,佟敏之就挠着头说:“我常听表哥说蒋探花如何有才,如何清高…”

析秋就笑着道:“所以你就想去潜山书院,和蒋探花学?”佟敏之就点着头,忽又摇着头:“不单我一人想去,就连三哥哥也想去…只是他不如我便利,我写信告诉父亲我的想法,父亲说若是我想去,他就写信给同僚推荐我去,可是三哥哥却不一样,二老爷和蒋探花虽表面上没什么,可私底下二老爷根本连提都不准提蒋士林这个名字,三哥哥根本不敢和二老爷提!”

没想到佟敏之一直在和大老爷通信,看样子信来去不但频繁且看佟敏之这样,似乎和大老爷相处的很好,她替他高兴,就点着头道:“这件事我不反对,可是可能还要再等一等,等明年再说,况且如今大太太也病着,这时候去说学堂的事,总是不便的。”

“我知道!”佟敏之点头不迭:“我本来也是想着等明年跟先生学完了论语,再去那边的。”析秋就微微点头,佟敏之就站了起来道:“趁着府里人少,我再去看看姨娘。”

析秋就拉着他:“你担心些!”佟敏之头也不回的往外跑:“我知道了,姐姐多注意身体!”说着,小小的身体就蹦跳着出了门。

提到蒋士林,析秋也没了心思再绣花,就站起来也慢慢走出了院子,三月的竹林里微风徐徐,春暖花开,她还记得去娘二月二佟析砚生日时,她们在这里喝酒赏春,不过一年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她来到佟慎之和徐天青曾坐着下棋的石墩上,看着树叶浮动竹枝轻舞的画面,心里也似乎轻松许多,洪公子虽远在山东,但此时虽通讯不发达,可洪大人毕竟曾在朝为官,这样的事又怎么瞒得住,况且又有侯府和佟府婚事闹的满城流言四起,佟府的事就格外引人关注,在这样的情景之下,想必她的婚事也成了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是啊,还未嫁未婚夫就死了,这对于闺阁女子来说,算是极大的名誉伤害!

恐怕,她的婚事会更加的难!

其实嫁不嫁对于她来说,根本无所谓,嫁了人不过如鸟儿换了个笼子,飞来飞去还是后院这一尺见方的地方罢了。

只是让夏姨娘跟着担心,将来佟敏之说亲也会受到她牵连,她心里过意不去!

析秋长长的叹了口气,忽然竹林里就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落在树叶上发出清脆的吱吱声,她蓦地回头去看,就是一愣惊了惊:“表哥?”

徐天青穿着冰蓝色的直缀,身形比去年要高出许多,俊朗如玉皎皎如月般垂手而立,远远的对析秋微微一笑,宛如春阳初绽耀眼夺目华光粼粼…

“…六妹妹。”徐天青朝析秋几步走来,析秋也同时站了起来,看了他身后一眼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徐天青就笑着道:“我原是要出门,却瞧见七弟偷偷溜了进来,我一时好奇就跟着他来了…没想到在这里见到六妹妹。”析秋自是不信他的话,徐天青很少到内院来,这段时间她也听佟敏之说过,徐天青也不如以往那般日日待在房里读书,而是早出晚归,还曾独自出门了两天,他问了几次徐天青却没有告诉他。

不知神神秘秘在忙什么!

“表哥有事?”析秋也笑着道,他们这一年虽也常见面,但每次也不过点头之交不曾说过话,析秋想不到他来这里能有什么事。

徐天青就目光微微闪了闪,看着析秋,她今天穿了一件川花对襟的浅绿褙子,一如既往的素面朝天,发髻上也不见多余的首饰,仿佛出水芙蓉般清雅淡然,亭亭玉立,眼前的人和他日日脑中想念的人影重叠在一起,他紧紧攥紧了拳头:“六妹妹,我有话对你说。”

析秋听着眉梢微挑,点头道:“表哥请讲。”徐天青郑重的样子,让她生出丝疑惑来。

就见徐天青面色凝重,仿佛练习过无数次一般,脱口而出却说的很顺溜:“六妹妹,我记得你去年和我说过的话,你处处避我,我到今日也明白你的良苦用心,所以我想发奋读书努力考取了功名,唯有这样我才有资格站在你面前,告诉你我有能力给你安定的未来,可是…春闱失力我原想再等三年的,但姨母却给你定了亲事…六妹妹我不能等了,我这些日子见了许多朋友,也弄到了我们新的身份文牒,你随我走吧,我们天涯海角我定能护你如目,绝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析秋震惊的说不出来话,愣愣的看着徐天青…徐天青以为自己的想法太过惊世骇俗,惊着析秋了,于是他朝析秋迈进一步,一鼓作气道:“六妹妹,我知你不易,姨母处处打压,你过的很难,而我…”他垂了眼睛露出一抹挫败的忧伤:“我也和母亲提过你,可母亲却想也不想便否决了,还说她在一日便绝不会答应…所以,我便想到此下策,虽然太过惊世骇俗,可是却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们一路从京城往西走,我们去苗疆,去西域,去任何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只要我们在一起,就一定能生活的幸福美满。”

徐天青自小学礼教德法,学孔孟君臣父子之道,析秋不知道他是做了怎样的心里斗争,才做出这样大胆的决定来,私奔?连她都没有想过!

“表哥!”析秋感动之余又摇着头道:“谢谢你对我的这份心,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即便有身份文牒,你我出了这个内宅的门,以后靠什么生活?这些都不提,我们就这样走了,你可想过你的父母,可想过我的姨娘和弟弟,我们一去就不可能再回来,他们会怎么样?你苦读这么多年,姨太太对你寄予厚望,你这么轻易就放弃前途功名,往后数十年都过着风餐露宿的生活,一直在路上奔波…她会怎么样?你能为了一份男女之情,就放弃多年的努力,放开父母对你的含辛茹苦?”原谅她的不信任,她出自现代对男人的戒备要远远超出她的想象,徐天青的爱来的太沉重,她扪心自问能不能承担的起时也会去想他的能力,他能不能背负的了这样的重担,即便是现在能,那么十年,二十年之后呢,他会不会后悔,会不会生出埋怨,埋怨她当时为什么要答应和他私奔,为什么拖累他自高高在上的公子跌落泥泞变成社会最底层的庶民?他后悔了,她该如何?!

这太冒险了,析秋心里跳出来的答案,很肯定的给予了否定!

徐天青震在当场,他不知道析秋这一瞬间想了这么多,是的,析秋说的他都想过,并且日夜都在问自己能不能做到,他很确定自己可以,所以才做足了准备来找她:“六妹妹,这些都不重要,只要能和你一起,便是再大的苦我也愿意承受。”

当他听到大太太给析秋订了亲事时,心就宛如被人割去一块,他便是站着不动不睡不呼吸,也会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疼,疼的他什么事也做不了,他做了难以想象的努力才克制住不去找析秋不去找大太太,他静思了几夜才做出这个决定,他很清楚自己的心,也很庆幸自己做出这样的决定。

“六妹妹,自从四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你,你便一直在我心里,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改变我对你的心意,请你相信我!”

析秋散失了语言功能,不知道去和他说什么,徐天青直直的看着她,他看到析秋眼中的冷静,他突然很害怕,害怕析秋直接拒绝他,徐天青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和她道:“六妹妹我不是要你立刻答应我,我给你时间考虑,五天后你若是想清楚了就让司杏来找我,告诉我结果…行不行?”

析秋很想现在就告诉他,可还是点了点头,徐天青就笑了起来,笑容灿烂绚丽,他点着头就依依不舍的看了她一眼,道:“那我先回去等你的消息。”说着转身就一步三回头的走进了竹林里。

析秋坐在石墩上,看着徐天青的背影直发呆,她仿佛还没有从徐天青突然而来的大胆中反应过来,直至过了半晌司杏和春雁找来,她才喃喃的回了院子里。

本以为他们上次谈话之后,她的态度那样明显,徐天青早已经收了心思,却没有想到时隔一年后,他突然来和她说这样的话,她不知道他这一年在想什么,但却不忍心直接拒绝他…

一夜未睡,析秋一早上去给大太太请安,大太太脸色好看许多,姨太太坐在大太太身边,见析秋进来视线就落在她纤细玲珑的身影上,暗暗感叹:六丫头果然长的像夏姨娘,如今瞧着可越发的比夏姨娘还要貌美。

她想到徐天青前些日子让她来提亲的样子,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六丫头如今未嫁先亡夫,京城内外谁不知道这事,莫说姐姐不会给她用心挑,即便是用心挑只怕以后也寻不着好人家,她出身不高又是庶女…或许等过一两年,天青成亲后可以让姐姐嫁了她给天青做房妾室。

也算全了天青一片痴心,也省的他整日胡思乱想耽误学业!

姨太太的心思,析秋根本不用担心,大太太再霸道就是把她送去当姑子,也不可能不顾脸面把她送去当妾,况且还是姨太太家,姐妹之间这脸面大太太怎么可能不要,她笑着和姨太太行了礼,姨太太就笑着道:“快起来!这段时间委屈你了。”析秋垂着脸露出一丝委屈的样子,叹道:“姨母严重了…这都是我的命!”

没有怪她们姐妹的意思,姨太太露出满意的表情来,和大太太说话:“姐姐说的不错,还是六丫头乖巧懂事!”

大太太微微点头,却没有说话,她想到萧延亦的来时和她说的话,言语间虽没有怨她的意思,可是她却看的很明白,姑爷分明就是对六丫头动了心,直到此刻她才明白,华儿为何执意要她将八丫头嫁过去,原来姑爷早在以前就对六丫头动了心。

她的亲生女儿早逝,如今又丢了亲事,她此刻看着析秋则暗暗恼恨,为何那洪公子这么短命,若不然将她嫁了也不会日日在她眼前提醒她,华儿连死前心里那难以吐出郁结。

大太太侧开眼睛,面无表情的道:“我这里也没什么事,你身子也不好,回去歇着吧。”析秋就乖巧的点点头:“是!”又朝姨太太屈膝行了礼,便退了出来。

这一日,佟慎之回来的很晚,一回来就去了二老爷的房里,两人关着门说了半天的话直到天擦着黑二老爷又匆匆出了门,析秋则安静的待在院子里,她让春雁将徐天青过往送来的东西,全部打包整理好,搁在她的卧室里,又嘱咐道:“等入夜后你带着春柳抬过去,别惊动司杏!”

春雁知道析秋的意思,就沉默的点点头,将箱笼归置好就等着入夜,然而京城里却在当夜毫无征兆的全城宵禁,城内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二老爷也派人通知大太太守好门户,大太太又通知了各房,析秋就吩咐春雁将院门落锁,所有人不得出入!

原来,经过数日的内阁以及大理寺合议推断辩证又有福建当地的官员作证,福建通敌倭寇暗中敛兵的罪名终于定了下来,证据确凿直指二皇子,圣上勃然大怒一封圣旨就夺了二皇子的所有的爵位,封了平贵王,将贵州十三城划做他的封地,勒令次日内必须启程赶赴封地。

贵州可谓是山恶人穷,穷乡僻壤,此一去山路迢迢二皇子这一生可能都无法再回来。

二皇子手捧圣旨携临盆在即的皇子妃在宫门外跪了数个时辰,宫门紧闭圣上避而不见,二人就长跪不起,直至二皇子妃突然腹部阵痛,羊水破裂在宫门外痛哭不止,二皇子也慌了神,宫门外旗手护卫才寻了软轿由内监抬回了皇子府,经过一天一夜的腹痛,二皇子妃却依旧没有诞下皇子,三皇子就认为二皇子故意拖延时间,带着羽林卫三千人,将二皇子府围的水泄不通,罪名为:违抗圣旨,欺君犯上!若二皇子不能立刻出城,他就带兵将皇子府一干人等全部绞杀殆尽。

二皇子自然不能立刻走,二皇子妃正在生产之际,三皇子不撤兵,两方就隔着二皇子府对峙,双方寸步不让。

城内戒严,佟府府门紧闭,大太太将府里所有的小厮,婆子都调遣出来守着各个大门,所有人无事不得出门!

怕有流匪宵小趁火打劫?佟析砚听到时不以为然道:“不过是两个皇子之间的矛盾,又怎么会有流匪入城?!”佟慎之则皱着眉头道:“德宗一年,据史料记载,京城中便出现匪乱,许多官家因防备不当,一夜之间被人血洗满门,全府之人成了流匪刀下亡魂,那时又处于朝政动乱,根本无人去管此案,直到德宗登基才着手调查此事,只是直至现在也没有查到凶手依旧是无头公案!”

佟析砚听着咋舌不已,大太太急忙让代绢,代菊将四小姐的衣物搬到正院里,将佟析砚带在自己身边,佟府内气氛紧张京城内亦是如此,达官权贵闭门谢客商家纷纷关门闭户,街道上也是人烟疏落根本无人敢上街。

二皇子在皇子府内,三皇子在府外围守,对峙之下,终于在第二日晚上有了新的进展,二皇子妃并未顺利生产,而是…薨了,一尸两命!

宛如紧绷的弦,最后一根扯断了!

二皇子抱着皇子妃被血染红的的尸体,打开府门站在台阶上,冷冷的看着三皇子…三皇子也惊了一惊,没有想到二皇子妃竟真的一尸两命,他的目光就在皇子妃依旧隆起的肚子上转了一圈,就抱拳道:“二哥,请!”

二皇子什么话也没有说,带着唯一的常随,跃上马车在近千人的“护送”之下,朝城门而去,忽然不知从何处涌出百人的亡命之徒,个个皆是绝顶高手,一下子冲散了护送的羽林卫,与近千人厮杀欲救出二皇子,两方人马在长街之上刀光剑影,嗡鸣声直传出几条街,血腥味弥漫在京城上方。

人人胆战心惊,佟府几位小姐的院门口大太太派了三四个粗使婆子日夜守着,析秋紧紧蹙着眉头,她的院子在佟府的最西方,过了竹林便是佟府的倒座,隔了倒座就是外面的衡街,若真有流匪闯入,此处便是最危险的地方之一。

子时时分,便是位于城北的佟府,也清晰的听到了外面有依稀喊杀声传来。

春雁和司杏护着析秋坐在卧室里,院子里有风吹着竹林的竹枝沙沙炸响,司杏简直是草木皆兵,顿时吓的面色发白,然而就在此时,树影跳动的竹林之中,一个黑色的身影,轻盈的从院墙上一跃而下,龙行虎步般踏着浓浓的夜色朝知秋院慢慢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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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庶难从命 091 儿子?

“你们去睡会儿吧。”析秋揉着太阳穴,连着两夜都是神经都是紧绷着的:“这一仗约莫也是要到天亮的,这么熬着终不是事。”她总觉得这场仗打的很蹊跷,二皇子的罪名是圣上定的,他被流放到封地,但凡有点脑子的人,要不然就去求圣上开恩,要不然就到封地韬光养晦以待时机,总之不可能在临走前,拼了命做出这样毫无意义的反抗。

二皇子明明有很多选择,却为什么要用最糟糕的法子呢?

“小姐,您去睡吧!我们在这里守着,若是真有流匪闯了进来,我们人多他也不敢怎么样吧?!”说的极是不确信,析秋就笑着道:“若真有流匪,莫说知秋院就是整个佟府也不定能反抗的去,你们在这里也无济于事…你们都守了两夜了,都去睡吧。”二皇子离开,三皇子就是最大的皇位继承人,将来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京城也将是他的首都,在这样关头他无论如何也要做出储君的样子来,做好全面的安全防范措施,保证京城百姓安危,以获得更多民心才是,所以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析秋反而冷静下来了。

司杏和春雁,春柳,喜儿犹犹豫豫不肯出去,析秋就转了身往卧室走:“你们不走,我可要睡觉了!”说着就自己进了卧室,司杏就跟了过来,犹豫道:“那我们去睡了,我们四个轮流值夜,小姐有事喊一声就行了。”

析秋就点点头道:“去吧!”就看着司杏和喜儿出了房门回去睡觉,留了春雁和春柳守在外间,两人坐在椅子上强作镇定拿着绷子绣花,析秋则半掩着房门靠在床上闭目养神,耳边仿佛依稀能听到夜空中铁器交锋的尖锐啸叫声…

院子里逐渐安静下来,析秋半梦半睡间,就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看着她,她睁开眼睛就看到原本关上的窗户此时只拢了半扇,暗暗的墙上有一道长长的影子一动不动的站在床边上…她整个人受了惊吓“啊”的一声,惊坐而起手臂一挥便带倒床边放置的杌子,随即身子一倾就朝地上倒去。

电光火石间,一只大手便是一捞将她整个人捞了起来,析秋的后背就撞到那人的胸膛上,坚硬的宽厚的胸膛,带着浓浓的男性气息,瞬间充斥着她的感官…她抬脚就要跑,那人便是轻笑一声,仿佛蔑视她徒劳的行为。

果然,她还没动,人又再次回到他怀中被圈住,析秋的鼻尖撞在他的胸口,鼻子便是一算,随即眼前便是一黑,那人低沉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别出声。”

析秋被禁锢着无法动荡,满眼里是一片墨黑的颜色,还有浓浓的血腥味,那人单手环着她,右手却稳稳的托着一个包袱,很是镇定从容。

“小姐,您没事吧?”房门没关,房里的声音春雁在外间听的很清楚,她隔着门喊了一句,双手已经放在了门上,析秋眉头一蹙随即腰上便是一紧,那人紧紧攥着她的纤腰,仿佛随时都能掐断一般:“让她出去!”

沉沉的声音,不带丝毫情绪,析秋却是听着一愣,出口的惊叫就卡在喉咙里,她的目光又重新落在墙壁上,他的影子比她高出许多,纤长挺拔,肩膀很宽左手正落在她的腰上…她瞪着眼睛仿佛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在嗓子眼迅速的跳动着…

“我没事!”析秋出声道:“我刚刚不小心打翻了杌子,没有事你不用进来了,去歇着吧。”

春雁在门口顿了顿,微微迟疑过后她道:“那小姐早点休息,奴婢就在外面,小姐有事喊奴婢就行。”析秋轻轻嗯了一声,又道:“帮我把门关上。”

春雁点头,收回手又重新关了门。

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空气有股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开来,析秋拧着眉头动了动:“萧四爷不请自来,有何贵干?!”话落抓着她腰的力道便是一松,随即析秋挣脱出他的怀里,她转过身去看身后的人,果然就见堂堂宣宁侯府的萧四爷,穿着一身浅蓝色直缀从容淡然的站在她的房中,如刀削般的五官俊美而坚毅,长长的凤眼眼角微挑,毫不避讳的直视着她…

“你知道是我?”萧四郎眉梢微挑,全没有半丝深夜出现在女子房中的尴尬,一脸悠然不迫的样子。

析秋眯着眼睛,刚刚受的惊讶此时正一点点变成惊怒,她怒看萧四郎声音冷意凛凛:“萧四爷,这样做很有趣?半夜不请自入女子闺房之中,装神弄鬼很有趣?”

“有趣,或是无趣并不是你来定义的。”他淡淡说着:“况且,萧某并非装神弄鬼,只是…”他抬起手里一直托着的包袱:“想请六小姐帮个忙。”

此刻析秋才发现他手里包着的包袱有些奇怪,可哪里奇怪她一时又说不上,就见萧四郎打开包袱的一角,析秋随即一愣,连生气都忘了,满脸的惊讶道:“孩子?”

萧四郎就点头道:“外面想必你也听到声音了,我独自一人带着他多有不便,所以就想把他寄放在六小姐这里一夜,明晚此时我再来接他。”

“我?帮你照看孩子?”析秋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萧四郎很认真的点点头:“有劳了!”说着就要把孩子递过来的意思。

析秋就摆着手,退后一步道:“我这里怎么能放孩子?”她是未出阁的小姐,若是房里多出一个孩子,这名声便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只有你这里最适合。”他看着析秋道:“延筝说你懂医术,也很细心,想必照顾孩子也必不会生疏,没有什么谁比你更合适。”析秋啼笑皆非,难道她要为被他选中而感到荣幸吗?

况且,带孩子哪有这么容易,他说的仿佛就是一件物品,随意塞在旮旯犄角就行一样!

“四爷你即是不便,又为什么带着孩子出来,即是没有地方安置,带回侯府也比我这里便捷不是?!”她顿了顿又道:“我是会些医术,可是这和照顾孩子两个概念,若是孩子在我这里出了什么事怎么办?我可负不了这个责任!”

萧四郎显得毫不介意的样子:“六小姐只需照顾他即可,一切有我!”他说着挑着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原本看着析秋的眼神,忽然移向了别处,就在这时安静的佟府内院里,突然响起了紧凑的锣鼓声,紧接着知秋院外面守着的粗使婆子用力的拍着院门:“六小姐,院子里有盗匪闯进来了,六小姐…”

或许因为突然而至的声音,那孩子在萧四郎怀中拱了拱,嘴巴瘪了起来,一副要放声大哭的样子,析秋看着就是一惊,若是这个时候哭起来,被门外的婆子听到那真是说不清了。

“嘘…”她急着正要去抱孩子哄一哄,就见萧四郎缓缓抬起头,竖起食指放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那孩子半睁着眼睛看着他,半晌没有动静,竟然就非常听话的安静下来…

析秋诧异之极,真不知是他运气好,还是他冷冷的面容连刚刚出生的孩子也能被镇主?

就在这时萧四郎缓缓抬起头来,一点招呼不打,很熟稔的将手里的孩子往她怀中一放:“多谢六小姐,萧某明晚此时来取!”说完深看她一眼,转身纵然一跃就从窗口跳了出去,融入浓浓的夜幕中。

析秋愣愣的抱住孩子,看着萧四郎迅速的消失的身影,她刚刚…似乎…在他的眼中,看到一丝戏谑的笑意。

“可恶!”析秋急忙抱着孩子跑过去,窗口早已经看不到人影,她怕被院外的婆子发现,就迅速将窗户关了起来,外面敲门声依旧,析秋慌乱间就将孩子放在床上,整理了衣饰打开房门就走了出去,此刻司杏和喜儿也从门外跑了进来:“小姐,门外的婆子说,外院发现了盗匪,让我们小心关好门户,千万别出去!”

司杏几人吓的脸色发白,抓着析秋的手道:“小姐,我们怎么办?!”析秋就皱着眉头,暗暗想着萧四郎有没有从佟府安全出去。

院子里锣鼓声震耳欲聋,有婆子呼喇喇的跑动的脚步和惊呼声,紧接着突然安静下来,过了一小会儿院门外的婆子又重新拍着门:“六小姐…来总管说盗匪已经抓到了,请六小姐放心。”

几人松了口气,析秋的心却提了起来,难道萧四郎被抓到了?她拉着司杏道:“去仔细问问,抓的是什么样的人。”司杏没有多想,就起身开了正房的门对着院外道:“抓到的是什么人?”

“奴婢去问问。”说着婆子就砰砰跑远了,过了一会儿就回来道:“来总管说,是个惯盗,等天亮就送去衙门!”

这么说就不是萧四郎了,析秋松了口气,毕竟萧四郎是萧延筝的哥哥,两府又曾是姻亲,不管他今晚来有什么目的,若真的被抓两府面子也不好看!

既然没有事,她还惦记房间里的孩子,心里一凛就站了起来,春雁一怔问道:“小姐怎么了?”

析秋摇头回道:“没事,既然盗匪抓到了,我回去就再歇会儿,你们也别来来回回的跑了,就在暖阁里歇着吧。”春雁就点点头:“好,小姐有事出声就行,”她说着,声音里还发着颤!

析秋转了身就回房,又迅速回身去关门,走到床边随即他抱起孩子,孩子又重新睡着了,小小的手举在头顶上,皮肤皱皱的呈现着粉红色,长长的睫毛一动一动头发上还带着丝丝血丝,呼吸也轻轻的分明就是刚刚出生的孩子!

饶是她没有带过孩子,此刻见了心里也软了一块,小小的人儿刚刚出生就这样奔波,甚至可能连自己母亲一面都没有见过,就被人扔到陌生的环境里,她虽气萧四郎,可孩子留下了总不能扔了,她抱着孩子来回在房里走动,生怕她撩开嗓子大哭,引来门口婆子的注意!

看来若想安全,得把门外那几个婆子支走,只要那几个婆子一走,她这里才算真的安全了,她忽然想到,萧四郎肯放心把孩子放在她这里,是不是也想到了,她这里是在佟府最角落,前面又隔着后花园又隔着竹林,即便是孩子哭,也传不到正院去?!

真是好算计!

她抱着孩子走到门口,把司杏几人都喊了进来,司杏看着析秋手里从天而降的婴儿,瞪着眼睛道:“小姐…怎么会有个孩子在这里?”春雁也惊讶道:“难道…奴婢刚刚听到房里有人说话是真的?这孩子是什么人送来的?”

析秋就露出愁容来:“快别说这么多了,他可能是饿了,快想想办法弄一点米汤给她喝。”喜儿则开心的跑过去,垫着脚看孩子,笑着道:“小姐,他还太小了不能喝米汤的吧,不如给他喂点水吧。”说着又毫无心机的动手去戳了戳他的脸,那孩子就歪着嗦着嘴巴,要去吃喜儿的手指。

很可爱的样子,析秋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可能是饿了。”析秋抱着孩子在椅子上坐下来:“米汤不能喝,那就给他弄点水喝吧,总不能饿着了。”司杏就去倒了杯温水,又出了门拿了一个小小的勺子来,小心翼翼的去喂…析秋看着孩子啪嗒啪嗒喝着水,心里总算松了口气,她抬头对着司杏道:“出去拿些银子给几个婆子,就说外面也没了声,也不用守着让她们各自寻了地儿喝点酒歇歇!”司杏露出犹豫的样子来:“小姐,若是…”析秋摆手道:“没事,看天色也快亮了,许是已经尘埃落定了。”

司杏就拿了荷包开了们出去,析秋就看着春雁道:“等天亮你就去找来旺家的,让她把司榴送来,就说我想见一见司榴,把两个孩子也带来。”春雁觉得很有道理,如果司榴也把孩子带来了,那么即便是院子里有孩子的哭声传出去,旁的人也不会多想,更不会知道多出一个孩子来!

春雁笑着点头:“好!奴婢一会儿就去。”说着又露出犹豫的样子来:“大太太那边若是问起怎么办?”析秋摆着手道:“无妨,让司榴直接进来,大太太即便不高兴也总不可能把人赶出去,她便是不顾我的面子,也会顾着来总管的面子的。”

不一会儿司杏转了回来,门外几个婆子已经撤走了,外面天渐渐亮了起来,析秋将孩子交给春柳,自己则换了衣裳道:“我去正房请安,你在房里陪着,若是有人来了就把孩子抱到竹林中去…那里僻静又离外面的街上近,便是孩子哭也不容引起旁人注意”她说完又道:“待司榴来了,就安排在暖阁住着,她带着两个孩子怕是要用的东西很多,喜儿稍后把暖阁里收拾出来!”

几个丫头就各自点头,析秋换了衣服就去了大太太房里,没想到二老爷,二太太以及佟慎之都在,房里的气氛有些怪异,她走进去朝大太太,二太太,佟慎之行了礼,又和佟析砚见了礼,就和她并肩站在大太太的床头。

“三皇子已经派人去寻了,不过那么高的悬崖跳下去,恐怕也凶多吉少!”二老爷说着,析秋就见他和二太太眉宇间似有喜色,再去看佟慎之,却表情僵硬似乎并不高兴,她暗暗疑惑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二老爷说的是什么意思,就听到大太太叹了口气:“二皇子夫妇也是没福气的,便是圣上降了罪也大可不用做出这样过激的事情来,最后闹的家破人亡!”

难道二老爷刚刚说的跳崖,说的是二皇子?那二皇子妃怎么又死了?

“可不是,圣上虽说封地封的远了些,可也保不准过几年气消了就好了,毕竟是父子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却没有想到二皇子竟集结了人马…杀了那么多羽林卫,真是…”二太太叹息的摇着头:“大嫂你是没瞧见,我听说长街上的鲜血一直流到城门口,尸骨都堆成了山,那场面想一想就觉得骇人。”

佟析砚听着就吓的紧紧抓着析秋的手,脸色发白,析秋也紧紧皱了眉头,大太太就点头道:“如今倒也算好了,大局定了,往后也该安生了!”

是啊,二皇子若是死了,那么储君之位就非三皇子莫属了,可不要安生许多,析秋却不这么想,恐怕朝堂上紧接着还要一场血雨腥风才是,那些二皇子留下来的势力,三皇子必然要有一番大动作彻底扫清了才是!

“既然大嫂这里没有事,那我就放心了。!”二爷说着就站了起来又对二太太道:“我去衙门了,还有许多事需要善后。”二太太点点头,二老爷又对佟慎之道:“慎之,你可要和我一起去?”佟慎之将手里茶盅放在桌上,也站起身:“我今日休沐不用去馆里。”他又做出请的手势:“我送二叔!”二老爷就点点头,两人又各自朝大太太行了礼,析秋并着佟析砚也侧身福了福,二老爷和佟慎之就前后出了门。

男人们在二太太有的话不便说,等二老爷和佟慎之一走,二太太就露出惊恐的表情来:“听说二皇子妃死时孩子还没有生出来,说是时间太长,孩子在腹中就憋闷死了。”

析秋听着一愣,眉头就几不可查的蹙了蹙。

大太太露出惋惜的表情:“还记得几年前二皇子大婚时,十里红妆娶沈家女的场景,如今沈家满府下了大狱,二皇子和皇子妃也都不在人世…本以为二皇子是长,圣上会立他为储君,没想到最后却是三皇子,真是世事弄人啊。”大太太说的很感叹,析秋正暗自纳闷时,就听她话锋一转对二太太道:“还是二老爷未雨绸缪有远见啊…要恭喜二弟妹了!”

同样的庶吉士,大老爷还留在永州,二老爷如今入阁拜相,一旦三皇子登基,这首辅之位也非二老爷莫属了,佟家的门楣也不再需要大房,便只有二老爷一人就能兴盛二十年了。

大太太心里泛酸,但依旧强撑着笑颜去和二太太说话。

二太太掩袖而笑,眉眼弯弯的笑道:“瞧大嫂说的,我们可是一家人哪里就分的这样清楚了!”说完她也站了起来:“说是杨阁老夫人病了几日,这两日原是想要去看望的,却不料全城戒严也出不去,今天总算平静了,我得去走一走才是。”

大太太笑道:“那我就不留弟妹了,我这身子也不利索,若不然就陪你一起去。”二太太就摆着手:“大嫂好好休息,这马车来回颠簸也不舒服…我走了。”说着由身边的妈妈陪着出了门。

大太太疲惫的闭上眼睛,对房妈妈道:“去告诉来总管,让他把昨晚抓的盗匪送去京衙!”房妈妈点头大太太这才看到析秋,问道:“昨晚你那边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她笑着道:“母亲想的周到,让婆子守着门,夜里敲锣时女儿也吓了跳,还好门外有婆子守着,否则只怕是六神无主了。”

大太太微微点头,仿佛又想到什么去吩咐房妈妈:“让来总管去瞧瞧,城中可有武师,也请一个回来教教外院小厮们一些防身术,免得再像昨晚那样,不过一个惯偷也抓不住!”房妈妈点头:“奴婢这就去!太太可还有什么吩咐?”

大太太就摆摆手:“去吧!”

房妈妈出去,析秋就露出疑惑的表情来,难道昨晚的那盗匪不是来总管他们抓住的?

从大太太房里出来,司杏早早等在外面,上前挽着析秋道:“小姐,司榴进来了,两个孩子都抱来了。”

析秋脸色就露出喜色来,笑着道:“走!”两人一路回了院子,司榴正抱着孩子候在门口,比在府里时胖了不少,脸也圆了,不过却多了些许少妇的风韵,愈发的漂亮了,她笑着和析秋行礼:“小姐!”析秋忙去扶着她,目光就落在她怀里的孩子上,白白胖胖的正睁着一双大眼,圆溜溜的转着:“这是老大还是老二?”

司榴笑着道:“这是老二。”话语刚落春雁就抱着另外一个从里面出来:“小姐,老大在我手里呢。”

两个孩子果然长的一摸一样难以分辨,眉眼和司榴有几分像,很是灵动可爱!

“快进去吧。外面有风!”司杏掀了帘子,析秋并着司榴进了房,刚一进去司榴就凝重了脸色,小声道:“小姐,里面的是谁的孩子啊?怎么会让小姐您来照顾?”

析秋露出无奈的表情来:“我也不知道是谁的孩子,昨晚有人放在我床上,说是代为照顾一夜,今晚就来带走,我想着总不能把孩子扔了,可留下又怕引起别人怀疑,就想着把你接进来,有三个孩子在,就是他哭起也没事!”隐去了萧四郎的事,昨晚街上不太平,萧四郎又是满身的血迹…有的事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司榴抱着手里的老二进了析秋的卧室,春柳正抱着孩子坐在椅子上,见析秋回来她就笑着站起来道:“小姐,这孩子可真乖,到现在都没有哭过!”析秋笑着过去,果然见孩子躺在春柳的臂弯里,很乖的样子:“把他放在床上吧,一直这样抱着哪吃得消。”

春柳无所谓的摇着头:“不累!他这么小不过和那茶托一样重,奴婢刚刚进府的时候,房妈妈教规矩时那茶托一托就是两个时辰,比这可累多了。”仿佛是回应春柳的声音一样,那孩子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春柳吓了一跳,差点将孩子丢出去…

“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析秋也是唬了一跳,从抱春柳手里的将孩子接过来,抱在手里不停的抖着,抖了半天那孩子却是越哭越凶…

“拆了包袱看看,可是拉了,或是尿了?”司榴将手里的孩子交给春柳,就很熟练的接过春雁手里的,然后又拆开包袱去看,随即笑着道:“这孩子可真聪明,不舒服还知道哭!”

析秋暗暗哀叹,还好司榴有经验,不然还不知会出现什么样的事情来,她有想到萧四郎,不由暗暗咬牙!

司榴把孩子放在床上,三四个人围着孩子又是换衣裳,司榴就当着众人的面解开衣领,将孩子抱在怀里一脸坦然的道:“怕也饿了,先吃点哥哥们的粮食顶一顶吧。”孩子仿佛天生就对母乳有反应一样,凑到司榴的胸口就大口吃了起来!

司榴没事,司杏几人却是闹了个大红脸,纷纷嗤道:“哪有你这样的,好歹也避着一些!”满不在乎的道:“这有什么可害羞的,等你们生了孩子便是人再多,孩子哭了你也不会顾忌这许多!”

司杏几人就羞的躲着脚,纷纷跑了出去!

析秋着看那孩子在司榴怀里吃的正的香,还时不时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她也微微笑了起来…

等喂好孩子,这边司榴家的两个又哭了起来,析秋赶忙接过司榴手里的,又出去喊春雁春柳进来…五个人待在房里,围着三个孩子转了一整天,只觉得这一天的时间过的格外的长…

终于挨到晚上,司榴将自己的两个孩子在暖阁哄着睡下,就回头对析秋道:“小姐,待会那人来,让奴婢陪着您吧,若是对方有歹意怎么办?”

萧四郎有歹意?析秋想到他似笑非笑的表情,摇着头道:“没事,对方没有恶意,你们就在外面等着吧,没有我的吩咐不要进来。”司榴就不放心的拉着她:“让奴婢陪着您吧,昨晚府里不还进了盗匪嘛…父亲说府里的家丁长久安逸,若真是出了什么事根本没有能力抵抗,昨晚若不是有位侠士相助,那盗匪只怕也不可能轻易擒获!”

析秋眉梢微挑,问道:“你说,昨晚那盗匪是被一个黑衣侠士救的?可看清那人长相?”司榴就摇着头道:“父亲说没有见到,那人立在围墙上,单手弹了一个石子,就把盗匪从屋顶上打了下来,当时一众人被惊的怔住,再回神去找那人时,哪里还能找到!”

析秋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难道那人是萧四郎?

析秋抱着孩子回房,坐在房里静静的去等某个说是今夜来接孩子的人,果然和昨天一样,院外传来二更时,析秋故意开着的窗户里,一个黑影一闪就落在了房间里。

析秋皱着眉头不悦的看着萧四郎,萧四郎大步走了过来,看着她怀里酣酣睡着的孩子,脸上就露出果然如他所料的表情来,析秋道:“你舍得来了?”

“既有约定,自然要来!”萧四郎负手而立在析秋面前,比起昨晚此刻他无论面色还是声音都要柔和许多!

析秋眯着眼睛道:“这孩子到底是谁的?”她原是没有怀疑,可是早上听大太太和二太太议论时,她却起了疑心,怎么会这么巧,二皇子妃一尸两命,孩子胎死腹中后他却抱了一个刚刚出生的孩子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