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只有她的地理种的小麦是长势最差的了。

“你是怎么看的?”析秋淡淡问道,他既然了解的这么详细,想必心里应该已经有了想法才是。

没想到邹伯昌却是犹豫的道:“小人当时瞧着倒是有些想法,如今想来只怕有些难处,容夫人再给小人一些时间,让小人再琢磨琢磨。”

琢磨琢磨?析秋浅笑着听着并没有立即接话。

邹伯昌目光一闪,又小心的看了眼析秋,又接着道:“小人瞧着,那片地因左右两边都是大户,夹着夫人这一百亩,只怕到时候无论种什么都不能容易。”他说着,仿佛怕析秋不理解,就解释道:“夫人可能不知,这水田冬天不管种什么,到了来年收割了还是会以水稻为主,可小人打听了之后,才知道庄子里这几年都没有种水稻,原因就是稻田需水,就要用水车将水引上来,可庄子前后都被左右两边围住,续水时就要从旁的田里过,这对方若也是种了水稻,倒也罢了,若不是,那便是田里的稻旱死,也只有望而兴叹的份。”

原来这么复杂,析秋对庄子里的事确实不懂,看来她要找写书出来瞧瞧才是。

析秋微微点,并没有再问邹伯昌有什么想法。

邹伯昌一愣,他以为夫人会有些惊乱,他腹中来前可是已经打了腹稿的,这片地虽小左右又是大户得罪不起,可是他却是有别的法子。

只要夫人再问,他便会说出自己的想法来,让夫人将这片地交给他打理!

这一处离京城近,又在通州的港口,他闲暇之时还能在通州做些买卖贴补,总比留在保定或去山东要好的多。

析秋见邹伯昌不再说话,又转头去看朱三成。

朱三成低着头声音沉沉的回道:“小人去看了夫人在羊皮巷的宅子,宅子六成新,周围住的都是一些商户,许多人家都是租住的,若是租出去一年的租子下来也有六十两。”

析秋算算,六十两在侯府里,不过过两个节就没有了。她一年还要贴这些陪房租房子用的钱要九十六两,她细细算了账又看着朱三成问道:“那西大街的铺子生意如何?”

“生意不好,今年大雪运河上几处都结了冰,南方的茶只能走陆路,路上耽搁许久,茶叶铺子里的生意也耽搁了,还有,西大街本周围住的都是些百姓,铺子里卖的却都是些好茶,生意难上去也在情理之中。”

看来,两个人都费了一番心思。

西大街的铺子是租出去的,交给她前对方已经付了半年的租金,到明年二月到期,一年的租金是一百八十两。

“都知道了,你们辛苦了。”又突然问道:“你们来前,都是在庄子里?”

邹伯昌听着眼睛一亮,就回道:“小人原是在保定的铺子帮忙的,也会算账管账!”析秋听着点点头,作派行事倒是像铺子里出来的。

又看着朱三成,朱三成回道:“小人在保定的庄子里,给管事做些跑跑腿的事。”

原来和邹伯昌从一处来的。

竟是做的跑腿的活儿,这点倒是没有看出来,朱三成看着为人很老实,话也不多,没想到却是跟着管事做些跑腿的事。

别看跑腿的事有些吃力不讨好,可若是想做的好,八面玲珑得了雇主认可,也是不容易的事,嘴皮上自是要些功夫才是。

看来,她的几房陪房都不是简单的人。

“你们先出去吧,等金大瑞从山东回来,你们一起到我这里来,一直这么耗在这里也不是事,有了事做才能好些。”

两人互相看了眼对方,就低头行了礼退了出去。

待他们离开,析秋问春柳道:“上次来,他们各自家里的都跟着来了,我也没有细问,你回头去问一问,各房里都有些什么人。”

她带着春柳去了萧四郎的书房,在书房里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类似于《天工开物》的书,更没有农作物方面的书籍,她叹了口气,回头对春柳道:“你明儿再回去一趟吧,问一问大少爷,可有此类的书!”

说着,她出了书房,沉了脸做在炕上想着心事,通州的庄子不过一百亩就有这么多的事,那山东那边会不会也会如今的状况,还有那处宅子,一直空置着还要请人去照看,可若是租住出去,被旁人知道是大都督夫人的宅子,难免引人诟病。

不如让这几房人都搬到她的宅子里住着,一来省去了另租房的钱,二来也有人打理宅子两边节省了开支,到得了两个好处。

还有,这些人皆是拖家带口的跟着她来侯府,家里的媳妇孩子也都需要事情做,她如今待在后宅里,前院的事也轮不上她插手,这些人又要怎么解决?!

她暗暗想着,不由头疼。

等晚上萧四郎回来,析秋迎过来帮他脱了外面的外套,又给他倒了杯水问道:“四爷可去了五爷那边看过?都搬去了吗?”

萧四郎点头应道:“嗯。东西搬去了,宅子昨晚二嫂就让人去收拾过了。”析秋点点头,想到五夫人原想利用太夫人疼晟哥儿的心,求太夫人留下他们,没想到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晟哥儿却被太夫人留下了。

想必即是搬过去,两个人的日子也不会过的安生。

析秋没有说话,萧四郎转头看她,见她脸色不大好,挑着眉头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析秋笑着摇头:“府里的一些小事罢了!”没有打算继续说的意思,萧四郎听着转头去书房就去喊了紫阳来问:“夫人今天都做了什么?”

紫阳不知道萧四郎的用意,就低着头一五一十的回道:“上午陪着太夫人去了后花园,回来后见了陪房,然后又在您的书房里待了会儿,奴婢瞧着像是在找什么书…不过却是空着手出来的。”

萧四郎听着就拧了拧眉头,挥手让紫阳退了出去,转了头喊天益过来:“你去打听看看,夫人陪嫁来的几处庄子都各自什么情况,回头报于我听。”

天益就点头应是。

说着,他又迟疑了一下,看了眼萧四郎回道:“四爷,上次春雁姑娘的事,那男子的籍贯小的派去打听的人回来了,并未有假…只不过,小人瞧着却是有些问题。”

萧四郎一顿,眯了眼睛看他,天益就回道:“那人早年间游历四方,也曾做过蛮匪盗贼,认识了许多人,家里的日子过的颇殷实,前几年还曾在通州跑过漕运,今年才从通州辞了工上的京城。”说的并不清楚,但萧四郎却是听明白了,他拧了眉头道:“将此人放出去,派人跟着他!”

“是!”天益点头应是,退了出来,恰好在门口碰道端着茶要送进书房的春雁,天益心里心虚,见着春雁就立刻低下头去,春雁却是认出他就是当初在普济寺后山拦着她的小厮,眉头一皱就从天益身边擦身而过。

天益看着春雁的样子一愣,却是不知道他哪里得罪了春雁。

这边析秋在房里听春柳回话:“金大瑞家一共是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留在了通州,听说是来总管做的媒,嫁的也是庄子里的一个管事。两个儿子如今一个十四,一个九岁跟在后面来了京城,听说他家媳妇一手绣活在通州小有名气,常给一些大户人家做些缝补的事贴补贴补,一家子在庄子里人缘都是极好的。”

“邹伯昌家一个儿子一个女儿,皆是成了亲,儿子原来在保定也在铺子里打杂,但因为和人打了架,在保定呆不下去,就私下里打了关系走了钱妈妈的路子,做了夫人的陪房。”

“朱三成媳妇子就是庄子里管事的女儿,不过那个管事因为贪了钱财,被保定府里的总管革了职,朱三成也受了牵连,在庄子里混不下去,就带着两个女儿来了京城。”她说着一顿又道,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来:“不过,他走的却不是钱妈妈的路子,而是来妈妈的路子。”

析秋听着一愣,没想到这个朱三成倒是有些本事,竟和来妈妈搭上了线。

春柳也是满脸的笑:“这中间有些原因,听说来妈妈嫁给来总管前,全家也是留在保定的,这个朱三成的母亲,就是来妈妈的姨母。”

原来是表兄妹!

看来,个个来头皆是不小啊。

析秋暗暗叹了口气,想到通州的的一百亩地又皱了眉头。

第二日春柳自佟府回来,江氏一听是析秋要找的书,都没有让春柳久候,就拿了一本《四民月令》和另一本《四时纂要》给她:“回去告诉六姑奶奶,若是不够,回头差人回来说一声,我再回娘家寻一寻。”

析秋拿到书时,便觉得江氏果然是心灵慧智的,这两本正是她想要找的类型,书上有的地方做了笔记,有的地方有折叠过的痕迹,看来江氏也曾细细读过。

她捧着书一页一页翻着,这边春雁进来,说佟全之来了。

析秋放了书迎了出来,就看到佟全之笑眯眯的道:“六姐姐。”析秋也是满脸的高兴,将他让进暖阁里,让春雁上了茶守在门口。

她问道:“五城兵马司那边有没有为难你?”

佟全之呵呵笑着,拍着胸脯道:“六姐姐放心,这点小事怎么会难得住我,况且,刘副统领那边我早打了招呼,就说我与周道婆有仇,让他不要管,至于五爷…我只是托人报了官,刘副统领一听是侯府的五爷,就立刻带人去了。”

析秋听着直笑,又问道:“那几个绑五爷的人可藏匿好了?”

佟全之微微笑着,点头道:“我听六姐姐的话,花了十两银子,在路上找了几个乞丐,随便说了些狠话亮了刀子而已,我去报官时那些乞丐已经脱了衣服离开了,现在除了五爷身边的人在四处打听,根本没有人在查,即便是查,也不可能想得到是这些人做的。”

这么说,萧四郎果然没有再插手这件事,不但萧四郎没有,就连萧延亦也仿佛有意将此事带过去了。

析秋暗暗疑惑,面上却是笑着夸奖道:“真聪明。”又笑着道:“辛苦你了,姐姐的事却总是劳烦你。”

佟全之满不在乎的回道:“六姐姐的事就是我的事,六姐姐以后再有什么吩咐,弟弟一定竭尽全力相助。”说完,一顿又道:“那周婆子,姐姐可要弟弟把她送去官衙里去?”

这个倒是不用,想必太夫人也不愿意她去官衙,至于怎么处理,她就不用操心了。

等晚上萧四郎从衙门里回来,析秋满脸笑意的迎过去,萧四郎暗暗疑惑,昨儿看着心情低落的样子,怎么今儿看上去这样高兴,难道是难题解决了?

“四爷,明天有没有空?”析秋将茶递给萧四郎,笑着问道。

萧四郎喝了茶,问道:“嗯,什么事?”说完,目光在析秋放在床上的《四民月令》,微微挑了挑眉。

果然是庄子里的事不顺心。

萧四郎心里想着,耳边就听析秋道:“我听说四爷是每月二十休沐,想问问四爷有没有空,陪妾身去一趟羊皮巷。”那边是她的房子,真正的名下的房子,析秋想亲自去瞧一瞧,若是空置的,不管几房陪房要不要过去住,也总要置些东西才好。

是她陪嫁的宅子吧?!萧四郎微微点头:“好,那明日去娘那边请安后,我就陪你去看看。”

析秋看着他,脸上就露出甜甜的笑容来,萧四郎看着心里一软,就拉着她的抱她坐在自己腿上,低声问道:“昨儿不高兴,可是因为庄子里的事不开心?”

析秋听着一愣,没想到他竟然这样细心。

她想了想,点头道:“是,那边的本就是个小庄子,养着十几户百姓,若是管不好那些人可都要饿着肚子,可妾身听陪房里一位叫邹伯昌的说,今年种的小麦都冻死在地里了,明年这些人的生计只怕会受到影响。”

萧四郎今儿已经听天益禀过,知道她的担心确实如此,那边的庄子太小又左右被两家围着,无论做什么都不方便。

他想了想,笑着道:“你想不想去庄子里瞧瞧?”析秋听着一愣,想到他每日都很忙,通州不比京城来去要两日的功夫,她想了想摇头道:“我去瞧了也没用,先想想里面种什么,回头将各房分好了,先试种一年看看收益,实在不成明年再去也来得及。”

萧四郎没有强求,想了想道:“庄子里的事你若是嫌烦,就去外院找一位平管事,他是娘的陪嫁,娘的几处庄子都被他打理的极好。”

析秋听着点头回道:“妾身先和陪房们再商量试试,若实在不行,再来求助四爷!”说完,她靠在萧四郎怀里就微微笑了起来。

这样的坐姿,经过这些日子在她很努力的适应下,已经能够很自如的和萧四郎交谈了。

萧四郎点点头道:“嗯,那就依你,若是觉得累,这些事让别人去做也罢。”

析秋没有反驳。

和萧四郎吃过晚饭,敏哥儿来了,三个人又一起去了太夫人房里略坐了会儿,萧四郎去了书房,析秋回了房里。

吴妈妈来了,将田夫人赏的两卷皮草拿了过来,析秋谢过,当晚就和春雁两人围着炕上,开始给大老爷裁衣服。

不过十来天的功夫,时间并不是很充足。

刚要裁,这边天益和天诚进来,两人合力抬了个一米多长半米宽的桌子,析秋看着一愣问道:“怎么把四爷的书桌搬来了?”

天益笑着道:“四爷吩咐的,小人也不知道。”心里却是暗暗在想,四爷是一个人在书房处理公务,心里却惦记着夫人,所以索性把书桌搬回了房间里。

析秋正要说,这边萧四郎大步走了进来,指着天益:“把圆桌移开,书桌就放在窗前。”和析秋常坐的炕相连着。

天益和天诚两人就依言将圆桌移开,又将书桌放上去。

天益动了动,脚却踢到墙角放着的紫叶兰,春雁看着一惊就跑过去,抱着紫叶兰暗暗的就瞪了一眼天益,天益摸着头呵呵笑着!

析秋看着两人,不知为何心里却是一动。

她目送天益天诚离开,萧四郎已经将自己的公文搬了进来,在桌子后面落座,析秋则坐在炕上给大老爷缝衣裳,萧四郎看着她微微挑眉问道:“这是给谁的?”

析秋头也不抬的回道:“给父亲做的,娘说永州湿冷,让我做了大氅送去。”说着又拿了刚刚剪下来的一块皮草:“这些角料,我想着给娘做对护膝,四爷觉得如何?”

“嗯。”萧四郎淡淡嗯了声,目光就从析秋的膝盖划过。

这些日子没有听她说起过自己的腿,是已经好了,还是疼却忍着?

第二日一早,析秋梳洗起床,正好敏哥儿来了,她看着敏哥儿心里一动,就笑着道:“敏哥儿想不想出去走走?”

敏哥儿听着眼睛一亮,却是有些瑟缩的看向萧四郎。

“没事。”析秋道:“母亲想去母亲的陪嫁宅子里看看,若是敏哥儿想去,就随母亲一起去,也帮母亲看看怎么摆设可好?”

敏哥儿再怎么沉稳,毕竟只是三岁的孩子而已,他的眼底立刻露出兴奋的样子来。

析秋就回头看着坐在炕上喝茶的萧四郎问道:“四爷,带敏哥儿一起去好不好?”

敏哥儿也希翼的看着萧四郎。

萧四郎看向敏哥儿,又看了眼笑盈盈显得很高兴的析秋,放了手里的茶盅微微点头道:“好。”

敏哥儿的脸上,就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析秋上前蹲在敏哥儿面前,笑着道:“父亲答应我们了,那我们现在去征求祖母同意好不好?”

敏哥儿动了动脚想退后一步,可抬了脚又重新落了下来,看着析秋就点了点头。

三个人去和太夫人说起来要去宅子里看看,太夫人嘱咐道:“天冷,宅子里长久不住人许是会冷,多带些人先去生了炉子,等你们到了里面也暖和些。”

有敏哥儿在,析秋也不想太随意,就点头道:“知道了。”

太夫人就拉着敏哥儿道:“要听父亲和母亲的话,不能乱跑可知道。”

敏哥儿偎在太夫人身边点头不迭:“孙儿记住了。”又看了眼在碧纱橱里睡觉的鑫哥儿和晟哥儿,露出迟疑的样子,太夫人看出他的心思,笑着道:“人太多了,你父亲和母亲顾不过来!”

敏哥儿点点头,没有说话。

析秋就带着敏哥儿,由丫头婆子簇拥着出了仪门上了马车,两辆马车就从侧门出了院门…

------题外话------

有姑娘说女主的二品诰命有点问题,貌似定的低了点,我在列大纲的时候就诰命的事就查了资料,在正一品和二品之间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定的二品,主要是想在侯府里和几位曾经或现在的侯夫人,有个明显的距离拉开吧,也没有别的意思~!

还有,前面出了好几次错误,神马五百钱写成五百贯,父亲写成二叔,二哥写成大哥,为此,我狠狠鄙视我自己!反省去!

哦呵呵呵~

第二卷 庶大招锋 120 人事

马车骨碌碌出了南牌坊,上了东大街,车外顿时人声鼎沸。

敏哥儿坐在马车的角落里,视线在窗口的帘子上流连不已,仿佛隔着厚厚的石青色棉布帘子,就能看到街道上的车水马龙,繁华景象。

萧四郎靠在厚厚的石青色绣着化开富贵的迎枕上,慢慢道:“从东大街穿过去,过了五福巷就是西大街…从西大街上穿过再过几条胡同,才是羊皮巷。”

…这是在向她们介绍接下来的路怎么走。

果然如萧四郎所说,马车出了东大街,周围的声音变稀稀落落安静下来,又走了一段萧四郎忽然掀了车帘,析秋看着他一愣,就见他回头道:“这里,是不是你的铺面?”

析秋听着一愣,立刻将脸凑了过去,透过窗帘果然看到街面上,一方铺面上挂着一个偌大的招牌“徐记茶行”,不过正如朱三成所说,店里面只有两个伙计围着炉子烤火,至于顾客却是一个不见。

她有些不确定,笑着道:“只知道在西大街上,却不知道具体是哪一间。”萧四郎听着就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来。

敏哥儿看着萧四郎,眼里有几分震惊,他还从来没有萧四郎除了冷漠以外,有过别的表情。

这么想着,她又去看析秋,今天她穿着一件绛红色缠枝对襟褙子,衣领上围着一圈狐狸毛制的细细的围脖,将她的面色衬着的越发柔和,脸上挂着的笑容,也比平日在府里时多了一层什么,敏哥儿说不清,却迅速侧开眼去看别处…

析秋看了眼敏哥儿,问萧四郎道:“四爷说开了年请了先生回府,可定了请哪位先生?”

敏哥儿立刻聚精会神的去听两人说话。

萧四郎端了茶喝了一口,便道:“也接触了几位,都有些不合适,前几日听韩大人说,他府里原有位赵先生不错,只是对方年初的时候就辞官回了乡,他说写了信去问一问,我也托了别的人去打听打听。”

与文人打交道,萧四郎还是不如佟慎之来的有耐心,虽说先生好找,可大多数的人都是科举不尽如意,才去当了教书先生,心里总有些怀才不遇,落落寡欢的样子,这样的人常常性格有些孤僻,与这样的相处时,谈些风花雪月比说一个月奉列多少,效果要好过许多。

析秋笑着道:“这位赵先生是哪里?怎么好好的又辞了馆呢。”萧四郎看了眼垂着头的敏哥儿道:“说是庆州人,因为家中老母病故,才辞官回乡守孝。”

又是年前回去的,这么说如今赵先生还在孝期之中?!

“若是四爷不介意,我捎信回去,让大哥帮着找找可好?他毕竟在文人堆里,或许认识的先生要比四爷多些!”她怕萧四郎介意,所以说的有点小心翼翼。

谁知萧四郎毫不介意,点头道:“倒不用你特意去说,我明日上朝见到他,与他提一提。”

析秋就笑着点头:“好!”没有再说话。

敏哥儿垂着头,有些尴尬的侧转过去看棉布帘子上的花纹。

析秋笑着摇摇头。

终于,马车在一个巷子口停了下来,早早已经到了的春柳,碧槐候在门口,在马车下放了角凳,萧四郎率先跳了下来,转身扶着析秋下来,敏哥儿珊珊在车帘后伸出小小的脑袋来,看着已经下了马车的父亲,母亲。

析秋笑盈盈的站在车下,朝敏哥儿伸出手去,敏哥儿便是一愣,锁在袖子里的小手朝后缩了缩,析秋笑笑并未强求,这边萧四郎却是长臂一伸,敏哥儿人已经凌空翻了跟头,等他醒过神来已经被萧四郎稳稳的放在地上。

“怎么如女子一样!”萧四郎拧了拧眉头,转身负手进了院门。

敏哥儿听着脸色一暗,小脸上就露出惊恐的样子,在丫鬟婆子群里去找自己的奶娘。

析秋暗暗叹了口气,这样的父子交流,平日不说一句话,但凡开口敏哥儿便如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连萧四郎咳嗽一声,他心里都要颤上一颤。

“敏哥儿,进去吧!”析秋笑着喊他,又指了指院门,敏哥儿略迟疑便迈着小腿进了门,见到守在门口的奶娘,立刻上前紧紧攥着奶娘的手,奶娘朝析秋看去,脸上扯开尴尬的笑容,析秋却是笑着道:“这里不比府里,好好照顾着。”

奶娘见四夫人没有不悦,就暗暗松了口气。

院子不大,进门一道影壁后,整个院子落在眼前,左右两边是罩房,连着正房一起共七间房,显得有些拥挤,院子里也不算宽敞…墙面上有新刷的油漆,显然夏姨娘已经让人重新粉刷过,进了正房的门,里面摆着供案和一张八仙桌,左右两边各置四张冒椅,左边的起居暖阁,右边则是次间,再往里面去则是卧室。

这就是她的房子,析秋看着便微微笑了起来。

春柳和碧槐扶着他,小声道:“奴婢瞧过了,院子虽不大,但房间却有七间,住三家人虽有些挤,但也够住了。”

“嗯。”析秋在房里转了两圈:“恐怕还要添置些东西才行。”房间里是空的,桌椅床柜都要添了才是。

碧槐敛了眉眼,在心里暗暗去算七间房大约需要多少银子。

萧四郎从后面走了出来,在铺着褥垫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敏哥儿四处打量,时不时去看析秋的脸色。

析秋笑着回头去问敏哥儿:“敏哥儿看过了,可有什么意见?”又指着卧室的西南角:“这里放一张床你觉得好不好?”

敏哥儿没有立刻回话,奶娘见着就有些焦急的去拉他的手,敏哥儿目光一闪点头道:“母亲说的对!”并未走心。

析秋看着他,嘴角就露出无奈的笑容。

房子并没有什么可看,析秋只是来瞧瞧,若是三房陪房都搬过来够不够住,里面还缺些什么,最重要的便是,这里是她名下的宅子,真正意义上是完全属于她的,使用权以及支配权…

又在每个房间里走了一圈,析秋见时间不早了,就朝萧四郎道:“四爷,我们回去吧?!”

萧四郎看着她脸上露出的笑容,他的面色也不由柔和了一分,微微点头问她:“你,想不想去新府里看看?”

他说的新府,是指御赐的都督府。

析秋想也未想便摆手道:“也不住过去,还是不去看了。”若是见了觉得好,难道还能立刻搬过去不成,她希望等她见到的那日,便是他们搬家的那天。

萧四郎仿佛明白她的意思,便未再说什么,领着敏哥儿又上了马车。

车子却并没有直接回侯府,而是转了个弯朝东大街的另一头驶去。

“敏哥儿。”析秋问道:“房间的里的床要放在那边吗?”敏哥儿听着一愣,没料到析秋还会继续刚才的话题,他沉吟了片刻,还是点点头回道:“是!”

析秋就笑着弯腰看着他:“怎么母亲觉得,放在西南角会比较好一些呢?!敏哥儿为什么会觉得放在东南角好?”

放在哪里有什么区别,敏哥儿眉头略蹙了蹙,有些不解析秋为什么要对这个问题刨根问底。

敏哥儿飞快的睃了一眼萧四郎,见他并无不悦,立刻去回析秋的话:“我…我不懂!”

析秋接着问:“母亲今天请敏哥儿来,就是想请敏哥儿帮忙的,敏哥儿帮帮母亲吧!”她微微笑着,低声去和敏哥儿说话,语气没有讨好的意思,让人觉得很舒服。

敏哥儿听着就垂了小脑袋,析秋又道:“敏哥儿前两天帮母亲把早饭全部吃光了,敏哥儿最厉害了是不是?!”

听到夸奖,敏哥儿眼睛便亮了一亮,看了眼析秋他想了想,终于回话道:“放在西南角靠着窗户,所以…不好。”

析秋笑了起来,显得很高兴的样子,去揉了揉敏哥儿的头:“敏哥儿真聪明。”

敏哥儿小小的眉头就蹙了起来,却没有避开析秋的触碰。

萧四郎看着,就略挑了挑眉。

马车里的气氛,比来时要轻快几分,析秋觉得敏哥儿的戒心和对陌生人的防备,来自于他心里的自卑,他在太夫人面前竭力的表现自己,在她面前努力的躲避,遇见萧四郎却又露出惊恐不安的样子…

她是嫡母,想到她和大太太之间的关系,虽不会有母子情深,但她也不希望水火不容。

心里想着,马车已经停了下来,析秋诧异的去掀了帘子的一角,就发现马车已经进了一个陌生的院子了,空气有股淡淡的菜香飘了出来。

析秋回头去看萧四郎:“四爷,这是哪里?”

萧四郎淡淡回道:“鸿雁楼。”说着一顿又补充道:“我们中午就在这里用饭。”

就是京城最有大的酒楼吗?

敏哥儿小脸上立刻露出兴奋的表情来,有些雀跃的去看帘子外面。

萧四郎率先跳下马车,紧接着院子了便有七八个面生的婆子迎了过来,析秋拿出挂在车壁上的帏冒戴上,牵了敏哥儿的手出了马车。

春柳和碧槐也自后面的马车下来,扶着析秋下了马车,有婆子满脸上堆着笑的迎析秋:“夫人,请!”

原来,这里是鸿雁楼的后院。

析秋微微点头,和敏哥儿两人跟着萧四郎后面,进了一个独立的院子,院子里十几个穿着桃红色比甲的丫鬟垂首立在两侧,有人在门口撩着帘子,萧四郎当先走了进去。

析秋脱了帏冒,便看到一个约莫十几平方的房间,房里摆着贵妃榻,墙角放着花案和宫灯,一方翠绿湖光山水的屏风将门口的视线挡住,析秋绕过屏风就看到桌面上已经整整齐齐摆了七八种菜,萧四郎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春柳擦过椅面扶着析秋在萧四郎的身边坐下,奶娘则抱着敏哥儿在析秋对面坐了。

这边有个管事模样的婆子,朝三人行了礼笑道:“大都督,夫人,少爷慢用。”说着,又对春柳几人道:“几位姑娘,妈妈的席面在隔壁,还请姑娘也去用些吧。”

春柳和碧槐也是满脸的兴奋,听到婆子这么一说,立刻拿眼去看析秋,析秋笑着道:“去吧。”

春柳和碧槐就朝萧四郎和析秋福了福,拿出马车里带来的碗筷和茶壶布上,又打了水服侍析秋和敏哥儿洗了手,留了小丫头守在门口,便领着奶娘和小丫头就去了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