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家姨太太?

江氏一愣,惊讶的看着析秋,析秋也怔住,没有想到韩家姨太太会上门。

“我去见见。”江氏拧了眉头,对析秋道:“六姑奶奶在这边稍稍坐会儿。”析秋点了点头,江氏便带着邱妈妈出了门,一路去了正院,就远远的看见一位穿着枚红色褙子的女子,个子很高身材丰腴,不同于寻常女子的柔美,她皮肤有些黒但却有种健康的美,见江氏走过来,她远远的蹲身行了礼:“佟大奶奶。”

“洪夫人,您好。”江氏笑着点头:“让您久候了,失礼!”

洪夫人摇着头道:“是我冒昧打扰了。”江氏微笑请她去了正房旁边的议事厅里,邱妈妈带人上了茶,江氏道:“洪夫人请喝茶。”

“谢谢。”微微颔首洪夫人端了茶盅喝了一口,又放了茶盅在桌面,才抬头对江氏道:“大奶奶一定很奇怪为何我会来贵府。”江氏并无多余的表情,等着洪夫人说明来意,洪夫人笑着道:“事情是这样的,前些日子就听姐夫说起过,说有意求娶贵府的四小姐,我听到时着实高兴了几日,还将姐夫的院子让人粉刷出新了一番,想着若是新嫂子登门,也住的舒服些…”

江氏暗暗皱眉,洪夫人却是又道:“可左等右等,等了好几日也没有再听到姐夫提起过婚事,我就心中纳闷,今儿一早才得知,原来是四小姐还未答应婚事,姐夫一直待我恩重如山,他的婚事也是我们全家人的大事,我就自作主张想来府上问一问,也为他争取一番。”

说了这么多,却没有提她搬出去的事情。

江氏面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了,两家连口头上的婚约都没有说过,她就这么大张旗鼓贸贸然的登门,佟析砚虽是和离之身可也是高门闺秀,这样没影的事儿被她这么一周折,指不定明日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这往后让她如何做人。

再说,她一个守寡的小姨子上门为姐夫求亲,到底居心何在?

江氏端着茶没有搭腔,这边洪夫人又道:“不瞒您说,我相公原是姐夫手下的一名副统领,后来在三皇子之乱中先去了,姐姐姐夫看我孤苦可怜又没有孩子,就将我接回府里住着,后来姐姐又去了,我心疼姐夫和两个亲侄儿,就不避嫌的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这一住就是五六年…姐夫为人虽有些粗心,却是极重义气和情义的…”

“洪夫人。”江氏打断了她的话:“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洪夫人一怔,拿帕子就压了压眼角,笑着道:“其实,我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希望佟四小姐能嫁过去,姐夫一定会对她很好的。”说着一顿又道:“姐夫是真的对佟四小姐有心的…您是不知道,如今我家中的布料堆积如山,只怕再穿三十年也穿不完。”

“恐怕你误会了。”江氏放了茶盅直接道:“这件事只怕是韩大人一厢情愿的,我们府里到是没有听说过。”说着拂袖而道:“不过,好女百家求,若是韩大人真的对我四妹有意,不如请了媒人上门来提亲…也不用劳烦洪夫人亲自来回的张罗。”

洪夫人也随着江氏站了起来,笑着道:“媒人自是要请的。”说着朝门外张望了一番:“大奶奶,不知道我能不能见一见四小姐?”

江氏终于忍不住,沉了脸道:“四妹妹不在家中,洪夫人还是请回吧。”说着朝外走着,冷漠道:“不送。”头也不回的带着邱妈妈走了。

“大奶奶…”洪夫人看着江氏背影,面容上就露出委屈的样子,朝两边守着的丫头婆子道:“算了,我们也回去吧。”也出了佟府的门。

析秋惊讶的道:“她竟真的这么说?”江氏气难平,怒道:“可不是,竟说出这样的话,这件事八字还没有一撇,她这个小姨子却是登门了,给我介绍韩大人的优点…你说可笑不可笑。”

析秋哭笑不得,她很好奇韩大人若是知道这件事,又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我本还生了犹豫,现在看来,这韩家也太复杂了,人还没有嫁过去,就先来人示威了,当我们佟氏是什么。”说着端了析秋递来的茶喝了:“真是气死我了。”

析秋还没见江氏发这么大的脾气,便劝着陪江氏坐了一会儿,等她气消了一些连午饭也没有吃,便急急赶回了家中。

此事外面或许能瞒得住,家里的人一会儿就传遍了,佟析砚在绣庄的后堂,听代菊说完,便一怒而起:“什么,她真的这么说?”

代菊神情委屈的点了点头:“奴婢听的清清楚楚,现在府里里里外外都在议论,说四小姐要嫁给韩大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岂有此理!”佟析砚气的在房里来回的走:“我要去和她们理论。”

代菊拉着她:“小姐,您冷静些。”说着一顿:“您要是去了,明天可不单府里的人,就是京城也得传遍了。”

佟析砚脚步停下,可心里却是憋着火,抬手就将桌面一干茶具碗碟扫到地上,又不能解气抓了手边的砚台就丢了出去,眼泪也落了下来。

代菊扶着她,也心疼的抹着眼泪,小姐已经很不幸,从蒋家出来这么多年本分规矩的过着,却没有想到惹了这等无妄之事,韩家这简直是诚心想要坏了小姐的名声!

析秋回到府里,萧四郎和炙哥儿还没有回来,她换了衣裳问岑妈妈道:“怎么一个都不在,敏哥儿也没有回来吗?”

“敏爷捎话回来,说中午在外院和季先生一起用膳,奴婢见您没有回来,就自作主张让厨房单独做了饭菜送去了外院。”岑妈妈说着一顿又道:“四爷和哥儿这会儿还在外院未回,不过…”有些犹豫的看向,析秋一愣挑了眉头朝她看来,岑妈妈就低头道:“四爷正带着哥儿在清河里枭水…”

天气虽热,可水里还是凉的,萧四郎怎么能带炙哥儿下去枭水的呢,析秋也来不及问匆匆穿了衣裳就朝后院而去。

果然,河边上的栈道上站了七八个人,纷纷朝河里盯着,她目光就落在河面上,就瞧见萧四郎正托着炙哥儿在水里,炙哥儿鸭子一样双手双脚的拍着睡,水花四溅他高兴的哈哈笑着:“爹,您放手,放手,我会枭水了!”

萧四郎闻言竟真的放了手,析秋吓的一身冷汗,喊道:“四爷,炙哥儿。”生怕炙哥儿呛了水。

萧四郎转头过来看她,这边炙哥儿扑棱着手脚,根本没听到析秋的声音,析秋揪着心盯着炙哥儿看,就瞧见他扑棱了约莫十来次,小小的身子就一点一点朝下沉,析秋赶忙喊道:“四爷,他要沉下去了。”

萧四郎唇角微勾,手一托就将炙哥儿重新托出了水面,稳稳妥妥的。

原来他的手一直没离开过炙哥儿的肚子,析秋松了口气,口中又道:“要学枭水再过些日子吧,这天水还是很凉的,千万别受了凉。”

萧四郎不以为然,炙哥儿也毫不在乎,回头看着析秋挥手道:“娘,我要学会枭水了,水里真好玩。”

析秋哭笑不得。

“夫人,小人都在上面守着呢,况且四爷的水性极好,不会有事的。”天诚走过来远远的站在析秋面前回话。

析秋点了点头,就站在岸边看着两父子在水里玩的欢。

“夫人!”天敬从外面过来,低声道:“韩大人来了。”

析秋一愣,难道是为韩家姨太太去佟府的事特意来的?要不然怎么回前后脚这么巧?

“去回了韩大人,就说四爷这会儿有事,让他稍侯!”析秋看着萧四郎,轻声回道。

天敬却是没有动,看着析秋道:“他说他不是来找四爷的…”析秋眉梢一挑,天敬又道:“说是来找夫人的。”

来找她的?

看来,确实是为了刚刚的事情来的,可是来找她有什么用,为什么不直接去佟府找江氏呢?

她摇摇了头,和天敬道:“去和韩大人说,就说他的事情我帮不了他!”天敬一怔,有些疑惑的看向析秋,韩大人还没有说明来意,怎么夫人就知道韩大人此行的目的了。

他点头回道:“小人这就去回了韩大人。”说完转身沿来路回去了。

这边萧四郎已经扛着炙哥儿回到岸边,析秋赶忙用大的帕子将炙哥儿裹着抱在怀里:“冷不冷?”

“不冷!”炙哥儿摇着头,很兴奋转头和萧四郎道:“爹,您什么时候还休沐,再来教我好不好?”

萧四郎穿了衣裳在外头,浑身也是湿湿的,析秋怕他们受凉忙道:“快回去洗了澡,别站在这里说话了。”说着抱着炙哥儿就朝回走,萧四郎唇角动了动,跟着析秋回了房里。

和周氏将炙哥儿浑身上下好好洗了一遍,小家伙吵着饿,析秋便让周氏带他先吃饭:“先喂些姜汤。”周氏点头应是。

析秋又回房里,萧四郎已经梳洗完毕,披着头发坐在桌边上吃茶,析秋嗔瞪了他一眼道:“要是受了凉可怎么办!”说完,走过去拿了桌上的帕子给他擦头发,一边忍不住又道:“四爷还当自己小孩子呢,这样胡闹!”

“你没下去是不知道。”萧四郎看了眼析秋,见她余怒未消的样子,解释道:“水中并不凉的,放心!”

“四爷就会诓妾身。”

萧四郎哈哈笑了起来,抓住析秋的手,拉着她问道:“将周家的事情和岳父说了?”

说到这件事,析秋更加的来气,便坐在萧四郎面前,将韩家姨太太的事儿和萧四郎说了一遍,萧四郎挑眉道:“竟有此事?”

析秋就点了点头,正要说话,春柳在帘子外头回话:“夫人。”析秋嗯了一声,春柳又道:“天敬说,韩大人还没有走。”

萧四郎并不知道韩承来的事,析秋就轻声和他解释一遍,顿了一顿问萧四郎:“妾身要不要见一见?”毕竟两家关系在这里。

萧四郎凝眉顿了顿,点头道:“还是见一见,听他如何说。”

析秋应是。

------题外话------

脖子好痛。求虎摸~!米有按计划行事,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我忏悔!

对于周公子,等这段情节结束我来说说我对于这个人物的理解和分析,以及我初步设定这个人物时我的用意,今天就算了…

这个文里有三个男配是相似的,一个是蒋士林,一个是庞贵彬,一个周博涵…家世,地位和仕途包括在长相上,我的描述都是有些异曲同工的!

话说,月票哈,表忘了!

第二卷 庶大招锋 221 抉择

析秋跟在萧四郎身后进了书房,就瞧见韩承如坐针毡一般,坐在椅子上。

见萧四郎进来立刻大步迎了过来:“老四!”目光一转看到萧四郎身后的析秋,便抱拳道:“弟妹!”

“韩大人!”析秋侧身回了礼。

萧四郎微微点头:“都坐了说话吧。”率先在韩承对面坐了下来,析秋则走到他手边的椅子上落座,天敬端了茶进来奉上。

韩承始终垂着眼眸,端着茶有些叹气的样子。

“你急匆匆的来…”又看看析秋:“可是有什么事。”萧四郎端了茶吃了一口。

“唉!”韩承满脸无奈的抬起头来:“我来是想找弟妹帮忙的。”说着看向始终含笑面色的析秋,就道:“不知道弟妹可听说了,我那妻妹刚刚去了佟府。”

析秋微微点了点头,如实回道:“我也是刚刚从娘家回来,听大嫂说了洪夫人的事。”

“没想到弟妹也在!”韩承说着摇了摇头:“既然弟妹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韩某也就无脸再说了,其实我妻妹人很好,但可能从小跟在家师身边习武,说话做事都是与男子打交道较多,为人难免粗糙了些…”说着站了起来,朝析秋抱拳一揖到底:“定是惹了大嫂闲气,所以韩某冒昧登门,是想请弟妹帮我解释解释。”

解释什么呢?析秋并未说话。

“这样作甚,有话说话!”萧四郎拧了眉头:“你那位妻妹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无端端的跑去佟府上闹一通?”

韩承摆着手坐了下来:“她也是一片好心,想要去帮问问四小姐的答复,如今倒好,好心办坏事了,她一个粗人哪能说出什么好听的话。”又看向析秋:“佟府又是有名的。”意思是说,她说的话要是粗人来听或许不会生气,但是文人想的多些,敏感些就难免生气…

“韩大人。”析秋看了眼萧四郎,对韩承道:“洪夫人已将原话细细转述与你听了?”

韩承一愣,一时没明白析秋的意思,想了小片刻才恍然明白,就点着头道:“是,她已细细说与我听,只说大嫂子走时有些不悦,她心中甚是惶恐!”

果然是这样,析秋微微点头道:“恐怕我帮不了您,韩大人不如去找大老爷或者大嫂,四姐的婚事我作为妹妹,也只能给些意见,大事上自是还要听父母兄嫂的。”

韩承又是一愣,一把抹了头上的汗珠,又端着茶牛饮了,下了决心一样点头道:“行,那我听弟妹的,去寻佟侍郎。”说着就再次站了起来。

析秋微微点随着萧四郎也起了身,韩承大步朝外走,走到门口忽然停了脚步,回头问析秋道:“弟妹,韩某有个不情之请。”

析秋一怔,点了点头:“韩大人请讲。”

“能不能劳烦弟妹告诉四小姐,我韩某人对四小姐一片真心,日月可鉴!”说完,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析秋愣在那里,第一次体会到武将和文官之间真正的区别所在。

若非礼教不允,韩承只怕要直接去找佟析砚说了,想到这里她无奈的摇了摇头…

萧四郎侧目看着她,问道:“怎么了?”析秋笑着回道:“没什么,只是想说其实他并未弄清楚事情的症结所在,这样奔波也无济于事。”

萧四郎闻言眉梢一挑,问道:“那依你之见,问题的症结在何处?”

析秋拧了拧眉头,笑看着他,问道:“四爷不知道?”显然不相信萧四郎会不知道。

不知道,萧四郎很实诚的点了点头,一副等着析秋告诉他答案的样子。

析秋轻笑,低声回道:“其实,重点不是洪夫人去和大嫂说了什么…而是,洪夫人这个人。”她顿了顿看向萧四郎:“前些日子韩大人就说要为洪夫人重新置办宅子,送她出府,可是过了这么多天,他现在是提也不提了,我相信以韩大人为人不应该食言,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有不能让她搬的理由!”

萧四郎脸上露出怪异的表情来,就听析秋接着又道:“您看,她一个小姨子,不管以前和韩夫人,韩大人感情多好,可现在姐姐去世了,她却依旧踏踏实实住在韩府里,料理中馈照顾韩大人父子,这说明了什么问题?”

萧四郎挑眉:“嗯?”析秋便挽了他胳膊,回道:“说明…他们感情真的很好呗。”说完,松开手头也不回的朝门口而去。

萧四郎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摇了摇头跟着析秋的脚步出了门,两人并肩走着,萧四郎仿佛顿悟了一样,点出了问题的关键点:“所以,大嫂觉得这位洪夫人不简单,只要有她在一天,四姨嫁过去就不会安生…而这些其实并不重要的因素,却直接影响了韩承求娶的诚心,或者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更重要?”

“孺子可教!”析秋笑着点头,这就是男人和女人考虑问题时的角度不同,男人认为我娶你进门让你吃饱穿暖因他的地位而受人尊敬,这就是他应该做的,而女人呢,女人其实很简单,就是你爱我,全心全意爱我…其它的都顺位在后。

萧四郎失笑,抬手轻敲了析秋的脑袋:“那你呢,你最在乎什么?”

析秋脚步一怔,回头看向萧四郎,很自然的岔开了话题:“快回去吧,炙哥儿该睡醒了。”说着朝正房的方向而去。

“嗯?”萧四郎唇角一勾,抓住了她的手臂一拉将她搂进怀里,问道:“不说?”脸一点一点朝析秋的面上靠近。

析秋瞧着这架势,顿时红了脸,院子里守着的天敬和天诚识趣的退了出去,门口的丫头婆子探了探脸又缩了回去,析秋推着他真怕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了下去,那明天她这个主母可就成了下人的谈资了。

“说,说。”析秋识时务的点着头:“妾身说!”

萧四郎微微颔首,依旧这样半搂着她,根本没有打算将她放开她的意思,析秋动了动看着萧四郎就回道:“妾身以前最在乎的,应该是活着吧,在有限的空间和条件下,能自由自主的活着…后来呢,妾身嫁给四爷之后,就想着一切静好,最在乎的就是阖府和睦…再后来…”她面含微笑目光包含深情锁在萧四郎的面容之上,意思不言而喻。

萧四郎显然很满意她的答复,唇角一勾低头在她脸上啄了一口,又牵着析秋的手道:“我们回去吧,炙哥儿该醒了。”一副析秋耽误时间的样子。

析秋哭笑不得。

韩承一路去了佟府,恰好大老爷从衙门回来,韩承在书房和大老爷说了良久,佟析砚气呼呼的从绣庄回来,一听韩承在这里,就拧了眉头:“走,我去看看!”

“四妹!”江氏拧了眉头拉着佟析砚在椅子上坐下来:“你去有什么用,这件事韩大人并不知情,质问他又有何用。”

佟析砚气难平,回道:“难道就让你白白受了这顿气!”

江氏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握着佟析砚的手:“我受气不受气的,根本不重要。”她说着一顿又道:“最重要的,是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佟析砚一怔,就看着江氏问道:“大嫂什么意思?”

江氏就叹了口气,拍了拍佟析砚的手语重心长道:“傻丫头,当然是你对韩大人是什么样的想法。他对你确实很用心思,一等两年试问几个男子能做到,而他的为人也算不错,一言九鼎的将军,你若嫁给他我倒也放心,想必他一定能和他所说的那样,疼惜你的。”

佟析砚微微红了脸,江氏却是话锋一转又道:“他家境也不算复杂,唯独就是这位姨太太…”

“大嫂。”您不如直接告诉我,您到底怎么想的。

江氏顿了一顿,看着佟析砚就道:“若按我的意思,只要韩大人能将这位姨太太远远的送出去,这门亲事就能应,若是不能哪怕有一些勉强,这门亲事你就要再思考思考。”有的男人面对大事时果断英明,但一旦和后宅扯上关系,就变的优柔寡断,这样的男人便是身份再高贵,也要三思而行。

“大嫂。”佟析砚沉默了片刻,突然看向江氏就道:“我想见一见他。”

江氏一怔,想了想点头道:“好,我去安排!”一顿又道:“但是…”佟析砚点着头:“我知道,我知道,我不会胡乱说话的。”

江氏就起身出了门,她本来是想将周家的事告诉佟析砚,可现在韩承的事迫在眉睫的,她若是将周家也扯进来,问题就变的更加复杂了,不如先不说,佟析砚若是定了韩承就证明她和周大人真的是无缘,若是拒绝了韩承,那么她们再回头仔细去考量周家的婚事,即便两家都不成也无所谓,她是佟家的姑奶奶,便是一生住在家中,她们也养得起,况且,佟析砚也不需要她们养。

佟析砚和韩承在二房的院子里见的面,那边来往的人少,如今佟敏之和佟全之都不在府里,园子里就留了几个下人守着,将这边的二门一关那边的下人撵了出去到也周全,江氏坐在佟慎之以前院子的房里,出了门就能看见佟析砚和韩承。

“韩大人。”佟析砚微微行了礼,抬头直接朝韩承看来,穿着一身靛蓝色暗纹直缀,五官刚毅下颌上有青青的胡渣,负手立着似乎就有他策马杀敌的威严,佟析砚暗暗点头,以前她对武将一直存有轻视,总觉得那些人字都识不全,也只能战场杀敌罢了,后来认识了萧四郎,就渐渐有所改观,如今佟府里也即将出一位武将,她对武将的印象越发的好了一些。

韩承也朝她看了过来,佟析砚穿着一件粉白蜀锦撒花褙子,头上点着几只朱钗,亭亭玉立在眼前,双手横握与腹前面容微垂,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与他平日接触的女子皆不相同。

他又想到析秋,刚刚并未敢直视,只余光看了眼,到觉得不愧是两姐妹,气度风韵都是极好的。

“四小姐。”韩承姿态很低,抱拳回礼,目光微垂:“今日能再见四小姐,韩某真是三生有幸。”

佟析砚对他咬文嚼字并不关心,直接问道:“韩大人今日到府中来找我父亲,所为何事?”

韩承回的磊落也不拐弯抹角:“今天上午,家中妻妹曾来府中拜访大嫂,妻妹并未读书识字也不多,乃是粗妇,韩某怕她所言有失礼之处,所以亲自登门替她赔礼道歉。”

“哦?”佟析砚挑眉:“这么说,韩大人是知道洪夫人说了什么了?”

韩大人就点了点头,佟析砚脸顿时就冷了下来:“你果然是知道的,亏得大嫂刚刚还说你不知道的。”

“这怎么说?”韩承一愣,满脸不解的。

佟析砚则面含愠色,问道:“我问你,你我之间可有媒妁之言?”

不过是他上门来提亲,并没有请媒人,他摇了摇头:“没有。”佟析砚便又问道:“可有婚书?”

那就更是没有的事儿了,韩承摇头。

佟析砚冷哼一声:“那我父亲或是大哥,可曾应承与你,答应婚事?”韩承依旧是摇了摇头。

“既是如此,你凭什么让你什么妻妹到府上来,说那样的话?你有什么资格?”说着逼看着韩承:“你分明就是想要败坏我名声。”

韩承额头上流下汗来,有些不适应佟析砚咄咄逼人的样子,朝后退了一步露出窘迫:“四小姐误会了,不管是我妻妹还是韩某本人都不可能有这样的想法,韩某对四小姐实乃真情实意。”

佟析砚没料到他说的这么直白,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声势就弱了一些,可一想到洪夫人又忍不住道:“真情实意,你若真的是真情实意就该请媒人上门,八字都没有一撇,就上门来催婚,这是哪里的真情实意?”

韩承有些尴尬,也意识到佟析砚是真的生气了,不由问道:“那四小姐要怎么样才能消了这怒。”

佟析砚凝了凝眉头,甩袖道:“这怒不会消,还劳烦韩大人以后不要再多费心思了!”说完转身就要回佟慎之的院子里,毕竟私下见面已是于理不合,该说的都说了,她也不想多待!

“四小姐。”韩承彻底没了辙,在他影响中若是朋友闹了矛盾最多打一架或是将话说清楚就成,从来没有想过,这有矛盾还要藏着绕着的不说明白,他着急走了几步:“四小姐,你听我解释。”

佟析砚头也不回的回走。

这时候邱妈妈从里面走了出来:“韩大人留步。”邱妈妈笑着行了礼。

韩承只得目送佟析砚的身影消失。

“韩大人,借一步说话。”邱妈妈笑盈盈的伸出手:“请!”

韩承拂袖点了点头,跟着邱妈妈回走了几步,邱妈妈笑着道:“奴婢是大奶奶身边的邱妈妈,想要替我们大奶奶问韩大人一件事,若有冒犯还望大人海涵。”

听说是江氏要传的话,韩承立刻点了头:“请说。”

邱妈妈就点了点头,依旧是半躬着身体面容尊敬,慢慢道:“我们大奶奶说,若韩大人真心想要这门亲事,那么她就只有一个要求,只要韩大人您能做得到,余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大奶奶去办!”

韩承眼睛一亮,有些激动的道:“妈妈请说,韩某一定竭尽所能。”

邱妈妈就回道:“其实并非难事。”顿了一顿又道:“听说韩夫人祖籍太原,韩大人不如将洪夫人送去太原,太原山清水秀鱼米之乡,想必洪夫人在太原也能过的安逸。”

原来还是为了这件事,韩承面上稍一犹豫:“定要送去太原?”

邱妈妈就点了点头:“韩大人也不用为难,毕竟洪夫人是先韩夫人嫡亲的妹妹…倒显得我们有些不尽人情,韩大人,话我已经带到,大人也不必多说,三日之内我们大奶奶等您的消息。”说完行礼而去。

韩承蹙了眉头,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关着门的院子,心不在焉的出了佟府。

一路回到家里,才进来门就有婆子过来:“老爷,姨太太正在收拾东西,说要搬回老宅里去。”

韩承一愣,婆子又道:“两个哥儿正在旁边劝着,可姨太太执意要走,老爷您也去劝劝吧。”

“我去看看。”韩承负手进了门,脚下的步子迈的略快,等将要到门口时听到里面两个儿子的说话声,他忽然顿住了脚步,脑海中就想到邱妈妈说的话,略有迟疑…

“你进去,看看可有什么能帮的上的。”说完,又朝房里深看了眼,转身便要离开。

妈妈一愣,喊道:“大人。”显得有些意外。

韩承头也不回的就要出门而去,忽然身后洪夫人掀了帘子出来:“姐夫!”声音显得凄柔,韩承闻言转目过来看她,就见她眼睛红红的还有泪滴挂在眼角,他微微点头道:“老宅已经破旧,你若要搬不如我送你回太原吧。”

洪夫人一怔,眼泪再忍不住落了下来,目光紧紧锁在韩承的脸上,步步走近,韩承侧开目光不忍再见。

“如姐夫所愿,小妹还是回太原吧。”说着朝韩承蹲身行了礼:“小妹祝姐夫和新夫人能举案齐眉白首到老。”

韩承眉头紧紧锁了起来,叹了口气道:“谢谢!”一顿又道:“等回了太原,你若有事就让人带信给我,不要委屈了自己。”

洪夫人点头应是,见韩承要走,忽然又道:“姐夫,四小姐没有生我的气吧?”说着一顿又自嘲的道:“想想也是,她出身,琴棋书画才学渊博,怎么会和我这鄙妇一般见识呢…”嘲讽的摇了摇头。

“何必这样说。”韩承拧了眉头:“她没有生气,和你们彼此身份并无相关,你不要胡思乱想了。”

洪夫人点了点头,此时院子里丫头婆子皆已经退下,她走近几步又道:“我此一去恐此生不再回京城,妹妹恳请姐夫,无论朝中事务多么繁忙,还请姐夫不要忽略两个哥儿,他们年幼丧母,如今我又要离去,这府里除了姐夫您以外,再没有人知冷知热了…”一顿看向韩承:“旁的丫头婆子照顾,主仆有别又非至亲总是要差上一层,所以姐夫一定要多多对他们看顾,免得两个好好的孩子被人带上了歪路。”不是至亲便不会用心,自是暗指继母也逃不过这一层。

韩承没有说话,微微点头。

洪夫人看着他并没有什么反应,目光一动垂面低声泣了起来,这时候屋子里就有两个少年跑了出来,一个扶住韩夫人,拿愤恨的目光瞪着韩承,一个跪在了韩承面前:“父亲,儿子和弟弟从小丧母,这么几年都是姨母抚养我们,陪我们读书写字,为我们缝补浆洗,便是府中大小事务也打理的井井有条。”说着一顿目光坚毅的看着韩承:“家里离不开姨母,便是我和弟弟也离不开姨母!”

韩承看看自己的大儿子,又看看用眼睛瞪着他,满目疏离愤懑的小儿子,眉头略蹙,跪在地上的大儿子又道:“所以,父亲若是要为了娶新夫人进门而将姨母送走的话,那不如将我和弟弟一起送走吧,想必新夫人也不会喜欢我们,我们三个为她让位,今后父亲与新夫人再生个弟弟,我兄弟二人也绝不会肖想家中祖产。”说完,砰砰给韩承磕了头。

“胡说什么。”洪夫人一下子过去,半跪在地上抱住了他:“他是你父亲,你怎么能这么说话。”说完又气不过拍了他一下:“快和父亲道歉。”

两个孩子皆是满脸的倔强,洪夫人一脸不安惶恐的对韩承道:“姐夫,童言无忌,他们还小,您千万不要生气!”

韩承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了拳头,目光深邃的看着两个儿子,忽然想到夫人在时的情景,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坐在一起,不如别人家吟诗作对作风韵雅致,却也能比试拳脚欢声笑语…又想到那一天在督都府院中惊鸿一瞥,他从未那样的女子,清丽的如出水的芙蓉,既有女子的娇羞却又没有病弱自怜,他看着就觉得酒意即刻醒了三分,却又在那一刻醉的更深,自此再难忘怀。

本以为是冒犯,是肖想是不耻,却没有想到她竟然是佟四小姐,她和蒋士林的事他也略知一二,他忽然很高兴她和蒋士林和离了,这样他所想的一切就不再是肖想,他第一次体会道欣喜若狂,比打了胜仗还要让他高兴。

苦熬了两年终于等她孝满…却没有想到却酿成今天这种局面。

不自觉的脸上就晕出一股怒意。

洪夫人一惊,立刻抱住两个孩子:“姐夫,您别生气,我走,我立刻就走!”说完又回头对两个孩子道:“你们好好在家中,等新夫人进门她就是你们的母亲,你们一定要好好孝敬她,知道吗!”

“不要!”两个孩子异口同声,不留半分余地:“要走我们一起走,这个家谁爱住谁就去住,我们只有一个娘,她已经去世了!”

“好好。”韩承气的不行,抬头欲打却又滞留在半空中,就看见洪夫人拦在两人面前,梨花带雨:“姐夫,他们只是孩子啊。”

“哼!”韩承拂袖转身,头也不回的出了院子里。

院子里,三个人皆是一愣,随后两个孩子抱住洪夫人,激动道:“姨母,父亲是不是不要您走了?”

洪夫人就朝门口看去,目光幽暗难辨。

三日后。

炙哥儿从门外跑进来,一身的汗:“娘,我好热啊。”冲进了门。

析秋放了手里的书:“这么热的天别出去了,娘带你去洗澡,就会舒服些了。”炙哥儿却是直转了个方向,朝房中正摆着的冰块跑过去,一下子扑在上头熊抱在怀里,还拿脸蹭了蹭,舒服的叹了口气:“好舒服啊!”

周氏看着一惊:“哥儿,太冷了!”要去拉他,炙哥儿摆着手:“不冷,不冷,正正好!”还伸出小舌头舔了一口,啧啧叹道:“真好吃,就是不甜。”

“这上面哪能趴着。”析秋走过来拉着他起来:“你若是热了娘带你去洗澡。”

炙哥儿站起来,拽着自己的衣裳,指着冰块对析秋道:“娘,我们在冰块里放点糖吧!”析秋一愣,问道:“为什么要放点糖?”

炙哥儿就笑嘻嘻的道:“刚刚吃了一口觉得不甜,但是很舒服,要是放点糖,肯定又好吃又舒服。”扯着析秋的袖子:“娘,您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