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不大,睡得挺沉,就是家里没药了,我得出去买点。你留在这里,我一会儿就回来。”

蓝希音却不大乐意,这毕竟是别人家,她和主人也不熟,虽然主人正在二楼睡觉,也不方便单独留下来。于是,她站起身道:“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不用了,附近有药店,我一会儿就回来。本来想让人帮着买一下,可这家伙吃的药跟一般人不一样,寻常感冒药不行,我得亲自跑一趟才行。你就待着吧,别吵着他就行。”

倪喆说完话,也不等蓝希音有反应,就出门去了。蓝希音没法子,只能尴尬地坐下来,继续翻那本汽车杂志,看了半天,觉得有些无聊,抬起头来,刚想要换一本看看,就看到那楼梯口,正站着一个人。

段轻寒的那两只眼睛,全都落在了她的身上,看起来,脸上还带了几分疑惑的神情。

13独处

段轻寒其实并没有睡着,他只是觉得头点重,想要躺一会儿罢了。冯乔来的时候,他刚躺下没多久,正有点迷迷糊糊的,就感觉到这个女人在他的房子里走来走去,高声叫着自己的名字,让他原本就有点疼的脑袋,疼得更加厉害了。

他不禁有点后悔,不应该把房门钥匙给她一份。当初给的时候,他也没想太多,因为那时候,他人还在北京,想着在这里有个朋友时时过来照看一下房子也好。没想到后来,他们两个的关系就变了质。

仿佛一夜之间,段家就认定了冯乔这个未来儿媳妇,而她呢,似乎也有登堂入室的打算。搞到这一步,有点出乎段轻寒的意料。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婚姻大事爸妈应该还不至于操心,算起来,他也不过才二十九岁,连三十都没沾边儿,横竖也该先紧着他那个大哥先结婚才是。

可是偏偏他们似乎对冯乔挺满意,也希望他们能早点结婚,把家安定下来。这次他从北京跑来这里办公司,恰巧和冯乔在一个城市,似乎所有人都自以为嗅到了一个讯息:段家老三,准备要向冯家长女发出结婚邀请了。

于是乎,冯乔也像是信以为真了,三天两头跑来这里,比他请的钟点工还要勤快。每次来总是嘘寒问暖的,搞得段轻寒一向张驰有道的人,也变得有些不自在起来。他好几次想要收回那把钥匙,又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张不开那张嘴。

他其实并不讨厌冯乔,他们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了,感情一直不错。只是料不到有一天,他们会被凑在一起,还有结婚的可能。这让段轻寒十分不乐意,所以今天冯乔来的时候,他就索性装睡,他本以为自己不理她,她大概就会走了。

没想到,她居然把倪喆给招来了。倪喆这家伙也是,随便看看就行了,还真兴师动重的,非说要吃药不可。段轻寒躺在床上,听得外面响起了两声关门声,估计这两人都走了,于是便爬了起来,准备下楼倒杯水喝。

他第一眼看到坐在客厅里翻杂志的蓝希音时,不由愣了一下。他没料到,关门声响了两次,家里居然还有人。他隐约记得,冯乔接了个电话,似乎要回公司一趟。至于倪喆,像是要出门去买药。

家里本应该没人才是,可是蓝希音,就这么安静地坐在那里,甚至没有听到自己下楼的声音。于是,段轻寒就这么站在楼梯口,一直看着她。直到她突然抬起头来,两个人的视线才对在了一起。

蓝希音微微吓了一跳,手里的杂志抖了一下,不过被及时捏住了,没有掉在地上。她沉思了片刻后,站起身道:“倪喆出去买药了,应该很快就回来了,你不回去继续躺着吗?”

段轻寒穿一身居家服,棉T恤运动裤,整个人显得很年轻,看上去也没什么病态。不过蓝希音毕竟是学医的,虽然没有当成医生,专业知识还没扔,仔细看了几眼就看出了端倪,补充了一句:“感冒的话,多睡觉还是有好处的。”

“嗯,我知道你的医生。”段轻寒走下楼梯,两手插在口袋里,走过蓝希音面前,径直往厨房走去。过了一会儿,他拿了杯水出来,只见蓝希音已经坐了回去,见到他时,只是微微一笑:“我不是医生,倪喆才是。”

段轻寒一屁股在她身边不远处坐了下来,杯子“叮”地一声放在了茶几上:“你有点遗憾吗,没有当医生?”

“没什么好遗憾的,现在这样也不错。”蓝希音把杂志一合,看了看段轻寒,觉得他穿得有点少,“你这个样子,一会儿倪喆回来时,一定会忍不住说你的。”

段轻寒轻轻呲了一声,显得有些头疼:“你们两个是在约会吗?那真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了。一会儿他来了,你们赶紧走吧,应该还可以赶得及去看场电影什么的。”

蓝希音忍了忍,没忍住,笑了出来:“你这么急着赶我走,大概是怕他唠叨你吧。”在蓝希音的印象里,倪喆确实挺关心段轻寒的身体状况的,每次见到他,似乎总在记挂着他身体好不好。

段轻寒被人猜中了心事,不免有些尴尬,摇着头道:“你们医院的医生都这么关心病人吗?他那个架式,我实在有点吃不消。所以一会儿他来了,你赶紧带他走吧,女朋友的话,他大约还会听的。”

“不好意思,我不是他女朋友,我的话,他大概也不听。不过,病人听医生的话也正常,你不如就听他的话,把药吃了吧。”

段轻寒的脸上,突然露出几分孩子气来,好像一听到吃药这个事情,就极为难受。他想了想,找了个借口:“还没吃东西,暂时不能吃药。”

蓝希音在医院混了这么久,也接触过不少病人,形形□什么样的都有。像段轻寒这样的,就是典型的不喜欢吃药的类型。他这么大个人,应该不会怕苦,说不定连死都不怕,可看上去就是极其厌恶吃药,仿佛那是人生里,比死还要痛苦的事情。

蓝希音心里突然来了一点小小的恶趣味,她站起身来,直接往厨房走去。段轻寒有些疑惑,抬头在她后面问了一声:“干什么?”

“想看看你家厨房有什么东西,给你煮点晚餐吧,这样一会儿倪喆来了,你就可以吃药了。他一定会夸奖我的。”说到这里,蓝希音把头转了回去,背对着段轻寒,嘴角微微上场。

段轻寒突然有一种踢到铁板的感觉,立马起身跟了过来,眼见着蓝希音很不客气地开始翻冰箱了,他忍不住在旁边道:“你是客人,就不麻烦你了。”

“没关系,那天你帮我解了围,我还没来得及好好谢谢你,今天这一餐,就当是谢礼好了。”说着,她从冰箱里拿了几个鸡蛋出来,抬头又问,“米在哪里?”

段轻寒觉得她这样子,好像有点阻止不了的感觉,只能无奈地笑笑,拉开了一扇柜门,向里面一指:“这里。”

“好,谢谢。”蓝希音找出袋还没开封的精米来,用剪刀前开,往小锅里倒了一点,一面直起身去开水笼头洗米,一面说:“我们学医的人,有个坏习惯,看到病人不合作,就总要想办法让他们听话。上学的时候,老师也总强调这一点,一个好的医生,不应该顺着病人的意思,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而是应该想办法让他们配合治疗,最终把病治好了,这就算是完成任务了。”

段轻寒看她一个人在那里大发感慨,觉得十分有意思,吃药什么的事情,也暂时忘到了脑后。他停顿了一下,又问道:“看起来,你真的有点遗憾,最终也没当成医生。”

“医学院毕业的人,进去的时候,都是奔着当主刀医生去的。等几年磨炼了下来,就开始各奔东西了。我们那一届,下海的有,考公务员的有,老老实实当医生的也有。像我这样的,走了歪门斜道,没当上医生却还留在医疗系统的也不少。人哪里就这么好命,事事都如意呢,能有碗粥喝,就不应该再惦记着吃饭了。”

说着,她将淘好的米倒入了小锅里,加了水开始煮粥。另一边,那几个鸡蛋也被她麻利地收拾了一下,调了碗蛋羹上火去蒸。一直到火都开了,她才想起来:“忘了问你了,你吃东西有什么忌讳吗?”

“没有,除了不喜欢吃药外,没什么坏习惯。”段轻寒顺嘴说了一句,正巧看到蓝希音的一小撮头发垂到了眼睛边,便很自然地抬起手,替她撩了一下。

对方也没在意,轻声说了句“谢谢”,两个人直到门口响起敲门声,才反应过来。在这样幽闭的环境里,厨房的灯光似乎也显得有些黯淡,他们这两个不算太熟悉的人,实在不应该做出这样暧昧的举动来。

段轻寒立马收回了手,轻咳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还不忘说了句“抱歉”。蓝希音却好像并不在乎,把火调到了适当的位置,然后走出了厨房,去给倪喆开门。段轻寒跟在她后面也走了出来,下意识地拿起茶几上的那杯水,故意站得离沙发远一些,像是要避嫌似的。

倪喆进来的时候,只觉得屋里的气氛有点诡异,愣了一下才发现,段轻寒居然穿着短袖站在那里。他身后就是窗户,处于半开的状态,风一吹,窗帘猎猎作响,听着有点刺耳。

“你怎么起来了?也不多穿一点,别以为感冒是小事情,会有大麻烦的。”倪喆把药袋子往蓝希音手里一塞,快步走到段轻寒面前,伸手把他身后的窗户一关,然后就把他往楼上赶,“去去去,快上楼躺着去,一会儿吃药。对了,我买了点东西回来,怕你胃里没东西,不好吃药。”

段轻寒听到这话,忍不住往厨房的方向望着一眼。那里,蓝希音煮的东西还在火上,这一边,倪喆已经把带回来的宵夜往他面前送了。

他接过食物,随便吃了几口,又在倪喆的注视下,把药给吃了,然后,就开始赶人。一直到倪喆他们都走了,他才重新下楼来,把蓝希音煮的粥和蛋羹,一点不剩全都吃了下去。

14情敌

关于段轻寒是穆萧声的妻舅这件事情,蓝希音是从倪喆那里知道的。那天回去的路上,倪喆一直在说着关于段轻寒的一些情况。他的本意大约是想和蓝希音多接触一下,彼此找个话题聊聊,增进一下感情。

只是一下子想不到更多的话题,自己家里的事情也不方便说,于是便挑了段轻寒的事情来讲。先头只是讲了些他和冯乔的关系,两家家长的意思,他们的结婚计划,两人结婚后的工作重心什么的。

倪喆当时说的时候还不觉得,过了些时候回味起来,才觉得自己在那个晚上,或许已经有了一些顾虑。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虽然在那个屋子里,段轻寒和蓝希音离得很远,两个人却好像很熟的样子。自己一时大意,把她留在段轻寒家里,是不是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一个决定?

所以当时他才会下意识地把冯乔的事情说给她听,大约是想给她打针预防针,以免自己以后真被好兄弟挖了墙角。

开头的十几分钟里,倪喆就一直在讲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后来还是蓝希音耐不住好奇心,随口问了句:“他和穆萧声是什么关系?”

因为这个问题,才牵扯出了后来的那些话题,蓝希音才知道,原来段雯珊竟是段轻寒的堂妹。这么算起来,穆萧声和段轻寒就是大舅子和堂妹夫的关系。仔细想想也对,两个人都姓段,确实有可能是一家子。他们又总是频繁地出现在一起,像是关系很近的模样,只不过自己每次一见到穆萧声,脑子里就总跳出那些不愉快的往事,其他的事情,便没什么精力再去搞清楚了。

“怎么突然问起他了?你们认识?”倪喆解释完了之后,又附带着问了一句。

“嗯,以前见过几面。”蓝希音随便编了个谎话,懒得细细解释其中的缘由。

倪喆却像是好奇似的,仔细回忆着:“你跟穆萧声怎么会认识?他不是这儿的人,在北京又住了几年,你们俩能遇上,倒是奇迹。等等,我想起来,他好像是在这里念的大学是吧。难怪你们认识,他也是学医的,怎么,你们俩是学长和学妹的关系?”

“不,同级,所以见过几面,大约有一起上过课。”

倪喆“哦”了一声,没再追问下去,潜意识里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可是他对于蓝希音,向来是不太敢追根问底的。这就是谁付出感情多,谁的顾虑也多的问题了。对于蓝希音来说,倪喆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得罪了他也没什么关系,大不了就是将现有的普通朋友关系转为陌路人罢了。

但对倪喆来说,他却不想得罪蓝希音,因为他们现在还只是朋友关系,他很希望能巩固住这种关系,为将来的进一步发展铺好道路。

所以,他总是给蓝希音足够的尊重和自由,尽量不去惹恼她。在他看来,蓝希音现在年纪还不大,不想结婚也正常。等哪一天她累了烦了倦了,就自然会靠到自己的身边来。她的生活圈子就这么大,在医疗系统这个领域,倪喆自信不会再有男人比自己更适合她。他们两个的结合,或许只是时间问题,是水道渠成的事情。

倪喆这么想的时候,蓝希音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早知道段轻寒和段雯珊的关系,她才不会手贱到给他做顿晚饭。还一时兴起,发了顿感慨。她就应该把倪喆带离那里,让段轻寒一个人烧着去吧。

那天夜里,段轻寒在吃蓝希音做的鸡蛋羹时,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蓝希音没有料到,自己和段轻寒不经意间的缘分,居然还是靠着她最讨厌的两个人慢慢联系起来的。

那天离开段家后,他们两个就再也没有见过,再见面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情了。那天宋悦然休息,蓝希音一个人去吃午饭。走到一楼大厅的时候,居然撞见了很久没见的段雯珊。

两个人当时隔了大约有几米的距离,这中间人来人往的,时不时就阻挡了视线。可是这世上就是有夙仇这回事情,她们两人,几乎都在同时看到了对方,并且瞬间自动地忽略了隔在中间的那些人。仿佛这个世界,一下子只剩下了她们两个女人似的。

蓝希音当时身上还穿着那身白大褂,一脸严肃的模样,看到段雯珊的时候,脸色却明显变了一下。段雯珊看起来似乎也挺意外,原本挎着包的手慢慢地垂了下来,那感觉价值上万的名牌包包,就这么掉在了大理石地板上。

段轻寒当时就站在她身边,顺手替她捡起了那个包,顺着她的视线向前望去,然后,他也看到了蓝希音。

就像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时一样,蓝希音永远都是这副打扮,神色淡然,过肩的长发披在那里,配上她清秀的五官,看上去就像是个女大学生。那件有些宽大的白大褂,衬得她整个人更显小,就像还没发育完全似的。

跟冯乔的光芒四射不同,也不同于段雯珊的珠光宝气,蓝希音看起来单薄很多,也单纯很多。只是那双眼睛,在盯着段雯珊的时候,竟让人隐隐地觉得有些心惊。

然后,她们两人便走到了各自面前,互相打量起对方来。在蓝希音的眼里,曾经的同学段雯珊,已经出落成一个完全的少妇了。她身上披了件西装外套,像是段轻寒的。里面是条略显宽松的连衣裙,配着那微微隆起的肚子,让蓝希音一下子就明白了,她怀孕了,来医院大约是为了做产前检查的。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孩子应该是穆萧声的。蓝希音看到她,就仿佛看到了三年前的自己,那个时候,她正怀着穆萧声的孩子,只是还来不及体会孩子到来的喜悦,转眼间,孩子又没了。

三年时间,改变的东西真的是太多了。当年有点假小子样的段雯珊,如今也成了个优雅富足的女人。生活没有带给她太多的磨难,所以,她尽可以活得自我而随兴,举手投足间的那份从容,一般为了生活奔波的女人,是很难表现出来的。

而在段雯珊的眼里,蓝希音似乎有三年前没什么变化。唯一改变的大概就是,她不怎么爱笑了。以前的她,其实很爱笑,笑起来也挺好看,让人总觉得这世上没什么难事儿,笑一笑就过去了。

现在看起来,她似乎沉稳了许多,五官没有变,气质却有所改变。想想也对,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足够一个女人从学校出来后融入社会,变得圆滑世故起来。

她们两个人互相打量了足足有五分钟,最后还是段雯珊抢在前头开了口:“好久不见,最近好吗?”

蓝希音听到这话,不由笑了出来:“你们夫妻真有意思,一见面问的都是同样的话。难怪有句老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你和萧声见过了?”

“嗯,见过了,怎么了,有问题吗?”

“没什么。”段雯珊轻咳了一声,以掩饰心里的不悦,随即又说道:“你是去吃午饭吧,一起吧,老同学多年没见,得叙叙旧。”

她说话的口气,不像是在征询意见,倒更像是在下命令似的,听得蓝希音一阵不舒服,本能地拒绝道:“不用了,谢谢。”

“不用客气,走吧。”段雯珊似乎懒得多话,从这一点上看,她和倪喆倒是有几分相似。到底是差不多少家庭走出来的孩子,从小大约都习惯了自说自话。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通常一件事情如果拍板定下了,就很难会改变了。那些围在他们身边的人,向来是不会反驳他们的。

这一点上,段轻寒似乎没什么特别强的症状。想到这里,蓝希音不由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这个时候,段雯珊已经转身,准备要离开了。段轻寒看了这个堂妹的背影一眼,转而又冲蓝希音点点头道:“走吧,就在医院附近吃点东西,可以吗?”

他这么客气,蓝希音倒不太好拒绝什么。想想自己前几天还诅咒他得感冒死掉,实在有些太小鸡肚肠。于是她点点头,跟着他们一起往医院走去。

段雯珊走在前面,段轻寒和蓝希音并排走在后面,当他们走出门诊大楼的时候,蓝希音像是想起了什么,指了指段雯珊的背影道:“她怀孕了,不需要扶一把吗?”

“她看上去,像是需要别人扶的模样吗?”段轻寒反问了一句,扯扯嘴角,“本来萧声要陪她来的,临时有事情走不开,她就想自己一个人来。后来萧声不放心,拜托了我,我就抽空过来了一趟。”

段轻寒的话看似是在解释给蓝希音听,实则却是在给自己做心理暗示。事实上,这种事情他向来是不怎么管的,他跟这个党妹的关系也谈不上有多亲厚。而且他知道,她要真想有人陪的话,一个电话打出去,立马就会有不少人会巴结上来。

奈何她的性子就是这样的,自由散慢惯了,被人小心翼翼地侍候着,反而会不爽。

那么,自己究竟为什么会陪着过来呢?段轻寒微微一扭头,看到了蓝希音的侧脸,心里像是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15先兆流产

因为段雯珊大着肚子,也不方便到处跑,于是便挑了医院附近一家装修比较精致的小餐厅吃饭。那家餐厅没有包厢,只能选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来。

蓝希音总觉得气氛有点奇怪,虽然已事隔多年,但她并不认为,自己可以和段雯珊平和地坐在一张桌子边吃饭。她们两个,说是死敌也不为过了,平时见面不打架已经是万幸,做回朋友这样的幻想,最好还是不要有的妙。

餐厅的菜显然有些不合段雯珊的口味,她这样的,平时在家里应该有熟悉她口味的厨师专门为她做饭。就算出来吃,也都挑高级餐厅。这家餐厅在蓝希音看来已算相当不错,但显然并不入段雯珊的眼。

所以,菜才刚上来,她就已经挑三捡四开了,不是嫌这个菜味道淡,就是嫌那道菜用料差,反正到最后,东西没吃多少,闲话倒是听了一堆。

蓝希音从一坐下来,就只管自己吃饭。她可不像段雯珊,闲人一个,饭后的时间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她需要吃饱一点,这样才能回去继续忙她的工作。

段轻寒陪在旁边,从头到尾就没说过几句话,整个角落里,一直都只有段雯珊的声音此起彼伏,跟开学术报告似的。

到最后,段轻寒也觉得自己今天来这一趟简直是自虐,虽然见到了蓝希音,但被堂妹这么一通唠叨,他大概得好几天没什么胃口了。

于是,他忍不住推了推段雯珊,压低声音道:“好了,别抱怨了,吃完了还要回去看报告。”

蓝希音这会儿已经吃了个半饱,她能感觉到段轻寒语气里的无奈,不由微微一笑:“孕妇总是比较挑剔一此,可以理解的。人怀孕的时候,味蕾会发生改变,所以很多人觉得,孕妇就是这个世界上,最难侍候的人。”

段雯珊本来正忙着抱怨,冷不防听蓝希音说了这么一通,便愣了一下,半分钟后才回过神来,恍然大悟道:“我都忘了,你也是学医的,这方面你是专家。”

“你也是,不过这几年下来,应该都忘得差不多了吧。”蓝希音扫了段雯珊一眼,一看她那样子就知道,她毕业后,一定没上过班。

“确实是,学了好几年的东西,全都荒废了。倒不如你,一直在医院里混着,多少还算是专业对口。对了,你如今做什么,妇产科吗?看你对孕妇这么研究。”

“不是,我在检验科。不过,我有经验。”蓝希音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看段雯珊一脸不解的模样,才解释道,“我是说,孕妇这方面,我有经验。”

段雯珊一听这话,脸色立马就变了,和那晚穆萧声的神色有几分相似之处。段轻寒见状,不由皱起了眉头。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听蓝希音提起有关于孩子的问题了,她和穆萧声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一刻,他突然觉得,有必要好好调查一下。

“你,你能有什么经验。”段雯珊说这话的时候显然有些底气不足。

“我有啊,你难道忘了,我以前…”

“好了,别说这些了。”段雯珊急匆匆地打断了蓝希音的话,拿起桌上的水杯,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慌张的神色才慢慢地平缓了下来。蓝希音曾经怀孕的事情,对于她和穆萧声来说,都像是个定时炸弹,随时都会炸开。

她突然有点后悔,不应该觉得北京太无聊,太多人看着,一时心血来潮,跑到这里来。本来来这里,是想着段轻寒在这儿,可以有个照应。正好穆萧声的医药公司也需要拓展业务,她就当是陪丈夫过来度假,顺便待产。

没想到蓝希音这样的小人物,居然也能混进那家医院去。哪怕只当个小小的检验师,也够让人吃惊的了。要知道,在那家医院,哪怕是个编制内的小护士,也需要托很大的关系。一般医学院毕业出来的普通学生,轻易是进不了那个门的。哪怕是特别优秀的人才,也需要过五关斩六将,费一番周折才行。

蓝希音以前在学校,学习很突出吗?段雯珊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对她在这方面的了解,还真是一片空白。不过印象里,蓝希音在学校并不出名,应该不算很出色才对。正因为如此,她现在出现在这家医院,才显得更为特别。

段雯珊的心,没来由的就是一阵烦躁,正想着要说点什么,包里手机却响了起来。她接起来听了一阵,脸色变得更为差了。匆匆挂断手机之后,便起身道:“哥,我们走吧,报告出来了,医生让我们过去。”

段轻寒也觉得不应该再让这两个女人凑在一起,点头站了起来,冲蓝希音道:“不好意思,先走一步,你慢慢吃。”

说完,两人便匆匆离去。段轻寒还不忘把账给结了,临出门的时候,甚至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蓝希音的背影。那个身穿白大褂的单薄的身影,一直印刻在他的脑海里。

蓝希音在他们走后没多久,也离开了那家餐厅。临走的时候还发现了一件挂在椅子上的衣服。那椅子刚才是段雯珊坐过的,那件衣服和她之前披在身上的也很像。蓝希音想了想,把衣服带顺了检验室,寻思着找个机会给倪喆算了,让他帮忙带给段轻寒。

那天下午,她除了工作外,还抽空去了趟妇产科,打听了一下关于段雯珊的事情。很快她就知道,中午段雯珊之所这么急匆匆地离开,是因为她的检查报告出来了,有一项结果有些不理想,报告显示她孕酮过低,有流产的迹象。

难怪她这么急匆匆地赶了回去。蓝希音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忍不住这么想着,接下来工作的时候,脑子里一直回荡着刚才妇产科那几个同事的话:“听说是头胎呢,估计也挺想保住的吧。”

掐指算一算,这两人结婚也都三年了,到现在才要第一个孩子,实在有些出乎蓝希音的预料。她还以为,以穆萧声当时的情况,应该要尽早结婚要孩子,以此巩固他在老婆家人面前的地位。拖了这么久,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事情吗?

她正这么想着,科室里某只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同事们全都愣了下,听了听声音,感觉不是自己,这才低下头去没管。

蓝希音也觉得这手机铃声很陌生,肯定不是自己的,当时也不留意。可等了大半天,也不见有人按掉。那声音一直闷闷的,像是放在哪个闭塞的空间里,锲而不舍地响着,一遍又一遍,非要逼得人接起来不可。

科长有点不太高兴,忍不住嚷嚷道:“谁的手机,关一下,上班时间,吵成这样像话嘛。”

于是,所以人放下手头的工作,开始摸手机。结果查了一圈,都不是自己的手机,不由也有些好奇起来。

“是不是哪个病人把手机拉下了?”有人这么提醒着。

于是乎,大家又开始往地上探头。蓝希音也跟着忙乱了一阵,猛地像是想起了什么,赶紧走到门边,拿起那件从餐厅带回来的西装外套。果然就从里面摸出了只手机来,屏幕正亮着,来电显示是一串数字,不知道是谁打来的。

蓝希音赶紧按下了接通键,刚“喂”了一声,段轻寒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好,是我。”

“你好,段先生,这是你的手机?”

“嗯,我把西装拉在餐厅了,谢谢你替我收着。”

“没什么,这衣服怎么还你,我交给倪喆行吗?”

“不,不用。”段轻寒一直平稳的声音,瞬间有了点起伏。停顿了几秒后,他又说道,“这样吧,你几点下班,我待会儿过来取一下,方便吗?”

“可以。”蓝希音看了看科室里的挂钟,“大概还有一个小时,我就下班了,你在那之前来都可以,我等你。”

段轻寒那边,突然像是断线了一般,半天没有回答。就在蓝希音忍不住想要出声时,只听手机里传来了“嗯”的一声,有些低沉。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蓝希音没想到,这么快又要和段轻寒见面,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她一直拿着那只手机没放,偶尔还会带着点期待,向门口张望一下。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等待过一个人了,她的生活里,大多是按部就班的事情,她对任何事情都没什么太大的期盼,对她来说,生活就是平淡如白开水的东西,惊喜这种事情,似乎已经和她绝缘了。

那一天,蓝希音在科室里一直等到下班,也没见到段轻寒的身影。她没有离开,就像是守着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一直看着白班的同事离开,夜班的同事到来。

大约六点的时候,那只手机又响了起来,段轻寒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抱歉。他说路上有点堵,大约要再过十分钟才能到,同时对蓝希音浪费时间等他这个时间表达了歉意。

蓝希音笑着说没关系,挂断电话后继续安静地等着。夕阳慢慢地从窗户里照了进来,洒在她的脸颊上,她微微地闭着眼,像是安静地睡着了。

段轻寒到达检验室门口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幅景象,一直记在脑海中,许多许多年。

16共进晚餐

那天晚上,蓝希音的晚饭是和段轻寒一起吃的。如果算上中午那顿的话,她这一天三餐,居然有两餐是和同一个人吃的,未必让她觉得有点好笑。他们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吧。

吃饭是段轻寒提出来的,说是要谢谢她。蓝希音隐隐觉得,她和段轻寒,本来没什么关系,八杆子也打不到一起的人,却似乎总因为一些别人的小事情而被凑到一起。

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缘分?这个问题蓝希音当时没有想清楚,一直到很久以后,她才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晚饭是去的另外一家餐厅吃的,西餐厅,在一栋高楼的顶层,视野非常漂亮。从座位边的玻璃望出去,可以看到这城市璀璨的霓虹,各色灯光在面前晃动,巨大的广告牌上若隐若现的人像,还有一栋栋办公楼里,不时亮起又暗下的灯光。